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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毒女高质量小说

孟姜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小说《盛宠毒女》,相信已经有无数读者入坑了,此文中的代表人物分别是风重华重华,文章原创作者为“孟姜”,故事无广告版讲述了:突然,她脑子里闪过刚刚那道颀长俊秀的人影。汉王世子?长公主与永安帝和汉王乃是一母同胞,如果汉王知道长公主的处境会不会帮她?如果永安帝处置了长公主,汉王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有唇亡齿寒之感?可是,到底该怎样接近汉王呢?她不过是个长在深闺中的小娘子。而且,今日汉王世子随着永安帝来长公主府到底是何意?想到这里,她薄露笑意,仰......

主角:风重华重华   更新:2024-07-20 20: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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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风重华重华的现代都市小说《盛宠毒女高质量小说》,由网络作家“孟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盛宠毒女》,相信已经有无数读者入坑了,此文中的代表人物分别是风重华重华,文章原创作者为“孟姜”,故事无广告版讲述了:突然,她脑子里闪过刚刚那道颀长俊秀的人影。汉王世子?长公主与永安帝和汉王乃是一母同胞,如果汉王知道长公主的处境会不会帮她?如果永安帝处置了长公主,汉王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有唇亡齿寒之感?可是,到底该怎样接近汉王呢?她不过是个长在深闺中的小娘子。而且,今日汉王世子随着永安帝来长公主府到底是何意?想到这里,她薄露笑意,仰......

《盛宠毒女高质量小说》精彩片段

盛宠毒女这书写得真是超精彩超喜欢,作者孟姜把人物、场景写活了,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小说主人公是佚名,《盛宠毒女》这本盛宠毒女古代言情、宫斗宅斗、重生、佚名古代言情、宫斗宅斗、重生、 的标签为古代言情、宫斗宅斗、重生、并且是古代言情、宫斗宅斗、重生、类型连载中,最新章节第328章老郭氏番外,写了1036157字!

书友评价

久违的好片子!作者得文化底蕴还是可圈可点的!

文笔不错,故事情节值得推荐

感慨韩辰的一往情深,但确实虎头蛇尾了,中间埋的暗线有的不了了之了,很遗憾 ps:想看韩辰阿瑛的番外 不想看破落户风家的番外

热门章节

第19章公主

第20章皇帝

第21章回府

第22章贪婪

第23章无度

作品试读


那是永安帝的贴身大太监吕芳。

想到这里,童舒的心隐隐不安起来,吕芳是随意走到这里,还是听了圣令来的?

可这些话,她还不好与风重华讲,甚至在面上也不能露出半分。

风重华的心却如明镜也似,她看了看略有些紧张的童舒,轻垂螓首,只露出一抹腻脂玉颈:“多谢童姑姑。”而后拈起一块糕点细细地品尝起来。

看到风重华姿仪柔顺,性格温婉娴淑,童舒的眸子不知为什么突然红了起来。她转过头,湖边枫林似火,宛如一大团燃烧的火焰。赤水湖中水汽蒸氲,湖边诸峰若隐若现,将倒影映在一片红云中。

这般的花团锦簇如火如荼,美得如同仙境。可是这份美,到底能坚持多久?

童舒将视线重回风重华身上。

风重华垂眸,小口小口嚼着糕点,眼底波澜不兴,难窥其心思。

童舒不由轻叹了口气。

似是被声轻叹所惊,风重华不由抬起首,报之以微笑。

如果刚刚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已经能肯定了,那殿内拨弄香铃的人必是永安帝无疑。她也更加肯定,长公主的祸事多半与她母亲有关。

母亲能会参与什么事情?她性格胆小懦弱,遇事毫无主张,又能引起多大的祸事?这么多年来,安陆伯府对自己的身世隐忍不发,是不是与母亲或长公主有关?上个月风府的人将她们母女赶到农庄,是不是在试探长公主到底还能不能再保护她母亲?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方才站在汉王世子身后的那名内侍,这个人令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可以将她一口吞下。

如果长公主与母亲真遇到祸事,那这满朝文武中到底谁能帮她们?舅舅虽是愿帮,可他到底官微人轻,不仅帮不了反而会将自己陷进去。就像这次设计武定候,只怕舅舅也是用尽了全力。

突然,她脑子里闪过刚刚那道颀长俊秀的人影。

汉王世子?

长公主与永安帝和汉王乃是一母同胞,如果汉王知道长公主的处境会不会帮她?如果永安帝处置了长公主,汉王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有唇亡齿寒之感?

可是,到底该怎样接近汉王呢?她不过是个长在深闺中的小娘子。

而且,今日汉王世子随着永安帝来长公主府到底是何意?

想到这里,她薄露笑意,仰首与童舒说话:“童姑姑,方才来的人可是汉王世子?”

听了这句话,童舒眉梢轻跳:“正是。”

风重华打听汉王世子做什么?

汉王世子韩辰乃是京中第一美男子,喜欢他的姑娘多如过江之鲫。

莫非……

想到此处,童舒悚然一惊。

正待开口时,风重华却已笑着将话说了出来,“重华在家时,就曾听母亲说过长公主与汉王兄妹情深。长公主未出阁时,汉王经常在外面买了好玩的东西送给长公主。听母亲说,长公主现在还留着汉王送给她的一扇风车,这样的兄妹情谊真是好生令人羡慕。”她缓缓垂首,眸子染着落寞。

世人皆知风慎与文氏感情不好,只生她一个女儿。而后风慎聘了平妻郑白锦,郑白锦虽生了一儿一女,却根本与她不亲近。

她是风府里最孤单的一个。

童舒见她这么说,不由想安慰她几句,可是张了张嘴却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

小说《盛宠毒女》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等到郑白锦被郭老夫人放回瑞香院时,整整瘦了二十斤。

思及此,小郭氏不由打了个寒颤。

范嬷嬷应声出去,可是不一会,就面色古怪的回来了。

“让你去叫人,怎么回来了?”郭老夫人见到范嬷嬷去而复返,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回老夫人,吏部张太太兵部王太太和翰林院董太太派了婆子过来,现在二门候着……”说到这里,范嬷嬷深深地垂下头,一脸惶恐。

这几位太太都是曾说过要来参加寿宴的人,郭老夫人一听到名字立时笑了起来,“你这老货,既然是这几位太太派过来的人,就该恭恭敬敬地将人迎到三瑞堂,怎么反而独自跑回来,却把人扔到二门?”心中却无比熨帖,这些年到底还是维持了一些人。这不,一听到自己寿辰就巴巴的过来送了礼。

将来这些人也得好好对待才是,自己与小郭氏是寡居,不易出门做客,可以让郑白锦去还礼。尤其是那个吏部的张太太,听说与会昌候府关系匪浅。

将来若是维持得好,也是绍元的一个臂力。

可是,她说了这半会,范嬷嬷却一直站着不动,不仅站着不动,反而看起来极不对劲。

郭老夫人不由疑惑,语气也生硬起来:“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倒是快去把人请来啊,莫非还得让你家太太去请?”

被郭老夫人一骂,范嬷嬷瑟缩了下,期期艾艾地将头抬起,小声地道:“回老夫人,她们全是来送还请帖的……”

“你说什么?”郭老夫人猛地站了起来,一脸震惊。

站在她身后的风明贞微皱秀眉,半是诧异半是不解。

这几位太太明明先前都说过会来参加寿宴,怎么这会却会派人来送还请帖?

难道……

风明贞垂眸立侧,将震惊尽数藏在心中。这些人,多半是为周太太而来。既然周太太不来了,她们必也不会来了。

那边厢,郭老夫人重重地坐回太师椅中。行动时碰到了茶几,几上的杯盏茶壶倾倒而下,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去把文氏给我叫过来。”半晌后,郭老夫人终是发了声。

“祖母不可!”风明贞贝齿轻启,笑靥上满是焦急。

“我自教训我的儿媳妇,有何不妥?”郭老夫人没想到风明贞居然会替文氏说话,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了。打定主意等文氏过来后,一定要好好地给她立立规矩。

风明贞深吸一口长气,尽量将语气显得自然:“祖母,文婶婶身子一向柔弱,这么晚的天就不用让她跑来跑去了吧?万一累病了岂不是不好?”风明贞笑了笑,替郭老夫人整了整有些零乱的鬓发,“孙女知道祖母一向爱护文婶婶,若是知道她病了,定会心疼的。”

郭老夫人的心‘咯噔’一下,文氏若真在她寿辰那天‘病’了怎么办?到时岂不是会传出她虐待儿媳的流言来?

可是,让她就此咽下这口气,又有些不甘。

凭什么文府的人想甩她脸就甩她脸,丝毫不顾忌?

“祖母一向疼爱文婶婶,若是寿宴上文婶婶不离祖母身侧,定显得婆媳情深。”风明贞揉了揉额头,有些懊恼。

把文氏叫过来羞侮一番能起什么作用?不过是痛快一时,只要文氏装一回病就什么都扳回了。纵是文氏想不到,她那个秀外慧中的女儿能会想不到?

祖母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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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受的罚,在座的几人都心知肚明。而谣言怎么起来的,她们更是一清二楚。如果王妈妈被送到官府,风重华固然是得了一个轻狂的名声,可是在座的几人都不会捞到什么好处。

郭老夫人这时有些后悔了。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她们母女既然已经同意去见长公主了,为什么要生事?

郑白锦却是有些怕了,如果王妈妈到了官府,三木之下哪有什么秘密,岂不是世人都知道是她指使王妈妈去辱骂文氏的吗?

想到这里,她心急如焚,看向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定了定神,强笑道:“瞧重华说的,一点子小事值得把人往官府送?一会祖母把那几个传谣的抓起来教训教训就是。”

郑白锦的心就定了下来,抽出帕子细细地揩着额头那层细细的汗珠。可她一口还没有喘完,又被风重华给吓住了。

“祖母说得极是,这些人是该教训了。”风重华煞以为然的点点头,忽闪着明亮乌漆的眼眸,“不过是做奴婢的,居然敢编排起主子的闲话来,有此可见这些人平日里定是不守府规。祖母既然要教训,不如就从重。将那些四处饶舌的先打一顿以儆效尤,然后再远远地发卖了,说不定这府里的风气还能就此改变过来呢。”

郭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几乎背过去,活了几十年,居然落得个不会治理家宅的罪名,偏偏还无处反驳。

“祖母,您觉得孙女说得怎么样?”风重华却不准备饶过她,又向前逼了一步。既敢散布谣言,就该承受后果。这世上没有你欺负了人,却不许别人反扑的道理!

日光一寸一寸向东移去,万道金光缓缓落到地上,映出一片金红。

三瑞堂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大半天都无人说话。

风重华勾了勾唇,将身子更加舒服地倚在郭老夫人怀里,懒洋洋地道:“祖母,您觉得孙女说得可对?”

天空的云轻舒漫卷地飘着,东方跃出一轮红艳艳的朝阳。霎时间,整个三瑞堂都显得生机勃勃。可郭老夫人的心却如同长满了苔藓,湿哒哒的一直透到了眼底。

她长叹了一口气,简短而利落地说了句:“重华说得极是,是该好好教训了。”而后她就将唇紧闭。

风重华甜甜地笑着,冲着郭老夫人磕了个头:“母亲那里想必正忙碌着,孙女不如先过去看看,若是落梅院需要什么孙女再来禀报。”

郭老夫人阴沉着脸,即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可偏偏风重华只当她答应了,提着裙摆往外走。

郑白锦不由冷笑:“好个不知趣的,竟管起三瑞堂的事情来,这样的人就该好生的教训教训。”

听了她的话,郭老夫人只气得肝疼,用力地拍了桌子,怒斥道:“住口,那王妈妈可是你从院子出来的人。你平日不教好,这会反怪别人拿住了疼脚。”郭老夫人越说越气,声音也不由得高了起来,“来人呢,把王妈妈提上来,乱棍给我打死,我倒要看看以后这府里谁还敢乱传闲话。”

郑白锦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听到最后更是站也站不住。

很快的,风重华就回到落梅院,长公主的人已经传完话回去,于是便径自去了上房。

文氏穿了件茧绸夏衫,正若有所思地坐在窗下,见到风重华来了,忙招手唤她。

“长公主令我们午时过去。”

风重华蹙起双眉,由来拜访不过午,怎么长公主却反行其道,让她们午时去呢?更何况现在距离午时也只剩两个时辰,来得及吗?

文氏瞧见风重华眸中忧色,轻轻拍了拍她手,“你也莫要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迟钝如文氏,这会也觉得有些不对。她想说些安慰风重华,可是转念一想女儿不知比她聪明多少倍。

想到这里,文氏微微叹了口气,握紧了女儿的手。若她能像女儿一般,此生也不会过成这个样子。

“那母亲就先装扮起来吧,莫要再耽搁了。”风重华回拍了文氏的手,吩咐许嬷嬷扶文氏回内间梳洗。长公主是皇妹,丝毫怠慢不得。见她之前要先香汤沐浴,而后香膏抹体,再按照品阶穿上冠服,最后修饰仪容。

这一整套弄下来,差不多要一个时辰了。若是路上再耽搁下,只怕来不及到长公主府。

想到这里,风重华的行动更加迅速起来,将院里仆婆指挥的脚不沾地。

可饶是如此,还是来了一个添乱的。

“不是说长公主府来人了吗,怎么不见人?”风慎看着院子里虽忙乱却井然有序的下人,皱起眉头。他刚刚才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从外面赶了回来。没想到刚一进府门,守门的小厮回报说人已走了。

这文氏明明知道他求官心切,怎就不知多挽留些时候?

这会见到院子里乱糟糟地连个给他上茶的人都没有,不由得气急。他随手抓住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怒道:“你们主母在哪,因何不来见我?”

丫鬟被他这一声吼吓得浑身发抖,口里支支吾吾地说不成话。风慎气怒上心,将她重重地向后推去。猝不及防间正好碰到身后的茶几,只听得嘭的一声,额头流出一缕鲜血来。

丫鬟吓得大叫起来。

“来人呢,文氏在哪,让她来见我。”风慎昨夜吃了不少的酒,被风一吹,酒气不由自主上涌。这会被这丫鬟一叫,只觉得脑子都炸了。不由得抬起腿,冲着丫鬟踹了过去。

“贱婢,叫什么叫?”

那丫鬟被这一脚踹得张着嘴,半天喘不了气,一张脸白得吓人。

“父亲这是做什么?丫鬟不听话教训就是,何必发这么大的火?”风重华冷着脸,她刚陪着文氏沐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头发都来不及梳就走了出来。

没成想却看到风慎在这里逞威风。

风慎转过了身,只见风重华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至腰际,身上仅着白色对襟小袄及同色长裙,亭亭玉立在他的面前,犹如开了一树的梨花,令人眼前一亮。

“我听说长公主府来人了,就来看看。”风慎舔了舔舌头,声音不知不觉间变得酥软。

风重华厌恶地扬起了眉,将脸扭到一旁,眼睛里不加掩饰的厌恶:“午时母亲和我就要去长公主府拜见,若是有话不如等回来再说吧。”

这甜甜糯糯的声音飘入耳中,风慎只觉得有股热浪自脚底升起,一直飘飘荡荡的往脑子里升去,令他脸上滚滚发烫,一双贪婪的眸子自上而下的从风重华身上掠过。

风重华纤浓睫毛低垂,唇角挑起一抹冷峭笑意:“父亲请回吧。”她恨不得亲手杀了此人!每见他一次,便觉得心底的恨意加深一分。

可是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他?

然而,这缕笑意传到风慎眼中,却令风慎心跳急速加快。仿佛有支羽毛轻轻挠在心底,痒痒地酥酥地,很快就传遍全身,令他几乎站都站不稳。

“好,这就回。”风慎深深地看了这娉婷身影,而后转身离去。走到院门时回头,那身影却再也不见,只觉得怅然若失。

不由立在门前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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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若是在周王府服侍郡主,袁雪曼是不是又会说她不孝?

反正左右都不是,都会被寻出毛病来。想到这里,她便垂首,做恭谨状。今日是她祖母的寿辰,她不想在这里和袁雪曼吵起来。更何况,此时没有淳安郡主护着她,真吵起来也只有她吃亏的份。

眼见着风明贞不说话,袁雪曼只觉得索然无味。

“无趣。”说了这句话,她便左右巡视,眼角的余光突然在柱子后发现一角似隐若现的真红褙子。

嘴角不由得勾了起来。

“京阳伯夫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袁雪曼抛下了风明贞,缓步走到京阳伯夫人身前。鬓间的步摇珊珊作响,摇曳生辉。

京阳伯夫人只觉得好生晦气,忙笑着行了礼:“见过县主。”

“伯夫人好兴致,这柱后可是有什么稀奇不成?”袁雪曼眼眸若游丝掠过柱后,而后收回,“没成想居然能在此间遇见,真真是好缘份,伯夫人以为你我可有缘否?”

京阳伯夫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想求娶袁雪曼的话她不过是在几个知已夫人那里说过,没成想却跑到了袁雪曼耳中。

袁雪曼这回问她的可否有缘,便是她当日说过的话。

“京城也就这么一点大,说不定在哪就会遇上。县主惯会说笑了,这谈不上什么缘份不缘份的。”京阳伯夫人强笑道。

袁雪曼一双眸子冷若冰霜,缓缓颌首:“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伯夫人又要说与我有缘呢?”说到这里,袁雪曼掩面而笑,“哎呀,瞧我这说的是什么?伯夫人又不是走街串巷的化缘和尚,定也不会到处与人说什么有缘。伯夫人,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京阳伯一双眼气得通红,忍了好久才平静,“县主说得极是。”而后将嘴闭紧。

只怪她当初鬼迷了心窍,居然会觉得武定候女儿不错。谁能想到她居然是这副模样?幸好没娶回家,否则的话岂不又是个高阳公主?

袁雪曼却并不准备放过她,将目光缓缓在院中众人身上掠过,“既然我与伯夫人无缘,定然这院中有人与伯夫人有缘喽!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伯夫人可愿说出来听听?”

京阳伯夫人颇为不快,自己已对袁雪曼处处忍让,怎么还咬着不放?

想到这时,京阳伯夫人深吸口气,冷声道:“县主说笑了,今日来参加郭老夫人寿宴的,都是由长辈陪同接了请帖的。县主若是不认识,我可以代为介绍。”言下之意在讽刺她贸然闯到别人寿宴的行为极不合礼。

袁雪曼嫣然一笑,脸色稍霁;“我幼年时久居深宫,长大后才回到武定候,平日里从不出来走动,自然不认识京中的小娘子们。我所认识的,无非就是淳安郡主、嫣儿与绣儿几人。”她所说的嫣儿是和绣儿乃是汉王养女,是当年随着永安帝打天下而牺牲的汉王部下,因为家中并无亲人,汉王便将他们的儿女收为养子养女。

像这样的养子养女在汉王府有许多,因为年龄慢慢大了,汉王便挨个替他们成了亲,早已搬出去另过,现在府里也只剩下嫣儿绣儿两个姑娘。

京阳伯夫人顿时怔住了,她上哪里给袁雪曼介绍像淳安郡主这般身份的人?

这不是难为她吗?

跟着京阳伯夫人的褚小宛几乎要哭出来了,她没想到袁雪曼居然能这样的侮辱她母亲,可是更令她气愤的却是身为主人的安陆伯府却没一个人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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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铭琴到底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郭老夫人多少也得留几分颜面,便笑着道:“周太太这不是病了吗?抽不空来。于是便送个厨子过来做几天菜,我倒也不知道菜名。阿若,你可知?”

听到郭老夫人的问话,文氏缓缓站了起来,笑着道:“这是孔府的秘制菜,名唤带子上朝。盘中一鸭一鸽,寓意着父子同做官,代代上朝。”文氏说着,将手指了指盘中的鸭肉。

鸭的寓意极好,因为在官员的补子上它代表着四品官。而鸽子则通鹌鹑和练雀,代表着八品和九品。虽说一品的仙鹤寓意最好,可是放眼天下谁敢食用龙虎山的镇山神鹤。

所以这道带子上朝,不仅寓意好,它所表达的祝福更妙。

郭老夫人的脸,一下子笑开了花:“快把这道菜端到那边去,让他们爷几个也尝尝。”

郑铭琴顿时有种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人的感觉。

想到这里,转首往郑白锦处看去。

只见郑白锦一张脸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瞪着她。

郭老夫人有些不快,一场好好的宴席吃到最后不仅气氛全无,还生了一肚子闷气。

吃到文府厨子做的几道菜后,她一连夸了好几次,而后就等着文氏说话。可等了半天,文氏还是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

难道文氏就不知道她的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若是这个厨子能在寿宴上做几道孔府菜,这不仅于她脸上有光,更是于安陆伯府的门面有光。

一想到文氏那副垂首低眉的样子,郭老夫人就觉得烦躁。

守在门边的婆子来回报,说是郑白锦来了。

郭老夫人的眼睛霎了霎,让人带郑白锦进来。

“母亲,您可要为媳妇做主。媳妇也是好心好意的为二老爷着想,怎么到她们母女嘴边就变了味。”郑白锦人还未到,声音就先传到耳中。

郭老夫人端起一盏茶,将脸藏于杯后。这样颠倒黑白的话,也就只有郑白锦有脸说出。明明是靖安候府的嫡女,不论行事还是说话都是小家子气,完全上不得台面。初入府那两年,郭老夫人还有心调教一番,时日久了也看清了她的为人,便也不再动心思了。

“好好说话,哭什么哭?”看到郑白锦哭哭啼啼的样子,郭老夫人好生烦躁,皱起了眉头。

“母亲,”郑白锦抽出帕子揩了揩眼角,抹去并不存在的泪水,而后睁着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郭老夫人,“可怜儿媳一番好意,儿媳也是想让二老爷更进一步啊。”

你那是好意?站在郭老夫人身后的风明贞垂下眼睑。

风慎即非进士出身更非举人,不过是因阴萌才做了礼部主事,他有什么资格做通判?退一万步来讲,纵是真当上通判,只怕也会惹恼那些士子学生们,到时他们抬着孔圣人像到顺天府去静坐。陛下早晚也得撤了风慎的职,到那时,这人可就丢大了。

而且因为男风的事情,风绍元在国子监已孤立,若不是那些人看在周太太与祭酒李方良的关系上,只怕要将他赶出去。这个时候,若是因为风慎的事情出了纰漏,会不会连累到风绍元身上……

“虽说重华顶撞你不对,可是你怎能将她比做上官婉儿?”郭老夫人瞪了郑白锦一眼,这就是不学无术的代价,明明是被小辈顶撞了,却偏偏还无处说理去。想到这里,郭老夫人的话也软了下来,“这老二的事情确实令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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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河若是修须得两百万两银子,可现在国库里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五百万两,若是一修河,宫里殿宇的修缮就得停下。这宫里的宫殿还是承自前朝,早就有些破败了,也到了该修缮的时候。

可若是不修永定河,眼看着今年这场秋雨下个绵绵不绝,谁也不知到底会不会发场秋汛。祭了这么多次天,怎么就一点效果也没有?难道真是朕私德有亏?难道还得下罪已诏?

思至此,永安帝不由揉额。

吕芳瞟了一眼永安帝,不动声色地将袖中的奏折压到几个奏折下面。站在他对面的胡有德猛地挑了挑眉梢,却垂手不动。

“这是什么?胡闹!”永安帝终是恢复过来,连看了几个奏折后,将那封奏折取了出来。没成想,一打开来顿时气得不轻,“简直是胡闹。”

“这福康装疯卖疯的在做什么?”

吕芳一听,忙凑上去看,便看到上面写着福康长公主在府里披发跣足地不知搞什么。不仅如此,她还令宫人将古玩玉器尽数摆到大街上明码标价。正好有几个御史从长公府门口经过,被府里的宫人缠住要他们买玉器古玩。

几个御史被缠的头晕,一怒之下便参了长公主。

“解阁老也有本要参长公主……咦,并不是参长公主,是……参……圣上……”吕芳拿手翻了翻剩下的奏折,一下子又看到内阁首辅解江的名号。

永安帝脸色遽变,将解江的奏折立刻抓到手中,读了几行后,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缓和起来。

站在龙案两侧的胡有德缓缓抬了双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吕芳。

恰在这时,吕芳的眼也正好向他望来,露出一丝乞求之意。又往自己袖底指了指,然后做了个手势。

胡有德眼珠子转了转,重又压下双眉,如老僧入定般。

吕芳暗中出了一口长气。

解江乃三朝元老,自前朝起便一直在内阁行走。他性情宽厚,学问优长,尤善于整饬吏治。

后来,永安帝得天下后,依旧重用他。

说起来,这解江也与皇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长女嫁给了汉王为妃。因了这层关系,解江一向不参与皇室之间的事情。可是今日,他却为了长公主,参了永安帝一本。

他言道,长公主在长街变卖古玩玉器,实是为了充实国库,在入夜之前就已将银两尽数交到户部。不仅如此,长公主还在府里拨发跣足为国朝祈祷,祈求上苍停雨。

而且在他的奏折里还夹着一册长公主所抄写的经书。

解江言道,长公主所抄写的经书共有九十九卷,每字每句皆为长公主笔迹,足可见长公主心诚。

读到此处,永安帝掩上了奏折,将目光停留在那本经书上。

吕芳连忙将经书翻开,认真的读了几页:“回陛下,确是长公主笔迹。”

“九十九卷?”永安帝怔忡了。这经书并不薄,若真是抄写下来需得两三个月。

“奴婢听说长公主自从月前闭府后,便整日闭门不出。没想到,居然是在抄写经书……”吕芳一脸的痛心疾首,“长公主一向有失眠的旧疾……”

听了这句话,永安帝的心蓦地动了一下。当初,若不是因为这个妹妹替他担了天大的干系,这皇位他还真坐得不安稳。

想到这里,先前那腔怨怼忿恨突然化成了乌有。到底是一母同胞,到底是亲生的妹妹。想当年,她才十岁就被送到前朝宫中做贵妃,受尽了多少凌辱?


正巧这时,有宫人疾步走来。

“这赤水湖的景也看完了,风姑娘随我回去吧。”童舒定了定神,笑着道。

风重华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子。

再回殿时,殿中依旧香雾缭绕恍若仙境,两排宫人立于两侧。只是不知为什么,殿内的气氛却极为压抑,长公主面上倒看不出来什么,文氏却是低垂着头,听到脚步声响,忙用帕子揩了揩眼角。可她眼角的泪水却如同泄了闸的洪水,擦也擦不尽。

长公主叹了口气,招手让风重华近前,温声道:“荷花开得可好?后园好玩吗?”

“回长主公话,莲叶无穷,荷花映日,别有一番情趣。”风重华轻抿嘴角。

长公主一愣,唇角挑起笑意:“瞧瞧这才多大的人,说话行事就如此稳重乖巧。”她的手,不由抚上了风重华的鬓角,轻轻长叹,“今日这一别,不知再相见于何日了,珍重!”

听了这句话,文氏的身子颤抖起来,眸子蓄满泪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都是奴婢拖累了长公主。”

“快莫这样说!”长公主亲自下阶扶起了文氏,柔声道,“我王兄常说一句话,知足者长乐。我这一生做过妃子亦做过长公主,知足了。”

“来日方长。”长公主捏了捏文氏的手。

文氏怔了怔,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望着长公主,身子颤抖。

“回去吧。”长公主亲手替文氏拭了泪,“回吧。”

文氏皱着眉,大口大口吸入着殿中馥郁香气,眼角渐渐流下了泪珠。直到童舒过来将她扶起,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回望着长公主。

风重华骇然,仿佛明白了什么!

殿外风偃雨霁,烟薄景曛,宛若一幅淡墨挥扫的仕女画。

却不知何时下起雨来。

长公主抬眸,往殿外望去。

外头的风雨声似是更大了些,打在屋顶的琉璃瓦上发出碎石般的声响。狂风呼啸着吹卷起落叶,飞舞在空中,飒飒有声。

她回眸,将目光凝在风重华身上。

久久不愿放开。

这场雨来得急,去的却缓,直下了一夜还未停歇,风重华与文氏终是没有当天回府,而是在长公主府落脚。

夜里,长公主府的灯火亮了一夜。

直到清晨才熄灭。

童舒看了一眼有些疲惫的长公主,不无痛惜地道:“已五更天了,长公主好歹休息一下吧。”

长公主微垂眼睑,睫毛好似两把扇子,将她眸光蔽住。

令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童舒暗暗一咬牙,快步走到她身侧,急声道:“长公主何不去求汉王?汉王与长公主一母同胞……”

长公主抬首,眸光在童舒的身上一瞥而过:“去将那经书取来。”

心中却苦涩无比,她与永安帝亦是一母同胞呀……

见长公主不理会自己的话,却要取经书,童舒不由急了,她咬唇看了看长公主,终是叹了声,转身去取经书。

九十九册经书有些沉重,以至于童舒抱来时略显得吃力。长公主的手指缓缓在匣子上摩挲,心中一时五味翻滚起来。

须臾,她终抬了首:“传令下去,自今日起长公主府斋戒茹素,为国朝祈福。”

“长公主?”童舒讶然出声。这当口上,不去求人救她,却偏偏斋戒茹素?难道敬敬天地就能消了这场弥天之祸?

“去做吧。”长公主轻叹出声,将目光聚在那个沉甸甸的匣子上,“拿我的帖子,去见几个人……”而后,她怔忡半晌,“你寻机会去见二哥,只是千万莫要叫人瞧见。”


这时,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说垂花门外各位太太的轿子已到。郭老夫人就留了京阳伯夫人这里说话,让风明贞出去迎客。

现在来的都是几个八九品主事的妻子,被风明贞引到旁边的花厅中说话。

不一会,日近正午,来的就多是一些五六品官员的妻子。

等到顺天府吴通判的妻子齐太太领着两个女儿来到时,被人恭恭敬敬地迎到正堂。齐太太见到京阳伯夫人与郭老夫人坐在一起说话,眼底闪过一线诧异,但很快就被满脸的笑容给压下去了。

“我还以为我来得够早了,原来还有比我更早的。听说安陆伯府的白毫银针不错,我还想着早些过来品品,没想到还是落在京阳伯夫人后头。”齐太太很是善谈,屈膝朝着郭老夫人福了福,而后又引见她的两个女儿。

她大女儿名叫吴含笑,小女儿吴芙蓉。

看到齐太太来了,风重华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就往风明薇那里落去。前一世,风明薇就是嫁给了齐太太的次子吴鹤同。只可惜,俩人婚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好。风明薇数年未孕,吴鹤同便了个美妾。

因为吴鹤同纳妾,郑白锦还曾去吴府闹过,却被齐太太好一番羞侮。结果齐太太一怒之下就将她娘家的一个远房侄女纳了贵妾,隔年便生下了长子记在风明薇这里,却由贵妾抚养着。

想到这里,风重华不由唏嘘,其实她与风明薇的命运都不好。

她唯一比风明薇好些的,就是前世遇到了叶宪。叶宪虽不爱她,却能做得相敬如宾。

一想到叶宪,风重华的精神不由恍惚起来。

而后,她听到了郑白锦娘家嫂子靖安候夫人蒋氏的声音:“……临来时至澄突然上吐下泻不止,我心里担忧,一方面派人请大夫,一方面忙着安抚他,就来得晚了。”

蒋氏满脸的愧疚,连着向郭老夫人行了三次礼,令准备为她说话的郑铭琴气得脸上通红。

郑孝轨的不着调,就是被蒋氏给惯出来的。自从父母去世后,郑孝轨就如一匹脱了缰的野马。若是身为他妻子的蒋氏能多约束几分,好歹还能起点效果。可是这个蒋氏软弱不堪,处处以夫为天,郑孝轨不管说什么她都说好。

蒋氏是一个人来的,即没领儿子也没带女儿。

明明是姻亲,却连个孩子都不领,令郭老夫人生起了反感,与她说话就面上淡淡的。

可偏偏郑白锦还看不出来,拉着蒋氏往郭老夫人那里靠。

就连与风重华坐在一处的李婵面上都有些泛红了,她轻咳一声,低声道:“二妹妹,这里的人越来越多,要不然我们到外面去玩?”

风重华笑了笑,葱白素手捏了腰间的大红丝绦把玩,听了李婵的话后将头偏向她,“不好吧,祖母还未发话呢。”

其实李婵本意也不过是找些话说,好减轻一下尴尬感,这会见到风重华不同意,便不再坚持,转而研究起几位姑娘的衣裳首饰来。

仅看现在的安排,就可以看出风明贞的不足来。

像她们这种小姑娘,是不用陪在这里说话,只需要将她们安排到退步或是暖阁中即可。而且那里没有大人在,就少了许多拘束,反而可以更快让这些姑娘们建立友谊。

可现在她们都规规矩矩地坐在这里,身子连动都不敢动生怕坏了自己的形象,更别提聊天了。想必是周王府现在是淳安郡主当家,每次宴会都是由她主持的缘故,这也让风明贞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


进了闺房,果然看到琼珠正站在屋里等她。

风重华不由紧走几步,喜上眉梢:“姑姑回来了?”

琼珠左右看了看,笑着道:“回来了。”说着,她指了指桌上摆的几个食盘,“这是府里才送来的瓜果,姑娘且尝尝鲜。”

风重华笑了笑,先让几个大丫鬟都出了房,这才拉着琼珠坐下。

“舅舅可是有信了?”她的头发松挽成髻,露出一抹雪白玉颈,说话时微微侧着头,笑容明媚。

琼珠点头,自怀里取出一封信,放到风重华手中:“老爷让我转告姑娘,这几天朝堂上满是弹劾武定候的奏折。武定候强抢民女,侵占良田,已是天怨人怒了。”

“听说那民女不从,在候府里自尽。武定候将尸首从后门扔了出去,谁曾想正好被周王府的人发现。现在周王已将此事上达天听,朝堂都闹翻了。”

周王居然出手了?风重华露出愕然之色,周王与武定候有宿怨她是知道的,可没想到居然把周王引出来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周王是没事还想咬武定候两口,这次定不会放手。只要周王出了手,还怕事情闹不大?

现在满朝皆是武定候的事情,长公主就不那么显眼了,剩下的就看长公主如何自救了。

思此及,不由佩服起来文谦的安排来,到底是能出阁入相的人物,安排起来滴水不漏。

她也有疑惑,长公主因为什么事情惹怒了永安帝?最后落得个玉真观出家的下场?

想到这里,展开了文谦写给他的信。

信不长,只有几行。然而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中一行字所吸引“是夜,长公主入宫,圣怒。即尔,郭氏入宫……”她蹙了蹙眉,将信纸缓缓卷起,伸向烛火。烛影灼灼,闪起一阵淡黄色亮光,将信纸快速吞噬。

风重华的脸,掩映在炫目的火光下。垂眸时,勾起一抹冷意。

果真与郭老夫人有关!

“这几日,琼珠姑姑辛苦了,只是暂时您还休息不了。”她站起身,亲自去开了床边的柜子。“明日请姑姑持着娘亲的拜帖前往长公主府。”说着话,风重华将匣子推到琼珠面前。

里面是她抄写的九十九遍经书。

琼珠突起想起文谦说过的话,忙道:“老爷不让大娘子求见长公主……”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风重华声音清冽如泉,娓娓动听,却好似利器划在光洁的瓷面,令琼珠倏然一惊。

是啊,既然躲不过,还不如迎难而上,倒也能搏得一线生机。

“但不知舅舅与舅母准备如何安排我母亲?”风重华站起身,将几株才从院里采来的荷花插入插瓶中。一阵甜甜的幽香传来,令满室飘香。

琼珠略怔了怔,眼皮垂了下来,低声道:“老爷与太太的意思,不如和离。”她不知风重华是从哪里看出来文谦对文氏有了安排,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句话。

只要文谦坚持,在与安陆伯府撕破脸的情况下倒也能让文氏与风慎和离。只是这样一来,风重华就尴尬了。自古和离的妇人,从没有从夫家带走儿女的先例。要和离,就必须先安置好风重华。

可是以安陆伯府的禀性,风重华以后能有好日子过吗?要想让风重华离开安陆伯府比让文氏和离难一万倍。

有风自窗棂吹来,令琼珠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双唇轻轻颤动,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和离?母亲又未犯错,因何要和离?到时好让他们把所有的错处全归到母亲身上吗?”风重华将荷花随手掷于地下,缓缓勾起唇角。

这么说,前一世文谦就有了让文氏与风慎和离的意思?文氏为什么没有答应?难道是为了自己?

念及此,笑容没入了眉梢,转成冷冽。

她抬起头,院中的女贞子树在细雨中款摆摇曳,枝叶繁如绿锦。一只飞鸟挣扎着滑过天际,在空中划出几道不规则的孤线,而后斜斜地飞向远方。

为什么要和离?白白地便宜了风慎。就冲前世风慎所做的事情,她也不能让他过得如此逍遥。她纵是文氏的私生女又如何?这些年安陆伯府因为文氏享受了多少不该他们享受的?如果没有文氏,安陆伯府能会如此繁华?凭什么他们榨干了文氏的一切,然后就那样对待自己?

“再过几日,二娘子的姐姐郑铭琴就要到了吧。难得进京一趟,我与母亲也要好好迎接才是。”风重华勾唇,眼眸深邃,好似两汪寒潭。郑铭琴自来了安陆伯府,便与风慎勾搭到了一处。可是李浚是一个没主意的,明知道妻子背着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却只是隐忍着不发。郑白锦又是一个糊涂的,竟是不知自家姐姐令她后院起了火。直到郭老夫人寿辰那一日,郑铭琴与风慎私下约会被人发现,奸情这才大白于天下。

郭老夫人大怒,将郑铭琴一家赶了出去。

“听说顺天府查抄了许多宅院,您去问问江宁叔叔,水杆子胡同那里可有宅子。若是有,您就直接拍板定下来。买宅子该多少就多少,宁可买的比别人贵些,也不能让江宁叔叔在中间担了干系。”

如她所料不差,现在顺天府确实是查抄了几处宅院,其中就有一户位于水杆子胡同。这户宅子原主是一位商户,是做皮毛生意的,因为北边出了事故,抵押在行会里的宅子就被顺天府没收抵债。

可是十几年以后,买了宅子的人想要重整,就抽干了后院水池中的水。结果,却在池底发现十几个坛子,里面装的全是金饼。

后来的人才知道,原来这宅子原先属于一个贪官所有,这贪官不敢把金银全放在府中,就放在外面宅子中。那宅子的主人平白得了这笔不义之财,却引得几个儿子大打出手。

几个儿子就去顺天府告状,顺天府却以侵占不义之财将几个儿子都给枷了一顿,而后下令财产充公。经此一事后,宅子的主人一病不起……

琼珠听得一顿,目中露出探究之意。可风重华却不再说话,将她所有的疑惑都压回舌尖。

琼珠只得曲膝一福,应了声是。

周太太与文氏谈了一个多时辰就离开了,离开前,照例又去三瑞堂告了别。郭老夫人拉着周太太的手唏嘘了好久,似乎不舍得她离开。可是话里话外却都提起风绍元,言谈间也尽往国子监祭酒李方良身上扯。

这京城中谁不知李方良是周太太舅父孔大人的得意门生,一到节气,周太太都会准备节礼去拜访。郭老夫人提及李方良是何意,周太太心知肚明。

周太太心中冷笑,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端倪,只挑着郭老夫人喜欢听的话说。郭老夫人耐着性子与周太太谈了近半个时辰,谁知周太太却是滴水都不漏。

最终只得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了三瑞堂。

等周太太的身影消失后,郭老夫人脸色遽变。

小郭氏站在她的身后,脸颊有些消瘦。这两天国子监那里传来了不好的消息,说风绍元在与书僮苟且之时被教授发现,教授大怒之下报给了五经博士。

风绍元好男风,这个消息不亚于一记重硾,恶狠狠地砸向小郭氏。虽说现在男风并不受世人歧视,可这些是属于举人们的特权。一个尚在读书的白衣有什么资格狎妓爱龙阳?若是举人与官员们好男风那叫风雅,可一个白衣好男风,那只能叫肮脏。

小郭氏一听这个消息就傻了眼,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的儿子,居然会行此污秽肮脏之事。

“母亲,周氏不愿相帮,这可怎么办?”小郭氏眸中蓄满泪水,她含辛茹苦才养大的儿子,是她一辈子的寄托和骄傲,如今竟活生生地给毁了。

郭老夫人就瞪了她一眼,慢慢地道:“投我木瓜,报之琼琚,此以为好也。”

小郭氏的眼猛地亮了起来,曲膝行了一礼,说道:“儿媳这就准备回礼,隔日就去文府拜访。”

郭老夫人扬眉笑了,眼底却越发幽深:“既然文氏身子不好,我的寿辰还得你多费心。你这几日,多往落梅院走动走动,一来显得你们亲厚,二来……”话说到这里,嘎然而止。

可小郭氏却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儿媳定会照看弟妹的,弟妹身子不好,此时正该儿媳多出力之际。”

她们俩个人谁也没提郑白锦,至于郑白锦喜欢或是不喜欢全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院子里有风吹过,将枝叶吹得一会往东一会往西。

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啊!

郭老夫人抬起手,剥着莲蓬里珠圆玉润的莲子,笑道:“这莲如人生,将这皮一层层剥开才能吃到鲜美甜嫩的莲子。”

听了这话,小郭氏不解地望着她。

“小柴房里关着的王妈妈,也该用用了吧。”郭老夫人拈起一枚刚刚剥好的莲子,仔细端祥了下,随手将它弹入了手边的茶碗中。


天刚蒙蒙亮,京城外挤满了准备进京的人。

今日是七月初七,乞巧节。据传说也是牛郎织女相会的节日,为了庆祝节日,永安帝在挨着皇城根一射之地搭了座穿针楼,以供民众娱乐。这座穿针楼其实还有另外的用意,今年自从入了夏,这雨几乎就没停过。到七月初一入秋这天,居然还下了场冰雹,打得京城满街枯枝,民房毁坏无数,百姓露宿街头。

四季反常,天地失和,永安帝下了罪已诏,称因朕功不德,以致阴阳不和,灾异示儆。而后自内帑拨银赈灾,减免赋税。说也奇怪,这罪已诏一下,天气居然就晴朗起来。

难得今日好天,再加上又是乞巧节,去往京城的人就多了起来。

人流中,两辆灰蓬平顶马车静静地夹杂其间,看起来丝毫不起眼。

“姑娘,就快进城了。”悯月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

风重华闭着眼,一头丝缎般的长发被风吹起,零乱地覆在她的面颊上。她仿佛是睡着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悯月动了动唇,想要说几句宽慰的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住了嘴。

一个月前,姑娘得了场风寒。风寒这种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要人命;往小了说,不过是打几个喷嚏罢了。可偏巧的是,在姑娘得风寒的第三日,府里的郭老夫人也恹恹地生起病。

于是,二房的另一位主母郑白锦便以避病为由,将姑娘迁往乡下农庄居住。

想到这里,悯月心中为她不值。姑娘明明是嫡女,又未犯什么大错,凭什么要往农庄避病?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还只当她做了错事而被厌弃呢。

可身为姑娘生母的文氏,同为二房的当家主母,却对此一言不发,反而随着姑娘避往了农庄。

风重华默然半晌,方缓缓睁开双眸:“梳下头吧,乱了。”

“是。”悯月快速的坐起了身子。

风重华倚着背靠,任由悯月的手在她头顶摆弄。

好久都没睡过好觉了,只要闭着眼,脑子里的众多回忆就会纷繁交杂。一会儿是前世,一会儿又是真实的世界。这众多的画面同时交叠闪过,令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也不知这一生是梦,还是上一世是场梦……

风重华叹了口气,将帷幕悄悄掀起一道小缝,而后又放下。满街的残枝败叶,没什么好看的,倒是街道两旁几个身穿衙门公服的役吏令她多看了两眼。

天下大定不过十数年,却已渐渐有了盛世的气象,当朝永安帝更是被称为圣明天子。若不是这连月的暴雨,只怕永安帝的声望还会更盛。可饶是如此,路过皇城的百姓们依旧会恭恭敬敬地施个大礼。

若不是这场雨,只怕她和文氏还回不来呢!风重华嘴角逸过一丝讥笑。

因今年雨水较多,有泛滥成灾之意。永安帝为了天下百姓,祭了数次天。可也不知怎的了,这祭天不仅没效果,雨水反而愈来愈多。可巧这时她父亲风慎所属的祠祭清吏司出了祭品被盗之事,后又有御史上奏,称风慎将嫡妻嫡女赶出京城,这样的人负责祭天,上苍安能不怒?言下之意,完全是因风慎私德有亏引起上苍愤怒,这才导致的祭天失败。

永安帝一怒下罢了风慎的官职,又令他必须接回妻女,这才有了今日风重华与文氏回京之事。

马车外晨光渐盛,升起一片万簇金箭似的霞光,照得整个京城如披金锡。街面上的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小商小贩们也开始叫卖起来。

两辆马车没在繁华的街道上多留,片刻后转入一个小胡同。胡同里是几座赫赫府第,往前走了百步便看到“安陆伯府”的匾额高高悬挂着,看起来十分显眼。马车过安陆伯府而不入,又向前行了几十步,停在一座略小些的府门前。

这是前些年从安陆伯府分出去的二房,也是风重华父亲的府邸。与安陆伯府不同,这里的匾额看起来扑实无华多了,上面只写着“风府”俩字。

“哎呀,是大娘子回来了。”府门前站着几个通传消息的男仆,见到这两辆马车停在府外,立即迎上来请安。又有人搬来了踏马杌,要请文氏与风重华下车,甚至还有人殷勤地掀起了风重华的帘子。

“放肆!谁许你们上前,谁许你们掀车上的帘子?”马车外,一个有些威严的声音传来。

好一个掷地有声的许嬷嬷,也不枉千辛万苦的将她求来!风重华舒舒服服地靠着背枕,将自己的一双手举到眼前。一双白白嫩嫩的手晶莹如雪,像块上好的美玉,没有一点点的瑕疵。

完全不像前一世那双活了五十六年即干枯又满是皱纹的手。

风重华满意地叹了口气。

“大娘子与二姑娘回府,因何无人迎接?”许嬷嬷的锐利目光直视府外的几名小厮,直到小厮们满头冒汗,这才冷冷地开了口:“大娘子奉圣旨回府,你们即不洒水相迎又紧闭中门,可是置圣上的话不顾?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莫非是想陷老爷于不义?到时圣上因今日事怪罪了老爷,你们可吃罪得起?”

这几句听下来,直吓得几名小厮脸色青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嬷嬷明鉴,小人们绝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许嬷嬷哼了一声,也不准备与他们纠缠,冷声道:“速去通报老爷,便说今日大娘子回来了。若是老爷今日无空,大娘子转回城外便是。”

听了许嬷嬷的话,府门前立刻忙乱了起来,数个男仆争着抢着往门内跑去报信。

看着这些男仆毫无体统,许嬷嬷不由抚额。

安陆伯府的崛起与本朝同岁,都不过十来年。老爵爷风有声在前朝皇宫中任禁军侍卫,后来在永安帝围城时打开了皇宫大门。永安帝得了天下分封四海,赐给风有声一个安陆伯的爵位。再后来,老爵爷去世。圣上体恤功臣,仍许长房挂着安陆伯府的牌匾,只是却没让长房袭爵位。

因圣上对安陆伯府如此体恤,私下里也有一个传说,都说当年风有声不仅打开了皇宫大门,更是救了永安帝的妹妹一命。后来永安帝的妹妹成了福康长公主,就把身边的心腹人赐给风有声的次子风慎为妻。

这个消息真不真许嬷嬷根本就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放出宫的消息刚刚传来,后脚就被人给要到了文氏身边。

想到这里,许嬷嬷往身后的青色帷帘望去,马车内悄无声息的,仿佛里面空无一人。后面那辆坐着风重华的马车,更是一点动静也没传出。

许嬷嬷不由颌首。

她正想着,却见到有人自府内缓缓走了出来,接着就有婆子举起帷幕将两辆马车牢牢地围了起来。

“还不下车?难道要为夫过去搀扶?”风慎连看都不看马车,只盯府门前的石狮子。

坐在马车中的文氏双手猛地一攫,又缓缓松开。

许嬷嬷的眉头皱了起来,却看到风重华掀起了帷帘。

“爹爹,女儿回来了。”风重华看着面前这个身形颀长容貌俊美的男人,心中冷笑。谁能想到这样的人,表面看着光鲜,可骨子里却寡廉鲜耻,卑鄙下流。后宅里妾室通房无数,还把手伸到了亲生女儿身上。

风慎看了她一眼,猛地怔住了。风重华穿了白绫襦裙,配青色云雁纹广袖上衣,浅青色细纱披帛搭在两臂间。站立时如潭水静谧,走动时飘逸如杨柳。

他的眼,有些直了,未曾想一月不见的长女曾出落得如此落落大方。而后才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风重华只当没看懂他眼中的意味,笑着下了马车,先端端正正地给风慎行了一礼,而后才去扶文氏。

文氏姓文名若,乃前翰林院编修之女,十二岁时因选秀入宫做了前朝才人,后来被长公主指给风慎为妻。文氏成亲后侍候婆母郭老夫人尽心尽力,性格外柔内方。只是不知为何,却始终不得风慎的喜爱。

后来文氏因有孕,回到长公主府生产。等她生下风重华再回府后,风慎已与她势如水火。风重华不满周岁时,风慎向老爵爷要求再娶一房。老爵爷拗不过他,只得又为他订了靖安候的次女郑白锦为平妻。郑白锦嫁到风府当年便生了一对龙凤胎,风绍民和风明薇。

风重华四岁时,老爵爷重病亡故。风慎初掌一府,不免有些得意忘形起来,加之郑白锦又对他脾气。渐渐地,府里便以郑白锦为主。时间久了,风重华的身份越来越尴尬。而郑白锦所生的女儿风明薇,地位却隐隐超过她。

就比如这次,她不过是生了场风寒,郑白锦便找借口将她们母女迁到郊外农庄。幸好还有舅家可以依靠,风重华派人往百花井巷送了信,那边就送来了许嬷嬷等人。

而后,就有了御史上奏,风慎被罢官一事。

风重华稳稳当当地扶着文氏往台阶上走去,脸上笑靥如花。

就在这时,有个婆子从小角门冲了出来,她猛地掀起帷幕,扑通一声跪倒在风慎面前:“老爷,使不得,使不得!大娘子走中门入府,置二娘子于何地?置二公子和三小姐于何地?将来他们可怎么出门?”

“二娘子体恤老爷,不让老奴来。可老奴却不忍心让二娘子受这样的委屈,偷偷地跑出来了。”她伏地大哭起来,“二娘子也是老爷明媒正娶过来的,是走中门拜过堂的。除了成亲那日二娘子哪次走过中门?老爷,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寒了二娘子的心。”

听了这句话,风慎怔住了,沉吟起来。

风重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你们从侧门入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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