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季哲坐在床上,拆开陈怡的信。
“帅哥,节目是不是很惊险、很刺激,让你感觉值回票价了?放心,我一向不白占别人便宜。更惊险刺激的还在后面,只是这次的表演者就不是我和我姐了,欲知后事如何,请敬请期待。下面是我的账号,别人要我的好友位可是要付钱的,看在你请我吃夜宵的份上就免费送你了,而且加一送一,我把我姐也推给你。”
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信了陈怡的话。他不清楚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于是按照陈怡写的账号添加好友,想要问清楚。她的昵称是“萌倒驴牌萝莉”,头像上挂着一张十二岁左右的双胞胎姐妹的合照。
他发送好友申请。按照陈怡的生活作息规律,应该要等到晚上她才会通过。
他忍不住回想起列车上的情景,仍然感觉心有余悸。陈怡说中了车厢会因山体滑坡而脱轨,而陈羲又用神奇的能力规避了死亡结局。然而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在列车驶过,看到山体滑坡的新闻后才感叹自己命大。
自己对这个世界究竟了解多少?
巫倩雯打来视频电话,见他面色不好,便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吓人的事情。他点头。她对女朋友的直觉颇感自豪,问他事情经过。他只说没什么,话题随即转移到自己在火车上遇到的一对双胞胎。通话在欢笑中结束,临结束时巫倩雯再次叮嘱他不要摘下项链。
“朋友,你女朋友真漂亮啊。”住在上铺的李展雄伸出头来说,“女朋友这么漂亮肯定要结婚的吧?要不要考虑我们的珠宝。”
李展雄的目的地也是招摇山。杨季哲和他巧合地住进了同一家旅社。看到李展雄进来的时候,他怀疑在新闻上看到的李展雄和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保守估计,李老板身价在二十亿左右,手里囤的珠宝也价值千万。但他不仅和自己坐了同一辆绿皮车,还屈尊在低端的青年旅社落脚,和自己成为短暂的舍友。
问他为什么住在这,他笑呵呵地说:“省钱,省点儿好。”
晚上七点钟,陈怡通过好友申请,发来一个可爱笑脸。杨季哲和她短暂寒暄后,问道:“我明天还会经历什么?”
“我哪知道。我只是隐约觉得你这次不会太顺利。你当女人……女孩的第六感也好,骗局也罢,注意留意周围就得了。”她说,“反正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骗局。我们都只是骗局中的牌,用牌去骗人。换句话说,我是骗子,你也是骗子。”
“我没骗你吧?”
“懂的自然懂,不懂的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以后就懂了。懂不懂?”陈怡发了一串懂哥经典语录,“不说了,打游戏了。想说等明天早晨跟我姐说。我姐这会儿睡着了,我先推给你。对了,我打算做主播赚点钱,把直播间地址发给你,有空过来刷几个超火,一个不嫌少,十个不嫌多。成为榜一大哥我请你吃饭,你掏钱。”
她给杨季哲推了一位昵称为“羲怡”的好友,用着和陈怡一样的头像。他发送好友申请,同时点进陈怡的直播间。
新人的直播间人气寥寥,背景音里敲击键盘和谩骂声不断。她偶尔跟弹幕互动几句。杨季哲注意到一个昵称正在迅速登上贡献榜榜首,叫“污老四”,心想真的有老板为女主播一掷千金。
他看了一会儿,点了个友情关注便退出直播间。第二天早晨七点,他同陈羲聊了几句。
“请您不要多打听,以后会知道的。”她讳莫如深。
他怀着不安的心情吃完早餐,收拾起采访设备,搭车驶向招摇山。招摇山内仅有一个村落,被称为“建在矿石上的村子”。在招摇山的采矿业兴起后不久,它便靠矿石发了家,由贫困村一举成为整个烛龙界有名的富豪村。村长率领全村人开垦荒地、扩建房屋、大修马路。富丽堂皇的别墅在柏油路两侧林立,繁荣程度堪比城市。
杨季哲尽量露出轻松的笑容,找到一位在外闲逛的村民,出示工作证件,“您好,我是个记者,请问可以采访您吗?”
村民点头。杨季哲在合适的角度搭好支架,把摄影机搭在上面,打开录音话筒。
“请问您了解招摇山最近的异象吗?如果了解的话请讲一讲。”
村民道:“我们经常会去招摇山内采些祝余或者打点野味。大概五六天前,我们去招摇山的时候总能在石头上看到那些脚印,怪吓人的。而且在很多地方都能看到灰色的毛。我们几辈子都生活在这里,根本没见过长着灰毛的野兽。”
一个女村民走过来,说道:“我家男人昨天晚上喝了点酒,说上山的时候看见了动物的残肢。他说那残肢得有一米多长,还说不像是被砍下来的,倒像是被扯下来的。又说什么听见了吞咽声音,吓得他赶紧跑回来,以为山上闹鬼了。我骂他闹了个酒鬼。他肯定是喝多了。”
杨季哲又接连采访了一些村民,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他了解到这座村子还保留着祭祀山神的习俗。有的村民认为山神不满意祭祀仪式,要给村子降下惩罚;而有的村民认为山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他害怕掀开招摇山的神秘面纱,不知道面纱下是绝世美女还是牛鬼蛇神。一月三千块不值得玩命,但完不成任务就不能转正加薪,自己和女朋友的生活也不能好转,更不用谈婚后保障。他决定去招摇山深处查看一番,至少去登山队到过的地方看一看,想来那里应该是安全的。
他远远便能望见尚未恢复的棕黄色地带,大概占据了目之所见五分之一的面积。一阵风吹过,黄沙飞起。在外逗留的村民纷纷跑进别墅。他为躲避黄沙,跑进一家饭馆。饭馆里只有他一个顾客。老板说刚才听到杨季哲在外问有关招摇山的问题。
“您怎么看?”杨季哲问。
“我们这里,谁家有人去世都埋在招摇山。前天赶上我老爹十周年。我去上坟的途中,发现有一座墓像是被盗了,土翻得到处都是,棺材板都倒在一边。我赶紧跑到我老爹的坟上,心说这盗墓贼可别盯上他的坟,里面不少值钱东西呢。幸好,除了那座坟之外,没有哪座坟再有被盗的痕迹。
那座坟的家属我还认识。是个女人,大概八年前来到这里,就住在我家隔壁,平时走动也多。她说那里埋的是她的儿子。事情发生后,她就搬走了,别墅也挂牌出售了。她是个挺可怜的女人,中年死了儿子,墓还给盗了,不知道上辈子犯了什么天条。”
“您之前还听说过哪座墓被盗过吗?”他追问。
“这倒没有了。以前谁家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能给死人的东西就更少了,盗墓贼看不上这里。之后有人愿意往这里投钱,家家富裕起来,山里天天轰隆隆跟打仗一样,盗墓贼即使想来也不敢来了。”
吃过午饭,杨季哲向招摇山深处进发。柏油路往上是延绵起伏的山路,顺着西南方一路蜿蜒到远方。他跨过尘土飞扬的采矿区,进入树林地带。茂密的树叶隔绝了采矿区的炎热。他放眼周围,可见几处坟墓,墓碑上用红色的字体写着一个大大的“迁”字。
及至中央地带,采矿区的喧闹声已逐渐远去,耳边除了蝉叫鸟鸣外,还夹杂了一些怪异的声音。他驻足侧耳,那似乎是吞咽声。
他捡起一根还算笔直的木棍,另一只手握住项链的吊坠,缓步向前。
一块碎石顺着山体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杨季哲向声音方向转身,见到一块石墩。石墩上还印着那对脚印。
直到亲眼见到才明白,脚印比他想得还要大。他身高一米八,穿四十三码的鞋。他大体估计,如果这双脚印的主人去买鞋的话,大概得七十码才能勉强穿得下去。
这意味着脚印主人的身高最少两米三。银背大猩猩臂展都没这么长!
石墩周围再没有脚印。他用手机拍下图片,继续向前。沿途又见到几次脚印,大小与之前见到的无二。及至第五次见到脚印的时候,他骇然见到了躺在脚印旁边的残肢以及点点血迹。血迹没有干透,顺着石墩边缘滴落在地。
他慢慢靠近残肢。残肢大概有一米五长,粗细堪比他的大腿,灰毛,指甲尖锐,手指攥成拳头。它的主人似乎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他已经萌生退意,但内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往前走,仿佛不去就要抱憾终生。耳边此时连蝉叫鸟鸣都已经消失,啃食和吞咽的声音却愈发明显。他直冒冷汗,呼吸急促,只有手里的木棍能给他一点微弱的安全感,脚步不受控制向前迈动。
他不清楚连鬼屋都不敢去的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
走出树林,不远处是清澈的河流。他见到一个人背对着蹲在河边,似乎是在喝水。这人赤裸上身,健壮的古铜色背肌在阳光下闪光。见到人类,他松了一口气。
“您好,请问您是下边的村民吗?”杨季哲上前打招呼。
那人直起后背,头颅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扭曲一百八十度,一双没有瞳孔的猩红眼睛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