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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重生+渣男悔过自新+奶爸+宠妻+事业暴富当年太过混账,妻子离婚出走。一次在外胡混彻夜不归,导致一双儿女被拐走卖掉。为找孩子,他父母也遭遇不测……时隔二十多年,秦向河再次回到逃离的家乡。本以为能坦然面对过往,却发现仍过不了心中那关。意冷之际,他意外回到了孩子被拐的当夜。这一世,他不光要照顾好孩子,还要宠爱妻子。更要努力赚钱养家!
主角:秦向河 更新:2023-01-31 22: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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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秦向河的其他类型小说《睁开眼,回到老婆怀三胎的那一天》,由网络作家“胡椒不吃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乡村重生+渣男悔过自新+奶爸+宠妻+事业暴富当年太过混账,妻子离婚出走。一次在外胡混彻夜不归,导致一双儿女被拐走卖掉。为找孩子,他父母也遭遇不测……时隔二十多年,秦向河再次回到逃离的家乡。本以为能坦然面对过往,却发现仍过不了心中那关。意冷之际,他意外回到了孩子被拐的当夜。这一世,他不光要照顾好孩子,还要宠爱妻子。更要努力赚钱养家!
“拉出来,拉出来,别给搞死了……”
秦向河两手乱抓,撑到东西,猛地挺身仰头。
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如风箱抽动。
冷水从头淹过脖子,倒灌进口鼻,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挡在眼前的黑影闪开,豁然一亮。
这是一间茅草屋,墙壁糊抹的黄泥皮,斑驳脱落,脚下是夯实的灰泥地。
灯泡摇摆不定。
晦暗光线下,一张破旧大木桌,上面丢着纸牌。
桌子对面,一个碎花衬衫的矮胖青年站起来,脚一踩板凳继续道,“不过,你要真把这王八蛋给弄死,那也是为民除害啊!”
“你是谁,要多少钱?”秦向河的第一反应,是被绑架了。
时隔二十多年,再次回到家乡,在县里招待晚宴上,破例喝了酒,醉后,没想会发生这种事。
“日你大爷的,是不是灌傻了?”又一声嗤笑在旁边响起。
秦向河转头,才看清刚闪过的黑影,是个额头上长黑斑的秃头男人。
张余?
醒目特征,让一个名字立刻在他脑海浮现。
张余曾经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同村人,家住村子大后头,初二辍学后,一直跟着邻村刘大胖混东混西。怎么会来县城?
不对!
张余得有五十多岁了吧,不可能这么年轻,简直跟当年他离开村子时一样。
凉水流过脸,秦向河昏沉脑袋,有了一丝清明。
目光再次转向桌子,望着当年喜欢穿标志性花衬衫的刘大胖,他脑袋嗡鸣。
怎么回事!
绑架他的是张余和刘大胖?为什么!还有,他们为什么这么年轻。
还有这间暗仄茅草屋,那么的眼熟!
秦向河低下头,当看到撑住水缸的左手,竟然是五根手指,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他年轻时太过混账,婚后游手好闲,吃喝赌占全。
先是和父母反目分家,几年后,气的妻子狠心抛下一对儿女走了。
然而,他仍是不思悔改,家当输干净了,就开始到处借。
两个孩子扔家里经常饥一餐饱一顿,实在揭不开锅,就厚着脸皮赶去爷爷奶奶家或邻居那吃顿饱的。
有次,为能出去赌个痛快,他夜里悄悄把孩子锁家里。
等第二天中午酒醒回来,发现大门锁被撬,孩子不见了踪影。
为找寻被拐走的孩子,半个月后,父母也遭遇不测……
种种,让他难以面对,怯懦的选择了逃离。
而这一逃,就是二十多年。
为戒赌,他当初离开家乡便狠心切掉了小手指,从底层摸爬滚打,慢慢到掌控一家规模近亿的金湖集团公司。
在外人眼里,他无疑是成功人士,钻石王老五。
可他自己明白,多年努力,不过是在逃避现实而已。
“大刘哥,不然算了。向河这都喝迷了……”
秦向河抬头,木然看向年纪轻轻却早谢秃顶的张余。
“就你屁话多,再说,连你一起收拾,信不信!”
骂完,刘大胖踢开脚下板凳,绕到水缸前,斜乜,往秦向河脸上吐了口烟,“今天你跪,这事才算完。不跪!哼……”
见一旁傻大个张余呆站着,刘大胖把烟头弹过去。
火星迸溅,张余忙扑掉身上烟头,脸上露出讨好笑容,马上反应过来的对秦向河说,“向河,快跟大刘哥赔不是。等你呢,等借来钱,还能多打几圈。”
“什么东西!给你脸了,在老子面前装人五人六的!继续!”刘大胖一跺脚,转身将紧闭的大门一拽,“给你来点刺激的,哈哈~”
一股裹着寒气的山风,狂乱吹进门,冻得上身都湿了的秦向河不住哆嗦。
夜色漆黑。
蓦地,一道雪亮闪电划破长空,炸响雷声从屋顶上轰隆隆滚过。
秦向河睁大眼睛,一段陈旧记忆,迅速在脑海铺开。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他被叫去赌钱。
因输得火起,加上喝多酒,就在桌上和刘大胖吵了几句。
后被张余按到水缸里,清醒了,又被劝着给刘大胖斟酒赔罪,等人给他借钱赶来,一伙人接着赌到天快亮。
再之后,他醉晕的撑不住,外面又下过暴雨不好走,便歪墙角眯了会,哪知一觉到第二天晌午才醒。
也就是在那天,等回到家,他发现孩子丢了。
秦向河一个激灵,再次看向变成五指的左手。难道是重生了!
如果是这样……
忽然,有手按住他头,使劲往下压。
秦向河梗住脖子,抬手反扣的用力一扭。
在掉进缸里的张余边噗通水边破声大骂,他牙齿一咬,捞起旁边的酒碗便猛拍过去。
粗瓷碗碎裂,抓起一块带血尖碎片,冲向同时被他一脚踹飞出去的刘大胖。
谁敢挡他回去救娃!
老天爷都不行!
瓷片滴答流着血,秦向河不知是他的,还是张余的。
趴在染红缸里的张余,捂着额头不敢吭声,对面倒地上的刘大胖,一脸茫然。
一步步后退,当踏出门槛,他转身迅速的投入夜色中。
秦向河并非像表现的那么镇定,今晚喝了太多酒,头晕眼花,不是先前被张余按缸里用凉水激,站不站得稳都成问题。
再多待会,或者露怯被看出虚实,他真不一定走得出小屋。
从这去他家所在的茅塘村,有六、七里地,全是崎岖小路。
山风狂卷,秦向河冻得哆哆嗦嗦,心却火热。
他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回到久远记忆里的那个家,守住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的两个娃。
深山乡野,矮树杂草横生,只天空偶尔划过闪电,才能瞬间照亮前路。
秦向河没走多远,酒劲就上涌,漆黑中连绊了好几跤。
不怕摔,却怕被耽搁,会让前世过错重复一遍,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经过一个小水塘,再次被绊倒的秦向河,干脆翻身滚下去。
水冰刺骨,嘴里连泥带水呛进几口,让他终于清醒。
从塘里爬出来,不知是冷过劲,还是想到能再见两个娃的火热心情,他反倒不冷了。
迎着大风,他越跑越快!
不久,又一道长长闪电擦亮夜空,他已经能看到茅塘村的轮廓,依稀可见村东头最边缘的那个矮矮泥巴墙小院。
那就是他的家,曾经的家,曾经埋在心底二十多年的家。
隆隆雷声在头顶滚过,豆大雨点滴到脸上,秦向河泪水忍不住的涌出。
刚看到小院,听巨大雷声炸响,他忽然想到,俩娃从小就怕打雷,而前世他却把门锁死出去赌了一夜,俩娃如果夜里被惊醒,该有多害怕,最后还……
秦向河抹着眼泪,视野又被雨水朦胧。
下一刻,他连忙翻下路坡,从沟边半人高的草丛往前摸。
刚刚闪电亮光中,他突然看到前面岔路口站着两个人,而不远处就是他家小院。
“你快点去啊,别让刘剑家听到……放心,我打听清楚了,人家两口子是什么人,大城市的啊,不是女的实在生不出……明天坐车送过去,拿到钱,说好对半分……”
听着隐约的声音,秦向河攥的指节泛白,却不敢妄动。
天太黑,只能模糊看路口站着两个高大男人,他喝了太多酒,先前滚塘里又被山风吹一路,头脑是清醒了,身体却不一定跟得上。
前方话音结束,其中一个腰背佝偻的走开,往他家小院而去。
另一个男人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根叼到嘴边,手遮雨点的擦燃火柴,复又立刻将火丢地上碾灭。
佝偻腰男人走到小院门外,磨蹭片刻,而后打开大门。
见此,秦向河借着高高草丛,再次往路口潜近。
整个山村被闪电照亮,继而,变得更黑。
趁着雷声滚滚而来的空档,秦向河如豹子般窜到路上,不想又一道闪电亮起,叼着香烟焦急踱步的男人,恰好转过身。
“向河!”
香烟从男人惊慌张开的嘴里掉下,秦向河迎着脸面就是一拳,而后重脚踢向裤裆。
男人如虾米弓腰,他上去紧接一个提膝,再次击中面门,将男人疼喊闷在口中。
天际雷声消失,四下恢复漆黑。
秦向河喘着粗气,又多揣几拳,确认地上男人真的昏迷,这才松开紧捂住其嘴巴的手。
前世从茅塘村逃离,他辗转流浪许多地方,为口吃的,什么都做过,甚至做过一段时间打手。
孩子被拐,父母也因此遭遇不测,他全然不把性命当回事,每次一有冲突,他总是冲在最前,打的最不要命。
正是这样经历和经验,才能在醉酒状况下,唬住刘大胖两人。
所以,如果不是喝多酒,他也不需冒险放另一个人进院子再动手。
来不及歇息,秦向河起身,猫腰往小院而去。
大半人高的院墙,砌起只几年时间,可因用的是泥砖,加上很长时间没修葺,显得残破不堪,仿佛稍用力就能推倒。
院门是两扇简陋灰木板,门鼻上挂着大锁。
来人并没有费劲撬锁,只用类似铁棍的东西把一边松动门鼻撬起,就进去了。
秦向河心中一禀,寻到一根手腕粗棍子握在手里,然后扒着墙头往里看。
先入目的,是用捡来碎石垒成的狭窄厨房,过去便是三间土墙茅草顶的正屋。
此刻,位于正屋中间的堂屋,半扇门打开着,昏黄光线从里泄出,在门外地上印出一个晃动的高大影子。
“大宝、妞妞,不困了。你爸在我那等着你们呢,去晚了,肉可就没有了……”
堂屋传出的声音,让秦向河如遭雷殛。
即使时隔二十多年,依然听出,说话的正是当初他在村里最要好的朋友大俊。
怎么可能!
记得那天被大俊喊去马沟村,和刘大胖张余几个喝酒赌钱,中途和大俊一起输得精光,后大俊说能借到钱,还很有义气说也给他借点。
再之后,大俊借钱来了继续开赌,直到第二天他回去发现俩娃丢了。
但那过后的十几天,大俊一直跟着他一起到处搜寻……
雨滴打在脸上,连带手脚变得冰凉,连棍子掉到地上都不自知。
他想起来了,刚在路口打倒的那个,怪不得觉得有点眼熟,那不是大俊的同学王灿吗。
小学毕业之后,王灿家就搬去了镇上,只每年扫墓祭祖时才回一趟茅塘村。
“孩子正穿衣服,急什么急!向河又回不来,不是说了让你在路口等……”
院子大门吱嘎一声,佝偻腰的身影从里面出来,反手带上门,语气不耐烦着。
当看清门边站的竟是秦向河,以及他拳头和身上沾染的血,男人的脸被闪光映得苍白,“向、向河……”
亮光下,秦向河看清男人的脸,正是这些年一起玩得最好的朋友大俊。
前世俩娃丢了后,最先来安慰他的是大俊,最积极陪他到处寻找的,还是大俊。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大俊联合王灿拐了他的孩子。
“向河,你怎么回来了!我、我看你家屋里灯亮着,打那么大雷,就来看看大宝妞妞……”
听提到大宝和妞妞,秦向河眼睛充血,怒吼一声,抓住想后退的大俊,照着鼻梁就猛地一拳。
孩子被拐、父母因此出事,如横亘在心里的魔障,二十多年来时刻折磨着他,这一切竟都是身边最好朋友所为。
“别打了。向河,你听我说……”
积压多年的情绪爆发,秦向河揪住大俊领子,另一只拳头则如狂风骤雨般砸落。
此刻,冲上头的酒劲,反助长了秦向河的暴力。
大俊任何的话,任何喊叫,都激的他更加凶戾。
本就年轻强壮的身体,加上前世那些丰富打斗经验,别说还手,身形比他还高壮的大俊,连想挣扎逃跑都做不到。
就这样被一拳一拳的从头打到脸,从第一拳砸塌鼻梁后,大俊便毫无招架之力。
秦向河听到自己在边打边嘶吼,可丝毫不清楚喊了些什么。
雷电愈发密集,雨终于哗啦啦变成暴雨,在大风裹挟下,狂乱瓢泼。
大俊软塌塌倒在地上,秦向河扑过去,一手掐着脖子,一手握拳继续猛砸。
见大俊下意识来推,他反手扣住其肘关节,咔嚓一声,抵着膝盖的反向一掰。
大俊痛嚎挣扎,渐渐的愈发无力,“向河、向河,我错了……我欠了王灿钱……大宝妞妞那么小,跟着你造孽,我是为他们好……”
“大俊叔~”
又一声巨大雷鸣,隔着茫茫雨帘,听堂屋传来惊惶喊声,陷入疯狂的秦向河不由呆呆怔住,泪水随着大雨恣意而下。
是大宝,是他儿子在喊。
而这声“大俊叔”,更唤起他许多记忆。
妻子离开后,大宝和妞妞有时饿得不行,除了赶去爷爷奶奶那或邻居家,偶尔也会厚着脸皮拉去大俊家混一顿。
有时逢镇上赶集,大俊也会给顺路带点小零食分给俩娃,来家里喝酒,常把大宝驮到肩上……
身下猛地挣扎,秦向河被顶向一边,倒在泥地里。
胳膊耷拉的大俊,趁机连滚带爬的逃开,在远处和一个踉跄站起的身影汇合后,仓惶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哥哥,我怕,我要妈妈!”
一声更加稚嫩的叫喊响起,将望向漆黑村头的秦向河唤醒。
推开院门,堂屋被大风吹得摇晃的昏黄灯下,两个瘦小身影紧紧抱在一起着。
他身体有着无穷力量,又仿佛所有的支撑被抽空,脚下灌铅,沉重的往前一步步挪。
越靠近越心悸,生怕这一切不过是场梦。
扶着堂屋门框站稳,他使劲擦掉朦胧双眼的水渍,终于看清了。
枯黄短头发,稚嫩小脸发白,虽被雷声吓到,仍紧紧把妹妹的头抱在怀里的,是他那快五岁的儿子大宝。
双手捂住耳朵,浑身发抖,长发乱糟糟的更小孩子,则是他过了两岁半的女儿妞妞。
“爸爸,爸爸回来了。”
响雷过去,妞妞睁开眼睛,看到门边站的人后,立刻雀跃迎上去。
到跟前,见秦向河衣服湿透,全身滚满了泥巴,这才忍住没冲进怀里,“爸爸,你又去哪里了?”
大宝瞅着秦向河模样,扁扁嘴。
门外雪亮,在雷声没来之前,他上前两步,学着妹妹,伸手拉住秦向河身上相对干净点的衣角,小脑袋则哼声的扭向一旁。
“爸爸,你掉沟里了吗?哥哥说你喝醉老爱掉沟里,是不是摔的很疼?摔哪里了,妞妞给你吹一下就不疼了。”妞妞扑闪着长长睫毛下的眼睛,上下看着。
瞧妞妞不顾他身上泥巴,踮起脚要来摸他头顶,秦向河一把抓住那只小手,又将旁边大宝的手也攥过来。
“爸爸没疼,一点不疼……爸爸回来了!”
说完这句,他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失声痛哭。
视线迷蒙中,两只小手同时伸到他潮湿头发上,轻轻的拍抚。
夏末的雷阵雨,来势汹汹,去的也快。
哄着两个孩子在东屋重新睡下时,雨就停了。
深夜,山风清新,星空煜煜,一弯皎月悬挂远方黑黝黝山头上。
循着久远记忆,秦向河从东屋轻脚出来,穿过正堂,到了西边屋里。
当初盖这房子时,因财力有限,三间正屋相对较小。
东边一间是做卧室,中间是堂屋,西边的就放一些杂物,包括两个充当衣柜的旧木箱。
从里面找出一套相对干净的衣服,之所以说相对,是妻子走后这大半年,没了约束,他赌钱喝酒愈发的肆意。
家务事是想起来就动下手,不过,大多时间是想不到的,所以屋子里糟乱的厉害。
匆匆冲洗下,换了身干燥衣服,当要去收拾屋子时,他又发现并没多少需要收拾的。
几年前结婚时,家里多少给置办了些东西,可后面为赌钱,弄出去卖了些,妻子一走,要不是家里还有俩娃,他都不知最后会不会连房子都给卖了。
所以,现在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就非常贴切。
像中间堂屋,就一个矮四方桌子,凳子也只剩下两把了,除此外,就后墙挂着印刷的山水画和伟人像。
重新回到东间,两个娃相依睡在一个被筒里。
不知是不是先前被雷声吓得,小小年纪,大宝睡着了还眉头缩着,妞妞挂着鼻涕泡,两只紧紧抓着大宝领子,箍得大宝睡不安宁。
秦向河到木床前,弯腰给妞妞擦掉鼻涕,又将箍住大宝的小手放到薄被单中,轻拍几下,等俩娃渐渐睡得安稳,他才舒口气的坐到一旁。
“好吃呀,我要吃!”
忽然,妞妞呓语两句,嘟囔完,又伸手抓住大宝衣领,秦向河即爱怜又好笑的再给掰开。
借着堂屋昏暗光线,他这时才留意到,俩娃灰头土脸的,都不知上次洗脸是什么时候。
更重要的,俩娃瘦得厉害,脸色也很差,明显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症状。
秦向河想抽自己一耳光,以前在外面胡混,再怎么着,家里还有妻子管着娃。
可妻子走后,他更变本加厉在外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喝酒赌钱。
不是邻居帮衬,又有时赶去爷爷奶奶家打饥荒,他不敢想象俩娃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
刚哄娃重新睡时,妞妞喊饿,他只当是半夜被叫醒小孩子随口喊的。
此时想想,今晚为早出去赌钱,就随便热了几个花卷,再装点咸菜,吃完匆匆哄俩娃上床就锁门走了。
那妞妞喊饿可就不是什么随口,而且,一旁大宝也咽了下口水来着。
难怪大俊骗说去吃东西,俩娃会那么快的穿好衣服要跟着走。
直到躺床上,妞妞还缠着他问,大俊叔去哪了,是不是睡醒就能去大俊叔家吃饭,是不是又能吃到肉了……
坐床边呆呆望着俩娃,许久之后,他给掖好被子,走出正屋。
院子里洒满了月光,透过敞开大门,看到村头路口空荡。
晚上光奔酒去了没怎么吃饭,加上一路赶着跑回来,又和大俊、王灿打了一阵,缓过劲,他顿觉饿得厉害。
侧边接矮墙的是小厨房,底基用的是当初盖正屋时的边角料,往上则是在山脚捡的一些碎石垒的。
厨房狭窄,勉强能站下两个人。
进去的墙角堆着几捆枯树枝柴火,对面是占了厨房四分之一的灶台,大锅可以炒菜做饭,边上小锅则是烧水煮东西用。
另一边墙角搭着两层半人高木板,上层摆着一排油盐酱醋,下面一层则是放碗筷。
木板尽头有一张平滑石台,台下放着两个带盖子小缸,台上是个单开门小柜子。
吱呀作响的厨房门等同虚设,带着记忆的去拽侧手边一根草绿尼龙绳,顶上暗淡灯泡亮起。
锅台上落着树枝,掀开木锅盖,里面是蒸馒头列子和浑浊刷锅水,他又去看石台下小缸,一边是快见底的玉米面,另一边则是不足一碗的白面。
接着打开上面小木柜,里面有一碗吃剩小半的酱豆咸菜,旁边装馒头筐里堆着四、五个玉米花卷。
所谓玉米花卷,就是白面不够,掺了大半玉米面做的死面馒头,味道不好,口感也差,但顶饿。
这种花卷在此时很常见,一般家里好点的,白面就掺多些,家里差点的就玉米面多放。
他眼前的这些,明显是没放多少白面。
饥肠辘辘,等不及蒸热,端出来,见一个上面有小牙印,想必不是大宝就是妞妞咬的。
花卷塞嘴里,不待玉米渣夹着微酸味道填满喉咙,他就急忙吐出。
放几天,都有点馊了。
灯线下就是铁水桶,捞起里面葫芦瓢,等漱完口,他狠抽了自己一下。
可想而知,俩娃在家吃的什么。
灌了大半瓢水,暂时不觉饿了,许是时隔二十多年重新见到俩娃,兴奋的没一点睡意。
回屋看了会俩娃,想起妞妞睡前惦记吃肉,忽然瞧见床角放着一个梳头用的篦子。
拿出去洗净,找来剪刀,将篦子一根根剪下,把另一头也削尖,用细麻绳栓上,厨房有现成树枝,再一根根系到上面。
雨早停了,外面被月光照的透亮。
出门到沟边随便找块泥地,一铁锹下去,蚯蚓乱爬。
等破瓦罐里细蚯蚓装满,他抱起那堆栓好卡子的树枝,往村头小河而去,
茅塘村很小,不过百来户,坐落在空阔山坳里,又因地势缘故,住的大多分散,东一片西一片的,其中他家住在最东头,旁边挨着的,则是刘剑两口子。
数米宽的小河,绕着村东头流过。
站这,能遥遥看到透出光线的小院,这个距离让他很心安。
蚯蚓扯成小截,串到篦子削的卡上,然后沿着河边,把树枝插水里,系着绳子的卡子则垂进水底。
是前世看过的一个简易抓泥鳅的方法,山坳里塘多河多,鱼没多少,但泥鳅、黄鳝这些却不少。
几十根卡子下完,他回家坐床边,边看着俩娃边瞌睡。
等迷糊听到鸡叫,他睡眼惺忪站起,窗外已经蒙蒙亮了。
给睡觉不安分的俩娃重新掖好被子,他从院里找出个废旧竹篮,还没走到小河,就见对岸趴着个瘦小身影。
“向河哥!”
秦向河走近,瘦小身影发现后,立刻爬起笑嘻嘻的打招呼。
“哦,泥冬啊。”
眼前这个十五、六岁,浑身泥猴子的少年,叫高冬。
小学没读完,高冬就辍学,很小便跟着下地干农活。
农闲时,爱下河摸鱼钓黄鳝这些,整天身上跟泥巴糊的,所以村里都喊泥冬。
秦向河赌钱,十赌九输,偶尔老天开眼,能让他赢一次。
好不容易赢钱了,那不得烧包烧包。
路上若遇到捣鼓这些的泥冬,他就拽出一、两块钱来买几条鱼啊啥的。
再另外多给点钱,让泥冬跑腿去村西头打点散酒,这样晚上就能召集狐朋狗友来家里海喝一顿了。
“耍钱刚回来吗!夜里下过雨,我掏了几个大的,要不要给你留一条。”
隔着缓缓流水,高冬拎起地上草绳,上面串着几条粗长的黄鳝卷缩扭动。
见对面摆手,高冬没失望,这个本来就没什么人爱吃,也说明了秦向河没赢钱。
拎着草绳,泥冬跳下河沿,很快消失在半人高的杂草丛中。
大半夜过去,河水涨了些,好在秦向河昨晚下卡时,树枝靠着岸边。
开始拔的几根,中剩光秃秃卡子,让他心中咯咚了下。
这时候条件艰难,他家更因这几年赌钱喝酒愈发如此,别说菜,连缸里白面都见底了。
老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宝出生后,他家是有三口人的农田的。
以前混账,但有妻子督促,农忙时他也被强拉着一起下地,一年到头没什么余钱,至少粮食能收些。
将细面、粗面、玉米面这些混搭着,吃不好,总归不会饿着肚子。
妻子的离开,让秦向河像摆脱了束缚,放飞自我。
一来是偷懒不想下地干活,二是为来钱快,就把地都租给了别人,还一租就是三年,折来的一大笔钱,赌了个痛快。
于是,夏收过后,别人都是自家收的麦子磨面换面,他家就需要买着吃,而那些包地钱,早几个月就败光了。
平时搭摊子赌钱,又老出去喝酒,晕头晕脑的常忘记家里还有孩子,这才造成大宝和妞妞的营养不良。
昨晚看俩娃瘦弱模样,以及妞妞临睡前的叫喊,他想今天等娃醒来就能吃上一顿好的。
幸好,往后拔,卡子陆续有钓住的泥鳅,全部收完,竟然有三十来条,而且个顶个的肥。
泥鳅装进篮子,卡子重新串蚯蚓下河,然后才往家去。
农村地方大,宅基地前都有很一大片空地,一般留一半做晒麦子、玉米的晒场,另一半则留作菜园子。
茅塘村离镇上十几里,每月只初三、五、八逢集,那时镇上才有卖菜卖东西的。
村里自家菜园都种的满满当当,应季蔬菜勉强够吃。
秦向河家的前面,也有晒场,尽头也有一片狭长园地。
而今树枝拉的围栏朽烂,园里更是荒败,只中间种着一小片辣椒,和几步之遥的刘剑家满园葱郁形成强烈对比。
“向河,这么早干嘛去了?”
经过荒菜园,那片葱郁中站起个四十来岁长相憨厚的男人,头戴草帽,手拿短锄头,看到秦向河挎着篮子,神情惊讶。
“大剑哥,忙呢?”秦向河露出笑容。
此人就是离他家最近的邻居,叫刘剑。
这两口子很勤快,农忙时种地,农闲则常去外面帮工做事。
平时刘剑两口子在家,他有事出去,当然了,这个有事专指赌钱喝酒胡混,会让两人给帮忙看下孩子。
而且,但凡家里有好吃的,两口子也会喊俩娃过去。
“刚回来。才几天,园里草就快长满了。”
刘剑丢掉杂草,一瘸一拐的走近,看清里面是活蹦乱跳泥鳅,“遇到泥冬了?怎么想起买这个,腥气拉拉的一点不好吃。”
秦向河回道,“我河边抓的,做给大宝妞妞吃。”
见刘剑不可思议张开嘴,秦向河往脚下荒地看看,又转向刘剑家的园子,“我摘点菜,做好,等下给你送点。”
“……想吃什么你自己进来摘。”刘剑有点发蒙,踮着坡脚,示意秦向河从扒开的围栏跨过来。
黄瓜、大蒜、茄子都摘了些,临走前,又特意到园角摘了两把小茴香,这个是农村煮肉煮鱼必备。
刘剑在一旁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是有孩子,秦向河在家连饭都不做,就这,也是能凑合一顿是一顿。
手里有点钱,就让人赶集给捎点凉菜,没钱了,馒头就稀饭。
这也是第一次见秦向河起那么大早,竟然说是为俩娃做吃的,还有模有样在园里摘了配菜配料。
刘剑往东边看,还没升起的太阳要变方向了?!
秦向河回到家,先进屋看了俩娃,仍睡熟着。
听着细细的沉稳呼吸声,真真切切看着,才确定这一切不是梦,真的回到了过去。
大俊和王灿,肯定不能这么算了。
早上醒来,本打算第一件事先去村西头看望下父母的,随后又记起,父母跟大哥一起去了大嫂家,据说是大嫂的爷爷快不行了。
如果没记错,前世是等到明天,父母和大哥才会从几十里外的大嫂娘家回来。
之后得知大宝和妞妞被拐,跟着一起找了整整半个多月,全瘦了几圈,最后更因为一场意外,导致父母不测。
而他经受这两次刺激,无法面对,最后选择了逃离茅塘村……
看完孩子,秦向河到院里,开始还略生疏,剖几条泥鳅之后,便熟练起来。
刘剑说的没错。
茅塘村地处山坳,地多水多,鱼常见,泥鳅黄鳝也多。
但因为后面这些不好做,不比后世有各种调料配料,又随时可以上网跟着学做,所以相比起来,大家更情愿吃鱼。
前世从茅塘村出去,他基本什么都做过。
其中就包括在小饭店里做厨师,那时不需要厨师证啥的资格证明,只要炒菜炒的马马虎虎,就有饭店请。
即使后来发迹,掌控一家资产近亿的大公司,闲暇时,他仍会自己动手做饭。
泥鳅洗好剖干净内脏,裹上面粉,热锅冷油,放进去炒至金黄。
倒水,丢入葱姜蒜小茴香,接着是大块的黄瓜、茄子。
最后,白面所剩不多,只能多掺玉米面,和成面团。
再揪成小块,贴在倒了半锅汤水的锅边,上下摊薄,一圈贴下来,面团刚好用完。
盖上锅盖,大火煮了十几分钟,厨房内蒸汽弥漫,锅里汤水汨汨翻滚,透散诱人香气。
秦向河太饿了,揭开锅盖,顾不得烫,用锅铲只是切一小块沾汤的贴饼丢进嘴里,就觉得人间美味,比这二十多年做过的所有菜都好吃。
烫的口舌乱动,好不容易将饼咽下,忽而,他若有所觉的转身。
门边,扒着两个小脑袋,顶着乱糟糟长头的妞妞,嘴角挂着口水。
“爸爸,你又要喊人喝酒了吗?”大宝望着腾腾热气的大锅,顺便伸袖子给妹妹擦掉口水。
“不是。”秦向河把锅盖上,饼还要闷一下,才会更好吃。
说完,见大宝抿紧嘴唇,露出既倔强又略失望的表情,他瞬间明白了。
前世只有赢钱,或把家里什么东西卖出去得了钱,秦向河才会整点肉菜啥的,然后备上酒,请一些狐朋狗友来家里大喝一顿。
期间想起了,就会先拨一点给大宝、妞妞拿到房里吃,要是菜备的少,就先紧着和朋友喝酒,后面桌上若有剩,等大家散了,再喊俩孩子来吃。
可见,那时自己到底是多混,像被迷了心窍。
院子里找到脸盆,倒好水,见绳上搭的毛巾脏兮兮,秦向河去屋里,最后找了一块妻子给妞妞做衣服剩的碎布。
水里洗了两遍,然后才拿出来给大宝和妞妞洗脸。
又到东屋卧室找一截旧到不能再旧的头绳,给妞妞扎个马尾,扎的不好,但比乱糟糟顶在脑袋上的强。
这时发现,妞妞身上外套,还有先前乱糟糟扎的头发,竟是大宝帮的忙。
一个没到五岁的孩子,在后世,基本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更别说帮两岁多的妹妹打理了。
爱怜的轻抚两个娃头顶,妞妞立刻抱住他腿,仰着小脸乖巧看着,大宝则低头不解的眨着眼。
即使大白天,堂屋也光线暗,农村没有白天还开灯的习惯,否则会被别人骂败家。
秦向河倒不怕骂,反正这几年来,早是附近十里八乡拿来做典型的例子了。
从堂屋把旧木板做的方桌搬出来,又进厨房,把筐子里馊的花卷全扔掉,将八、九个锅贴饼揭到里面。
三十多个肥泥鳅,加上黄瓜茄子,汤汤水水的足有大半锅。
在木架下层,找出后世很难见得到的快有洗脸盆大的菜盆,装了一满盆。
刚端上桌,妞妞就立刻扑到跟前,伸手去抓饼,马上被烫的吱哇乱叫。
“冷冷再吃,急什么,全是做给你们吃的。”
笑斥着妞妞,秦向河撕下半块饼,吹了吹,然后塞到小手里。
转头,见大宝仍站在厨房门边,一直抬头看来,小脸还疑惑的可爱皱巴着。
“臭小子,看什么看,再看我也是你爸!”
被大宝表情给逗笑,秦向河不觉鼻子一酸,他走过去,在大宝脑袋上轻轻一拍,“快去屋里搬凳子来摆好,我们在院子里吃。”
“爸。”大宝见妹妹已经趴在桌边大口咬着饼,他咽了咽喉咙,“我和妹妹上桌吃?现在就吃?”
“对,谁都没叫,就是做给你们俩吃的。快去,再不去搬,那我就和妞妞两个人吃了。”
大宝麻利跑进堂屋,连抱带拖的搬来三个小板凳。
秦向河坐到俩娃对面,一边劝着慢点,等冷凉再吃,一边给妞妞挑些没刺的泥鳅肉。
妞妞还小,不会吐刺,泥鳅肉要挑下来给她吃,主要还是用泥鳅汤泡饼,顺便多吃点黄瓜茄子。
大宝筷子夹得飞起,开始还使劲往碗里放,顺带挑一点给妹妹,后面见真的只有和妹妹在吃,而且爸爸在不断给妹妹夹菜,也就放开的自己吃起来。
或许人都有这样的劣性根,唯有失去,才懂得珍惜。
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多年,上天给他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一贫如洗的农家小院,简陋小方桌,摇晃的小板凳,围着一盆乱炖的菜,但有两个娃坐在身旁,令秦向河无比满足。
“爸爸,你也吃。”
嘴里被塞进一块饼,他思绪被稚嫩声音拉回来。
转头见妞妞嘟着小嘴巴,示意面前碗里快没菜了,他用力嚼着饼,埋头给妞妞挑起泥鳅肉来,瞧着大宝皱巴起的小脸,又笑着的给大宝也挑几块。
给俩娃边挑泥鳅肉,他自己也边吃,三块锅贴饼很快下肚,正要去拿第四块时,忽听大门外响起一声清脆咳嗽。
“秦向河。”
听喊叫,秦向河转头,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
女人烫着卷发,上身一件蓝白收腰小外套,惹人注目的,是浑圆胸前,太过挺拔壮观。
外套本就紧,再被这沉甸甸绷着,让人担心下一刻就会裂衣而出,下身穿着灰色紧身健美裤,勾勒的挺翘曲线毕现。
秦向河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重生前。
别说小小茅塘村,整个陵水镇,都没见敢这么大胆穿着的。
难怪空荡荡路口,突然冒出一堆老男人,边心不在焉唠着家常,边不断往这边瞥,看那样子,恨不能视线钻进女人衣服里。
“红霞姐。” 秦向河微怔的起身打招呼。
来人叫朱红霞,是大俊的亲姐姐。
当初他年纪到了,经人从中拉扯,父母曾认真考虑过和大俊家结亲,似乎对方家里也有意。
只不过朱红霞比他大几岁,父母有点犹豫不决。
直到后面白鹿来茅塘村教书,这事才翻篇。
过后不久,朱红霞就去了县城亲戚家开的理发店帮忙,极少再回来,成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城里人”。
而每次回来的衣着风格,都让人看了血气上涌,常常引得一村子男人躁动。
“你出来下,我娘找你有事。”朱红霞对那些钉在身上目光,视若无睹,抬手束在身前,浑圆胸前的纽扣,立马被顶紧的几欲崩线。
“向河,这么早吃上了!”
又一声招呼,秦向河才注意到,从朱红霞身后闪出来的六十来岁老人。
时隔多年,仍一眼就认出是大俊的母亲。
没出这档子事之前,他有钱了请喝酒,大俊是每次必到。同样,大俊请客,也基本会喊上他,有时还把俩娃也带上。
否则昨晚大俊来,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哄着俩娃跟着走了。
让俩娃继续吃,秦向河放下筷子,往院门走去。
“朱婶,你们吃了没有?”
他原打算,等吃过上午饭,安顿好俩娃,就去大俊家,可能还要去一趟镇上王灿家。
前世若不是大俊、王灿趁他不在拐走俩娃,他父母也不会出事,自己更不会逃离茅塘村在外浑浑噩噩的过活,这事横亘在他心头二十多年,即使之前关系再好,也无法像粉笔字抹去。
“没呢,红霞刚回来,我马上还要跟她一起去镇上,先来你这里问问。”
秦向河当是昨晚的事被撞破,大俊让朱婶来求情的,可见朱婶悲苦着脸,似乎并不知道,“问我什么?”
“大俊和灿头昨晚不知在哪喝的酒,摔的到处是伤,门牙都掉了,一瘸一拐的没看清就进屋了。我还说等今天找车送两人去医院看看,早上没起床,大俊就趴窗台边,说要和灿头去广州跟人学做生意,我紧赶慢赶,出来两人都跑没影了……你可知道这事?”
“……不知道。”
“我刚跟他爹在家干一架,你说说,不耕不种的,没事做,孩子出去玩两把,有什么好气的!”
说着,朱婶抹起了眼泪,恨声,“全怨他爹,最近没事找事,整天嗦不叽歪的,不然大俊能气的和灿头跑去什么广州吗。那么远,哪有人去过,这孩子,身上都不知道有没有钱……”
直到朱婶拉着朱红霞嘀嘀咕咕走远,等妞妞碗里泥鳅肉吃完了,来拉衣角,秦向河才回神。
大俊和王灿的那些伤从何而来,他自然心知肚明,原想今天有空了去找两人,没想先找借口跑了。
或许,暂时这样也好。
昨晚把积压二十多年的情绪,全发泄到了两人身上,估计都伤的不轻。而今,到底是要公了还是私了,他还没想好。
逃就逃了吧,他眼下最紧迫,不是去报什么仇,而是先照顾好两个娃。
至于一气之下离婚走了的妻子……
回到桌前,给妞妞重新挑肉,秦向河自己也多喝碗汤,将肚子垫饱。
碗里泥鳅肉和泡饼吃完,妞妞就差不多了,大宝则很省心,吃饭都不用他过问。
他起身钻进厨房,将锅里热着的剩下泥鳅,装到一个小菜盆里,端着出门。
挨着秦向河家,往西几米,有个两米高的青砖墙小院。
院门敞着,进去,迎面是三间正屋。
同样是泥砖墙,屋顶用的是青瓦,也比他家房子大很多,旁边厨房是整齐用青砖新砌的。
此外,院子里也种了几片青菜,其余堆放着平板车、箩筐、洋灰缸、锄头等杂物,东西虽多,但码的整齐并不显凌乱。
“大剑哥。”
“来了!”系着围裙的刘剑,晾着两只滴水的手,从厨房里一瘸一拐的出来。
秦向河上前,把冒着热气的菜盆递过去,“给,煮的多,你们尝尝味道。”
“真送来了啊?”觉察说的不妥,刘剑忙补救,“咳,留俩孩子多吃点算了。”
堂屋迈出来个穿大花单衣,看起来有点气虚体弱的三十多岁短发女人,“呦,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吧。”
“说啥呢,饭要做好了,快去洗手。”刘剑冲出来的女人挤下眼,又想起的道,“昨天回来遇到换油条的,你不是给大宝妞妞稍了几根,刚好让向河带回去。”
“花姐。”秦向河笑着打声招呼。
并没有为女人讥讽的话而生气,实话说,妻子走后这大半年,没有刘剑两口子帮衬,他都不知道俩娃会被糟蹋成什么样。
他心知,花姐虽然话说的难听,但对俩娃是真够好的。
刘剑两口子搬到村头挂边盖房子,原因倒和他家有一点相似。
高小花,也就是花姐,自小体弱多病,嫁给年少时腿被砸瘸了的刘剑后,两口子倒恩爱,日子也过得和和美美。
然几年后,花姐肚子一直没动静,刘剑父母便不满起来,开始不断挑花姐的刺,更是旁敲侧击劝刘剑赶快离婚重找一个。
刘剑不同意,和父母大闹几次,后面矛盾越来越多,干脆分家搬到了这村东头来。
两口子勤快,农闲时出去到处帮人做事,相比村里大多数人都挣的多些。
然这些年,花姐一边要调理身体,一边还不断找老中医买方子买药,想要个孩子,所以两笔开销下来,钱用的紧巴巴。
秦向河是结婚后没多久,和家里闹翻赌气搬来的,不想平时沉默寡言的妻子,竟和花姐聊的来。几年住下来,关系愈发的好,所以,花姐对他混账事更知根知底。
“什么带去,等下你去带大宝妞妞过来,在这吃。”女人和刘剑说完,没给秦向河好脸色,扭身进了厨房,“拿过去,还不知吃谁肚子里了。”
刘剑忙赔了个笑脸,“你嫂子就这脾气,别介意。”
“没事。”而今的秦向河,不再是那个不知好歹的二混子。
花姐刀子嘴豆腐心,这么怼他,是气不过而已。
将菜盆放到刘剑手里,他往放在堂屋的一辆半旧二八大扛瞧去,“大剑哥,我今天有点事,想借你家自行车用一下,要下午才能回来。”
所谓二八大扛,就是自行车,制作工艺相对复杂,又因为拥有着直径二十八英寸的轮胎,所以也就有了另一个别名二八大杠。
这种自行车体型巨大,不比后世,骑的话,一般是先扶住车把,踩着踏板溜一段,再利用惯性骑上去。
二八大扛,就算是旧的,但在茅塘村,快约等于后世家里汽车了。
“行,我也不用,这就给你牵出来。骑时注意,后闸松了,我都脚刹的……”
脚刹,是前轮挡泥盖拆掉,后闸不顶用时,直接拿脚抵住前轮增加摩擦力达到刹车效果,作为秦向河这辈人,对此印象深刻。
待秦向河牵着自行车离开,花姐才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盆辣椒炒洋葱,径直往堂屋去。
“借他什么车,不知又去哪鬼混的,上次后轮扎了,也不给补,管都没管就送来。”
“我看向河像有事,应该不是去赌钱。”刘剑打个哈哈,跟进屋,把炖泥鳅摆到桌上,拿筷子夹起一条,放到嘴里。
“咦,看不出,向河做这个真有一手,你也尝尝!”
“还有一手!瞎胡炖呗。”花姐小心翼翼夹了块茄子,吃完点点头,招呼刘剑给她递个馒头。
刘剑转身又去厨房端来两碗玉米面稀饭,“大早遇上,说到园里摘菜,我还以为他又输光了,想借钱呢!”
“敢!敢张这口,我能扫帚打去家里,去年不是看白鹿面子,我能借那五十块钱给他还账。不是看俩娃可怜,我早天天堵他家门口要钱了,看他还有没有脸请人来吃吃喝喝,还有没有脸满庄子跑去赌钱!”
稀饭推到花姐面前,刘剑在桌子对面坐下,“算了,别提了,向河家难,等以后有钱再说。”
“以后有钱?”花姐翻了个白眼,将筷子拍到桌上,“我给你算算他家欠的……”
数落了一遍,花姐喝口稀饭,继续不忿道,“我就替白鹿不值,当初他老子又哄又骗,给他娶那么好媳妇,不好好过日子,整天就知道喝酒赌钱。事一点不管,还偷偷把家里东西拿出去卖,你看看,村里谁家过成那样……”
刘剑见花姐要开始长篇大道理,连忙打断,“这泥鳅炖的好,没腥气,你多吃点。”
“吃什么吃!白鹿为他和俩孩子,老师都做不成,还不经心,死不悔改!你看,白鹿走了,谁最受罪,还不是俩孩子。”
说到这,花姐不禁抹了下眼窝,每每提到大宝和妞妞,她就恨秦向河恨得牙痒痒。
有人死活十几年要不到一个孩子,有人明明俩孩子,却一天天不管不问,就差饿死在家里,这种人出去没被雷劈,真是老天不长眼。
“白老师走都走了,还说那些有什么用。”刘剑把菜盆往花姐面前推推,“你身子不好,少想这些糟心事。”
花姐觉得炖泥鳅做的再好,也给气得没胃口了,好在也吃的差不多了!
替白鹿暗叹不值了一阵,她放下碗筷,对刘剑嘱咐,“等下,只喊大宝和妞妞来吃油条,还有这馍和菜,也给俩娃留点。上次我问大宝,说家里面都快没有了……”
其实,刘剑不来喊大宝和妞妞,秦向河也准备等下送过去,让两口子给帮忙照看。
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顺利救下了俩娃。
接下又要面对很现实的问题,家里别说钱,连白面都给早上那顿给掏空了。
昨晚对着睡熟的俩娃,信誓旦旦的下决心,要让娃以后过上好日子,不能只嘴上说说。
现在是一九八七年,茅塘村地处偏远山坳里,想去趟十几里远的镇上赶集都困难。
后半夜坐在床前,一边看俩娃,他一边思索,怎么能快弄到点钱。
不说改变生活,至少先一家子不饿肚子。
直到早上去河边拔卡子,看到泥冬拎的一大串黄鳝,他过后才眼睛一亮。
贫困小山村,泥鳅黄鳝都属于不太好搞的食材,又到处都是,所以并不稀罕。
至于说抓了拿到镇上卖,一来交通不方便,像刘剑家这种有自行车的,全村也不过四、五家。
再者了,去镇上赶集,也全是周边村子的,最不缺就是这些。
所以泥冬最喜欢找他这种爱耍钱,又“不过日子”的,剩下的带回去要么自家吃,要么孩子心性的养起来。
秦向河能想到这个,是前世俩娃丢后,他曾和大俊一度跑去县城找过,听人说挤满外地人的县招待所有两个小孩子,他还跑过去闹过,事后才弄清是误会。
他记起,是前世市里有广播主持人到县城开会,此外,又有下面县镇广播主持赶过来,所以招待所和附近小旅馆都挤得满满当当。
在八十年代,最吃香收入高的职业,绝对包括了广播主持。
长溪县到二十多年后,依然没能摘掉贫困县的帽子,可想而知现在穷困成什么样。
那此时招待所是什么条件,显而易见啊,那黄鳝不就有了用武之地。
当初,妻子和他结婚,虽因为不满和强烈反对,娘家并没有一个人来,事后却也送来一辆二八大扛,算作是嫁妆吧。
只不过没一年,就让他有次趁着酒劲,偷偷骑到镇上给卖掉了,钱当晚就输得精光,回来自然又是和妻子闹了好长一段时间。
前世对于妻子绝情的离开,他怀恨好久,或是正因此,才会在这大半年更变本加厉的喝酒赌钱吧。
如今回想起种种,不禁深感愧疚。
能理解妻子为什么会选择离婚,回千里之外的娘家。
也开始理解,为什么当初极力撮合他和妻子的父亲,半年前会毅然支持妻子和他离婚。
那时为这事,他和父母矛盾极深,不是有时大宝和妞妞饿得实在没法,他都不会带往村西头去。
自行车牵到自家院子里,吃饱饭的大宝和妞妞跑来,一人蹲在一边,摇着踏板玩。
将自行车固定好,让俩娃不要碰轮子小心夹手,秦向河才出门去找泥冬。
不费神,沿着树林或河道找下去就行。
见完泥冬回来,恰好遇到刘剑过来喊大宝妞妞去吃油条,他顺便和刘剑说了让其帮忙照看孩子的事。
以前也曾三五不时的有过,只那会要么是出去和朋友喝酒,要么是去别的村凑摊子赌钱。
果然,刘剑眼神流露出和以前相似的猜测,秦向河没有多解释,毕竟昨晚之前是那样的混账,解释再多也没用。
安顿好娃,秦向河把昨晚被大俊撬出的大门插销修好,锁上大门,然后牵着车子离开。
出村子不远,泥冬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大蛇皮袋,正站在路口翘首期盼着。
“向河哥,给,一共四十六条,有几条是小的,一起算四十条就成。里面我垫了东西,不漏水,两、三天都没事……”
秦向河倒吸了口气,先前找泥冬说买了黄鳝的事,只当是十几二十条,没想弄来四十多条,打开袋子看看,还都个头不小。
“嘿嘿,你说有人收,有多少要多少,我就去大亮二亮家,把他们抓的都给买来了。”泥冬黑乎乎脸上露出一丝狡黠,“你说六毛一条,我给他们三毛一条,挑得都是最大的,保证不让你吃亏。”
粗略看下,袋子里黄鳝,大的怕有六、七两,小的也有三、四两重。
这时肉价是两块一斤,在镇子上,黄鳝再不好卖,也是个“稀罕物”,价格应该差不多三块一斤,只是有价无市罢了。
毕竟农村人想吃,找个地方抓就是,再不济,买同村小孩子抓的,几条也不过是块把两块的事儿。
泥冬要把这些运到镇上卖,一条或许能卖上个一块多。
不过一是距离远,还得赶上逢集才行。
二是时间上不保证,一个集费事巴拉运过去,也许卖不出一条。
所以说,秦向河给开这个价格,并没有占多大便宜。
若不是冲着广播主持那群外地人去,秦向河也不敢保证这趟去县城,会不会血本无归。
他和泥冬商量好,现在这个本是拿不出的,只说有朋友让他帮忙收,等运过去朋友给结了钱,回来再给泥冬。
村里人所周知,秦向河虽然人混,爱喝酒赌钱,但信义上还是有保证的,像之前,偶尔赢钱向泥冬买鱼让帮忙打酒,可就从没欠过。
这样算下来,折四十条的话,也足有二十四块钱了。
在八七年,城市职工的工资也就四十块的水平,像广播主持会稍高点,平均在六、七十左右,属于高收入人群。
二十多块钱,在茅塘村,尤其是对泥冬而言,绝对是“天降横财”。
没看临走前,泥冬从路边找树枝,再三给秦向河把蛇皮袋绑好,生怕路上刮破袋子弄死了黄鳝,又殷勤提醒路上不要骑太快,不要走太颠的路。
秦向河当然要快,他去的可不是去对泥冬说的隔壁镇,而是五、六十里外的长溪县城。
上午太阳升起不久出发,一路山道崎岖。
个别路段因为昨晚下的暴雨,泥泞遍地,只能牵着车子从边上推过去,所以扛着烈日,直过了晌午才到县城。
跑一上午,泥路不好走,还带着几十斤东西,大太阳又当空炙烤着,秦向河是又累又热又饿。
快到招待所时,他在一家小门脸中药店外,就着压水井灌了几气水。
先用水垫吧下肚子,在家翻了很久,连个分票子都没找到,是真正身无分文过来的,饿也没法。
尤其是天气热,路边五分钱一根冰棍,都让他看着眼馋。
唯一开心的,经过县农副产品市场,也就是后世的菜市场,见到里面一鱼摊也有几条黄鳝卖。
顺道问了下价,摊贩老板竟开到了五块钱一斤,这可比镇上贵多了,顿时稍稍安抚了他的忐忑不安。
此时长溪,没城管啥的,只要不是当街拦着路,在哪摆摊,根本没人管。
径直到县招待所外,旁边两家小旅馆,也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他放下自行车,解开蛇皮袋,直接就吆喝起来。
渐渐,他发现自己来前,把一切想的过于美好了。
喊了一个多小时,喉咙都哑了,奔着新奇玩意来的人多,而真正想买的没有几个,招待所里那些衣着光鲜的出出进进,路过也会瞄一眼,但连过来问个价的都没有。
最后,开张还是一个长溪本地人,听他说是山里捉的野黄鳝,这才勉强以市场里的价格买了一条。
秦向河没有秤,直接捉一条大的,手里垫垫,估摸着算钱,斤两肯定不准,但保证只多不少。
兴许是这样卖的缘故,坐实了是野黄鳝,后面又零星卖了三、四条。
眼看日头偏西,他头大起来。
以这速度卖下去,怕要两、三天才能卖完这一蛇皮口袋。
不说袋子里黄鳝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俩娃可还在刘剑家呢,万一人家两口子明天有事,他这不回去,俩娃怎么办。
再者了,他就算想商量下都没戏。
据他的记忆,从今年起,那种最老式的手机大哥大,才会进入国内市场,当然是指那些经济相对发达些的沿海几个大城市,这时的茅塘村,连个固定电话都还没有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真心说买的,却寥寥无几。
这些人边凑热闹边还交流着,一致表示这个不好做,味道不好,有那闲钱还不如多吃点鱼肉……
味道不行、肉涩、有腥气……
听着这些词,秦向河眼睛忽地一亮。
这时经济还很落后,大多数都在温饱线上挣扎着,口味其次,吃饱才是主要的,随着经济水平提高,才会对饮食慢慢提升要求,也因此出现各样菜式以及各种配料调料等。
像现在人炒菜,油盐酱醋齐全,再加上葱姜蒜就基本够了。
他前世在小饭店做厨师,无聊时琢磨过一阵配料,尤其是十三香,这个后世著名的品牌,此时应该还是遥远河南省一个家庭作坊式小厂,只在那个马店市附近有点名声。
十三香具有解膻提鲜、去邪掩腥、健脾开胃、香味浓郁的特点,在此后相当一段时间内,是后世很多荤菜必备调料。
先前喝水的中药店就不远,秦向河收摊子赶过去,用先前卖黄鳝的钱,直接在店里买材料。
名字叫“十三香”,却并非只是十三种原料构成,是由花椒、胡椒、丁香、草果、大茴、桂皮、木香、砂仁、白芷、良姜等二十大多种中药材炮制加工而成。
见店里学徒好奇的跟着东看西看,秦向河也多留了个心眼,又多抓几味别的药材,至于缺的两种,则多给那学徒点钱,让其帮忙去别的店给找找。
之后,他又借来锅,将这些材料倒进锅中干炒,等炒香,再放进石臼捣碎成粉。
材料繁多,而对每种份量上也是有精确要求的,庆幸的是,他前世后来喜欢自己做饭,也爱照网上这些早公布与众的配料,自己做些纯天然调料,所以印象深刻。
捣鼓大半个小时,终于配出满满一大纸包的十三香,这应该是楚湖省内的独一份。
锅继续借用,秦向河多给那药店学徒一块钱,另外借了油盐这些,随后又跑回招待所外路边支起锅。
从蛇皮袋里挑出一条黄鳝,麻利的处理干净,下锅煮炖,最重要的是中途展示并放入十三香。
煮好,一掀开锅盖,便浓郁香气扑鼻,切段的黄鳝更是酥嫩相宜,鲜香横溢。
没多会,摊前挤满了更多人,当然,基本都冲热闹的,毕竟又当街做又是让试吃的,这么卖黄鳝,可是头次见。
没有什么一次性筷子,县城房子旁到处是小树,随便掰根折成两截就能用。
秦向河也不敢准备碗,这会子民风淳朴,敢这样放,指不定就有人坐旁边给一锅吃光。
占便宜试吃的多,奔着香气来的更多,一条黄鳝很快吃完,后面来的听旁人咂舌称赞,干脆拿树枝沾汤尝尝味道。
果然,买黄鳝的人开始多起来,他也适时将价格调高了一块,称这“十三香”调料可是祖传秘方,但凡买了黄鳝的,就能送上一小份,够用两、三顿的,不光煮黄鳝好吃,煮鱼煮肉也美味。
前世电视上疲劳轰炸过的美食广告语,被秦向河玩明白了,没多会,蛇皮袋里黄鳝就光了,见路边还有几位没抢到的忿忿不平,他又把剩余十三香分成小份给免费散出去。
去药店还了锅具,秦向河把自行车扎在路边,这才有余暇去买几块烧饼填充饿瘪的肚子,另外五分钱的老冰棍也买了,太馋了!
他狼吞虎咽吃着烧饼,边背身蹲进一个巷子里数起来。
下午后来买黄鳝人太多,他接过钱都直接塞进衣服里面口袋,这会一把把的掏出来,比前世公司签了上百万大单都有成就感。
扣掉在药店买十三香配料,以及租锅具那些的钱,兜里竟然有整整一百零三元。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快等于县城这边三个月的工资了。
当然,这其中还要抛去给泥冬二十四块,那他这一趟也赚了七十九块。
揣着厚厚一摞零钱,他心中火热,总算没有白跑。
找水井,将蛇皮袋洗干净夹到自行车后座,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转向农副产品市场,俩娃受了那么久的苦,现在挣到钱,自然要好好补偿了。
两毛一斤的精细白面,称上二十斤,不至于后面断顿饿肚子。
肥瘦相间的猪肉,称上三斤,共六块。六块就六块吧,俩娃不是有刘剑两口子偶尔喊去,估计俩月都不知道肉是什么味。
大骨头一块多一斤,他买了三根,回去熬汤,是补营养的好东西。
蔬菜这些相对便宜的多,捡能放的多买点,总不能老是去别人家园里摘。
一块五毛钱一袋子的大白兔糖果,两块钱一斤散装果子,大手一挥,买了,给俩娃做零嘴的。
女孩子的扎头绳,一块钱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很好看,也要了。
今早给妞妞梳头,他在家里翻半天都没找到,妻子走前,曾给妞妞买过几条的,想是妞妞太小爱乱扔,加上这大半年他不怎么管家里,所以早丢光了,这次刚好一次买足。
毛巾六毛钱一条,大小同价,各买上三条,
家里挂院子里那条都洗破洞了,以前世的卫生观念,小孩子和大人毛巾得分开用,洗脸和洗澡、擦脚这些毛巾也要分。
此前,有妻子在,这些都是分了的,但之后他图省事,就一条毛巾给孩子用,有时候“忙”的顾不过来,洗脸洗脚这些更是能省则省。
洗脸盆也着急换,上面瘪的瘪,掉瓷的掉瓷,摔得没一块好地方,多装点水就漏,另外还要给俩娃买个专门洗脚的小盆,还有洗澡用的挂帘子。
俩娃睡觉,因为天气太热,这会盖的都是被单,经过市场外面一个小商店,刚好看到有卖小毯子的,就买了一黄一红两条。
……
等农副市场和百货商店出来,秦向河自行车后座上,已经堆得满满当当,还是最后问店员要的红绳子给捆牢的。
相应的,一摞厚厚零线,少了一大半。
别看这些东西零碎,加一起,竟然花了五十多,这还是他收住的结果。
若不然,长远的暂且不提,先紧眼吧前。
首先是吃的。
之前败家,把地包给别人,还一包就是三年。
家里没有出产,米面这些就要全靠买,两大一小,每月油水少,差不多得三十多斤。
菜园荒了大半年,现在就算种,也来不及,不可能每次都去刘剑家摘吧,又得是一笔开支。
此外,不能让营养不良的俩娃再受苦,伙食和营养要跟上,三五不时也要像别人家那样给备点零食,也是一笔不小花费。
说完吃就是穿了,昨天再次见俩娃,灰头土脸不说,身上磨了小洞的衣服都该换了。
妞妞如今穿大宝换下的,还算好,大宝身上衣服裤子,明显是去年的,稍微抬起胳膊就露出肚皮,短到不能再短。
夏末秋初,马上天气要转凉,得给俩娃准备厚衣服,昨晚他找了下,基本都需要重新买。
山坳里秋冬换季快,最好连俩娃冬天衣服也一起买了。
等天气冷下来,西间屋子乱堆在墙角,被老鼠咬了的棉被也要重新打,要不想像往年那样冬天在床上扑麦秆保暖,那铺被也得加。
吃穿上搞定,屋里也要收拾收拾,以前家里剩的点家具,这半年都被零零散散弄出去卖了。
衣柜、桌子、饭桌、板凳、椅子等等,厨房里碗碟盆,大半都是缺口的,筷子黑乎乎也要重新买。
所剩不多的油盐酱醋,搁那不知放了多久,充当橱柜的单门柜子就差散架了。
院墙是泥砖砌的,长久没修葺,烂的不成样子,建厨房用这样碎石,在后世就是标准的危房,院里一下过雨,烂泥水洼的,大宝和妞妞都没地方耍……
秦向河赶紧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了,这么一算,兜里这点钱看都不够看。
不过,一步步来,他有信心能把日子越过越好。
几十里路,偶尔经过一个村庄,便又是荒无人烟。
车后座驮着沉甸甸一大包东西,不是蹬的又累又热,秦向河真想放声高歌。
等遥遥望见茅塘村升起的袅袅炊烟时,西边太阳刚好落到山头。
农村晚饭都赶早,可以趁亮端到外头吃,不然还得浪费电,电费可要四毛一度呢,肉也不过两块一斤。
没到村口,河沿突然窜上来个黑乎乎人影,吓了秦向河一跳,脚踩着前轮刹住,然后车子一歪用腿撑住。
“向河哥,回来了?”
人影笑着,凑上前帮忙扶住车子。
满身滚的泥,头脸都有,一咧嘴,板牙白花花反显得有点渗人,秦向河扶好车把,刚急停时,可能一路蹬的太累,差点腿软倒地上。
“想吓死人啊,你这是!”
上午说好,今天他把黄鳝送去,等别人结账回来,明天再到他家里拿。
瞧泥冬身上泥巴干裂,以及脸色焦急样子,怕不是在河边守了一天。
也是,二十多块钱,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一笔大数,更别提整天在村里晃荡搞这些“没名堂”的了。
村里都拿泥冬当毛孩子看,偶尔遇到他这样赢了钱充大方的,或是帮忙跑下腿,才能有个几毛块把钱的收入。
秦向河把自行车扎起来,“怎么,怕我不给你钱啊。”
“哪有,村里谁不知道向河哥说话算话,我怕什么。”小小拍了个马屁,见秦向河伸手往怀里掏,泥冬忍不住舔舐下干燥嘴唇,“不急,不急,我明天来拿也行。”
秦向河闻声笑踢了一下,前世只知道泥冬爱捣鼓鸟啊鱼的,也爱跑腿赚点零钱,倒没留意过话说这么圆滑。
什么不急,那神情明明就是急的很。
村里谁不知道,他秦向河但凡兜里有点钱,不是请人喝酒就是去赌,不败光就不舒服。
从兜里掏出早分出来的二十四块钱,他在手里甩了下,递过去,“给,回家让你老子给收好,别弄丢了。”
“嘿嘿,俺娘让我挣钱自己收好,给俺爹,最后不是喝酒就是耍钱输了。”
秦向河一愣,搞不清,这是被骂了,还是占便宜了。
嘴上说着不用数,一接过钱,泥冬沾着唾沫,把一叠票子数了又数。
“……这么多,我是怕向河哥你给多了,其实我一点不急,是大亮二亮,跑我家问几次了。”
见秦向河好笑望来着,泥冬挠挠满是干裂泥巴的头。
忽而泥冬想起的道,“对了,向河哥,下午刘大胖和张余来了,看你不在家就走了,不知想喊你去哪耍钱的。”
秦向河眼神一凝,不在意的笑笑。
见泥冬可能是第一次一下子挣那么多钱,手都快把钱攥出水了。
他笑着道,“行了,快回家吃饭去吧。”
“向河哥、向河哥。”泥冬连忙又拦住自行车,脸带希翼,“你朋友还收不收了?今天又钓了点,大亮和二亮也在塘里抓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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