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七点半到晚上九点半,十二个小时的学习,不眠不休,那些理科知识点轮番攻占我的大脑高地,文科知识点也如幽灵般一会儿一闪现,对我说,你复习不复习我们,不复习我们就走了。我卑微的拽着它们的长袍说,别走,我复习还不成么。
放学前十分钟,伴着教室氤氲的盒饭味道和同学们刷刷的写字声,我睡着了。这几天可能太紧张,一不小心就打起了呼噜。为了模仿汪晴写字我只能用左手写字,可恶的是她买的廉价圆珠笔总漏水,涂黑了我的鼻头。萧天急的直用笔戳我后背,等我被萧天的笔扎醒的时候,我脑袋嗡嗡的,全班同学都回头看着我笑。我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悄悄地把流了口水的卷子放进桌下。
最近实在太嚣张了。四模成绩出来,竟然考了班级第一,尽管物理还是一如既往的差,但是我已经放弃它了,不对它抱任何希望了。语文老师说我字迹和以前不同了,作文深度也变了。英语老师说我英语进步真快。连班主任化学老师张老师也说我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我真想搂着他的肩膀,对他竖起大拇指说一句老师你看人真准。
老话说得好,树大招风,原来人飘起来真的招风。咱也不知道怎么都三月了风还这么大,坐在窗户旁边,听着窗户缝里灌着呼呼的风,外面漫天狂沙,诉说着谁家的冤情。教室有三面窗户,我和萧天挨着一面。一面窗户两扇玻璃,前后错开左右滑动的,天好打开透透气,像今天这种天气,我们关的严严的。人要是倒霉的时候,窗户都欺负你。原本平平无奇张老师的一节课,老师在黑板上写着知识点,我专心的看着黑板,这时候“咔嚓”一声,我旁边的一整扇玻璃倾倒而下,萧天反应快,蹭的站起来,用一本书遮住了我的脸。
我视线恢复后,看到我的桌子椅子上全都是玻璃碴子,我的衣服上也未能幸免。我再次收获了全班同学的关注,张老师也明显傻了,回眸的姿势还没变过来。露露婷婷赶紧跑过来,扶着我站起来,我一蹦一蹦的抖落身上的玻璃残渣。萧天,刘帅,康子兮站起来拿扫把扫地上的大块玻璃。
张老师说:“汪晴你先把桌子搬到徐婷婷和王宛露中间吧,幸亏没砸到脸,要不事儿就更大了。萧天你也挪挪座位吧。我马上联系后勤部。”
“不用了张老师,我不挪了,我没事。”萧天坚定的说。
张老师也懒得理他,就没说什么。
露露把我桌椅搬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萧天,感觉他特别失落,我猜他是不是以为我不搬回来了。
对于这个男孩,我有点好奇。听说他爸是医院院长,但是一点阔少爷的架子都没有。外表文质彬彬,但是有点痞里痞气。看他之前给汪晴发的信息有点搞笑。我接手这个身体后,从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应该明显察觉喜欢之人的变化,但是他又对我很好。我特别想直截了当的问问他还喜不喜欢汪晴,虽然这么做有点鲁莽。想到这儿我一分心,圆珠笔掉落在桌子下。
萧天捡起掉在桌下的圆珠笔,陷入深思。这个汪晴有点奇怪,对他不冷不热的不说,眼神似乎透露着点忧郁,右手特别爱抓自己头发,一抓就掉好几根。而且她的气场和味道都和以前不同了。不像从前那么没心没肺了。尽管她说是脑震荡的原因,但是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萧天认真问自己要不要继续喜欢她。当看到她险些被玻璃砸到,楚楚可怜样子的时候,他觉得已经有答案了。势必将这场暗恋进行到底。
两天时间不长不短,对萧天来说就是煎熬。眼神搜索着一个人的背影,耳朵搜寻一个人的声音。如果两周会养成一个习惯,那么汪晴在身边,已经成了习惯。
窗户玻璃安完,我迫不及待一瘸一拐了到张老师办公室说要搬回去。实在不行了,她俩那太吵了,像两只喜鹊在我耳边叫喳喳。对于学习,我还是喜欢独来独往。
萧天看见我的桌子,眼睛都亮了,我用余光瞥到的,甚是得意。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但还是要小心维系着汪晴美好的初恋。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是松花蛋,看着白净,内心黑暗的很呢。
日子向高考跑去,我们使出全力,但是等看到终点线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慢下脚步。
高考前一个礼拜,我们三口人久违的坐下来吃晚饭。我已经看明白,汪晴的皮囊就是免死金牌,我做什么都有恃无恐。
“爸妈,问你们个问题,我考什么大学你们能负担的起学费?”我给汪爸夹了菜。
他们被我一问怔住了,汪爸胀红了脸:“你考啥大学爸砸锅卖铁都供得上你。”
汪妈急忙补充道:“晴晴,你成绩提高了,只要不考那些民办三本啥的,爸妈都没问题。”
“行,有你们这句话我心里就有数了。你们多吃点。”我端起饭碗,往嘴里扒拉几口饭。
高考前,我回了我真正的家。以前觉得它很小,现在觉得它很大。我在家楼下徘徊一遍又一遍,看着我房间的小窗户,也不知道我养的小乌龟,妈妈有没有给它喂食。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摸了路边的小猫咪,回家手上长了很多疹子,我妈就跟我说小猫小狗身上有细菌不干净,离它们越远越好,从那天起我看见带毛的动物就跑,曾经哥哥抱回来的狗也被妈妈送走了。这么多年,我唯一能养的宠物就是鱼和乌龟了。我现在想想,养乌龟真是太明智了,那样就能陪妈妈久一点。
映着斜晖,我远远的看见妈妈走来,我急忙慢慢挪到对面楼门的台阶上。她没有注意到我,梳着干净利落的丸子头,穿着依旧是黑色的西装外套,径直拉开楼门上楼。她眼眶有点突起,整个人都消瘦很多。
我扶着栏杆挣扎站起,眼含热泪朝着她的方向喊了一句“妈”。此生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对你叫出这个字。你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问我愿不愿意来,我要离开这个世界时候也忘了问你放不放我走。我们母女此生怕是要错过了。
我一步一步往外走,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缓缓拐进来,我难得看到我爸下班这么早。夕阳直射他的头发,鬓角斑白的头发被无限放大,直到在我心里烙成一块疤。
我用我的离开换来一个四十多岁回头的浪子,往后余生,望父母举案齐眉,守望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