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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姣照红奁

郭老板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不夜天是仙人的地盘,那里从来都没人关注太阳,因为那里既没有黑夜,也没有月亮。相较而言,妖怪的天堂——云梦幽,仿佛时时刻刻都能享受美丽的月亮。可在云梦幽亘古不见日的这种地方,月亮仿佛也不再皎洁。唯有人类家园——长清泽,日月如梭,四季轮回。在那里,人们才能享受日月丽天,春秋冬夏。然而美丽的长清泽,自己先乱了起来。

主角:刘十三   更新:2023-03-10 17: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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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刘十三的其他类型小说《月姣照红奁》,由网络作家“郭老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不夜天是仙人的地盘,那里从来都没人关注太阳,因为那里既没有黑夜,也没有月亮。相较而言,妖怪的天堂——云梦幽,仿佛时时刻刻都能享受美丽的月亮。可在云梦幽亘古不见日的这种地方,月亮仿佛也不再皎洁。唯有人类家园——长清泽,日月如梭,四季轮回。在那里,人们才能享受日月丽天,春秋冬夏。然而美丽的长清泽,自己先乱了起来。

《月姣照红奁》精彩片段

长清泽,抚霞神国北部,月初镇。

明月天国南下进攻,这里首当其冲,然而在这兵荒马乱的年间,月初镇却是神国北部为数不多还能维持安宁的地方。

只因为月初镇靠着月末山。

月末山上有一伙儿义匪,自称“铁山炮”。

他们的总瓢把子自称“大炮”,一手“双杯献酒重炮刀”,使的那是虎虎生威。

方圆百里,还没有谁能把握的住。

和平年间,铁山炮杀富济贫,保月初镇一方安宁。

明月天国南下进攻,铁山炮就依靠着月末山地形优势,与明月天国的军队在此周旋。

月初镇的百姓们一提到铁山炮,无不拍手称赞。

真可谓是侠盗义匪。

有大炮自然就有二炮,二炮就是铁山炮的二把手。

大号刘十三,外号恶棍,是大炮的徒弟,从小跟着大炮在山上闯荡,就是没有听说干过什么实事。

毫无存在感。

以至于人们知道大炮的刀,知道大炮手底下四大金刚,就是不知道二把手恶棍。

刘十三也不在乎这些个事儿,他现在只想上山。

月末山下,刘十三朝着铁山炮众人道:

“你……你教不教我进?”

铁山炮负责看守月末山的是一名身高八尺的壮汉。

他用半人高的大环刀指着刘十三的衣服。

刘十三也看向自己的衣服,黄色的内衣穿成了灰色,灰色的外套穿成了黑色,上面不明液体与固体不可枚举,几十个补丁都补不住衣服上的破洞。

壮汉的目光缓缓向下,刘十三跟着看向自己的裤子。

这条短裤也不是穿了多长时间,硬的跟石头一样,裤脚也不平整,就像是狗啃的一般。

再往下是一双草鞋,脚趾头,脚后跟,前脚掌,全部踩在地上,草鞋仅仅包住了脚腕,还有脚背。

“啧啧啧。”壮汉摇头看向刘十三的头。

半个斗笠歪在头的一边,剩下的一边头发全部结成了死结,脸上灰黑交错,就是没有皮肤的颜色。

只有这双眼睛,还算明亮。

刘十三怒视壮汉,吵吵道:“你教不教我进!”

壮汉属实没想到这叫花子还挺理直气壮,下意识的问道:

“你是谁啊?”

刘十三微微一笑,拿下自己的半个破斗笠,傲然道:

“西北连天一片云,乌鸦落入凤凰群。”

壮汉:“满桌都是英雄汉,谁是君来谁是臣?”

“英雄无需论高低,君是君来臣是臣。”

刘十三说完这句话,已昂首挺胸走过铁山炮的防线。

幸好壮汉反应了过来,立马挡住刘十三,手中的大环刀还没有扬起,刘十三便早早的拉住壮汉的手,叫道:

“你……你干什么呢你?”

壮汉反手撇下一条树枝,打在刘十三的大腿上,刘十三吃痛跳了起来,捂着自己的大腿,道:

“哎哟,怎么那么暴力呢你。”

壮汉也来劲,一边抽着一边道:“暴力?还有更暴力的……”

“啊!”刘十三忽然大叫一声,“你再这样我……我可急眼了,我给你说。”

壮汉的动作停了下来,铁山炮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哈哈大笑。

一个叫花子放狠话。

这是他们听过最大的笑话。

众人都被眼前的叫花子给逗乐了,他们皆一脸玩味的看着刘十三。

月末山上有人走来。

五人。

其中四人各个细布鞋,宽绑腿,黑色麻木裤子看上去非常干练。

上身没有穿衣服,腱子肉肆无忌惮的诉说着力量,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强大。

这就是铁山炮的精英人物——四大金刚。

当下四大金刚已站在第五个人身后。

能让四大金刚这般的,自然是铁山炮的大炮。

大炮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只是一个穿这麻衣的老人,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深如丘壑,佝偻的脊背看起来弱不禁风。

此人正是铁山炮——大炮。

双杯献酒重炮刀的炮。

大炮刚想下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越走越快,腰杆也瞬间挺直。

速度力量都在飞快提升。

如果说刚刚的大炮是一门生了锈的老炮,那么这一刻就是国之重器,磅礴雄浑。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老炮是怎么来到刘十三背后的,也没有人知道刘十三是怎么被一脚踹飞的。

“啊!”

一声惨叫,刘十三撞在树上,刚刚抬头便看到大炮站在自己的身边。

所有人左手伸出拇指,右手呈掌,贴在左手拳轮,于胸前缓缓向前推出,异口同声道:

“见过大炮!”

大炮不管众人,抬手一巴掌拍在刘十三的头顶,刘十三双手抱头,惨兮兮的看着大炮。

大炮道:“你瞅啥?”

刘十三:“我……”

大炮指着刘十三的脑袋,抢道:“你瞅你那熊样,让你去把镇子东头那几个流氓给解决了,你差点儿没把自己给解决了。”

“就你这样儿的,还铁山炮的二把手?”

“那……”刘十三小声道,“那他们不人多嘛。”

大炮不停的指着刘十三,半天憋出四个字:“解决了吗?”

刘十三:“解决了。”

……


刘十三说出“决”的时候,一支箭矢破风而来,刺入铁山炮一人的喉咙。

“了”字出口,那人跌倒在地。

刘十三和大炮在死者倒地的瞬间就反应过来,其次是四大金刚。

“东北方向,敌袭!”

所有人都看向东北方向,但见山坳旁一片由数千名明月天国军队结成的方阵。

他们身穿白甲,前方手持盾牌长枪,中间是单马刀,后方则是弓箭手。

一箭只是试探,随着主将发令,数百箭矢铺天袭来,铁山炮众人立刻俯身在地,寻找掩护。

一轮齐射过后,铁山炮已死伤过半。

所有人都懵了,就连大炮也没有想到,铁山炮区区一百多号人,明月天国居然会出动数千的军队。

铁山炮除了最初跟着大炮闯江湖的几个人,剩下的都是农夫出身,大字不识几个,武功更是三脚猫,哪里能挡住明月天国正规军队。

转眼又是一轮齐射,两轮齐射,方阵开拔,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每一声都如滚滚天雷,直劈铁山炮的心脏。

四大金刚已亡其二,剩下的两个与刘十三扶起大炮,朝着月末山逃去。

铁山炮虽然正面敌不过明月天国军队,但在这错综复杂的月末山上,犹如鱼得水,很快便和臃肿的大军拉开距离。

天国军队主将见状,一脚踩在马鞍上,跃起三丈有余。

与此同时,主将从背后掏出弓箭,锁定目标,箭矢切空而出。

这一箭几乎是贴着大炮的脸颊,只可惜在紧要关头,刘十三忽然拉了大炮一下,箭矢射在四大金刚之一的白虎金刚肩膀上。

鲜血箭一般从肩膀上射出,天国主将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的箭,列不虚发。

主将再次引弓瞄准,大炮众人已隐入土坑中。

只有来不及相救的白虎金刚,躺在地上。

“噌。”

又是一箭。

这一箭从白虎金刚的手腕穿过,把白虎金刚死死地钉在地上。

鲜血宛如小蛇般在灌木中流淌,白虎金刚端是条汉子,到现在为止,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天国主将只道这箭射的还不够狠,反手拉弓又是一箭,射在了白虎金刚的另一只手腕上。

白虎金刚银牙紧咬,仍然没有发出声音。

他能忍住,有人忍不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兄弟被这般虐待,身为四大金刚的青龙金刚再也忍不了了。

但听青龙金刚一声怒喝,身影闪了过去。

“噌!”

又是一记箭矢,狠狠扎在青龙金刚的裤子上。

正是裤子。

青龙金刚早已将自己的裤子脱下,配合自己的怒喝声将裤子抛出,果然混淆了天国主将的眼睛。

当下青龙金刚已经来到白虎金刚的面前,刚刚拔下钉在他左手手腕上的箭矢。

白虎金刚来不及活动手腕,反手就推了青龙金刚一把。

然而已经晚了,箭矢再次飞来,从背后贯穿至前胸,正中心脏。

嘴角沁出鲜血,青龙金刚轰然倒地。

“不!”

这次白虎金刚终于忍不了了。

他话音还没落,又怒道:“别过来!”

但见大炮和刘十三同时冲了上来,一个拔箭,一个背上白虎金刚,转身就跑。

天国主将一挥手,众将士不紧不慢的跟在刘十三三人身后。

他们已不再追求猎杀,而是在享受追捕的乐趣。

背着白虎金刚的刘十三速度缓慢,大炮也只好放慢速度。

三人行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白虎金刚已奄奄一息。

他用尽力气道:“放……放开我吧。”

刘十三喘着粗气道:“你说什么呢,虎哥,要走一起走。”

“你们先走。”

大炮抬手挽了个刀花,转身走向明月天国军队。

天国主将再次从马上跃下,手中的弓箭拉至满月。

电光火石间,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二尺。

大炮的刀与天国主将的箭几乎是同时动的。

利刃与利箭碰撞在一起,火花迸射。

自来以势大力沉,摧枯拉朽著称的重炮刀居然和一支箭矢僵持不下。

下一刻,大炮调整身形,转手又是一记斜斩。

重炮刀从不只出一次。

这一刀的韵芒盖过了上一刀,速度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箭矢向前的力量依旧,但由于大炮身体一扭,居然巧妙的躲了过去。

而且一身法让大炮的身体朝着斜前方移动半尺,来到天国主将的面前。

脚动,身移,刀至。

这几乎是同时。

锐利的寒芒直逼眉睫,杀机绽放犹如平地波澜。

刀刃将要斩在天国主将的额头时,忽然停了下来。

甚至连刀刃都在微微颤抖。

大炮低下脑袋,呆呆的望着自己胸口。

那里插着一支箭矢。

“你老了。”

天国主将的声音,仿佛地狱中恶魔的低语,虽然不大,但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话音刚落,箭矢拔出,鲜血也犹如箭矢一般射了出来。

天国主将抬脚就是一记正蹬,踢向大炮。

白虎金刚大叫一声冲了上去,用身体自己的身体接住天国国主将的正蹬腿。

他本就身受重伤,这一脚又何其的重,鲜血刹那从嘴中喷出。白虎金刚来不及去想任何事,他冲到天国主将的面前,用力抱住了天国主将。

白虎金刚呐喊:“快走!”

刘十三在白虎金刚冲过去的时候,自己也跟着冲了上去,但随后就真的转身跑了。

不是因为白虎金刚的话,而是因为大炮已快要倒在地上。

刘十三背着大炮头也不回的狂奔。刘十三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白虎金刚最后的下场。

他只知道自己要走,要让大炮活下来,让自己的师傅活下来。

阳光渐渐消散,月光很淡,淡的连大炮身上的鲜血都看不见。

刘十三狂奔到深夜,确认安全后,寻了一个山洞休整。

枯树燃起的火光是红色的,照在人的脸上,总会让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可大炮的脸色依然纸一般的苍白。

他需要的不是粉饰。

在生命将要失去的时候,粉饰已不再重要。

有些人在要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追求的东西很没有意义。

而有些人却会依然坚定。

不管如何,坚定的人总比前者要可爱。

大炮躺在刘十三的怀里,他现在只想握着刘十三的手,也只会握着刘十三的手。

声音的颤抖比嘴唇还要厉害,大炮道:“三儿,你……你要活着。”

刘十三没有说话。

大炮用尽力气掴了刘十三一巴掌。

刘十三刚想说话,大炮抢道:“去……去顾梦城,去找一个叫李四的人。”

大炮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鲜血也从嘴角沁出,可他还在说话:

“师傅这辈子,一直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侠义之事,师傅从不后悔,能死在这件事情上,师傅也能心安。”

“三儿。”

刘十三的眼泪早已夺出眼眶,点点掉在大炮的脸上。

滚烫的泪水恨不得将大炮的脸颊烧出一个洞来。

——这样,会不会让人吃痛的跳起来?

大炮道:“三儿,打小师傅就知道你是个种儿,师傅不希望你能重振铁山炮,只希望你能先让自己活下去,然后再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你且记住,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

“侠义二字,死都不能丢,咳咳……还有……侵我国土,辱我国民者……虽……虽远必诛。”

刘十三嗫嚅道:“师傅……我……”

话还没说完,大炮拉着刘十三的手忽然掉落,气息也在这一刻永远定格。

大炮死的非常安详,他就像是在睡觉一般,嘴角也在微微上扬,也不知做的是什么美梦。

刘十三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熟睡的大炮”。

他忽然发现这个老头脸上的皱纹好多,好深。

比秋天的落叶还要多,比月末山的沟壑还要深。

深不见底的沟壑中,有一滴纯净的水滴。

这是大炮留下的泪水。

他既无悔,也无愧,他虽然历尽沧桑,可他的灵魂却无比高贵。

就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任凭红尘污浊,我自独享纯洁。

夜未央,月竟浓。

皎洁漫天彻地,仿佛净化之光,给世间带来救赎。

……


其实夜晚才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光。

在这个时候,可以享受天空,繁星与皎月。

这些都是光明诞生的前兆,你可以完完全全感受这种对美好的期待。

不像白天那般,骄阳中天,不可直视。

——拥有和失去都不够快乐,期待岂非才是最让人兴奋的。

刘十三几乎是用手挖出的坟墓。

就在山洞的旁边。

他的指甲早已磨破,手指上的伤口夹杂着泥土,不用触碰也是疼痛的。

但刘十三到现在为止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只在将大炮安葬后,跪在坟前用力磕了三个响头,道:

“轻拿片子不放炮,细票二两脚打滑。”

这句话是铁山炮的接头暗语。

意思也是关于刀的。

——重炮刀。

刀握不稳,就不算重炮;女人只会让你不稳。

这纵横方圆百里的双杯献酒重炮刀,最大的秘密只有两个。

握紧你的刀,以及远离女人。

世界上没有复杂的事情,所有复杂的事情,根源的道理都很简单。

只可惜世人总擅长作茧自缚,还不自知。

刘十三埋葬大炮以后,便走了。

他知道明月天国的军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斩草除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过要躲避明月天国军队的搜山,对从小在月末山长大的刘十三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月亮轻轻的离去,就像它轻轻的来。

太阳还是如此的耀眼。

刘十三重新踏入月初的时候,明月天国的军队已经离开月初镇。

军队所过之处,强取豪夺,房倒屋塌,却没有散落的尸体与鲜血,也没有牛羊与庄稼,一切看似都很平静,但这往往才是真正的灾难。

整个镇子上都没有人在走动。

只有一个老妇人在用点燃的木棍焚化自己的家人。

木棍一根根丢入火堆,老妇的动作非常僵硬,脸上更是没有一点表情,两眼呆呆的目视前方,没有一丝神韵。

她的泪已经流干,她焚烧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家人,而是自己的心。

刘十三站在老妇身后,似是怔住了。

过了一会儿,眼看老妇身边的木棍快要烧完的时候,刘十三偷偷拿了一根棍子,又悄悄离开。

时间来到晌午,阳光却还是不够热烈。

刘十三一路向南,沿着官道行了十多里,依然不见人丁。

难道明月天国已经南下攻陷了神都?

难道抚霞神国已经对明月天国俯首称臣?

寻思着,刘十三忽然眼前一亮。

只见官道旁有个摊子,一位中年男子正在蒸馒头。

芳香四溢的蒸汽旖旎着进入刘十三的鼻子。

刘十三大吸一口气,无比受用。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棍子,又看了看正在专心蒸馒头的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中年男子一身麻布,袖子卷的老高,一副干练轻快的劳动人民形象。

这年头能有吃的就已经不错,这顿馒头简直就是饕餮盛宴,中年男子蒸的很认真,也很期待。

就在他摆弄蒸笼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后背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给顶了一下。

中年男子回头一看,但见一个衣服破烂,满脸是灰,一只手塞在裤裆里,连鞋子都没有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这个人自然是刘十三。

两人对视半晌,刘十三大声咳嗽了一下。

中年男子没懂,也没动。

“咳。”

这一声比上一声更大了。

中年男子试探性的道:“您……有病啊?”

刘十三又咳嗽一声,用凶恶的眼神指着中年男子,接着又移向蒸笼。

“咳咳。”

刘十三指了指自己的裤裆。

里面有一个很长的东西,不过在裤裆里面,也不知到底是什么。

中年男子盯着刘十三的裤裆陷入了沉思。

“咳咳。”刘十三道:“你不要逼我拔出来啊。”

中年男子抬头瞧着刘十三,两眼瞪的笔直,惊讶道:“刀啊?”

刘十三慢悠悠的“哼”了一声,接着道:“馒头,蒸熟了没有?”

“你……我……那啥。”中年男子有点慌张,支支吾吾啥也说不出来。

刘十三的脸板了起来,忽然叫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怎么这么费劲呢,问你什么你说不完事了嘛。”

刘十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赶紧,手举起来。”

中年男子当然举手,他已经看出来此人的目的——抢自己的馒头。

刘十三:“转过身去。”

中年男子当然照做,没办法,这个叫花子一副土狗的样子,可惜人家有刀呀。

刘十三蹲下身子,开始对中年男子搜身,刚蹲下去,刘十三就看到一双布鞋。

真不错。

刘十三满意的点点头,先搜身吧,刘十三接着往上摸。

摸到腰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从中年男子身上掉了下来。

刘十三眯着眼低头看去,赫然是一把三寸匕首。

这一刻,中年男子也转过身来。

刘十三捡起匕首,笑着放到了中年男子手里。

中年男子笑着接过匕首。

见到中年男子在笑,刘十三笑着道:“老哥,那……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刘十三转头就走,刚走没两步就听见中年男子一声呵斥:

“回来!”

猎人和猎手完美互换。

刘十三当然乖乖回来,对中年男子笑的更加灿烂,道:

“老哥啊……”

中年男子可不听刘十三扯淡,当即抢道:“裤裆里什么呀?”

刘十三缓缓将在裤裆的手拿出来。

手上是一根两尺的木棍,正是先前偷月初镇老妇人的。

看到木棍,中年男子一巴掌削在刘十三的脑袋上。

“刀呢,你刀呢?拿个烧火棍,你就当刀啊?”中年男子道。

刘十三吃痛缩紧脖子,依然笑道:“老哥,咱这明月天国禁武令呢,连铁都不好弄,哪有刀啊?”

禁武令是明月天国入侵抚霞神国后颁发的一种规定。

没收抚霞神国百姓的所有武器,包括菜刀。

也是为了不让抚霞神国的国民反抗。

可明月天国能控制住百姓的人,却控制不住百姓们的心,抚霞神国百姓还是有很多爱国人士。

眼前这位中年男子好像就是,他一听到明月天国禁武令,脸一下子就板起来了。

道:“你是抚霞神国的人,凭什么遵守明月天国的规定?”

刘十三尴尬道:“这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啪。”

中年男子又削了刘十三一下,悠悠道:“知道我是谁吗?”

刘十三一听,眼睛亮了。

莫不是道儿上的人,那道儿上的人可太好办了,方圆百里,铁山炮的名声可是相当的响。

刘十三也悠悠道:“西北连天一片云,乌鸦落入凤凰群。”

说着原地转了一圈,弯下腰,左手伸出拇指,右手呈掌,贴在左手拳轮,于胸前缓缓向前推出。

接着道:“满桌都是英雄汉,谁……”

刘十三话还没说完,中年男子一脚踹在刘十三屁股上,道:“你搁这整啥呢?”

刘十三嗫嚅道:“我……我……我……”

中年男子实在已经投降,他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是抚霞神国北部地区的协律郎。”

“呀!”刘十三听后非常激动,眼睛都放光,“那大官儿啊,还是个有文化的官儿。”

中年男子淡淡道:“不干了。”

刘十三直接怔住,他已经准备好了一箩筐拍马屁的话,全白费。

中年男子接着道:“如今抚霞神国北部动荡,我开始负责北部战事,现在正假扮百姓看看能不能刺探点消息。”

刘十三:“那……”

中年男子丝毫不给刘十三说话的机会,自顾自道:“抚霞神国人不打抚霞神国人。”

刘十三笑着摸了摸脑袋。

中年男子:“我给你说,得亏你没拿烧火棍捅我,你要是拿烧火棍捅我,你就完了。”

刘十三:“是是是。”

中年男子:“抚霞神国人不打抚霞神国人,但对犯错误的人也决不姑息。”

“是是是。”

刘十三脸上永远洋溢着笑容,比正午的阳光还要暖。

他看着中年男子,就像是看自己的神明一般。仿佛如果没有中年男子,刘十三必死。

中年男子可不想当刘十三的神明,摆了摆手,道:“行了,去吧。”

刹那间,刘十三的笑容收回,没有那么暖的笑容,天底下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一些。

“再见!”

刘十三转头就跑,转眼功夫,就藏进树林之中。

瞧着刘十三,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小子,脚还挺快。”

……


下午。

刘十三向南走了不知道多远,又困又累又饿之下,只好先找个地方歇会儿。

他蹲在一颗树的旁边,左瞟两眼,右顾两下,像极了准备做贼,又像做完后的心虚。

忽然,他看到官道上有人走来,是一名少妇。

刘十三起身扬起自己精心寻找的五尺长的大粗树根。

刚举起来,却又放下,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唉,不行不行,这不欺负女人嘛。”

他转身重新蹲回树边,依然自言自语:“赶紧来个男人吧,再不来,我真的要饿死了。”

话刚说完,又有两个人走来,一男一女,一大一小。

男子牵着小姑娘的手,急匆匆的赶路。

这兵荒马乱的,能在官道上走的,也都是逃荒的平头百姓,自然是没什么钱。

可再没有钱,也要抢啊,再不抢,刘十三是真的要饿死了。

大粗树根再次扬起,没过一会儿又再次落下。

刘十三捂着自己的眼睛,道:“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啊,孩子啊。”

刘十三一边叫道,一边用大粗树根击打身边的树。

正在他郁闷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你在干嘛?”

刘十三转头一看。

这是个人,年龄不大,绣鞋锦衣,腰带上还挂着一个香囊,头发被一段束带缠着,看上去无比精致。

容貌也精致,眉眼分明,鼻梁高挑,脸上没有一丝胡渣。

刘十三看到这里,已经甩出了大粗树根。

“碰”的一声巨响,大粗树根被一把剑给挡住。

刘十三都惊呆了,他下意识问:“你咋有剑?”

剑客被大粗树根震退七八步,但听到刘十三的话,又傲然道:“闯荡江湖当然要有武器傍身。”

刘十三同意,他点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

说着两手背后,眼睛盯着地上,原地转了两圈,忽然又抬起头,道:“呀!我该给我家孩子喂奶了。”

正往前走着走着,刘十三忽然停了下来,只见脖子上轻轻的放着一片白刃,在阳光的照射下却格外寒冷。

刘十三缓缓回头,但见剑客皱着眉头,思量半天,惊道:

“六合境!”

“大兄弟……咱刚刚正在练武术呢,你这忽然拍我一下,那我不是吓的嘛。”刘十三高举双手,“我可没有伤害大兄弟的意思。”

刘十三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像阳光般灿烂,温润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

一如既往的阳光,一如既往的灿烂,一如既往的情况。

一如既往的反应。

剑客松了一口气。

这个宛如白痴的人怎么可能是六合境高手。

要知道人们把个人实力的程度强弱分为十个等级,六合境可是高居第六。

臻至此境,体、心、意、气、精、神相映相合。

是为体合于心、心合于意、意合于气、气合于精、精合于神,神合于空。

六合之境,在整个抚霞神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能像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乞丐。

剑入鞘,剑客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十三:“大号刘十三,外号恶棍。”

“恶棍?”剑客围着刘十三转了个圈。

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几乎粘成一团,上面全都是红黑色的不明液体,用手一碰就会粘在手上,发出臭气熏天让人简直生出想要割掉手的气味。

与此相比,黑不拉几的脸和脚简直就是最干净的位置。

剑客摸着下巴,眼睛滚了又滚,道:“恶棍?”

他实在想不通这叫花子居然还有外号,还叫恶棍。

做人咋就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呢?

还恶棍呢,烧火棍还差不多。

刘十三可不这么认为,他只道是剑客认出了自己是铁山炮二炮,

他的笑容忽然收回,一脸严肃的面对剑客,刘十三原地转了一圈,弯下腰,左手伸出拇指,右手呈掌,贴在左手拳轮,于胸前缓缓向前推出。

刘十三:“西北连天一片云,乌鸦落入凤凰……”

剑客上去就是一正蹬,刘十三反应更快,剑客的脚刚粘到刘十三的衣服,刘十三已经后退一尺。

刘十三喝道:“你干什么呢?抚霞神国人不打抚霞神国人。”

“白痴。”

剑客留下这句话,转头就走。

刘十三看剑客走的越来越远,自己则缓缓尾随。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剑客仿佛没有发现刘十三的尾随,只顾自己赶路,方向也是向南。

想来也是,明月天国南征,抚霞神国北方兵荒马乱,任谁都会往南方跑。

况且一路向南,可以走到神都,那可是抚霞神国的首都,自然比其他地方要安全许多。

日落西山,红霞自地平线漫来,与淡淡的云彩缠绵悱恻。

刘十三的嘴也淡,这位二炮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他现在躲在灌木中,静静的观察一旁歇息的剑客。

他很有耐心,哪怕再饥饿,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

猎人岂非就是如此。

如果没有坚韧不拔的意志来支撑起这般可怕的耐心,猎人早已饿死。

这般静静的等待简直就是在等死神敲门。

幸好剑客已经靠在树旁闭上双眼,开始休息。

他的晚饭是从怀中掏出来的三个馒头,而他只吃了两个。

还有一个自然被他重新放在了怀中。

刘十三死死地盯着剑客的胸襟。

他仍然没有动。

他觉得死亡绝不会这么快到来。

只要死亡不到来,多等一等岂非也是一件好事。

除非忍不住。

刘十三猫着腰,缓缓走向剑客。

每一步都再三斟酌,落得恰到好处。

有梦想,能坚持,总会成功。

刘十三已来到剑客的面前,伸出手的那一刻,刘十三无比的激动。

那个馒头仿佛已经在嘴中,牙齿的咀嚼声,舌头的搅拌声。

淀粉与唾液中和,产生的麦芽糖是那么的甜。

——生命的滋味。

在刘十三的手触碰到剑客胸襟的那一刻。

剑客忽然睁开双眼,冲着刘十三笑了笑。

刘十三也在笑。

这种笑显然刘十三更加专业,他笑着说:“您好。”

他笑的熟练,说的也熟练。

“哼。”剑客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襟。

刘十三顺着剑客,只见自己的手摸着剑客的胸。

“嘿嘿。”刘十三用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打了自己摸胸的那只手。

打了两巴掌,手终于离开剑客的胸部,刘十三指着自己摸胸的手,笑道:

“你看,这玩意还不听使唤了还。”

剑客没有说话。

刘十三搓搓手,很自然的问道:“你叫啥啊?”

剑客:“叫哥。”

“哥。”刘十三的笑容永远如暖阳般,能融化严寒带来的冰冷。

他再次把手伸进剑客的怀中,道:“哥,给我吃一口吧。”

剑客迅速拉紧自己的衣服,冷冷的盯着刘十三。

刘十三可不管这么多,两只手拼命的往剑客衣服里塞。

挣扎着,剑客竟被刘十三推倒在地,剑客刚想说话,刘十三再次扑了上来。

“啊。”

剑客大叫一声,吓了刘十三一跳。

刘十三四处张望一下,发现四周并无异常,转眼再看剑客,他已狼吞虎咽的开始吃馒头。

唯一的馒头。

“你……你给我来一口。”

“叫哥!”

“爹!”

……


宽广的官道上有两个人缓缓走着。

一人衣着破烂,浑身散发着一言难尽的气味。

一人锦衣绣鞋,腰间还悬着利剑。

两人穿着或许不一样,但两人却一样的垂头丧气。

这两个人自然是南下的剑客和死皮赖脸跟着的刘十三。

两人一路南下,接连赶了三天的路。

而剑客身上的盘缠,早在第一天就用完了。

傲日中天,酷热难耐。

剑客舔舔自己干燥的嘴唇,一屁股坐在路中间,向刘十三怒道:

“你说说你,跟着我干啥,自己倒霉不好吗,还拉着我跟你一块儿倒霉。”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刘十三也知道了剑客是一位姓李的人。

他嘿嘿笑道:“李哥,咱再走两步,说不定前面有吃的。”

李哥抬头望着刘十三的脸。

谁都看不出来这张脸原本是什么颜色。

这张脸仿佛带上了面具。

——由灰尘与泥沙组成的面具。

只有笑起来的时候,两排牙齿才能让人重新认识洁白。

李哥凝注这张脸,似是怔住了。

良久,李哥抬脚就是正蹬,将刘十三踢倒,怒道:“都怪你,要不是你,老子还能多吃一天。”

刘十三反驳:“你这人怎么不识趣,要不是我给你聊天,你不无聊死?”

李哥:“去你大爷的,老子还能无聊死?”

刘十三:“你看,你就没有自知之明。”

李哥再也不想和刘十三说话,他直接扑向刘十三,准备安排他一顿,以扬眉吐气。

刘十三的反应也是极快,身子一扭,躲了过去。

扑空后的李哥转身一看,刘十三已经跑远。

好啊好啊,吃完老子的就跑路。

越想越气,李哥奋起直追。

苍茫的官道上,两人一追一逃,狂奔起来。

别说,让这平淡的午后变的有趣了起来。

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号角声雄浑绵长。

抚霞神国的军队各个身穿红甲,结成战阵。

他们一丝不苟的看向前方。

看向前方鳞次栉比的明月天国军队。

神国军队主将一声暴喝:

“起!”

滚滚战鼓声如惊雷。

又是一声暴喝:

“戒!”

所有红甲战士顷刻间拔出自己的武器。

这种声音本就锐利,整齐划一下,联合起来的声音仿佛能划破苍穹。

在如此阵仗前,神国主将并不动容,他认真的盯着前方明月天国军队,喝道:

“杀!”

声音与动作齐动。

神国主将拔出利剑,一边挥舞,一边朝着天国军队冲去。

他丝毫没有回头,他甚至没有担心他的手下有没有跟着。

他只需要往前冲。

哪怕这次冲锋必死无疑。

在当上军人的那一刻,命岂非已经交了出去。

他只是在践行自己的天职。

说来明月天国才是入侵者,面对如此红色浪潮,天国军队自然毫不退缩,纷纷策马扬鞭,誓要稳稳接下。

怒吼声与马蹄声此起彼伏,其中的决绝与伤痛似乎被人遗忘。

所有人都在专注自己马上将要面对的敌人,又有谁能见到一个乞丐正在横穿战场。

但见刘十三跑着跑着,扭头一看,红通通一大片神国军队朝着自己冲来。

转头再看另一边,白花花的天国军队也朝着自己冲来。

完了完了,刘十三这才反应过来,跑到人家战场上来了。

此时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硬着头皮往前跑。

惊慌失措的刘十三化恐惧为动力,死命的狂奔。

好在刘十三的速度还是不错,且这次两军的人数并没有太多,整个战场纵横不过十五丈,刘十三顺利在两军正式接触前跑出了战场。

两军交战,谁能顾得上刘十三。

原地歇了一会,刘十三转身观察战斗。

听着铿铿锵锵的交戈与嘶吼,刘十三不由叹道:“哎哟,真热闹啊。”

越看越起劲,在一名神国士兵失手被天国士兵打飞之后,刘十三拍着腿叫道:

“哎哟哎哟,怎么回事,你打他腿啊,没看他下盘不稳。”

转眼又看到一个吃亏的神国士兵,刘十三再次指点:

“攻他面门!”

“还有你,怕啥啊,身上穿的盔甲那么厚,砍一刀死不了。”

两国军队陷入鏖战,谁都不会理会刘十三哔哔赖赖。

但两国军队肚子里可是憋了好一顿气。

——这个白痴是谁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行你来打啊。

观赏着战斗,刘十三忽然发现在战场的另一头,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当然锦衣绣鞋,腰悬利剑。

那个人当然是李哥。

刘十三当即道:“哈,这不是李孙儿嘛,咋回事啊,你咋不追我了。”

“那不行,你得追我啊,你不然我浑身难受。”

说着,刘十三还不忘扭扭屁股。

声情并茂的双重压力下,李哥气的直跺脚,他已经骂不出话来,只道:“你……你等着!”

刘十三立刻就有回应:“什么?我歇会儿?好,我歇会儿。”

“你大爷的,老子去给你母亲送终去。”李哥咬着牙,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刘十三:“什么?你要给我女儿送花去?”

李哥气的几乎快要吐血,他用尽力气喊道:“你母亲炸了!”

刘十三:“啊对对对。”

他在地上原地打滚,平躺着的时候顺便做十多个仰卧起坐,趴着的时候顺便做十多个俯卧撑。

来回滚了十几圈,刘十三喊道:“哎呀,真累呀,都没力气跑了,你说这要是被李孙儿追上可咋办呀?”

“可咋办呀?”刘十三手背后,低着头踱来踱去,渐渐消失在战场上。

“可咋办呀?”

……

战争仍在继续,所幸战场并不在城市或者乡镇,只是在一处田野上。

最起码没有百姓遭殃。

但战争总是残酷的,期间残肢断臂,骨头鲜血,纵横翻飞。

将士们踏着利刃,冒着飞失勇往直前。

夜,无月。

有声。

人吼,马嘶,利刃划破肌肤。

在长清泽两个国家中,抚霞神国的勇猛是出了名的。

而明月天国则注重战术穿插,且明月天国的单兵质量要远远高于抚霞神国。

这也是为什么抚霞神国坐拥人和,勇猛无双,却还是被明月天国入侵。

打仗,不仅需要勇气,也需要智慧。

明月天国的战术相当高明,整个方阵前仆后继,有进有退,最前线的士兵每半个时辰就会退下来休整。

届时后方的替补军队会立刻填补空缺,再次成为第一线。

这样轮流调换,可以让每个士兵都有休息时间,保存有生力量的同时也更能让每个士兵在交戈之时,体力不会太差。

抚霞神国也试图来学习这一战术,可是不要忘了,明月天国的拿手好戏是战术穿插。

无论多么牢不可破的军阵,明月天国军队总能找到薄弱点。

调集力量,进行纵深,一举打乱整个阵型。

硝烟弥漫的天空中,月亮终于探出头。

它是不是害怕战争,等到战争结束才出来?

人人都害怕战争,人人都躲避战争。

唯有军人,害怕战争却冲向战争。

如果说战争开始时候的静是所有人的绝对专注,那么战争结束时候的静是所有人的震耳欲聋。

谁都不知道哪一方势力取得了这次战斗的胜利。

只能看到尸体枕藉,血流漫野,身受重伤的两国士兵依然爬着进行交锋。

还有些动都不能动的士兵,眼睁睁看着秃鹫一口一口撕下自己的血肉。

这一刻,胜败对他们来说,还重要吗?

夜更深,风在怒号。

月残。

有一人重新踏入战场,此人一身补丁,衣服沾染无数液体与尘埃,已经凝固成块儿。

此人正是刘十三。

他现在比月光还要冷,比月光还要静,比月光还要淡。

他的目光如同月光般洒向整个战场,轻轻的拿起一把沾满鲜血,连刀刃都被砍卷的刀。

这把刀绝非好刀,就如同天上的残月一般,并不完整。

但刘十三却最对这样的刀情有独钟。

——只有残缺的月,才会露出尖锐的角。

不完整的刀,岂非才是最可怕的刀。

它就像是月光,轻轻淡淡,却催万物沧桑。

拿起刀的刘十三再次离开战场。

方向却是向北。

……


清晨的第一米阳光冲入望月镇,却带不来一丝温暖。

明月天国南征,一路攻下月初镇,横扫月末山。

下一步自然就是望月镇。

这个小镇不依山,不傍水,地处平原,乃是整个抚霞神国北部最重要的交通重镇。

掌握了望月镇,就能在一天之内到达抚霞神国北部任何的地方。

明月天国已掌握望月镇。

这座由砖石建成的小镇用鲜血和白骨重新修理了一遍。

昔日繁荣的小镇被永远遮上了阴翳。

镇子外的古道上,数十名抚霞神国俘虏各个带着脚镣手铐,被铁链穿起来,排着队走。

看守他们的天国士兵也有数十人。

脚镣手铐重达五十斤,在粗糙的生铁摩擦下,所有人的手腕脚踝都磨出鲜血,有的甚至露出洁白的骨头。

他们不断向前,稍有停顿,就会被明月天国士兵鞭打。

一路走来一路鲜血,零零散散还有几具尸体。

在明月天国看来,他们是战争的罪魁祸首,他们将要被押解到明月天国,当众处决。

众人不断向前,来到山谷,两旁的山上,树木林立,郁郁葱葱。

两个人藏在山坳处,用灌木把自己掩盖。

他们没有注意古道上的人,反而专心致志观察附近的山。

其中一人道:“主将,抚霞神国真的会来救这些人吗?”

被称为主将的人手握弓箭,引至满月,一言不发。

如果刘十三在,一定会惊讶。

此人正是击杀大炮的明月天国主将。

他的弓已拉了两个时辰,他的眼睛也睁了两个时辰。

他从不在拉弓的时候说话,这次也不例外。

说话之人见状,也不再说话了,这一天他问了很多次类似的问题,主将皆沉默。

可他就是想问。

过了一会儿,主将张开嘴巴。

那人眼看主将要说话,心中不禁有些兴奋。

主将是天国最为优秀的弓箭手之一,如果能听他说句话,在崇拜战争的明月天国人眼中,也是一种荣誉。

“这次行动结束以后,我会向双子女皇申请,把你调离一线。”主将淡淡道。

那人刚想说话,忽然发现主将眯起眼睛,锁定对面山腰,那人也连忙看向山腰。

但见刘十三背着刀,缓缓下山,还警惕着古道上的一举一动。

“恶棍。”主将喃喃道。

“恶棍?”主将身边那人忽然一惊。

自从抚霞神国北部军队主力被击破后,影响明月天国推进的不是那些零零散散的残兵败将。

而是盘踞在神国北部山林之中的侠义之士。

这些人仗着地理优势,对明月天国展开游击战术。

打的过就打,打不过也骚扰你两下。

这虽然不会伤到明月天国的元气,却大大延误了明月天国的推进。

须知国战一旦开始,后勤尤其重要,特别是对于进攻方来说。

明月天国军队深入抚霞神国,军队多耽误一天,所需要的辎重就是天文数字。

就因为这些人,明月天国损失众多,不胜其烦。

而这些揭竿而起抗击明月天国的人中,一个叫做铁山炮的组织尤为突出。

前些天,天国主将奉命围剿铁山炮,为此可是做足了功课。

他了解铁山炮每一个人,更不必说是二炮。

化成灰都认识。

此时天国主将已屏住呼吸,眼睛里面尽是刘十三。

刘十三的每一举每一动,每一处肌肉的收缩,每一根汗毛的晃动,在天国主将看来,都非常的缓慢。

主将旁边的人看了看树叶,道:“风速两步半。”

转眼又看向刘十三的移动方向,道:“无遮挡物。”

绝对专注的主将一门心思全在刘十三身上,在得到身边人观察来的信息后,立刻心领神会。

持续拉紧两个时辰的弓,弓弦早已没入主将的手指,下方的土地都被鲜血滴成了一个小血坑。

又是一滴鲜血落入坑中,惊起更多更小的血珠。

血珠四散开来,掉在地上,又成了碎片。

与此同时,弓弦被放开。

箭矢蘸着寒芒,破风而出,划过古道众人头顶,直射刘十三心脏。

箭矢眼看就要没入心脏,刘十三竟鬼斧神差的提前转了个身。

“当”的一声,箭矢射在刘十三背后的刀刃上,蹭出炫目的火花。

挡住箭矢,刘十三重新转过身体,依然在观察古道上的众人。

就好像对这一箭亳不放在心上,只喃喃道:“屋顶一只黑拐,下面等着摘瓢。”

主将一箭不中,没有后续。

刘十三下山来到古道上,手掌在衣服上蹭一蹭,拔出背后的刀。

他选的位置恰到好处,正是押解俘虏的天国军队刚来到的时候。

刘十三单手持刀,背对着众人,一句话都不说。

面对如此深沉的刘十三,空气中竟微微有一丝压迫感。

为首之人也颇有礼貌,问道:“你是?”

他当然看不到刘十三的冷笑。

只见刘十三的刀微微扬起,刚准备转身,山上又有人下来。

这次下来的人少说也有上百,拿着刀枪棍棒,身穿粗丝麻布。

喊打喊杀间已来到古道上,见到明月天国的士兵就杀。

猝不及防的明月天国士兵溃不成军,顷刻间就被消灭半数。

转过身的刘十三看着这一切,有些疑惑。

——也不知这是谁家绺子。

忽然,刘十三看到一名中年男子。

此人长的一般的不能再一般,属于丢到人群里就像丢进垃圾桶里,再也找不到了。

但刘十三却认得他。

此人正是前两天因为自己抢劫馒头而教育自己的中年男子。

他也没有骗刘十三,这个人果然是负责抚霞神国北部战事的人。

眼看着抚霞神国占尽优势,战的越来越富有激情。

反观明月天国,本就是被偷袭的一方,现在更是被打的找不到北。

忽然,一支箭矢闪电般射向中年男子后背。

有抚霞神国的人看到箭矢,然而箭矢奇快无比,那人甚至连说话都已来不及。

中年男子也是身经百战,当下已感受到危机,只可惜箭矢迫在眉睫,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碰”的一声,中年男子但觉身后一阵狂风掠过,转头一看,箭矢断掉,脚下有一把破旧的刀。

这把刀正是刘十三扔出去的,而刘十三已经朝着发射箭矢的山上爬去。

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知道有人放黑箭,但刘十三躲过第一箭和替中年男子挡住第二箭都绝非偶然。

因为刘十三从来都只会在将要行动的时候把注意力集中到目标上。

他更多的注意力是在周边。

……


草木快速向后方移动,刘十三在山间穿梭。

经过两次黑箭,刘十三已确定了弓箭手的位置,他死死盯着那一片灌木,坚信里面一定就是放黑箭的人。

在距离目标灌木还有五丈之时,一支箭矢忽然从灌木中射出。

如此近的距离下,刹那间箭矢已至刘十三眉睫。

射出后,天国主将与他的同伴也不管结果如何,掀开盖在身上的灌木,转头就跑。

天国主将不是因为不想一鼓作气,而是忽然发现这个所谓的“恶棍”仿佛没有那么简单。

他做事从来都要有十二分胜算才会做。

就好比围剿铁山炮,看似突然且轻松,实则天国主将不知调查与准备了多长时间。

两人在山林中不断穿梭,忽然天国主将的同伴停了下来。

主将扭头一看,同伴嘴角沁出鲜血,身子僵硬的倒在地上。

转身再一看,刘十三正站在面前。

衣服灰黑,裤子都硬了,脸上没有一块儿是干净的。

浑身上下唯一的白色,就是刘十三的眼白了。

他的眼白比眼白还要白,他的瞳孔比瞳孔还要黑。

眼神就像是万年玄冰,冷入魂魄,让人寒毛卓竖。

主将慌道:“你怎么躲过我的箭的?”

刘十三:“我有刀。”

主将问:“你的刀呢?”

刘十三抬起手臂,张开手掌。

上面放着一块半个巴掌大的刀片。

中间还有一个凹陷,显是先前挡住箭矢留下来的。

凝注刀片,主将万分惊讶。

他是天国最优秀的弓箭手之一,平常人莫说是拿刀片,就算给你三个盾牌,那都能给你射穿。

眼前这个人居然用三寸刀片挡住了自己的箭矢,天国主将怎能不震惊?

他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嘴巴也下意识张的很大,几乎能塞下一整个鸡蛋。

电光火石间,天国主将反手掏出一支箭矢,捅向刘十三。

速度实在太快,天国主将的表情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变化。

又或许,他的杀机早已潜藏在心中。

封死在心中。

箭矢刚捅出去,便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只因为箭矢已经被刘十三手中的刀片挡住。

而天国主将的脖子上,也出现了一条三寸长的刀口。

鲜血喷泉般喷薄而出。

强劲的动脉能维持生命延续,也能加速生命的流逝。

双杯献酒!

刘十三的刀,太快了。

天国主将或许想到这一箭刘十三能够挡住,但绝想不到刘十三是出了一刀之后,回身再挡的。

他也知道重炮刀只会双出,但也绝不知道,格挡才是第二招。

“六……六合境……”

天国主将闭上双眼,身躯轰然倒地。

刘十三低头看着主将的尸体,喃喃道:“什么六合,我还九合呢……韭菜盒子?”

六合境,多么诱人的境界。

整个长清泽,就算是加上不夜天和云梦幽,六合之境也是极少数的存在。

难就难在,六合之境需要体、心、意、气、精、神,这六种完全统一。

这六个字代表着人体最本质的六种东西。

把这六种东西相互融合,牢牢掌握,就能体随心动,气随神动。

无论是对力量的掌握,还是速度的提升都有着质的提升。

这也是为什么刘十三的刀能如此之快。

只可惜刘十三压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他甚至都不知道人们根据个人实力强度划分了十个境界。

刘十三准备将其背到大炮的坟前,以示血债已尝。

刚背起来,抬头一看,前方山坳拐出一名又一名的白甲士兵。

大眼望去,已经有不下百人。

走在最前面的,也是最轩昂的,一袭白甲,铿锵有力,盔缨雄起,刚中有柔,显是为首之人。

刘十三看到这人的时候,这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死死的盯着自己背上的天国主将。

一百多人,莫说是六合境了,六十合境也不好使。

况且这些个还都是明月天国训练有素的士兵。

手中的刀片悄悄握紧,刘十三不关注眼前的人,眼角反而瞟向四周。

他从来都只会在将要行动的时候把注意力集中到目标上。

他更多的注意力是在周边

刘十三越环顾四周,手中的刀片握的越紧。

为首之人看了死去的天国主将半晌,低头又扫了一眼天国主将的同伴。

主将代表的是一支军队的最高指挥者。

而在明月天国的编制中,一支军队最少也都有五万之众。

能统领这么多人的人,每一个都是明月天国斥巨资培养出来的。

每一个都无比的重要。

而现在,有一位主将死了。

要知道,从明月天国南征到现在,明月天国主将级别的人物,一共才死了两位。

为首之人面无表情,只淡淡问刘十三:“谁杀的?”

刘十三:“啊?”

为首之人笑了笑,抬起右手,后方士兵立刻双手捧上一把刀。

刀静静的躺在鞘中。

刀鞘精雕百鸟归林图,镶金吞口,刀柄很细,缠着一条由精铁雕刻的青蛇。

为首之人轻轻的拔出刀。

“唰。”

刀刃摩擦刀鞘的声音经久不绝,为首之人缓缓的将刀刃放在刘十三的脖子上。

微风吹过刀刃,依然能发出“呼呼”的声音。

难道连风都已经被这把刀切断了吗?

风已经凝固。

为首之人现在只想知道主将之死的种种,他也正在用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方法。

面对肩膀上的刀刃,刘十三似是怔住了,下意识的松开胳膊,背上的明月天国主将再次滑落到地上。

见状,旁边的所有白甲士兵浑身都抖了一下。

统领军队的主将乃是他们心中的明星,乃至神明。

当亲眼看到神明死去,尸体又被扔在地上,谁都会动容。

有不少人都想说话,但谁又敢说话。

为首人道:“这把刀,如何?”

刘十三愣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好。”

为首之人提了个刀花,将刀倒转过来,刀柄递给刘十三,刀刃朝着自己的胸膛。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拿着。”

威胁不成,这就是他的第二种方法。他不相信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叫花子和主将之死有关,但他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只要刘十三敢握刀,就证明刘十三有胆。任何一个杀过人的人,只要握住兵器,就一定会产生共鸣。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被称之为“杀气”。

再优秀的隐藏者都不能做到完全隐藏。

一个有胆量,杀过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足够让为首之人有杀他的理由。

刘十三没有任何动作。

为首之人说话从不说第二遍,他抬脚就踢了刘十三一腿。

这一腿正中小腹,刘十三吃痛,身子弓起,脑袋也缩进胸膛。

为首之人:“抬头。”

刘十三只能抬头。

但见刀柄近在眼前,刘十三只要握住,击杀此人乃是铁板钉钉的事。

刘十三有这个自信,但刘十三绝不会做这样自信的事情。

只因为这个自信是敌人给的。

为首之人的眼神太过平静。

平静的水面,往往暗流汹涌澎湃。

他的眼睛看着刘十三的眼睛,从心灵的窗户,直达灵魂。

刘十三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

有一白甲士兵刚去山下查看情况,现在归来,站到为首之人面前。

为首之人摆了摆手,随从过来把刘十三给带了下去。

没有了刘十三,山下来的士兵才道:“山下古道,羁押抚霞神国百姓的我军被抚霞神国军队袭击,全部战死。”

为首之人:“齐馈?”

士兵道:“正是抚霞神国负责北部战事的齐馈。”

为首之人不再说话。

……


刘十三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总之是个监狱。

来到这里后,刘十三似是被吓傻了,无论明月天国的人问刘十三什么,刘十三都不说。

哪怕威逼利诱,刑罚加身,依然只字不提。

两天过去了。

这一天有人来到监狱,来到刘十三的牢房。

他看着死狗一般卧在墙角的刘十三道:“算你小子走运,我天国主将之死已经水落石出,乃是抚霞神国北部军队主将齐馈杀的,前两天抚霞神国还派人来为齐馈封赏。”

刘十三依然如死狗。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忽然眉头一皱,捏住了鼻子,道:“真的是太臭了。”

说着,那人命令监狱看守把刘十三拖了出来,前去冲洗。

一盆冷水下去,刘十三睁开双眼,浑身上下的外伤本来已经被泥土给封住。

这一下直接把伤口中的泥土冲出,伤口重新流出鲜血,长期没有愈合,再加上冷水太凉。

刘十三的伤口处,皮肤都开始往上翻。

随着凉水不断冲洗,灰黑的伤口变成了红色,鲜血宛如万千小蛇般在刘十三的身体游走,最后落下。

自始至终,刘十三没说一句话,甚至连嘴都没有张开过。

覆水无人收。

完事。

刘十三趴在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也不知是太过寒冷,还是太过痛苦。

一个馒头落在地上,映入刘十三的眼眸。

来监狱的那人道:“吃吧。”

刘十三不动。

“爱吃不吃。”那人一脚踩在馒头上,就像是无暇的雪上被最污秽的鞋子踩了一脚,“要不是现在缺人手,早就把你给杀了……带走带走。”

刘十三的意识逐渐模糊,再次醒来是在一个茅屋之中。

屋里什么物件都没有,三丈见方的小屋中,竟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几个人。

他们都是男人,身上唯一的衣服就是一条短裤,他们有的在睡觉,有的在休息,有的在吃饭。

这里似是一个宿舍,不过宿舍里的人全都很疲倦,连一句闲聊的话都没有。

他们的眼神呆滞,眼眸几乎已经焊在眼眶之中。

这种眼神刘十三见过,正是先前在月初镇焚化自己家人的老妇人。

刘十三的醒来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这件事仿佛就像是月亮升起来一般,理所应当。

唯有一名身形清瘦,肤色黝黑的男子来到刘十三面前,把自己的半块馒头掰了一块,递给刘十三,道:

“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

刘十三不说话。

清瘦男子也没有生气,所有人来到这里都会难以接受。

这里是明月天国中转辎重的地方。

他们利用俘获的抚霞神国人,来帮助自己运送辎重,以维持战争。

在这里,抚霞神国人的命,贱如草芥,干活只要稍有怠慢,人头必定落地。

在这里,你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浑身上下唯一的遮挡物就是一件短裤,端是藏不了任何东西,赤手空拳反抗与送死无异。

你所运送的所有东西,都会有一个令牌,上面写着数量,到达目的地之时,只要数目与令牌上的不符合,必死无疑。

清瘦男子把这里的情况一一讲出,刘十三亳不领情,转身躺在地上,闭上双眼。

“唉——”清瘦男子也不再说话。

当时的时间已经是半夜,宿舍里的人很快便全部入睡。

呼噜声此起彼伏,是夜的交响曲,还是生命的最后咆哮?

今晚的月亮很淡。

淡的几乎没有。

至暗时刻,刘十三从宿舍走出。

两天以来真正面对的天空却依然没有阳光。

人生难道全都是黑暗吗?

他缩在墙边,游目四顾。

但见平原上被挖掘出一排排沟道。

期间还坐落着一个个瞭望台。

这是抚霞神国人运送辎重的道路,道路与道路隔着一丈高的墙,任何人都别想知道旁边沟道里的情况。

工作之时,明月天国士兵会轮流巡逻,但凡有人说话,必杀之。

当下也有人巡逻。

刘十三缩在墙边,月光又淡的几乎没有,巡逻之人没有发现刘十三。

刘十三也没有乱动,他的嘴巴动了动。

在张嘴的瞬间,鲜血就流出。

刘十三的舌头已经没有知觉,他用手在自己嘴里扣了半天,终于把一个刀片拿出。

正是刘十三击杀天国主将的刀片。

这么长时间,水米不进,只字不提,不光是假装害怕,嘴里藏着凶器,也是原因之一。

他的舌头已经烂掉,铁屑也已经渗入血肉,刘十三狠狠吞了一口口水,将血液和铁屑一同吞下。

把刀片埋在宿舍墙边后,刘十三重新回到宿舍。

坠兔收光。

清晨,一桶馒头扔进宿舍。

里面的人早就已经摩拳擦掌,桶还没有落在地上,争抢已经开始。

一桶馒头被二十几个人很快抢完。

其中一人刚抢完馒头,却愣住了。

那人眉眼分明,鼻梁高挑,纵然脸上有着淡淡的灰尘,也不可否容颜精致。

而此刻,那人正在凝注狼吞虎咽的刘十三。

三天没有吃饭,可把刘十三给饿坏了,馒头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仿佛慢一点就要死了。

干饭干的正酣,刘十三忽然觉得自己头顶被人削了一巴掌。

抬头一看,正是那精致男子。

刘十三嘿嘿笑了两声,道:“李哥。”

没错,眼前这位正是李哥。

李哥眼睛瞪的老大,仿佛要把刘十三看穿。

刘十三看了看李哥,低头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馒头,纠结片刻,掰了一小块儿,递给李哥。

李哥仍然看着。

刘十三咬咬牙,又掰了一小块儿。

李哥仍然看着。

刘十三又掰了一小块儿,把三小块儿馒头放在手上,递给李哥,哀求道:“李哥,真的不能再多了。”

这三块儿馒头加起来还没有他的小指甲盖大。

李哥也没有关注这蝇头小利,他显是有更大的筹谋。

只见李哥一声怒吼,扑到刘十三身上,拳腿肘膝,一通狂轰滥炸。

还有嘴:“他娘的,老天真有眼,让我又遇到你这丧门。”

刘十三抱着脑袋,道:“李哥,抚霞神国人不打抚霞神国人!”

“我他娘的打不死你!”

两人扭打在一起,众人刚准备劝阻,号角声响起。

所有人立正站好,排着队就往门外走。

包括李哥在内。

地上的刘十三坐起来,茫然的看着李哥。

他现在还没搞清楚,这打的好好的,怎么就忽然停手了?

眼看众人快要全部走出去,刘十三拍拍屁股,也跟在了后面。

阳光下,刘十三的眼睛睁都睁不开。

过了好久才适应了白天。

但见一排排沟道中,每个人都拉着比自己高的多,比自己重的多的辎重。

他们甚至连车都没有,只能用木板在地上拖动。

所有人的身子都朝着目的地倾斜,可就算用尽浑身的力气,速度依然很慢。

这里的人们一天只有两次上茅房的时间。

一早一晚,每次都由天国士兵带领前往。

其他时间都是在干活。

刘十三等人上完茅房后,也纷纷加入运送辎重的队伍。

……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劳碌的一天也不慢。

红霞自地平线直上碧落,仿佛是引导死人的灵魂升天。

众人上完茅房后,全部在沟道中站好。

高大的瞭望塔上面,有人道:

“战争的残酷想必诸位已经明白,而战争的罪魁祸首,正是抚霞神国王室,只要神国王室在,长清泽就不会太平,这该怎么办?”

“这该让长清泽只有一个声音,让神国王室彻地毁灭,让战争的原罪跪地求饶。只有这样,长清泽才能和不夜天、云梦幽一般,豪享万世升平。”

“谈判是弱者的表现,我们明月天国绝不妥协,战争的风雨终将过去,神国绝灭,长清泽属于我们所有人。”

上面的人说着,下面沟道边,天国士兵拉着满载熟肉的小车,给每个人都分发了二两熟肉。

那些对帮助敌人运送辎重打自己人,还有些动摇的人,见到这架势,立刻就改变了态度。

为美好的长清泽而努力吧!

这样的洗脑,明月天国每两天就会来一次。

或许刚开始有一些自命清高的硬骨头,但当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过后,他们就会妥协。

——世界上没有不好的东西,只因为日子过得太好。

二两熟肉换万众归心,手段确实高明。

但却不能让真正爱国的人妥协。

只可惜这些人早已死了。

死了的意思就是万众归心。

刘十三今天心情不错,刚出监狱,第二天还能有肉吃。

真不错。

他一边咀嚼,一边甩头。

这个甩头当然有讲究,节奏是一首月初镇有名的民歌。

“月亮弯弯,落水中呀;月亮皎皎,撒大地呀。

月亮寂寂,无人问呀;月亮平平,断心弦呀。”

刘十三痴迷快乐,用头体现之际,李哥来到了面前。

他道:“你羊癫疯啊?”

刘十三忽然停下摇头,两眼直视,端详李哥。

嘴巴还不停的咀嚼。

一次两次三次……

三十次四十次五十次……

咀嚼八十次后,刘十三终于闭上双眼,一脸享受的咽下熟肉。

还不忘吮吸一下自己的手指头。

李哥已忍不了这个白痴,抬手就要削刘十三。

刘十三脱兔般朝着旁边掠去,完美的躲过李哥的攻击。

李哥转头一看,但见刘十三拿着碗,啧啧道:“哥,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哥笑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刘十三也笑了。

“棍儿哥。”李哥温柔的把刘十三的碗接了过去,“您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想抢您吃的的意思。”

李哥轻轻的把碗放下,表情一下子变的严肃,怒道:“我要你的命!”

这般变化犹如女人翻脸。

电光火石间,李哥已骑在刘十三身上。

“我今天就给你送终!”李哥视死如归。

……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骨也渐渐增多。

苦难的日子仿佛永无休止,人们的快乐却早已统一。

——一块儿馒头、二两熟肉,甚至上个厕所,都让人觉得很幸福。

天上有云,云遮住月,月下有风,风吹花儿。

活着毕竟不会太坏呀。

起码比那些死了的人要好上很多。

明月天国南征如火如荼。

短短三个月,便连下七城十九镇。

此举在神国的神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然,一波未平,又有一条消息传入神都。

“明月天国攻陷妄城!”

妄城是神都的最后一道防线,从妄城向南,百余里就是神都,期间再无任何关隘城池,山岭湖泊。

拿下妄城,明月天国进攻神都只在旦夕。

神国内部也因此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有的主张决一死战,有的希望暂时离开神都作为转圜,还有的建议分散兵力,化整为零,全面开展本土作战……

说什么的都有,搞得现在神国朝廷乱糟糟的。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绝不投降。

抚霞神国建立上千年,与明月天国的摩擦也有上千年。

这么多年中,抚霞神国从未低头。

不妥协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

刘十三众人也随着明月天国的推进,来到了妄城周边的一个辎重中转地。

这么长时间的繁重奴役,被累死被打死的人不计其数。

每有人死,明月天国就会立刻填补空缺。

毕竟抚霞神国的军队不好找,百姓却是满地跑。

这场战争,无时无刻不在流血。鲜血既是战争机器的生产品,也是战争机器的消耗品。

只要有鲜血,战争机器仿佛可以永远做功。

刘十三看着一车又一车死尸被明月天国士兵运出中转地,他似是怔住。

“干什么呢?”

一道声音把刘十三的头转了过来。

刘十三刚看向说话之人,又立刻低下了头。

说话之人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此人正是先前发现刘十三背着死去的天国主将,问刘十三话的人。

经过这么长时间,刘十三也对这人有了了解。

此人是明月天国这支军队的主将。

而这支军队被明月天国人誉为“明月之手”,意为天国的左膀右臂,是明月天国手中最强力的王牌军队。

能掌握这样的军队,此人也是惊艳绝才。

没有人知道此人从何而来,此人就像是从天而降,一把刀横扫整个明月天国江湖,之后从军。

天国江湖的噩梦结束,抚霞神国的噩梦开始。

此人刀术精湛,勇猛无双,从天国一名普通士兵一步一步爬到明月之手主将的身份。

没有动用天国任何资源,也没有接受天国任何教育。

他是天国的神话,被明月天国领袖,双子女皇授予“上弦之月”勋章。

这也是天国的最高荣誉。

他的名字叫萧弗落。

随着说话之人的声音,萧弗落也来到刘十三面前,道:“我见过你。”

刘十三弯着腰,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萧弗落再道:“看到那些死人了吗?”

刘十三点点头。

萧弗落:“这些人不愿意让长清泽安宁,所以他们死了,你愿意吗?”

刘十三当然点头。

萧弗落伸手摸了摸刘十三的脑袋,模样就像是摸一条狗,说了一句:“乖孩子。”

说完,萧弗落转身离去。

萧弗落身边的人伸手也准备摸刘十三。

刘十三本来就弯着腰,头很低,现在腰弯的更低,头也更低,仿佛是在刻意迎合。

那人摸着刘十三的头,注意力自然也在刘十三的脑袋。

但见刘十三抬手往那人口袋下方一划。

夹在手指中间的刀片割破口袋,一张纸从口袋中掉落。

还没有落地,就被刘十三给抓在了手里。

那人完全没有发现刘十三的动作,摸完刘十三的脑袋,还道:“好好干,长清泽有你们才会更加繁荣。”

不光是那人,刘十三的站位非常讲究,整个动作在所有天国士兵的视野死角进行,哪怕低头干活的神国百姓也都不知道。

那人刚想离开,刘十三抬起抓着纸的拳头,大喊道:“一切为了长清泽!”

听到这句话,那人朝着刘十三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目光。

刘十三也笑了。

这么长时间,白天干活,晚上磨刀。

半个巴掌的刀片被刘十三磨成了半个手指长的刀条。

刘十三也观察到了进出这里的通行证一般都在天国士兵的衣服口袋中。

如此心血,得到结果,笑一笑是应该的。

只可惜那人只道是刘十三因为自己的赞赏而开心。

这件筹谋已久的事情仿佛天衣无缝。

却被一个抚霞神国的人看到。

此人昨晚似是没有睡好,干活干的更是疲惫,抬头打了个瞌睡,正好目睹了刘十三偷盗天国通行证的全过程。

正是李哥。

他缩了缩脖子,欲言又止,继续低头干活,眼睛却越来越亮,也不知在想什么。

起初,月亮在小草之间,皎洁与翠绿鸾回凤翥。

仿佛就在下一刻,月亮便来到了树梢,皎洁更盛。

来自大地尽头的白色佳人让天地为之变色。

空气中只有风儿的声音。

刘十三偷偷摸摸靠在宿舍墙边,从裤裆里拿出白天偷来的通行证。

他用手指蘸了蘸舌头,一副数银票的模样。

还是偷着数。

刘十三刚翻开纸张,一巴掌削在了刘十三的脑袋上。

抬头一看,却是李哥。

“你不要命了,敢偷通行证,我这就去告诉萧主将。”说着,李哥转身就走。

还没走两步,李哥便被刘十三扑倒。

刘十三悄声道:“李哥,李哥,你这样容易被发现。”

李哥悠然道:“发现就发现,发现就说刘十三偷通行证。”

说话的音量与正常交谈无异,但他越说越感觉还不够,又调大音量道:“哎哟,今天的风挺……”

还没说完,刘十三就捂住了李哥的嘴巴,悄声道:“哥,小点声。”

李哥扒开刘十三的手,怒视刘十三,换来的却是刘十三暖阳般的笑容。

“哥。”刘十三道。

“哎。”李哥回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哥笑。

“嘿嘿嘿嘿嘿嘿嘿。”刘十三回应。

刹那间,李哥笑容收回,面无表情的盯着刘十三。

刘十三反应也是极快,迅速收回笑容。

李哥语重心长道:“想跑?”

刘十三点头。

李哥上下打量刘十三半晌,道:“你看你这德行,再给你一套天国士兵的衣服你也逃不出去。”

刘十三嘿嘿道:“是,哥。”

李哥指着刘十三鼻子道:“想跑你就得听我的,我带你跑。”

刘十三非常同意,小眼神亮晶晶,其中尽是恳求,仿佛没有李哥,自己必死。

李哥也无比受用,指着刘十三鼻子,道:“现在我是老大,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叫一个。”

“老大。”

“啥?”

“老大!”

“你他妈声音小点儿。”

……


李哥捂着刘十三的嘴,刘十三扶着李哥的腰。

两人缠缠绵绵向宿舍门口走去。

忽然,“咻”的一声巨响划破宁静。

鸣镝传响,经久不绝。

带来了铺天盖地的火矢。

顷刻间,天穹被照的犹如白昼。

明月天国所有的瞭望台几乎是同时发出呐喊:

“敌袭!”

一时间,明月天国人,抚霞神国人,全部都出来了。

明月天国的士兵训练有素,他们快速结成战阵,观察手也很快观察到袭击的方向。

他们用手中的红旗不停摆动,用旗语告诉整个明月天国军队敌军的进攻方向。

有了方向,明月天国军队更加有条不紊。

而抚霞神国的人则更加的乱。

他们本就是平头百姓,别说战斗了,杀鸡都费劲。

哪里见到过深夜偷袭这种阵仗。

他们跑的跑是散的散,平原上全都是乱糟糟的抚霞神国人。

“砰”的一声,又一宿舍的门被撞开。

里面的神国百姓蜂蛹而出。

一人施施然走向他们,手中有刀。

他见人就杀,他的刀很快,人更快。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田野上就再没有人胡乱走动。

刀缓缓下垂,血依旧在滴。

那人淡淡道:“安静。”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也不再慌乱,纷纷双手抱头,蹲在原地。

谁敢反抗萧弗落说的话?

莫说他们,就算天国军队的士兵也不敢造次。

能在他面前直着腰的,怕是只有他们的皇帝——双子女皇。

这边萧弗落一人稳住神国百姓。

那边战斗也已经拉开帷幕。

偷袭者正是抚霞神国军队。

两方人马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很快就战作一团。

辎重中转地成为了人间炼狱。

然,

在人间炼狱旁边的树林中,两人相互拉扯,不断狂奔。

正是刘十三和李哥。

两位老油条早在鸣镝声响的时候,就已经明白怎么个事,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起初是李哥反应最快,把刘十三甩在后面,刘十三拽着李哥的裤子,死都不松手。

刘十三腿脚快,后来居上。

李哥又抓着刘十三的裤子。

两人相互抓着裤子,相互前行。

一副生死相依的模样,真的是爱情最美的样子。

两人一边跑还一边吵。

李哥:“烧火棍,我还是不是你老大?”

刘十三:“你别拽我裤子就是。”

李哥:“不行,我怕你跟不上。”

刘十三:“我能跟上,你松手。”

李哥:“你先。”

刘十三忽然停下脚步,李哥也被带停了下来。

李哥刚想说话,刘十三怒道:“干哈啊,你这人咋这么费劲呢?裤子都快被你拽掉了。”

李哥也怒道:“咋了,那你不也拽我裤子了,给我撒开!”

两人热热闹闹,殊不知在不远处的灌木中,还有两人在潜伏着。

一人道:“齐主将,这两个白痴谁啊?”

被称为齐主将的人道:“再看看。”

两人本是来探查情报的,谁知道遇上这出戏,只能先趴在地上,静静的观察刘十三与李哥的交锋。

刘十三:“你现在咋滴了,是不是想碰一碰?”

“嚯。”这可正合李哥口味,“来来来!”

说着,两人开始比划起来。

李哥率先出手,一巴掌就要削在刘十三的脑袋上。

刘十三反应也是极快,脖子一缩,躲过李哥的巴掌。转而反手一巴掌,反而是削在李哥的脑袋上。

李哥吃痛低头,正看地上有根树枝,捡起来狠狠劈向刘十三。

刘十三转头就跑,李哥一树枝打空,也发足追去。

两人再次形成一追一逃的造型。

刘十三本来脚就快,率先起步下,把李哥甩的越来越远。

一股骄傲感直上刘十三心头,他转头看向李哥,“哈哈”大笑起来。

笑的没心没肺,声音还故意很大。

李哥怒气更盛,眼看就要把手中的树枝当做标枪射刘十三,却忽然发现刘十三的笑声没有了。

但见刘十三狠狠地撞在一个人怀里。

那人身板宛如大山,被刘十三这么一撞,毫不动摇,反而把刘十三一屁股弹到地上。

刘十三来不及摸屁股,抬头看向那人,眼睛却是亮了。

“齐馈!”刘十三指着那人道。

没错,那人正是在月初镇外蒸馒头的中年男子,也是望月镇古道上,突袭明月天国的中年男子。

此人正是抚霞神国主将——齐馈。

在齐馈身边还有一人。

齐馈还没有说话,那人便斥道:“放肆,胆敢直呼齐主将名讳。”

李哥可没听说过齐馈,只问道:“齐馈是谁?”

刘十三指着齐馈道:“他就是齐馈。”

李哥点点头,道:“齐馈咋了?”

刘十三摊开手,道:“没咋啊?”

李哥眼角瞟着刘十三,道:“管你啥事?”

刘十三:“管你啥事?”

李哥:“不管我啥事啊。”

……

齐馈身边之人听这两个白痴一唱一和,更加愤怒,道:“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李哥:“那你说这些干啥?”

刘十三:“那你问我干啥?”

李哥:“我问你咋了?”

刘十三刚想再说话,齐馈身边之人就已有了反应。

他是齐馈的副将,对齐馈忠心耿耿,敬爱有加,平常哪怕见到常人对齐馈大声说话都会出言制止。

更何况是现在。

副将有刀,刀已出鞘。

齐馈也有刀,刀亦出鞘。

两人长身开步,两手握单刀,倏地向后斩去。

“当”的一声,利刃斩在盔甲上,击出的花火迸射,鲜血也洒落一地。

借着火花的微光,不难看出,来人正是明月天国部队。

他们身披白色铠甲,月光下宛如月亮上的神兵天将。

天国主力在和抚霞神国鏖战,他们则是一支看守在树林的小部队,一共只有五个人。

偌大的树林,五个人看守本不会发现刘十三众人,奈何刘十三众人极其闹挺,若不是打仗,怕是连辎重中转地的人都能发现树林的动静。

齐馈与副将绝非省油之灯,超强感知下,早已洞察一切,当下借助忽然转身的出其不意,已一人解决掉一个。

剩下三名天国士兵,其中两人,各个左手有盾右手有刀,还有一人单一把苗刀,比身子都长。

齐馈端详着三人,面色越发凝重,手中的刀也不自觉握紧。

“血霜?”副将喃喃道。

齐馈不说话,他的无言已经证明了一切。

天国之手在萧弗落的手里被调教的如同钢铁之军。

这支天国的王牌中,还有王牌中的王牌,那就是一个被称为“血霜”的组织。

这个组织的人皆由绝对忠诚与勇敢的人组成。

他们三三为组,两人牵扯,一人主攻。

三位成杀,精妙诡谲。

更更恐怖的是他们的境界。

要想加入血霜,最低要求就是“五行境”。

其绝大多数都是六合境,极少数甚至还有七星境。

这在长清泽,几乎已经算是屈指可数的了。

修炼境界一共十个,分别是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十方。

这十个境界衡量着所有力量的程度,包括不夜天和云梦幽。

短短十个阶段让追求力量的人趋之若鹜,穷极一生,可真正能达到上乘的,少之又少。

可见修炼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十境从五行到六合乃是质变,不光是实力的质变,修炼者也完整了身体与灵魂的统一,整个人只要站在天地之间,就会有种与天道融为一体的感觉,仿佛他已不是人。

若修炼者不刻意隐藏,很好看出其是不是五行之上。

当下天国血霜皆为六合。

战胜六合,很简单。只需要找到一个七星便可。

一位七星,可敌十位六合。

而一位八卦,也可敌十位七星。

十个境界每两个相邻境界之间的跨度都有着十倍的差距。

齐馈是七星境。

而齐馈却在三位六合面前,迟疑了。

血霜凶名在外,没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去验证。

况且,也不是没有七星强者死在血霜的白刃下。

此时,副将已站在齐馈的前面,盯着血霜三人,道:“主将,你先走。”

副将绝不会不知道自己的修为——六合。

副将也绝不会不知道血霜的恐怖。

但副将依然将齐馈挡在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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