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家坐落在那隐蔽的那条巷子附近,但因为狭窄又偏僻,鲜少有人的踪迹。这里与仲犬住处离得不远,附近人家也不多,按理说这几年应该偶遇过几次,但他的记忆里却从未出现过这号人。
话说回来,失踪了整整三天,这次回去,恐怕要被老板骂个狗血淋头。
仲犬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裤兜——啊,还好手机还在。
他赶紧拿起手机查看,发现是黑屏的,许是三天没充电,电量耗尽关机了。
仲犬肚子这时也咕咕叫了起来,毕竟整整三天没吃饭了。
那只猫也跟了过来,似乎有种跟定你了的架势。
仲犬看向猫猫,俯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脑袋,叹了口气,"你别跟着我了,我可养不起你啊。"
仲犬起身快步走去,而那只猫还是紧随其后。
“你走吧,你跟着我只能挨饿。”仲犬回头道。
那只猫似乎听懂了仲犬的意思,叫了一声,它用委屈的眼神看向仲犬,见仲犬一脸为难的样子,顿了顿,一溜烟跳着溜走了,
仲犬看着猫远去的背影,心里也有些失落。
算了,吃饭要紧,还是先回家吃饭吧。
仲犬回到了他的出租屋,泡了一大碗方便面。
虽然很便宜,但是足够填饱肚子了。
仲犬吃得正香,打开了已经充了一些电的手机——
果然!!!
几十个未接来电!!
这时候,手机又有新来电,是同事阿一,那个总是旷工的厨子。
“大哥,你可算接电话了,你还活着吗?”
仲犬听到熟悉的声音,莫名其妙有些难过,这个世界上,难得还有牵挂他的人啊。
“抱歉,这两天突发急事……”
“什么急事让您老三天不接电话?”
“我……”仲犬正想告诉阿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但转念一想,不知怎样才能让对方信服,而且说出这些,怕不是要被当做精神病。
“怎么了?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有些营养不良,突然晕倒了,进了医院,今天才醒过来。”
“真的假的?我去,你没事吧?”
“现在没事了,只是头还有点疼,谢谢你的关心。”
“营养不良?营养不良能晕三天?你现在在哪,还在医院吗?”
“没,我已经出院了,我现在在家。”
“唉,身体第一啊,平时有啥困难跟我说,我吧,能帮就帮,别客气。你先休息着,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啊。”
“谢谢你,老板那边……”
“没事儿,老板是个明白人,这边我先帮你告诉老板,请个假,你啥都不用操心。你的工作我先替你做了,反正这餐馆又没啥客人。”
阿一这人平时虽然爱偷懒,总是把手里的活交给仲犬,但没想到关键时候这么靠得住。
“谢谢你,阿一。”
“别客气了,你先休息啊,不用说太多了。”
“嗯,好。”
仲犬挂了电话,心里百感交集,两年前,他真是赌对了。
过了三五分钟,又来电了,是老板。
“听说你晕倒了,二狗啊,你没事吧?”
“我没事,抱歉老板,这两天我可能……”
“什么也不用说了,你方便不,我现在过来看看你?”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太累了……”
“没事儿,身体最重要。工作的事情你别担心,我都理解的。你好好养养,等你好了再回来。”
“谢谢老板。”
“别客气,如果缺啥跟我说就行了,别跟我客气。”
回想起自己有记忆的第一天,是一个下雨的夜晚。
他迷迷糊糊在一个陌生的巷子里醒来,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印象,包括自己。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仲犬什么也想不起来。
寒冷,困惑,孤独,没有归属感,这些负面情绪席卷他全身。
他背靠着墙壁,蜷缩着,让自己尽量暖和一点。
夜晚的小巷鲜少有人路过,但也会偶尔路过一两辆车和醉酒晚归的行人。
他们或是匆匆路过,或是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这种目光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怪物。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摩托车驶过,仲犬正以为又是一个过客时,那辆摩托车又开了回来。
随后一把伞在他头上撑了起来。
“不管遇到了什么,在这自暴自弃可是什么也解决不了的。”
仲犬抬头看书,是一个叼着烟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岁月的痕迹掩饰不住他年轻时的帅气。
“孩子,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面对男子的热情,仲犬有些不习惯,只是木木地摇了摇头。
“你不想回去?”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个男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伸手摸向仲犬的头,闭上眼,同时嘴里念叨着什么。
这时一股温暖的力量从男人手中传递过来,仲犬的负面情绪瞬间几近消失。
男人缓缓睁开眼,饶有兴趣地看向仲犬,“你小子,来跟我混吧。”
“啊?”在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人的陌生邀请,仲犬难免没有提防心。
男人看清了仲犬的不安,笑道“我看着这么像坏人吗?放心吧,又不是让你去做违法犯罪的事儿。”
“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你跟着我,我帮你找回记忆,不过得给我点时间。”
“你说的是真?”
“我没必要骗你。”
仲犬那时候没得选择,他什么也没有,也不知该往哪里走,只能拿着自己未来的人生孤注一掷,姑且相信面前这个愿意为他停下脚步的陌生人。
“好,我答应你。”
……
后天就是月圆之夜了,但仲犬还在犹豫是否要相信那个许诺。
他索性将件事暂且搁置,投入一如既往的日常中,看看自己的这条命是否真如许诺所说,没几天了。
第二天,仲犬跟两年前一样,踏入了餐馆。阿一正懒散地坐在收银台前,似乎没有发现仲犬的到来。
“阿一,早。”
阿一顺着声音望去,眼神满是诧异“你怎么今天就来上班了?老板不是准你多歇歇吗?”
“没事,我已经恢复了。”
“服了你了,怎么,这么热爱工作?是我就大歇特歇了。”
“嗨,没关系。”
“真没关系?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再休息休息比较好。”
“没关系,我……”
“是发生了什么吗?”
阿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直勾勾盯着仲犬,仲犬下意识回避了他的目光。
阿一起身走向仲犬,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事跟我说,兄弟我比你想象中要厉害的多,别一个人傻憋着,知道不?”
仲犬听了这番话愣住了,确实,也许偶尔依靠他人也不错。
可是这种事情,阿一,也无能为力吧。
“别傻站着了,既然来了那就回到你的老位置吧,我也回后厨准备准备菜品了。”说罢,阿一走向了后厨,独留仲犬一人思考。
这时,客人来了。
“您好欢迎光临,这是菜单。”仲犬瞬间切换为营业模式。
今日生意不错,仲犬投入工作中,也逐渐忘了那晚上的事。
但正当仲犬觉得,那段奇异的经历只是一个梦的时候,正当他错以为能继续他那可贵的日常过后,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它腹部的黑色印记在漫延。
一开始的拳头大小,逐渐继续向四处扩散,短短一天时间,印记比在许诺家时看到的扩大了两倍。而黑色血管,已经蔓延全身,裸漏的脖子也已经依稀可见。
终于,在第二天,仲犬决定向老板提出请假。
黑色已经快爬到面部,他戴着口罩到达了那个熟悉的餐馆,熟悉地走上楼,是老板的住所。
他忐忑地敲响了老板房间的门。
“咚咚咚…”
没人回应。
按理说,平时这时候老板应该是在家里睡大觉的。
毕竟平时他也不怎么管那个破餐馆,能见到他下楼的时间屈指可数,大多时候都是下午了。
“咚咚咚!”仲犬这次敲得更大声了,但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奇了怪了,三衍这人总是不知所踪,这到底是去哪里了?
仲犬掏出手机,拨通了老板的电话,出乎意料的是,铃声从门里响了起来。
“叮叮叮——”
直至铃声结束,里面的人没有半点要接电话的意思。
仲犬又打了两个电话过去,熟悉的铃声在房间里响起,却丝毫没有要接电话的动静。
难道是这三衍睡蒙了?
算了,还是不打扰他了。
仲犬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子,最终决定写个小纸条向老板请个假,顺手贴在了他家门口。
三衍这个人,说是老板,其实更像是恩人。
那个雨夜,在仲犬无家可归的时候,是三衍接收了他,教他做菜,收银,给他工作的机会,甚至帮助他找到了住所。
阿一平时对仲犬也是照顾有加,有什么好吃好喝的总会有仲犬的一份。
平时逢年过节,餐馆众人基本都会一起度过过。对他而言,也许餐馆收银并不只是一份工作了。
而与三衍说好的找回记忆的约定虽然一直没能履行,但对仲犬来说,过去的记忆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过去他是什么人,过着怎样的人生,他不在乎,也不想面对。
他只知道他现在叫仲犬,差点被叫做二狗。
他在害怕找回真正的自我过后要承担什么,又会失去什么。
他知道他在逃避。
三衍也是如此,好像大家都很有默契,再也没讨论过这件事。
仲犬看了看三衍静悄悄的房门,心里升起一股担心。
晚上再打电话试试吧。
仲犬回到餐馆向阿一交代一些简单的事项,思考良久,还是拨通了许诺的电话——
“喂你好,我是——”
“嗯,现在,来我家。”
哔——
仲犬甚至还没说完一句话,对方就草草挂了电话。
这时候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仲犬叹了口气,骑着他的破旧的自行车,驶向许诺的家。
刺骨的风打的仲犬脸生疼,熟悉的景象却不能带来熟悉的安全感,还好路程不长,仲犬到地儿了。
许诺的家在一栋看着有点年代的楼里,墙上残留的广告纸条,空气中时不时散发的霉味,没有电梯,不过还好他家就在一楼。而一楼,也只有他一户人家。这让仲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么破旧,为什么许诺要住在这里?莫非是为了方便悄悄进行什么人体实验?
仲犬整理了一下复杂的心情,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开这个莫名其妙的诅咒比较好。
“喵。”
正要敲门,发现猫猫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怎么你也过来了…”
猫猫在它脚边转了个圈,仿佛在告诉仲犬它一直在这里等着他,脖子上的小铃铛也随之发出清脆的铃声。
仲犬惊讶地看着在他脚边蹭蹭的猫猫,回想起了那晚的铃铛声,思考着:“也许正是因为它,我才能活下去?”
发生的这一切,真的不是在忽悠人吗?还是说什么离谱的整蛊节目?又或者说是啥邪教组织?
算了,最邪门的,不是我自己吗。仲犬想到,完全没有以前的记忆,这点自己就可疑得不行了。
他想去办身份证,但是被老板阻止了,说是怕出什么岔子。
然后贴心又万能的老板三衍不知道哪里弄了一张,勉强度日。
比起自己,这猫是什么来头,还重要吗?
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也许,有关自己过去的线索,就在这扇门的背后……
于是他敲响了许诺家的门——
“咚咚咚”
嘎呀——
像是等候多时,门很快就打开了
"进来吧。"
这次许诺穿的没有上次正式,随意的黑t和宽松的裤子。
正好今日也是周六,许诺应该不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