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万物肃静,人间一片空旷;天高云淡,昼光温柔,苍穹一抹湛蓝。
秋高气爽,正是围炉煮茶的好时节,林羽凡身着一袭青衫,坐于凉亭之上,面前的石桌上正烹着一壶好茶,茶香四溢,淡然的秋此刻也有了清香之味。
茶已煮好,林羽凡提起茶壶正欲倒一杯清茶,品一品淡然秋味。
不料一阵风来,惊了鸟的闲趣,也扰了林羽凡的静心,他放下茶壶,只是静坐,既无惊恐之意,更无恐惧之心。
不多时,一颗飞石袭来,速度飞快,如离弦之箭,只管朝林羽凡飞来。
林羽凡见此倒是不慌,只是眼神一怔,飞石便飞往他处,只是可怜伤了几株花草。
“几年不见,想不到还是如此刁钻调皮,出来吧,我已然看到你了。”
陈羽凡似乎已经猜到是谁,他面带笑意,来者定是让他心生欢喜之人。
只见一年轻女子跳墙而入,身着红绿短衫,扎着两个马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的味道,粉面桃花惹人喜爱。
“没意思,真没意思,本来想逗一逗二哥,谁知道二哥如此无趣,一下子便猜到是我,还说我刁钻调皮,真是让人家寒了心,真是没意思。”
眼前的年轻女子正是林府大小姐,林羽凡的小妹——林一宁,离家三年去往无量山学法,今日刚刚归来。
林一宁闷闷不乐,只是踱步又不上前,脸上尽是愁闷之情。
不过这飞石绝技,本就是林羽凡教授,他能猜到自然也不是什么怪事。
“一别三年,难道一宁不曾想念二哥吗,二哥可是日夜思念的紧呢!”
林羽凡起身去迎,还未出凉亭,林一宁便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满面难掩的欣喜之色。
“此话当真,二哥可真的日夜思念于我!”
话才说完,林一宁便又收起欣喜,假装镇定,绕过林羽凡径直往桌前坐下。
“我才不信,刚才还说我刁钻,如今又说思念,除非你证给我看,要不以后我就不再理你。”
林一宁坐在桌前,一脸傲娇,不时的看看林羽凡,看到他为难的样子,又转头偷笑。
面对自己这个调皮的小妹,林羽凡实在无可奈何,可又不得不低头认错,于是便上前作揖道。
“二哥有错,实在不该拆穿大小姐的精心设计,也不该说大小姐刁钻调皮,请大小姐就原谅二哥吧。”
不等抬头,林羽凡便听到一宁的笑声,
林一宁掩了掩内心的欢喜,随后便清了清嗓子,学着男人的声音说道。
“看你态度诚恳,这次便原谅了你,若有再犯,定罚不饶!”
说罢林一宁便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林羽凡抬头看到小妹如此欢心,自己也忍不住喜上眉梢。
“你这丫头,就会捉弄二哥。”
林羽凡回原处坐下,随手斟了一杯清茶,正欲品尝,不料被林一宁抢过,还不等林羽凡阻挡,便一杯下肚,瞬间被烫的活蹦乱跳。
“你这丫头,还是原来的急性子,这滚烫的茶,怎能如此喝法,快让二哥看看,烫坏了吧!”
林羽凡看着林一宁被茶水烫到,只是心疼,连忙起身上前,见林一宁的舌头被茶水烫的通红,是又想笑又心疼。
“你这丫头……”林羽凡还是笑出了声。
“二哥还取笑我,哼!”林一宁伸着舌头自然说不清话。
“好了,不笑了不笑了……”
林羽凡顺手拿过一个橘子,剥开来,喂着一宁,边喂边说:“看你下次还急不急。”
林一宁也不说话,只是幽怨的小眼神看着林羽凡,随后吐出一个“哼”。
看林一宁并无大碍,林羽凡便又回原处坐下。
“小妹离家三年,去往无量山学法,可有所收获啊?”
听到林羽凡此言,林一宁仿佛忘了疼痛,随即起身,昂首挺胸,满面自豪之情。
“那是自然,学法三年,我如今已达到炼神境界,对付那些世间凡体自是不在话下!”
看到林一宁如此自信满足,林羽凡自是欣慰。
“小妹有如此斩获,属实不错,也不枉费你三年之功啊!”
林羽凡斟上一杯清茶,浅尝一口,随手又把一杯放凉的茶,推到林一宁面前。
“若是我勤加练习,我定能再上一境,连师傅都说我天资聪颖,只不过,只不过……”
林一宁欲言又止,端起眼前的茶碗,先是浅尝一口,以防重蹈覆辙,见茶已凉尽,便一口下肚,颇有女侠之风。
“只不过什么,当着二哥的面还有何不可说的?”
“只不过,我永远也赶不上二哥的境界,二哥你早已为半仙之体,亚圣境界,除了师祖,这东华神州有如此境界的人,怕是只有二哥你一人了,如今我方才从凡体到达炼神境界,还要经化气,归虚,大乘,才能到亚圣境界,唉……”
林一宁说完,便坐下身来,脸上毫无刚才的傲娇之气,当然在他这个学法天才哥哥的面前她自然是自豪不起来。
说起林羽凡,东华神州习武学法之人,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八岁炼神,十二岁化气归虚一体练得,达到了大多习武学法之人一生都不能到达的境界。十八岁一夜之间悟了大乘境,二十二岁便一举飞升亚圣,若不是三年前家中有事召回,说不定林羽凡此时已经达到世人只听说过而未见过的最高境界——元圣。
“好了,好了,你一个女孩家,不必学那么深得道法,只习得基础,用来防身即可,再两年二哥替你寻个好人家,你的一生便圆满了。”
见林一宁满脸愁容,林羽凡只得出言宽慰。
“我才不要嫁人,家人有什么好的,我就要学法,然后再去浪迹天涯,我才不要有束缚,若是二哥嫌我是个累赘,偏要我许配人家,那我便去无量山,再不回来了!哼!”
林一宁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撅着小嘴,转过身去,气喘吁吁的一肚子愤懑之气。
“好了,好了,是二哥说错了,小妹若不想嫁人,我便一直陪着你,过些时日,我再教你些道法,小妹别生气了!”
林羽凡着实没一点办法,只是劝慰,谁让自己只有如此一个的宝贝妹妹呢。
“此话当真,那我们拉勾!”
林一宁听言回过头来,试探性的问,顺便伸出小手指,想要拉勾约定。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玩小孩子的把戏?”
“此话差矣!只有小孩子的约定才最真诚,大人的约定总会变了味的!”
林一宁一脸正经,随后又伸出手来,问道:“你来不来?”
林羽凡见势用小拇指勾着林一宁的小拇指,然后两人的大拇指一对,约定便已完成。
“还是二哥对我最好,你可要遵守自己的约定哦!”
林一宁瞬间满心欢喜,少女的心总是阴晴不定,喜怨无常,或许是因为心思简单,所以才波动不断。
“肯定,肯定,我怎么会骗我的小妹呢?”
看着林一宁高兴的来回走动,喜笑颜开,连枯燥的秋天仿佛也有了色彩,林羽凡只是满口答应,希望自己的小妹圆满。
不觉炉火已白,茶气淡化,林羽凡和林一宁也都回到原座,品尝着秋味淡然。
“一宁,你师傅吴道子近来可好?”
林羽凡先是开口,离开无量山三年有余,自当挂念,又无处打听,如今一宁归来,自是最好的传话筒。
“我师傅他老人家还好,吃的下睡得香,前些日子还念叨你呢。”
林一宁一口茶还未喝完,也不等林羽凡再问,便又接着说道。
“他说你这个小师弟是天选之子,只习得几年法便让他们这些师哥望尘莫及,怕是这一世再如何刻苦学法,也无法与你比肩而立了。”
林一宁说的起劲儿,林羽凡却听的尴尬。
“这个吴道子,都五六十岁了,还如此刻薄。”
“我师傅这可不是刻薄,是羡慕你啊,他苦习道法,如今也难到大乘之境。如今你的名字可是在无量山响当当的存在,你的传奇可着实激励这我们这些后起之辈啊!对了,二哥,要照学法的辈分,我是不是还得尊称你一声师叔啊。”
林一宁刚说几句正经话,就又开始调皮起来。
“你这丫头,又没正形,看我哪日见你师傅,定教他好好调教于你!”
“不敢,不敢,一宁知错了,还请师叔饶过。”
见林一宁转模作样的作揖,林羽凡抬手准备敲打林一宁一番,不料被一宁抬头躲过,两人只是相视一笑,悲凉的秋多了一分乐趣。
“不闹了,不闹了,我回来时,师祖有话让我带给你。”
见林一宁表情变得严肃,林羽凡坐回原处,他想听自己的师傅对自己有何嘱咐,于是便问。
“你见到我师傅,你师祖了?”
“没有,自从三年前你下山,师祖便独自居于山顶的小殿中,连我师傅也不曾多见。”
听到此言,林羽凡一阵沉思,看着天边,夕阳正盛,霞云万里。
三年前,林羽凡下山,他师傅玄虚法师再三苦留,林羽凡仍是下山,或许在玄虚法师心里,只有林羽凡一人能飞升元圣,振兴无量山,但林羽凡终究还是辜负了师傅的良苦用心。
“二哥,二哥……”
林一宁的声音把林羽凡从回忆叫回到现实,看着林羽凡仍是失魂愣神,林一宁便接着又说。
“我走时并未见到师祖,只是行至无量山下,师祖的随侍小童叫住了我,递给我一卷黄色锦书,说是师祖手书,让我务必交到你的手里。”
说罢林一宁从怀里掏出那卷黄色锦书,递给林羽凡。 林羽凡接过锦书,急忙打开,锦书空白,并无一字。
“这师祖好生奇怪,让我带手书来,却不见一字。”
林一宁看着空无一字的锦书不禁疑问,她又怎会知道这是法门秘术,要施法才能看得到字。
只见林羽凡双指并作一起,扫过锦书,顿时字迹立现,林一宁来不及惊叹,便看到锦书上写着。
“爱徒羽凡,
今世道混乱,人心难测,你天资聪颖,但为人良善,必定要独善其身,不可身陷俗世,遭受大祸,搭上这一身道行,切记切记!
师玄虚 ”
看过书信,林羽凡一心疑惑,并不知师傅所言是何意图。
“这师祖也是多心,二哥你道法如此高深,能有什么灾祸?”
林一宁傻傻的看着林羽凡,林羽凡半仙之体,亚圣境界。林一宁自然不信他会有什么灾祸。可人心险恶,世道不堪,又岂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懂的。
“不可乱说,师傅既出此言,必有深意,不可乱自揣测!”
林羽凡仍是看着面前的锦书,深思而不得其意,低声喃喃“师傅此言到底是何意呢?”
“莫烦,莫烦,万事莫烦,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二哥烦个什么?”
林一宁一把夺过锦书,收了起来,对着林羽凡憨憨一笑。
林羽凡看确实悟不出什么,也只好作罢。
“唉,你这丫头。对了,回来可曾去拜过父亲母亲,可曾见过大哥?”
“还未曾去过,再说我也不想见他们,我只愿和二哥待在一起。”
林一宁转过头去,也不再吭声。林羽凡一眼看出了林一宁的心思,便又开口说道。
“当初你擅自离家去无量山学法,父亲母亲虽心有恼火,但事情过去这么久,他们只愿盼着你归来,再说亲人间哪有什么隔夜的仇?”
林羽凡见林一宁仍不回头,林羽凡接着说道。
“走吧,有二哥在,你怕的什么,有什么事自有二哥替你兜着底。难道你连二哥也不相信吗?”
说罢林羽凡便拉起林一宁,准备往前堂去。
林一宁小嘴一撅,一脸幽怨,但还是难掩内心的喜悦。
“这可不是我要去的,是你要我去的哦,一会儿要是父亲骂我,你可得救我!”
“好,好,好!”
林羽凡一边推着林一宁往前,一边满口的答应。
夕阳已晚,浮云也归,苍穹只剩西边一片火红光明,转眼光明将近,一片灰白。
林羽凡推搡着林一宁来到前院,此刻正值晚饭时辰,府中老少忙作一团,如此大的阵仗在林府确是稀松的日常。
“老爷回府了!”在下人的呼喊中,一位苍髯老者进入府来,一身紫色官袍,自是官位不低。
看到父亲林叶生回来,林一宁躲到角落,生怕父亲看到了自己,会招来一顿责骂。
林羽凡拉过林一宁便往正堂走去,林一宁边走边退,但架不住林羽凡力大,终究还是随着林叶生的脚步走入正堂。
看到林羽凡来到,又瞧见林羽凡身后藏了一人,林叶生便问道。
“凡儿,你身后跟的是何人呢?”
“父亲,是……”林羽凡话还未说出口,手臂便被林一宁狠狠一掐,顿时语塞。
林羽凡也是调皮,只是让了一个身位,林一宁便出现在林叶生眼前。
林叶生先是一喜,而后又是怒气上头。
“你还知道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林一宁见状便又躲到林羽凡身后,忙拉着他的衣袖求助。
“父亲,当日一宁出走学法,自是她的不对,如今她也知道错了,三年来也学有小成,还请父亲饶恕于她!”
见林羽凡求情,林叶生也只好就坡下驴,说道:“罢了,罢了,回来就好,快去请你母亲出来吃饭,她这三年可是想你想得快疯了!”
“好嘞,我这就去!”
林一宁听到父亲原谅自己,便一溜烟儿又蹦又跳去往后堂请母亲出来用餐。
下人把饭菜已经准备妥当,林羽凡先是请父亲坐下,然后看着林一宁携着母亲有说有笑欣喜而来,也共同坐下。
“父亲,大哥今日为何不曾同你一同回府啊?”
见大哥未归,林羽凡问道。
“下朝后,圣上召唤,估计不久便会归来,我们先行用餐,不必等他!”
林叶生话才说完,府门口便传来呼喊:“大少爷回府了!”
声音还未完全消退,只见一位壮硕男子身着大将军的盔甲来到正堂,他正是林家大公子——林昊天,虽名字起的文雅,但为人跋扈,做事高调。
“我回来了!”
林昊天脱掉盔甲,来到桌前,看到小妹林一宁归来,也是一怔。
“小妹什么时候回来的?离家三年可习得什么法术?可曾有你二哥的修为境界?”
不等林昊天问完,林一宁开口便说,她实在看不惯自己眼前这位大哥的跋扈。
“今日方才回来,我不过是学些微法杂技,怎能与大哥的武朝大将军相比,大哥权势滔天,怪不得说话如此霸道!”
林昊天被林一宁的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憋的满脸通红。
林羽凡见状,便开口说道。
“大哥莫怪,小妹年少无知,说话属实无理,大哥大人自有大量,便不和他计较了吧。”
“我怎么会和自己的小妹计较呢,你说是吧,小妹。”
林昊天一脸假笑看向林一宁,一宁却是头也不回,只“哼”了一声。
“好了,好了,都开始吃饭吧。”
林叶生的声音阻止了这场闹剧,大家也都不说话,开始吃饭。
茶余饭后,林一宁陪着母亲往后堂去了,她们有太多的话要说,林羽凡正欲离去,不想却被林叶生叫住。
“凡儿,你先不要回房,为父有事要同你商量!”
林羽凡停住脚步,拱手行礼,随即问道。
“不知父亲有何事吩咐?请父亲示下!”
“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爷三儿许久未曾酌酒相谈,为父在后堂备下一桌酒席,今天我们三个不醉不休!”
林羽凡虽心有疑问,但还是随着林叶生,林昊天先后步入后堂。
还没等林羽凡坐妥当,林昊天便递上一杯酒来,林羽凡刚刚接过,林昊天便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大哥干了,二弟你随意!”
林羽凡本就不喜喝酒,酒量有限,于是浅酌一口,便说道。
“大哥见谅,愚弟酒量浅薄,不能随饮!”
“无妨,无妨,大哥今天高兴,不必在意!”
话还未说完林昊天又是一杯下肚,满面春风。
“有何喜事,能让大哥如此高兴,莫不是大哥又升了官?”
林昊天仍是喝酒,林叶生接过话来,解开了林羽凡的疑惑。
“凡儿所猜不差,今日圣上刚升了你大哥为大司马,总管天下兵马。”
“如此好事,怪不得大哥如此高兴,来,让愚弟陪上半杯!”
林羽凡端起刚才尚未喝完的那半杯酒,作势与林昊天碰酒。
“二弟这杯酒,大哥领了,只不过……只不过……”
见林昊天说话吞吞吐吐,林羽凡便又问道。
“不知大哥可还有什么为难之事?”
林昊天听言不语,似有所求,但却张不开口,等了许久,最后还是林叶生开了口。
“如今为父已经老迈,你大哥虽荣生大司马,权势滔天,但东华神州道法门派众多,错综复杂。你大哥的意思是,借助你的力量,打压这些门派,到时候你大哥拥有天下权势,你坐拥道法大宗,那时候整个天下不都是你们说了算吗!”
“是啊,二弟,到时候我掌握朝廷,你独步道法之门,如此,天下岂不尽是我们林家所有!还希望二弟助我,也兴我林氏家族!”
林昊天顺着林叶生的话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林羽凡听言大惊失色,不曾想自己会沦为大哥追求权势的工具,也不曾想林昊天野心如此之大,做了大司马还不满足,还要染指道法之门。
林羽凡想起今天下午师傅嘱咐,于是便装作酒醉,覆面于酒桌之上,只一个劲儿的说:“我醉了,醉了!”
林昊天见状,只是又大口喝过两杯酒,只撂下一句:“你不助我,自然有人助我,到那时,便不要懊悔今日!”
说完林昊天把酒杯狠狠摔碎,愤恨而走,只留下装醉的林羽凡和林叶生一个劲儿的叹息。
秋风萧瑟,皓月初登,暗淡的光温暖不了凄凉的夜,更何况,浮云遮月,更无半点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