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一周的军训结束，有两天假期。
邢白拿着新到手的五千块奖学金，硬是把邢奶奶拖到了市医院，做了个肺部CT。
“你奶奶这个肺部显示有块阴影，可是是肿瘤或者肺癌，需要做个切片，再确定一下”。
邢白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微微有点愣怔。肿瘤，癌症，怎么会呢……
医生叮嘱明天再来取结果。邢白没把实话告诉邢奶奶，只说肺部有炎症，等明天他再来拿报告。
回到家，邢白翻出银行卡，平时家教的钱，邢奶奶都让他自己存在银行卡里，留着以后上大学。
邢奶奶的工资卡也在他这，平时都是他去银行取钱。
每个月的退休金，去掉日常开销，奶奶吃药，卡里有多少钱他心里有数。
如果是癌症，就算除去报销的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而他们的存款显然不够，无论怎么样都要给奶奶治。
第二天一早，邢白来到市医院“确诊是小细胞肺癌”。
医生看着面前的少年“你父母呢，让他们来吧，需要确定一下治疗方案”。
“您和我说就行，家里就我和奶奶”，医生听到这，只是同情的看着他，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是小细胞肺癌早期能控制住，不用担心，但是你奶奶年纪大，不建议手术。我建议化疗”。
“医生，这个病，需要多少钱？”邢白直白的问。“前期化疗，后期还要放疗”医生说了一个大概的数。
“谢谢医生，明天我就带奶奶来”。“行，明天来直接办理住院”。
邢白一个人回到家附近的篮球场，坐在台阶上，两手抱着膝盖，下巴垫在上面，直直的看着地面。
卡里的钱只有个零头那么多，周末要不再找几个家教，放学要不再去找个兼职？
邢白一笔一笔算着账，不够，还是不够……
太阳越升越高，九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本应该是炽热的，可是邢白却感觉不到温暖，只有一阵阵凉意，从心底冒出来……
“邢白？”邢白迷迷糊糊的抬起头。
顾岑拿着篮球，想来玩一会儿。老远就看到场边的台阶上坐着个人。走近了才发现是邢白。
邢白抱着膝盖坐在那，可爱的脸上没了平时的冷淡。而是一种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发呆的表情。
看着这样的邢白，顾岑没敢大声说话，只是轻轻的唤了声“邢白”，顾岑蹲在邢白面前，抬头看着他“怎么啦？”
邢白眨眨眼，这才意识到面前多了一个人，瞬间直起身子“顾岑？你什么时候来的？”邢白又穿上了铠甲，刚刚的软弱好像是一时的假象。
顾岑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刚到，看你在这坐着，打球吗？”
没有人喜欢暴露自己，而且他们也没那么熟。
“不了，你玩，我得回去了”说着就要站起来，结果起到半道突然往前一趴。
顾岑还蹲在原地，手忙脚乱的接住趴过来的邢白，重心不稳，一下子坐在地上。
邢白的头埋在他的胸口，看着趴在胸口的邢白，顾岑感觉一股说不上来的慌乱。
来不及多想，赶紧扶住邢白“你怎么啦，没事吧？”邢白红着一张脸，尴尬道“腿麻，起不来了”。
见邢白没事，顾岑才放下心来，也不好继续抱着人家，赶紧起来，想把邢白也扶起来。
“别动别动，等我缓缓”，邢白缓缓挪动双腿，感觉有一万只蚂蚁在里面爬。
等缓过劲来，邢白才想起来，刚把人给扑倒了。
“嗯，刚抱歉”邢白躲闪了下眼神，又故作镇定地看向顾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酷哥的形象，突然坍塌了。
邢白对外一直保持着酷哥人设，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不太会和人交流，也没有太多时间能用到人际交往上。
毕竟要当学神，总要比常人付出的更多，更努力才行。周末，还要兼职，并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顾岑看着有点傻乎乎的邢白，好像这才透过表象，看到躲在盔甲后面，真正的邢白是什么样子。
“没事，可以起来了吗？”说着伸手去扶他。
“不用不用”邢白实在不习惯别人的肢体接触，于是自己站了起来。
“你玩吧，我先回去了。一起走吧，我一个人也没意思”。
不等邢白再说话，顾岑先转身往回走了。
邢白看着顾岑的背影，也没再说什么，跟了上去。
两人依然一路无话，静静地走在无人的巷子里。时不时的传来几声鸟叫，顾岑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邢白时的情形。
当时的自己一身狼狈，邢白被逗得哈哈笑。
只是当时没有注意，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之后的见面中，再也没见他笑过。
走到分别的路口，顾岑停下脚步看着邢白。“如果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说，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朋友”邢白在心里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
他的朋友只有林时、高扬他们几个，还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学校里再没有走得近的。
他也从来不觉得没有朋友，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突然多出来一个朋友。
现在，他们是朋友了？
顾岑看邢白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也看着对方静静等待。
“好”邢白点点头。
顾岑对他笑笑“再见”。
邢白还沉浸在多了一个新朋友的震惊里，下意识的也跟着笑着说“再见”。
看着对方圆圆的眼睛变成弯月亮，脸上笑出的一对小酒窝，顾岑搓搓指尖，好想戳一戳。
原来他笑起来比想象中的样子还要可爱，看起来软软的。
一直回到家里顾岑才从那对小酒窝里走出来。
院子里的桂花开了，一粒一粒的花朵金灿灿的躲在树叶间，却藏不住那诱人的香甜。
邢白因为多了顾岑这么一个朋友，短暂的从缺钱的烦闷中解脱出来。
一直走到楼下，抬头看着属于他们家的那扇窗户，突然做出一个决定。
回到家里。
邢奶奶正戴着老花镜在窗前织毛衣。“奶奶回来啦，快来看看，奶奶给你织的毛衣怎么样，再收个边就完成啦。”
“好看”邢白摸着毛衣，软乎乎毛茸茸的。
“报告结果是不是不太好”奶奶平静的问。
邢白抬起头看着奶奶“嗯，小细胞肺癌，明天咱们就去住院，医生说了能控制住”。
“小白……你听话去住院”。邢白瞪着眼看着奶奶，眼圈渐渐变红……
看着他这个样子，邢奶奶也不禁红了眼圈“奶奶什么时候不听话啦，但是需要多少钱，你得告诉我呀。”
邢白把医生的话告诉奶奶，实话实说，这件事没法撒谎。
邢奶奶是国企退下来的普通职工，退休工资并不高。以前她爱人还在时，两人也有点积蓄，后来爱人重病，把还算小康的家庭掏空，还欠了不少外债。
最后人还是没能留下。那些外债一直到邢白两岁时才还清。
想想那几年，一边还债，一边养个孩子，她自己年龄又大了。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如今轮到她了，她不能让还是孩子的邢白背上这样一个包袱。
可是，她又不能直接说不治，邢白接受不了。
“奶奶咱们把房子卖掉吧，你相信我，要不了几年，我大学毕业了，肯定能给你买个大房子。”邢白把刚在楼下突然想到的办法说出来。
邢白知道，邢奶奶一直想把房子留给他，最近几年她身体不好，很怕自己万一没了，邢白会无家可归。
这个五十多平的小房子，能让邢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邢白一直都很优秀，除了和人交往以外，平时思维做事都像个大人。
但是在亲近的人面前，一眼就能看出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会想太多后果，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他认为自己可以挣钱，他就去干家教，找兼职，选二高。对于背后别人的议论，他从来不会在乎。
现在，他认为奶奶治病最重要，唯一的方法就是卖掉房子。
那就卖掉，有奶奶的地方才是家，如果奶奶没了，留着这个房子也没有意义。
“小白，奶奶年纪大了，而且也不一定就能治好”。奶奶停顿了一下“你过世的爷爷，当年也是癌症走的”。
邢奶奶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抬手擦干他脸上的泪水。
“不一样了，现在医疗进步了，医生说了可以控制住。”
“我只要你陪着我，你乖乖，听话，好不好。”邢白抽噎着。
“你如果不去医院，我也不上学了”。邢奶奶知道邢白有多倔强。
“唉……”邢奶奶把手放在邢白头顶轻轻揉了揉他的短发，软软的。
“好，奶奶都听你的，我去医院，你好好上学。我等着你给我买大房子。”
正午的阳光从窗户照进屋里，在地上洒下一片金光。也驱散了邢白心里的那片乌云。
商量完，邢白从书包里翻出记录本，拿起座机，给班主任吴老师说明情况请了三天假。
要安排奶奶住院，要找中介把房子挂出去，还要再租个房子，最好能够在找份兼职，邢白在心里做好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