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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cp+女强+修仙+创翻原剧情】非典型穿书,后期有反转。在成为魔头之前,前太子妃陈明心,以一介凡人之身活到了三百岁。当时她正在给某不知名神仙打工收集八卦故事,却被身边一直飘着的魂魄告知,自己只是一篇多男主替身虐恋文里的反派炮灰。更要命的是,原女主的“多男主”,在她这里是“多死亡模式”!太子前夫要杀妻证道,阴郁魔尊以毁灭取乐,乖戾妖宠觊觎她的灵根......陈明心: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不噶我不行是吧?好在,她发现,自己被迫打工时上缴的八卦,似乎蕴含着修改故事线的力量。“人活久了,就是什么事都能见到啊。”后来成为魔头的陈明心,看着被自己搅得啥也不是的原故事线,微笑道。tips:注意本文无cp。女主雷灵根,铁血女强,经常和敌人你死我活,...
主角:陈明心 更新:2023-01-24 13: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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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明心的其他类型小说《炮灰魔头她靠八卦修改故事线》,由网络作家“辣手摧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无cp+女强+修仙+创翻原剧情】非典型穿书,后期有反转。在成为魔头之前,前太子妃陈明心,以一介凡人之身活到了三百岁。当时她正在给某不知名神仙打工收集八卦故事,却被身边一直飘着的魂魄告知,自己只是一篇多男主替身虐恋文里的反派炮灰。更要命的是,原女主的“多男主”,在她这里是“多死亡模式”!太子前夫要杀妻证道,阴郁魔尊以毁灭取乐,乖戾妖宠觊觎她的灵根......陈明心: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不噶我不行是吧?好在,她发现,自己被迫打工时上缴的八卦,似乎蕴含着修改故事线的力量。“人活久了,就是什么事都能见到啊。”后来成为魔头的陈明心,看着被自己搅得啥也不是的原故事线,微笑道。tips:注意本文无cp。女主雷灵根,铁血女强,经常和敌人你死我活,...
“咔!”弯刀在空中晃出一道凛然寒光,钉在松动的裂缝之间。
布衣少女纤细莹白的手牢牢握在刀柄上,感受到虎口的震颤后,她停顿了一瞬,接着动作。
一下,两下……坚硬的冰面硬生生被她凿出了明显的缺口。
“坚冰厚达三尺,这种湖里真能有鱼?”陈明心一面尝试气沉丹田,一面在心里评估着此行的成功几率。
她今天这一趟,是来捕鱼的。
大周朝的最后一位太子妃、严谨算来已经活了三百年的老古董陈明心,如今是个给神仙打工的苦力。
不过她工作的内容,并不是当渔夫。
“横公鱼就是生活在冰湖之中。此物灵活敏捷,你注意点。”四下无人,却凭空传来一个男声。
换作旁人,再怎样镇定也得被吓个一激灵。
陈明心仿佛无事发生,“世道总会变的嘛。大仙毕竟几百年没出山了,人间有点小变化也是正常,须得走一步看一步——”
她话音刚落,直觉时机已到,破釜沉舟般向下一击。
脚下冰面迅速劈裂,她翻身越过裂隙,降低重心落到右面半片浮冰之上。
说是浮冰也不对。
此湖实在冻得坚固,暮春时节都未解冻,导致她脚下冰块几乎像是平地,并无漂浮流荡之感。
“大仙,你能查探到‘横公鱼’在哪吗?”陈明心虚心求教。
虽然自从重新醒来,她便日日潜心修炼,但由于环境限制,只是学了拳脚功夫。
“要不是本君,你连一味药也找不到。”
玄衣白发的男子一副被侮辱鬼格的憋屈样,显然是觉得杀鸡用牛刀,很有失体面。
在别人看来,空气中没有半个影子,只有陈明心能看到山训。
这是与她伴生的“鬼”。
陈明心与其相处多年,不用看他的神态,光听语气都知道怎么回事,恭维的话不打草稿就脱口而出。
“哎呀,您肯定是什么厉害场面都能撑住的!可我一介凡人,要是下手去捞去探,手都得冻掉,大仙就当可怜我吧!”
山训“哼”了一声,随即往前飘了两步,给陈明心指了指前边的裂隙,又觉得不对劲。
它怎么一动不动?
陈明心几步上前,一掌挥出,将缝隙扩大。
她蹲下来查看情况。
一尾赤红色,似鲤鱼非鲤鱼的生物,僵硬地翘着尾巴。
它像挂掉了一样,浮在因为冰裂而渐次涨起的湖水上,似乎是被陈明心一刀劈出来的余波给震傻了。
这就是山训说的:灵活敏捷。
“咳咳。”陈明心竭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伸手很容易地把这条巴掌大的鱼捞了上来。
世道确实变了。
烛台山上,冰湖之中,寒冰愈来愈厚,把当年灵活的猎物都冻成盘中餐了。
陈明心跃至丛林间,就地升柴火、架小锅。
待锅中水烧得沸腾,她又往里面加了准备好的两枚乌梅。
此时夕阳已经斜照,本来应该早些回家。
顾忌着横公鱼一到夜晚就有可能化为人形,陈明心选择了在山上速速消灭掉它,再回去。
“这鱼这么呆,肯定化不了人形的。”山训对自己的判断失误耿耿于怀。
“以防万一,以防万一。”陈明心对于山训的话从来采取“做好防范、不能偏信”的策略,并没有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丝毫动摇。
没有办法嘛,自从陈明心这个凡人出生起,山训就一直寄居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没有再和山泽志怪之物打过交道,消息不灵通,也是可以理解的。
陈明心席地而坐,直接端起锅,认真地开始吃“饭”。
“横公鱼”算是一味药,能医治邪症。
陈明心非要登上烛台山,捉鱼野餐,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是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遥想大周国破,她按照山训的指导,借助一对九转玉镯侥幸逃命,却在一处禁地被困足足三百年。
那之后,有仙人破除禁制,却又施下咒术。
他让陈明心只能靠其给予的解药续命,并且命令她——
给、他、打、工。
工作内容是,上报八卦。
陈明心被下咒后,发病时头疼欲裂、口吐鲜血,还会产生幻觉,山训没有诊断出根源何在。
为了摆脱受人所制的状况,她一直在寻找奇珍,希望缓解“病情”。
也不知道这条鱼能顶多大用——
陈明心刚吐出一根鱼刺,倏地心中发毛,撂下铁锅,就地一滚!
阴森森如毒蛇一般的东西,擦着她的脸颊滑过去。
她摆开架势,预备进行殊死反击,却发现对方调转方向,一减攻势,柔柔地往这边靠过来。
那是一张剪裁精细的白色小纸人。
它的花纹是开怀大笑的小孩子,此时又服服帖帖地挨着她的小臂,跟要亲热似的。
陈明心仍然保持着高度警惕,迅速后撤,却怎么也甩不开它。
方才那阴嗖嗖的气息可不是她的幻觉,怎么会一下子变得如此温顺?
“这是纸傀,魔界之人修为突破到化神才能使用的法宝,主要用于信息搜集。”山训在旁边插话,“它这个样子……应该是认主了。”
她是人又不是魔,怎么牵扯到魔物认主的?
“按理说确实不该认你,不过,可能是本君的气息被感知到了。”山训一脸骄傲。
……好吧,都说魔鬼魔鬼,鬼和魔应该是一家。
陈明心定一定心神,想测试一下这小玩意是不是真的听她使唤。
她心中默念:“起!带我去找宝贝!”
那小纸人腾地飞起来,甚至晃晃悠悠地一步一回头,想要带她往右手边走。
陈明心有些迟疑,虽然小纸人看起来对她没有威胁,但深山老林,危险无处不在。
“你上次不是还想挖嗤嗤草?”山训提醒了一句,“这个纸傀对你应该是帮助,可以趁机去里面看看。”
嗤嗤草是另外一味可能压制她症状的药。
陈明心望向因为事出突然而一半都翻在地上、沾满尘泥的鱼肉,很有些肉疼。
她进山来的收获就在刚才打了折扣。
山训坚持怂恿她,一方面是希望她早点提高实力,早日帮他重塑肉身,不再当阿飘;另一方面,也必然是认为烛台山里没有极端的危险。
因为,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是她挂了,这位“大仙”也得魂飞天外。
陈明心握紧了手中的弯刀,没有再犹豫,跟在小纸人后面往前探去。她现在状态尚佳,可以继续探索,但必须在天色变暗之前离开。
金乌此时正要坠入地平线以下,天边残霞如血。
小纸人带她走了百来步,眼前出现一丛极盛的灌木,郁郁葱葱。
它在陈明心右臂上点了一下,然后又穿过灌木丛,落在一个,不是,一具身体上?
陈明心左手按着刀柄,右手捡了根枯枝,拨开杂草,大致看清了这里躺着个人,蓬乱头发遮挡住脸,看不清样貌。
此人身长约八尺,衣服糊满污血,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全是血块凝结的紫黑。
野草几乎爬满他的身体,俨然是把血肉当作肥料了。
看起来,这倒霉蛋遭遇不测,起码在数十天之前。
敢情小纸人叫她来捡漏的?
原来这就是信息搜集,受教了。
陈明心默念几句经文,做下心理建设,好让死者安心去了。
同时超度一下自己不过寥寥的愧疚之意。
山训忽而道:“他也是纸傀的主人。”
啥?
陈明心定睛一看,发现小纸人正在用对她做过的动作,轻轻拍着“尸体”的小臂。
它它它!它脚踏两条船啊!
“这是什么情况?”猝不及防被绿了的陈明心,迅速丢下枯枝,改为双手握着刀。
山训的眉毛都快纠结成麻花了,“我也没见过这怪现象——总之他是活的。”
“撤!”陈明心打算跑。
“你和纸傀的契约成立,如果他的修为高过你,就能顺着纸傀的联系找到你!”
陈明心面色沉沉地止住动作。
“大仙,他什么修为啊?”
“这……”山训支支吾吾,“看不出来。”
那就是很厉害。
“处理掉他?”她开始头脑风暴,试图寻找解决方式。
“其实,也不失为一种妙法。”真成尸体了,确实什么问题都没有。
这倒霉蛋和纸傀的契约将会自动断开,身上要有什么财宝,也都是陈明心的了。
不得不说,她一下子找到了缺乏道德考量的最优解。
“但我跟人家无冤无仇的——”陈明心摇摇头,“这得减功德吧?”
见死不救她是做得出来,但往上捅刀子真不行。
简单而言:有点良心,但不多。
这人,要救吧,陈明心是既没时间也没把握,更没义务。
但现在小纸人同她莫名其妙有了契约,就这么白白走掉,万一他命大,自己到时候被当成杀人夺宝的,给寻仇灭口了呢?
陈明心想了想,掏出炭笔在纸条上写几个字,用空药瓶装了。
而后,从包袱中随身带的外伤药中,选了三瓶,和那字条瓶子放成一排。
“你,跟我还是跟他?”
陈明心放下药瓶,退开几步。
小纸人好像能听懂她的威胁一样,晃晃身子。
陈明心扭头就跑。
小纸人只犹豫了一瞬,屁颠屁颠地跟上了她。
陈明心身边跟着咧着嘴的纸傀,踩着自己预计的时辰下了山,打算回去清点茶楼今天的收益。
寒风簌簌,暮色四合。
烛台山上,灌木丛里躺着的人一动不动,脸色惨白犹如新鬼。
陈明心判断此人大概率不能成活,如果这样,那么她的举动就是无功无过,下次进山收尸也就完了。
倘若小概率活下来了,她留下伤药简直是救命恩人,哪怕被找上门也是自己占理。
那字条上写的是:“余力有不逮。此外伤药。”
——
远道茶楼今日客满。
说书先生讲到激动处,连拍两下醒木,引得台下众人圆睁双目,连瓜子都忘了嗑,屏息翘首以待下文。
“……眼见劝说不成,那太子妃以先帝御赐的令牌,号令金吾,登上城楼,誓死不与叛军同流合污!
“此时残阳如火,城上阵旗无风自动,太子妃肃容对阵,历历数过叛军十项罪状。
“城前叛军无地自容,于太子妃自刎殉国后,静默一夜方才进城。城中大半百姓得以携家逃亡,不至于落入虎口!”
四座哗然。
楼上房内。
陈明心在这闹哄哄的声音里,勉力睁开双眼。她的一身青衫被冷汗打湿,仔细看就能发现上边已有星点血污。
楼下众人津津乐道的,似乎是她的噩梦,又好像版本不对。
这是每月十九,固定一次的发病。
陈明心把解药时时放在身边,却不是每次都服用。
因为,每粒解药都需要更多的报酬来交换。
就像现在,她颤抖着维持打坐的姿势,不断默念太一龙虎策的心法,试图压制自己身体内乱窜的邪念。
可是她一介凡人,又怎么能与仙术抗衡?
当今世上,人、仙、魔三界泾渭分明,普通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在传说中听闻仙人与妖魔。
在人类世界代代相传的想象中,仙人高高在上施与福泽,凡人理应叩首乞求降福。
而仙门渺渺,难觅踪迹。
连山训也不清楚,从人间到仙界,究竟有没有门路。
“唔…”陈明心经历过一轮噩梦的摧残,此时头脑昏涨,喉口不断有腥气上涌。
那仙人施在她身上的是安神咒——一种让人昏睡的咒术。
山训坚称,这个咒语鸡肋到以往仙家只用它对抗失眠,可它在陈明心身上,会产生头痛、幻觉、噩梦等等副作用。
她现在是凡人,成为“仙家”,是不是就可以摆脱这种痛苦了?
陈明心自从被迫打工开始,就想着“成仙”这条出路。
她先前在摊上淘到包含心法和身法的《太一龙虎策》,可练了三月有余,也只是感到心法能够通络气血强身健体,身法能让她跑得更快一些。
山训说,把仙家功法给寻常凡人,根本练不成神功。
需要赤心阵。
仙门或有底蕴的修仙家族之内会设置赤心阵,只有在阵内,凡人才能一窥大道,完成大境界的突破。
“并不是人间灵气不充盈,而是此间没有道。”
道?谁规定我的道就是一辈子给所谓的仙人当苦力?
陈明心眉头紧锁,恨得牙痒痒,不肯妥协去吞服解药。
……
许久,身上气息一阵波动后,一切归于平静。
捱过这次的陈明心,很快起身整理自己的衣着,走下楼去。
安神咒折磨人的时间持续大半日之久,此时人群早已散了,地上零落些许瓜子皮,小伙计玉竹正在指挥雇来的帮工打扫卫生。
本是一天寻常的歇业时间,门帘却在此时被人掀了起来。
打烊了还来?
来人头戴帷帽,身形瘦削。
陈明心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常来他们茶楼“卖故事”的客人,城里崔家的丫鬟紫苑。
她进门也不脱帷帽,只是支支吾吾不敢说话,缩着脖子,像只小鹌鹑。
陈明心交代了玉竹几句,把紫苑带到二楼雅间。
刚一进门,紫苑见四下无人,急忙道:“陈娘子!我家姨娘前日染了风寒……”
“你别急,喝口水与我细细说。”
陈明心听她才上了个楼梯就声咽气短,只得扶了人坐到木椅上,伸手要帮她摘掉面上的屏障。
紫苑如同受了惊的兔子,连连往后躲。
陈明心的手在半空中颇为尴尬地一停,转而拍拍紫苑肩头,就此作罢。
该死,忘了她们有三百年的差异了。
三百年前女子还不戴这破玩意呢。陈明心望着对面彷佛把自己藏起来的小丫鬟,不知第几次感叹世风日下。
“前日天转凉,姨娘她身上旧伤没好,卧被又单薄,这一下……这一下哪知病得起不来了呢!”
“请郎中了么?”陈明心隔着帷帽,努力地想看清对方的表情。
“没,后院里压根没人理睬,求也求不到中门外去!”
“那你出门来找过郎中了?”陈明心估摸着,她主人没钱延医。毕竟前几次紫苑来买糕点,统统不是用的现银。
“也没有。”紫苑纳头便拜,“请陈娘子救救我们姨娘吧……”
“我知道您是善人,来往过客喝茶歇脚的,若无钱财,在大堂的黄粱篓中留下个故事便算茶钱,您肯定打心底里是希望施善众人的!”
陈明心讪然,这还真不是。
虽然她也喜欢听八卦,但花钱买故事,是在帮神仙干活,为了交换她保命的解药啊!
“你家主人怎样症状?我为你抓些成药回来。”陈明心到底还是打算帮她一把,“一会儿你先回去送药,故事可缓缓再交。”
请郎中十文二十文就能成,但现下的世道,如果没有主人的首肯,郎中想进崔家中门,怕是够呛。
那些个官老爷,连家里的男性侍从都不让女眷接触,何况是外男呢?
紫苑肩头耸动,几乎就要哭出声来,“多谢陈娘子!多谢陈娘子!姨娘她咳嗽得止不住,除此之外便是手脚冰凉、胃口不佳、浑身乏力。”
陈明心掂量了一番,这倒是小事,“你在此处等我一等,我去抓点治风寒的药来。”
她把小丫鬟带到楼下,交玉竹看顾。
雇工已经收拾收拾离开了,玉竹本来想着,自己无事可以早点去躲懒,却见到掌柜的向他招手。
“一会儿你看家。除了听到我的声音,谁喊都不要应,知道了?”
“知道啦。”玉竹才十三岁,身量也不算高,听掌柜吩咐,只能仰着头受教。
出了门,天色已然薄暮。
陈明心不敢耽误,从医馆抓了药就匆匆跑回来,路上稍用了些太一龙虎策的轻功,速度之快,让街上行人侧目。
这小娘子跑得都快飞起来了!是家里着火了吗?
路人咋舌。
陈明心一边跑着,一边胸口怦怦直跳,总觉得事情不妙。
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茶楼门口,玉竹正扒着门框,苦哈哈地等她回来。
那望眼欲穿的样子,可以说几乎要潸然下泪。
“怎么了?”陈明心大步踏进茶楼。
空无一人。
“紫苑姑娘……她一下就消失了!”
“她在你眼皮底下不见的?”
“是,是是是……凭空消失的。”
玉竹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他刚才一直在打颤,要不是倚着门框,几乎就要腿软瘫倒。
好在陈明心回来得及时,才没让他幼小的心灵承受更久的煎熬。
茶楼西北角的那张木桌,没有血迹,没有刀剑划痕,非常之干净整洁,紫苑没有挣扎。
“她不见的时候,人在这儿?”陈明心指了指木桌,“那时你在哪里?”
“我在柜台旁边。”玉竹因为掌柜的回来了,心中安定了不少,跑过来紧紧挨着陈明心站。
“只是人消失了,没有任何其他奇怪的现象么?”
玉竹的圆脸还未恢复血色,他摇着头说:“没有。”
陈明心正欲马上询问山训,见玉竹惊魂未定的样子,想想这小孩也怪可怜的,便伸出手在他头顶轻轻拍了两下。
“你去阁楼上休息罢,今儿晚上和明天一天都不用接着干活了。”
换作往日他早就欢天喜地去偷懒了。
没想到现在,玉竹上下唇一碰,瘪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掌柜的,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陈明心一噎。
“……那你去那边桌子上坐着,拿本书来看。要前圣典籍,念出声来,就不会有人敢抓你的。”
玉竹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刚要去拿,又转回身,“掌柜的,你要不要?”
准备把山训喊出来的陈明心:“什么?”
“我也给掌柜的拿一本孔圣人的经典——”说着拔腿就跑,人影已经不见,跟阵扫堂风似的。
“忽悠小孩倒是一套一套。”
山训魂魄不稳,平日里不常出现,总是被玉竹的大嗓门喊醒,这次也不例外。
——
与此同时,凭空消失在远道茶楼的紫苑,瘫倒在崔家后院中。
她手上攥着一只玉镯,这是谢菱英让她用来典当换钱的。
她自作主张,求到茶楼热心肠的主人那里,想要保住主人的东西。
而刚刚自己在茶楼中,只是紧张地摩挲了几下玉镯,居然就不受控制地回到了这里!
崔家家主崔成一脚踹在她心口。
这力道比一般男子大得多,紫苑直接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贱婢!还不快把灵素的法宝交出来?”
此人身处人界小小县城,居然已经有炼气二层的修为,此刻正威逼紫苑,目标直指她怀中的玉镯。
“家主,这是姨娘的嫁妆,您不能……”
紫苑话音未落,崔成又是一脚,这一下使了十足的力气,小丫鬟的头猛撞上墙角,登时血流如注!
——
茶楼内,陈明心手里不自觉地盘起刚带回来的药包。
紫苑人都不知道哪去了,这药怎么办?
“有没有可能是她进了什么……传送阵之类的?就像当初我的九转玉镯?”陈明心努力将近来恶补的仙界知识学以致用。
“你说的有点道理。”山训点点头,“但没有证据。”
“神仙做事还讲证据呢?”陈明心恨恨地拍桌,“那我早就收集罪证,把那无良的神仙告发了!”
“什么告发?掌柜的要告到官府去?”玉竹捧着他的圣贤书回来了。
陈明心接过他好心带来的一本经典,把它和药包一起放到桌上。
大活人突然凭空消失,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告到官府能顶什么用?再说了,紫苑是偷跑出来的家奴,被按个罪名是很有可能的。
人间不是少有修士吗?怎么怪事都给她碰上了。
要不还是别管了,躲起来别触霉头就是。
陈明心叹口气,瞥了一眼读上半页书就打呵欠的小伙计,起身拎着他的后衣领子,把他赶回房间去,自己独自在厅堂,举烛枯坐。
她心烦意乱,和烛光下那一坨药包面面相觑。
这位据说病得起不来的崔家姨娘,陈明心见过她的几则故事。
紫苑用她的闺中趣事换过茶点。
这人给陈明心的印象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大家闺秀。但若是如此,为何甘作人妾?
小纸人像是知道主人的烦躁,乖乖地趴在陈明心的肩头不动。
“真是。”陈明心唰的一下跳起来,挥灭了烛火。
她还有故事没讨回来,怎么也不能白跑一趟。
“送个药也不难。”
——
太一龙虎策施展开来,陈明心脚底如生风,身姿轻盈若游龙,几下便跃入庭院之中。
想来她不开茶楼,以后做个梁上君子也可以维持生计。
陈明心在崔家后院范围一间间院落查探过去,并没有见到什么奄奄一息的病人。
难道紫苑诓她?
她正狐疑着,望见前面一处小院黑着灯,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咳咳——咳咳——”凑近了,能听到里边的咳嗽声,光听着就叫人胸肺作痛。
陈明心翻窗而入。
自练习功法后,她的夜视能力较之旁人要厉害不少,当下环视一周,确认屋内没有第三个人。
这也太惨了,她只有紫苑一个丫鬟?
“谢姨娘?”陈明心试探性地出声。
“谁?”床上女子勉力支撑起身子,试图点亮屋里的灯。
遗憾的是,她的手实在太抖,半天没能如愿。
陈明心给她搭了把手,然后在昏黄的烛光下看到一张憔悴的脸。
谢菱英本来生得娇俏,旧日灵动的眼睛却已经无神,眼窝微微凹陷,整个人看起来病骨嶙峋。
“紫苑请我给你买药。”陈明心简明扼要地说明来意。
“多谢……”谢菱英说着便要行礼。
陈明心也不避让,只是将药包递给她:“不必谢我,紫苑还没给我讲故事就不见了。”
“你要付账,就你来讲。”
“那丫头去哪儿了……”
“你说什么?”陈明心没听清。
“无事,无事。姑娘是远道茶楼的主人吧,紫苑平日里总去蹭吃蹭喝的,给您添麻烦了。”
“算不得蹭,紫苑姑娘次次都有讲故事作抵押。”
“好。那我给姑娘讲讲,我的故事。”
谢菱英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来,这和她失去血色的唇并不相称。
“我在怀县谢家出生,在兄弟姐妹里排行第二……”
原来谢菱英是隔壁县的人。
这崔家家主崔成,少年时曾在谢家学堂求学,二人青梅竹马,但崔成却爱慕谢菱英的姐姐谢灵素。
后来,谢家门第衰败,灵素在收拾父母遗物时,机缘巧合得到信物,入了仙门成为修士。谢菱英不跟姐姐走,就算做妾也要嫁给崔成。为了妹妹在夫家不受欺负,灵素送了一副赤心阵作为她的嫁妆。
陈明心在一旁听得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这都是什么……为了付账什么都能编得出来?赤心阵说送就送?仙门说进就进?
“对上号了,原文白月光!”山训激动道。
……客人编故事就算了,你怎么也开始说胡话了?
陈明心正无力吐槽这诡异的走向,想说自己这里只有真人真事可以算数,耳朵敏锐地捕捉到门外的动静。
“有人来了。”她按住还在输出的谢菱英,对她做了噤声的手势,随即毫不犹豫地躲进床底。
木床底下灰尘不少,陈明心强忍着没吭声。
房门几乎在她躲进去的下一刻就被推开。
闯进来一位不速之客。
陈明心的视线中出现双黑靴,迅速放大。
靴子的主人急躁地将床上的人拽到地上,床板立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谢菱英伶仃瘦弱的身体被拖下床,那黑靴毫不留情地踹在她身上。
“谢菱英!你还不说?”气急败坏的男性嗓音。
这是审问囚犯吗?
谢菱英本来就犯病,被踹得出气多进气少,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陈明心听得又惊又怒,但是想到谢菱英说的,送了个赤心阵作嫁妆……
她还是咬紧牙关,克制住自己英雄救美的冲动,没有挪动分毫。
虽然故事荒诞,但万一,他有修为呢。
“别装傻!我知道开山宴五年一次,马上就要开始,灵素不是宠你吗?怎么会没有告诉过你在哪里举行?”
开山宴?
谢菱英没吱声。
那黑靴男子又踹了几脚,大概也害怕出人命,没有继续折磨她。
“不会告诉你……”陈明心离地面近,左耳几乎要贴在地上,这才听到了谢菱英的喃喃。
黑靴人显然没有发觉,只是拂袖而去。
山训看陈明心没有要爬出来的意思,低声问她:“怎么?你想一直趴在这?”
“我怕他又回来,再等等吧。”她心念一转,催动小纸人飞出门外查探。
小纸人才刚贴上房门,那双黑靴又卷土重来。
“我再给你三天,好好想想,不说就别想从我府里再要一口饭了!”
声音响如震雷,陈明心听得脑壳痛,却还得保持姿势,让小纸人目送他彻底离开院落,这才算完。
等她确定没有危险,从床底下钻出,居然看到谢菱英自己站了起来。
这人也不咳嗽了,目光怨毒地望着门外,有种回光返照的精神抖擞。
陈明心那些安慰的场面话,都被这反常的情况吓得吞回了肚里。
震惊之余,她在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崔家难道真的有赤心阵?
山训为什么那么大反应?如果谢菱英说的是真话……
过了一会儿,谢菱英终于分了点目光,给旁边灰头土脸的陈明心。
“让你受惊吓了。”她低头,“是我年少时看错了人。”
“你和他都是修士?”陈明心冷不丁问道,惊得谢菱英猛地重新抬起头。
“……是,让前辈见笑了。他娶我是为了阿姊,打我也是为了阿姊。”谢菱英也没挣扎。
她似乎误会了什么,嘲讽般笑笑,“那又有什么用,不过只得炼气二层,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突然被修士尊称为前辈的陈明心眉毛一挑,却没反驳。
谢菱英的姐姐,那个被山训叫作“原文白月光”的灵素,究竟是什么人?
陈明心很好奇。
但她并没有问出这个问题,而是低声引诱道:“你想报复他吗?”
这个负心汉?
“我可以帮你。”
作为交换,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事情。
——
“请您带我离开。”
谢菱英把崔家赤心阵的位置告诉了陈明心,还给了她几颗用于启动阵法的灵石,许诺如果带走她,就告诉陈明心,去开山宴的路怎么走。
她已经伤痕累累无力逃脱,没有可去的地方,却没有奇怪地要求陈明心报复崔成。
“前辈无需插手……”谢菱英是这么说的,“我想自己处理。”
陈明心没有纠正她的称呼。
毕竟谢菱英要是知道她是修仙门外汉,不一定会愿意合作。
在这个世界的修仙体系中,修为超出对方一个大境界,才能准确识破真实水平。陈明心是误打误撞瞎蒙对的,怎么能浪费自己的好运气呢?
至于开山宴——这是仙界向人间开放收徒的唯一途径。
测试资质后,有灵根的孩子会被扔进各宗门的考验大阵中,由于考验的过程中扔弟子像下饺子一样,故得名“开山宴”。
陈明心:“听着这么瘆人呢。”
据山训所言,这件事在人间并不是公开的,只有一些根基深厚的修仙世家才会得知消息,主动把孩子送去。
开山宴是一种隐秘的机缘,这也是为什么,崔成要逼迫谢菱英说出具体地点。
“大仙之前也提到过,却没有细说,是不知道具体位置吗?”
“……”山训沉默了。
“我又不是走的宗门修炼的路子,怎么会知道仙门什么时候开、在哪里收徒……”
“嗯?”从陈明心的视角,只能看见山训的嘴皮子在动。
“没什么。”
“为什么不大范围宣传,大范围收徒?”她换了话题,“就像天子广为笼络能人异士一样,聚集的弟子不是越多越好吗?”
“一是因为人间有灵根的苗子少,一蜂窝没灵根的也不能入山门,浪费筛选的人力物力。”山训慢条斯理地分析道。
“二是仙界更希望什么也不知道的凡人供养崇奉他们——保持敬畏,而不是一个个想着进入修仙之路。可能是怕本来就少的资源被抢吧。”
供奉……
她的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那‘原书’呢?是什么?”
“我也是最近才隐隐约约想起来,细节都不完整,只有个梗概。”
所谓“原书”剧情,听起来像极了编造的话本故事。
这本“书”存在于山训的记忆中,内容大致是:谢菱英的姐姐灵素在父亲遗物中发现信物之后,被蓬莱仙山的某位峰主收入门下,逐渐成长为风华绝代的仙子,是许多人心中的白月光。
她出外历练时,和同门一起救了一个小姑娘——也就是女主角雪园——和灵素长得非常像,是会被人认错的那种相似度。
后来,灵素在一次妖潮中被魔修趁乱杀死,女主雪园从此开始了被当作替身的虐心之路,全文有多位男主,不分咖位,全都和她有感情纠葛……
什么狗血剧情。
“那这书和我有关吗?”
“我能感觉到你是反派魔修之一,没有姓名,没有台词。”
“我以后会修魔?”可她现在练的,是地地道道的仙家功法啊。
“这里的转折不清楚,因为你没啥戏份。”
陈明心想起那只莫名其妙认她为主的纸傀,那不就是魔修才能用的吗?
故事里没有更多的线索,她只好作罢。
还是先考虑如何潜入赤心阵吧。
陈明心摊开自己手绘的崔家简易地图。
赤心阵位于崔家祠堂,祠堂门口有四个护卫昼夜轮岗,这给她增加了难度。
不过由于人间知道修炼门路的人少,那四个护卫同时也负责周边环境的巡逻,并不是专门守着赤心阵。
陈明心预备扮作书童,接近他们之后,使用安神咒让其昏睡,然后进入祠堂。
安神咒,就是那个神仙施加在她身上的咒术。陈明心曾经在深受折磨之时将山训教给她的原文念诵了上千遍,可以说是滚瓜烂熟。
这个过程中,需要确保四个人都中招,并且没有别人发现。
赤心阵只在突破大境界时有用——崔成炼气二层,离冲击筑基远得很——所以崔成不会来此修炼。
时间选在晚上护卫交接之时。
到时候谢菱英会注意崔成的动向,而山训负责府里的其他凡人。
……
是夜。
陈明心从崔家东墙翻越而入,身上穿着的是自己从成衣店新买的男装。
梁朝规矩,女子在不能到前厅露面,这一身,明面上方便。
其实她男装得没什么诚意。
时间紧急,也没有刻意化上对应的妆容。
因为,这次计划并不需要依仗装扮来取胜。
她一甩束发的布条,捧着一个放了字条的托盘,低头猛走。
直到崔家祠堂前。
两个带刀护卫立在门前,期盼着自己的同事来顶班。
“你说他们怎么还不来?”高个的护卫抱怨道,“下次我们也晚点……”
陈明心耳朵灵,听到内容后,她没有继续预先的路线,反而扭头朝反方向小跑起来。
倒不是她害怕了,只是为了提高成功率,需要随机应变。
那迟到的二人正在路上说笑,“恰巧”被陈明心撞了个正着。
她迅速跑上前,“二位大哥!”
“怎么着?”
两个护卫打量起她来——不为别的,就因为陈明心压根没有变换声线,脆生生的嗓音,一听就是个女子。
“我……老爷让我给他送东西,我不识得路……”陈明心故作怯懦,埋着头装作不敢让二人看见自己的脸。
“哎哟,声音这么甜,让哥哥看看脸呗?”左边那个边说便要伸手来摸陈明心,另一个则是笑眯眯地看戏。
陈明心“被迫”抬起脸,同时口诵咒诀。
“嘶——”二人被那张清丽的小脸晃了眼,继而感到头晕目眩。
难道看见漂亮小娘子就晕?这也太没出息了吧……
二人晕倒之前还在自我怀疑。
由于在被安神咒摄住的第一时间没有起疑反抗,他们顺利地“被迷晕”。
两个大男人,软软地瘫倒在花园小径边。
陈明心花了点力气把他二人拖进一旁的假山后面。
另一边,祠堂前的两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可以清晰地听到响亮的脏话,他们在叫嚣着明日要去告状。
陈明心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墙后,驱动小纸人上前。
他们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和方才的两位可不一样。
高个护卫骂得正欢,却见眼前飘来一张纸。
还诡异地张着嘴笑!
“什么鬼东西?”
陈明心在暗处,尝试将纸傀作为载体,施加安神咒。
这种方法先前没有练习过,却更加保险,即使失败了也可以再来一次。
陈明心想试一试。
高个侍卫很快扑在旁边矮个子的身上。
矮个子猝不及防被压倒,惊恐地望着此时出现的陈明心,摸索着想抽出同伴身上的佩刀。
却见眼前这比女娘还要漂亮的家伙,蹲下来按住他的手。
他浑身一抖,抬眼望向对方,眼睁睁看着两个……三个……五六七八个漂亮脸蛋在他眼前晃动……
越发得心应手的陈明心,对此很满意。
安神咒,这个折磨了她两年的咒术,真是对得起她日日夜夜的念诵,对凡人出奇有效。
她把这两人弄到就近的草丛里,翻了一遍二人的口袋找出钥匙后,还好心地把矮个子弄到上面去,防止他被压出个好歹。
成功进入祠堂。
祠堂内部只点了几根蜡烛,陈明心在昏暗空间里绕了几圈。
好在山训感知灵气阵眼的能力比她强,又知道赤心阵的布局,这才在半盏茶时间内将灵石各归其位,正式启动赤心阵。
山训再次检查无误,“我去外面守着。”
陈明心挑了个蒲团盘坐下来,脑海中回放太一龙虎策的心法。
凝神静气,沉下心来感受体内灵气的流转。
赤心阵就像给她开了一扇方便之门,让原本不受控制的天地灵气涌入陈明心的身体。
可以隐隐看见,那是星星点点亮银色的光芒……
另一边,谢菱英久违地踏入了崔成的书房,为他研墨添茶。
想起很久之前,她还是闺中少女时,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这是她一生所求。
可惜世事无常,一错再错。
崔成因为谢菱英许诺将会告诉他开山宴的具体位置,倒也耐着性子,没有大发脾气。
他坐在案前,借着谢菱英研磨好的浓墨临摹字帖。
烛火摇摇,映照出好一副恩爱夫妻景象,可惜他们各自心怀鬼胎。
崔成提笔落墨,却隐隐感觉他放在怀中的玉镯有些发热,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
衣领被他移动弄得错位,露出本就藏得不严实的玉镯一角。
谢菱英神经紧绷,一直注意着崔成的一举一动。
那是……?!
她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姐姐灵素留给她的玉镯。
谢菱英不知道这镯子的用处,只当做饰品,前日让紫苑拿去当了换成银两买药,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想到一天没有出现的紫苑,谢菱英心中大骇。
她牵动了旧伤,虽然有些修为,可原本能维持平稳的双手,还是颤抖不止。
崔成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才发觉自己的墨笔已枯,但谢菱英在煮茶,迟迟没有上前添墨。
崔成皱眉,“把茶端过来。”
谢菱英闻言一惊,险些将茶水洒了。
她尽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他怀里的玉镯。
前辈突破不知是否顺利,不能在她这里出岔子……
没注意到崔成右脚的位置,谢菱英被绊到,一下子平衡不稳,整杯茶泼了出去!
那副毛笔字,被泼了个完完全全、明明白白。
眼看着自己的字被毁,崔成满面阴云,但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
“你回自己院里吧。”
“不,我就呆在这里陪着夫君。”谢菱英坚决反对,这倒是让崔成有些诧异。
看她微微发颤,崔成顿起疑心。
陈明心功底扎实,不到一炷香时间,已经能够引导那银色灵气在体内运转,于体内大周天循环。
耳边隐隐有风雷鼓动之声响起,如果她睁开眼睛,可以看到自己周围白光大盛,有蔓延至天顶之势。
山训在门外,又是忧又是喜。
喜的是这阵势,绝对是千年难遇的变异雷系天灵根;忧的是若要不惊动崔成,只能寄希望于谢菱英能吸引住他的注意,不要往窗外看。
“你有事瞒着我?”崔成觉得谢菱英来他这里,很是反常。
见她不承认,心头火气更旺,他随手推开窗,想要透一透气。
这不开窗还好,一开窗,便惊觉府中西北方向有异动,白色灵光冲天。
崔成大骂一声,猛地甩开谢菱英扑上来拉他的手,破窗而出,直奔祠堂而去!
——
崔成一路疾行,但奈何没有正经修习过身法,只是强行催动灵力,让自己比普通人跑得更快一些。
越靠近祠堂,他越是心惊,只因那白光实在过于摄人,而且看起来并不符合五行中的任何一种。
难道不是有人闯入,而是天降异象?
陈明心在阵中如鱼得水,已经完成了一周天的循环,正式踏入修士行列。
“陈殷殷!”山训见她有脱离修炼状态的架势,急得喊她小名,“差不多就行了,迈过这道坎,日常修炼不需要赤心阵!”
她引起的异象实在太引人注目,还是快点离开为妙。
谢菱英那边,一个时辰应该是能拖住的……吧?
正想着大功告成速速撤退,居然有一股气息快速掠来!
“有人来了!”
陈明心同样察觉到危险。
“砰!”崔成见门口护卫都不见踪影,心如擂鼓,竟然一拳砸在门上,又不敢进入。
他区区炼气二层的修为,若是遇上真仙,何以保命?
踌躇半晌,见白光散去,他手持玉镯挡在额前,这才敢缓缓推开祠堂大门。
这玉镯怎么说也是灵素的法器,能让紫苑那丫头凭空出现的,虽然不能为他所用,但也许能帮他挡下攻击。
冲天的白光此时消散无踪,祠堂之内,连半只鬼影都找不见。
崔成在堂内绕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
是他眼花了?
门口无人,难道只是护卫玩忽职守?
此时陈明心全身蜷缩在供桌之下,狭窄的空间从四面八方压迫着她的神经。
她现在是炼气一层,太一龙虎策的身法傍身,有五成把握从崔成眼皮子底下逃跑。
可事情要是败露,谢菱英会不会受波及,就不好说了……那样,开山宴的线索就断了。
不能被发现。
陈明心屏息凝神,祈祷崔成快点离开。
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个货不仅没走,还给她跪下了!!!
……您有事吗?
手中捧起三炷香的崔成,虔诚地向自己的列祖列宗下跪叩首,嘴里念念有词:“先祖在上,保佑崔成顺利进入仙门,不遇祸事……”
陈明心被香火味熏得青筋直跳、喉头作痒,只觉得自己倒霉。
就在她腹诽“你才是我的祸事”的时候,外面的声音突然停下。
陈明心的指甲都快掐进肉里,大脑飞速运转,她方才有没有什么纰漏?
桌布,供品,蒲团?
都恢复原位了啊!
“这陈设是旧了,儿孙不日就更换……”
哪想到崔成居然在想这事。
陈明心刚想松一口气,却听见“刷”地一声,眼前猛然一亮!
崔成掀开桌布,打算择日不如撞日,给祖宗换个环境。
陈明心灵力已然凝聚在掌心,手比脑子转得要快,一下子甩了出去。
这一击,因为未经练习,准头不够,直冲向崔成手中的玉镯。
崔成忽而身体一轻,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握着玉镯的手突然受到了剧烈的排斥力!
果然是天降异象惩罚崔家吗?
“祖宗救我——”
陈明心目瞪口呆,眼睁睁观赏了一出大变活人。
……现在能明白玉竹当时的恐慌了,这简直是心肺骤停的体验。
她麻溜地从桌下钻出,见到地上滚落了一只莹莹水润的玉镯。
这不是她的九转玉吗?
——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一日。
前天崔家家主不慎梦游,掉进自家茅坑的传闻,已经成了左邻右舍津津乐道的谈资。
始作俑者还在可惜,远道茶楼已经歇业转卖,不然楼里的讨论肯定精彩。
要说这让崔成掉进茅坑的九转玉,原是陈明心出生时,从娘胎里自带的一对玉镯。
山训也是和这玉镯一道,同她伴生。
后来,这对玉镯帮助她躲开了国破之难,却再也不见踪迹。何曾想,会在这里重遇?
“九转玉,凡人使用,会在情绪波动剧烈时被随机传送到曾经去过的某处。”山训给她讲解。
“你现在有了修为,又是它认定的主人,九转玉从此以后只听你的差遣。对象不仅针对自身,你还可以使用它转移别人——比如那个姓崔的倒霉蛋。”
“我能指定它传送的位置吗?”陈明心兴奋起来,要这样,她可就无敌了!
“不能。都是随机的。”山训清了清嗓子,“咳,就是说,把敌人转移到背后去,你自己送人头都有可能。”
陈明心沸腾的热血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那她这次,是运气好啊。
她把玉镯戴在手上,尝试将神识探入其中。
九转玉内部,呈现出一道无边际的石墙,上面浮动着零星几行金色的字句。
陈明心定睛一看,这正是“原书”故事线,竟然和山训所言完全一致!
“别看了。”山训别扭道,“九转玉曾经是我栖身的地方,和我心意相通再正常不过。”
“哦。”陈明心依言退出,却在石墙最顶端瞥见几道红色的小字。
“蘑菇汤真好闻”?
这啥啊?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故作严肃的山训,发现他的表情似有冰裂的预兆,掩藏在一头白毛下的耳根也有可疑的微红。
……可能那真是他的心意墙。
陈明心下了楼。
她打算在救走谢菱英之后,就带着全部身家赶赴开山宴,不留在此地了。
玉竹把打点好的账簿交给她,“掌柜的,我们真的要关门啦?”
小伙计被之前紫苑离奇消失事件吓得不轻,又连日赶着算账,现在眼圈下边隐隐浮现青黑。
“对。”陈明心接过账簿扫了一遍,“一会儿玉竹拿上银两就离开吧。”
她分给玉竹五十两银子,五两银子够一个独身的普通人过一整年了,真心希望这孩子离开茶楼之后找个好营生,安安稳稳地度日。
“掌柜的,你要去哪儿?”玉竹这辈子第一次摸到这么多银两,陈明心把银袋子递到他手上的时候,他简直要怀疑自己在做梦,“如果去别处开店,我不能跟着吗?”
玉竹是两年前陈明心初到此地时,从牙子那里买来的流浪儿。
他年纪小,以为外面的世界就是在不同的地方开茶楼。
“不开店。”陈明心半真半假地回答,“我要去找像紫苑姑娘一样被妖怪抓走的人,很危险。”
玉竹果然害怕了,再也不提跟她走这件事,只是沉默地跟在陈明心身边继续收拾东西。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一片诡异的沉寂中,从大堂到后厨巡视了一遍,确认没有忘记带上的东西。
厨房角落里还留有一捧干蘑菇,玉竹眼睛一亮,“我熬蘑菇汤吧!”
陈明心看他高兴,点点头。
蘑菇汤是山训那家伙爱闻的味道,可玉竹一直觉得,是她这个掌柜喜欢。
退出后厨,陈明心想了想,还是推开了茶楼的大门。
熬一锅汤得小半个时辰,可以出门给小伙计买个糖糕。玉竹对这种小吃馋得很,却没尝过几次。
——
沧州的市集很热闹,常常开到深夜,街道通宵灯火不绝。
陈明心不作寻常女子打扮,也没有刻意男装,只是把头发简单束起,这样方便她行动。
路边有小叫花子跑过去撞了人,引起一阵鸡飞狗跳。
“陈姐姐!”那一头乱毛的小叫花看见她,像发现救命稻草般,飞奔而来,手里还攥着一个白面馒头。
陈明心在此地颇有大善人的名声。
这些穷苦孩子个个都知道她——因为只要向她讲一个故事,就有铜板拿。
陈明心一如往常,帮这孩子付了钱,让他边走边讲。
“天宫上有只老大的黄狗……”其实这些小孩人生阅历匮乏得厉害,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事,早被陈明心买得不剩底裤了。
有时候他们会编故事讲,还以为是个绝妙的办法,她听不出来呢。
因为自己茶楼经营得当,收益不错,陈明心倒也不吝啬于偶尔施善。
其实,不是真实的故事,是不能交差的。
对方每月会根据陈明心上缴的真实故事数量,决定用阵法传送来的是解药,还是更恐怖的惩罚。
陈明心畅想着以后踏入仙门,不再受限制和威胁的场景,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小叫花已经拿着糖糕跑远了。
她凭着直觉转身,恰恰与一个浑身散发着冷气的人,四目相对。
“我来找你的。”那人开口,声音喑哑。
他一身灰色布衣,眉眼轮廓倒俊秀得很,只是这周身的气息也太诡异了……
“我?”陈明心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张脸,“您认错人了吧。”
“带着纸傀,怎么会认错。”陌生男子说完这句话,右手化作利爪直取她面门。
陈明心神色一变,原来是烛台山上那个“尸体”!
幸而她已经一脚踏入修仙门槛,自然今非昔比,稍微侧身便躲开了攻击。
她能够察觉到对方体力已经枯竭。
虽然威压唬人,动作却迟滞,一招不成就显露出颓势。
陈明心当即一脚踹向他,手上不停,迅速将其双手反剪在身后。
男子被她的大力压得差点跪下。
大街上人来人往,这白眼狼什么脑子,在这儿给她搞袭击?
——
到最后,陈明心也没喝成玉竹熬的蘑菇汤。
飘在空中的味道是山训吸的,实在的汤汁是鹤陵喝的。
鹤陵,就是那个没脑子的白眼狼。
——
时间回到一盏茶前。
陈明心顾忌着街上人多眼杂,将袭击者拖到阴暗的巷口。
“你怎么恩将仇报呢?”陈明心擒拿他容易极了,就像拎小鸡。
这还是她引气入体后第一次打架,不得不说,修为高一级,筋骨都强硬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一龙虎策的功劳。
“恩将仇报?”那男子讽笑一声,“你凭什么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
……这高低是脑子有疾啊。
“我只是给了你药,你能活下来肯定是自己不想死,在这里给谁扣锅呢。”陈明心奇道。
男子:……不再说话。
陈明心又打量了他一眼,小纸人的前主人,应该是魔修。
“你这么想死啊?”陈明心跟他打商量,“要不我送你一程?”
虽然他现在的实力对自己根本造不成威胁,但一个对自己敌意这么明显的人活着,很膈应的。
更何况他恩将仇报,是非不分,看起来精神也不太正常。
得把危险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好啊。”对方居然同意了她的提议,向后仰头,暴露出自己的脖颈,一副乐意之至的模样。
陈明心没有放过他压不下去的嘴角,和轻蔑的做派。
仙魔轶事她近来看得多,知道魔修手段花得很。
万一给她来个爆体而亡同归于尽呢?这人不要命,她可要命。
“咳咳。”陈明心加大手上的力道,声音却越发温柔,“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门何派?等我一会儿给你弄个坟。”
男子被她攥得手腕骨都要碎了,硬生生从喉咙眼里挤出字来。
“我、叫、鹤、陵……无、门、无、派。”
“哦。”陈明心其实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她在思考要不要把这人扔到郊外,让野兽结果他。
“陈殷殷,冷静、冷静。”
九转玉镯认主后,山训可以直接通过玉镯与她对话:“鹤陵是原文男主之一,不能杀!”
“能这么巧?”陈明心在心中问。
“原文的男主鹤陵,就是魔修。”
“你小子是修魔的吗?”陈明心直截了当地问,确认一下。
“是又如何?”/“被扔进野兽堆之后假死黑化的反派男主!他手段特别残忍的!”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真刺激啊。
她刚才想到的处理方式,听起来居然像他剧情之路的开端,这不太妙。
灵素是“白月光”,还不算主角,就已经厉害得可以随手送赤心阵了,这个“男主”又该有多少手段?
陈明心对仙魔世界的了解仅仅建立在一些野史怪谈之上,自己也知道不太靠谱,山训又这么说——
她暂时打消了送他去见阎王的想法。
不过看得出来,鹤陵挺失望的。
回去把糖糕给了玉竹,送走小伙计之后,陈明心就摁着鹤陵的头,让他把下了软骨散的蘑菇汤喝了。
末了还不忘念一遍安神咒,附赠给鹤陵。
初级软骨散对于炼气期的修士能直接封禁武功,不过陈明心手里的是自己用山上药草研磨配制的盗版,不知道效果如何。
另外她还想趁机测试一下,有修为的人,是否也会因为安神咒而头痛噩梦。
被一路捂着眼睛回来,什么都没能看到的鹤陵:“唔唔唔唔——”
“蘑菇汤可好喝了,”陈明心谆谆教导,“我突然觉得你需要好好感受一下生命的美好。不然当初怎么能擅自用我的灵药活下来呢?”
“太浪费了不是嘛,那可是三瓶回春丹诶。”
还有一把软骨散。这些在她这,可都是稀缺资源啊!
因为茶楼的下家过个三五日才会来收房,房间还空着,陈明心就把鹤陵五花大绑固定在了原先的客房木板床上。
此人已经没有行动能力,处于昏睡状态。
“抱歉喽。”陈明心不好意思地拍拍他的脑袋,“等我变强一点,你就可以放松一些啦。”
要是她的实力随时都可以防住小人,就不用绑着了。
鹤陵:……
——
三日之期已到。
有了之前的经验,陈明心翻墙入院不是问题。
她很快到了谢菱英的院落,叩响窗棂。
屋内,谢菱英已经打点完毕。
“你不带着紫苑?”陈明心对这个一直没现身的小丫鬟的命运,有些不好的预感。
当初紫苑凭空消失,像极了九转玉的神通,而九转玉又出现在了崔成手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苑没有灵根,”谢菱英语气平淡,一句带过,“阿姊先前帮着我测过的。”
陈明心默然。
时间紧迫,她不再多问,架起谢菱英的一只胳膊,想要两人一起腾跃出去。
哪料谢菱英羞愧道,自己只是有修为,但根本不会攀岩走壁。
陈明心这才意识到,不是每个炼气期修士都能和她一样苦练身法,并且有所成。
她现在灵力低微,一个人跑是可以,若是抱着谢菱英一起,要想保证不被崔成追上,恐怕不行。
可她不能露怯。
“崔成还没来找过你吧?”陈明心懊悔于自己没有早些想到这个问题,只能另想他法,“你先在这里等一等。”
谢菱英小幅度地点点头,目送她从窗口又翻了出去。
她攥着手帕,不自觉紧张得浑身打颤,坐也坐不下,满屋子踱步。
——
陈明心这边出了谢菱英的院子,直接奔向整个宅邸的正房。
那里肯定是家主崔成的居所。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
崔家虽然主子少,这时厨房和正房之间的廊道也是热闹的,仆人奴婢来往不绝,手上都端着食盒。
这样的热闹,陈明心很是眼熟。
她进东宫后,经历过一阵子这种热闹。现在再看,也还是觉得荒谬。
这么多人伺候一个,好像他有多大贡献似的。
陈明心贴着墙壁走,她要去先稳住这府里唯一一个对她有威胁的人,崔成。
此时的崔成还沉浸在自己撞见异象的恐惧之中,在茅坑里滚了一圈,他是又惊又恨。
如今卧病在床,也没了去恐吓谢菱英的精力,只能让下人端着餐食进来伺候。
崔成侧卧在榻上,精神恍惚。
祠堂门口的四个护卫后来都被发现倒在了各处。
四个人,三个说有人将他们放倒,一个说是诡异的怨灵。
更让人恐慌的是,其中两个还是同时昏倒的,怎么会看见不一样的画面?
崔成万分懊悔,早就知道赤心阵是个吸引人的宝贝,他不到筑基也根本用不上,应该早早归还灵素的宗门……
现在有宝物却保不住,他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吗?
崔成几乎食不下咽,暴躁地将碗盘砸向下人。
陈明心弯着腰,猫在园中修剪得宜的花丛中,催动纸傀:“去!”
小纸人晃悠悠地飘入窗户缝隙。
她的时间不多。
纸人刚刚进入,陈明心马上默念安神咒,向屋内的人进行无差别攻击。
“这是什么!”几乎是纸傀一进入,马上就有惊恐的声音响起。
“咚!”屋里陆续传来倒地的声音,陈明心手心出了汗,却不敢松懈,持续注入神识让安神咒发挥威力。
她虽然先前在侍卫身上尝试过,但崔成是修士,她又无法定位,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躲开了攻击,只能不断地持续施咒。
太耗费神识了,以后进了仙门,得研究研究符箓。
“究竟是谁?!”崔成的怒喝中夹杂着愈来愈深的恐惧。
听他话音已经带了几分疲倦,看来是中招了。
“找你讨债的人。”
陈明心话音刚落,崔成便再也坚持不住,昏厥过去。
院中四散的奴仆大乱,急着找郎中。
陈明心很有仪式感地翻窗进去,狠狠踹了崔成一脚,确保这位没有实战能力的炼气二层,一时半会起不来。
一报还一报,叫你天天踹人!
谢菱英的她不管,之前让她躲着吃土的报复,这不就来了。
“……前辈,怎么走这边啊?”
谢菱英惊恐地被陈明心半抱着,发现她似乎想直接走大门。
“不要怕。”陈明心速度飞快,抱着谢菱英从人堆里莽出去,身畔的风轻轻撩动她的面纱。
“你消失反正都是要暴露的,在乎从哪个门走吗?”
“这……”
“出了这个门,咱们就是一条贼船上的人了。”
陈明心的表情掩藏在白纱之下,声调温和,“你可别想着回头呀。”
山风萧瑟,溪水泠泠。
陈明心在烛台山外围的清溪旁临水自照,一如既往地被自己的漂亮脸蛋取悦,心情不错。
另外两个人可就不是这样了。
谢菱英在树荫下躲着,被时不时蹿出来的山兔吓得缩成一团。
在她身边,鹤陵倚靠着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仍然在昏睡之中。
安神咒的效力这么强?
陈明心扬眉向那石上躺尸的人望一眼。谢菱英对鹤陵的惨状有些许同情,还给他盖了块布。
这是她们进山的第二天正午。
计划是沿着烛台山,绕出沧州的边界直接往北走,参加开山宴。
就在昨晚,陈明心不肯认栽,对主角光环发起了第一次挑战。
结果,惨败。
临去崔府之前,鹤陵装作昏睡,悄悄挣开了绳结,试图偷袭她。
躲过去的陈明心,恶向胆边生。
她再次施加安神咒,把鹤陵扔进烛台山深处,这才出发去捞谢菱英。
没想到此人一大清早滚下来,正正好砸到路过的谢菱英脚下。
身上那是没多掉半块肉,还凭借着她的安神咒,睡得香甜。
邪门。
“饿了吗?”陈明心把弯刀拿出来擦了擦,扬声问那边的人。
谢菱英看了看他们只装了钱票的包袱,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为了躲避崔成的报复,只有逃出沧州一带,到其他地界,平安进入居民区才能吃点好的。
现在才只沿着山脚走了几里路……
谢菱英只敢告诉陈明心一个大概的方向,并没有把开山宴的详细位置和盘托出,陈明心对此表示理解。
要是真把老底都告诉了,她还得好好考虑,是否要带个傻丫头上路。
不过,自从今早搬动鹤陵时看到她腕上的九转玉镯,谢菱英看她的眼神就不对了。
虽然陈明心借机解释了这是自己的伴生物,谢菱英也没太听进去。
陈明心不在意地弹了弹刀,锃亮的刀面隐隐映出她的杏眼,“谢娘子不饿,我也得去弄点吃的。那边的病人要是饿死,就只能留在这里了。”
边说着话,边观察鹤陵的反应。
一动不动。
好哇,继续装。
以往她就算出现幻觉,一次也不过半日。
何况这人修为不比她低——能通过法器知晓行踪的一方必然是修为境界高的——能被她的咒术困多久?
“大仙。”陈明心稍稍侧过身去,“我真的不能了断他吗?”
“问题是,你不知道他会不会复活。”山训懒懒回答道,这正是现在陈明心不动手的原因。
主角光环,很难说的。
“那我怎么能让他,打消杀我的念头……”陈明心甚至想过打好关系,化敌为友这一招。
不过一想起对方那双无欲无求、丧得没有人气的眼睛,她就觉得此路不通。
其实他们结怨也挺莫名其妙的。这人明显就是想拉个垫背的罢?
与其期盼着对方态度好转放她一马,不如变强——这是真正能脱离危险的路子。
在此之前,山训当然可以提醒她危险的靠近。
可是山训毕竟魂魄不稳,很需要休息。
谢菱英对鹤陵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同情、因九转玉镯表现出的异样,以及自己仅仅和谢菱英持平的修为……都是隐患。
如果谢菱英或者发现她并非“前辈”,转而与鹤陵同仇敌忾呢?
陈明心没有害人的心思。但她知道,有时候想要让事情的性质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中,不能被动地等待问题降临。
那就进行一些小小的操作吧。
——
陈明心把鹤陵从石头上直接拽下来,拖行在自己身后,在离谢菱英几十米远处,停了下来。
她伏在草丛中等待猎物,一边狩猎,一边分出心神注意鹤陵的动作。
可惜的是,两只兔子到手了,对方还是专注于扮演睡美人。
心中有些许失望的陈明心沿原路返回,把鹤陵直接晾在草地里。
谢菱英见她回来,望着她手里翘辫子的山兔,咽了咽口水。
陈明心削了几只签子,把兔肉处理之后穿在上面,架在火上烤。
她故意背对着鹤陵所在的位置坐,神态放松,营造出一副出来野营的惬意感。
很快烤了半只,递给谢菱英。
“大仙,有情况马上提醒我。”陈明心默念。
“你何必呢,我平时时刻帮你看着不就好了。”
“不成。时时刻刻盯着多累啊,大仙你的高贵去哪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恶霸,也配?”
山训很是受用,不再反驳。
“好像,没熟。”谢菱英面露难色,那半边过快烤完的兔子被她翻过身来,亮给陈明心看。
“哎呀呀,确实。”忙着密谋的陈明心笑着接过。
她低下头查看时,布衣领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耳畔微风习习,陈明心不知道自己摆了多久这姿势,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有点僵硬。
“……前辈,是不是没熟?”谢菱英见她半天不说话,战战兢兢地问。
“来了!!!”
山训仗着别人听不见,大声咆哮,也不管陈明心会不会被他吓得跳起来。
陈明心脸上的笑意都没变,几乎是转瞬间催动灵力,一把握上早已在旁待命的弯刀。
没有回头,就地往左一滚。
再抬头时,刀尖向上,削落鹤陵耳边一缕碎发!
鹤陵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躲开。
可他的手也没有停顿,直接掐在了谢菱英的脖子上,依然凶狠地发力,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你的杀意果然是无差别的。”陈明心感叹道,看来不是她特别拉仇恨,是这位魔修自己有问题啊。
山训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下套分析!”
陈明心没有再说话,引刀向下,沉钝的刀背“砰”地拍击在鹤陵的右手上,迫使他松开钳制。
她未持刀的右手也没闲着,化掌为爪锁住鹤陵的喉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太一龙虎策对体格的锻炼成果现在就显露出来了,她直接拎着修为比她高的八尺男儿向后走了两步!
修为高又怎么样,这一身伤,灵力又能使出几成呢?
陈明心毫不留情地把鹤陵掼在地上压住,口中又念安神咒。
他明显受到了影响,眼神迷蒙起来,但并没有之前表演的昏迷那么严重。
就说嘛。
“看来还是鸡肋。”陈明心惋惜地拍拍他的脸。
完全没听懂什么意思的鹤陵,被她掐得直翻白眼,却并没有再还手。
“你杀了我吧。”他艰难地说,整个人死气沉沉。
魔修都这样吗,不仅想要别人死,自己也不想活了?
陈明心不禁为自己未来可能的魔修生涯捏一把汗。
谢菱英被突然的变故吓得不轻,她膝行到陈明心身后,只敢露出一双眼睛观察鹤陵。
“可是你伤害了她。”陈明心转向谢菱英,“谢娘子,你说我要不要结果了他?”
谢菱英虽然在崔家受到虐待,但从小到大也没见过死人。
是以害怕极了,又受了惊吓,抖半天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好。”陈明心安慰性地向谢菱英点点头,“她不想让你死,你就得活着。”
又双叒没有如愿的鹤陵,气得再翻一个白眼,那张俊秀的脸蹭满尘泥,扭曲不已。
陈明心招呼谢菱英把她早就带着的绳子拿过来,她要给鹤陵捆上。
这次谢菱英倒没有再展现出同情,即使打着颤,腿上动作也是很快的。
人还是得先活着再发好心。
谢菱英现在是真的怕了这个疯子了。
陈明心要的就是两人对立。这样她作为唯一能维系三角平衡的人,会掌握更多的主动权,也免得谢菱英什么时候同情心一泛滥,再在主角光环下被一怂恿……
毕竟前路还长,不知道还会出些什么样的幺蛾子。
——
“唉。”夜晚,陈明心守在篝火旁,提着葫芦,长长叹了一口气。
谢菱英已经睡了,鹤陵也阖着双目,不过陈明心猜他是睡不着的。
她灵光一闪,把小纸人拍到谢菱英身上看顾她的行动,继而上前将手伸到鹤陵背后,将人打横抱起。
依据此人在她怀里扑腾的这个频率来看,确实是醒着。
“嘘。”陈明心压低声音警告,“你动作再大点,谢娘子就要醒了。”
她大步流星地把鹤陵搬到另一块远点的石头上,放下。
“你就没有想做的事吗?”开门见山,也不管对方还在闭着眼装睡。
“一天天的这么丧气可不行,”陈明心在他身旁找了块地坐下来。
“就算是魔修也不能放弃生活的希望!你得支棱起来,去横行霸道、去为非作歹啊!光想着和我一个炮灰同归于尽,你有志气吗你?”
山训在旁边听得嘴角抽搐。
看看,这是什么反派发言。
“你也是魔。”鹤陵突然睁开双眼,直愣愣盯着她,看得陈明心一阵发毛,“你为什么想活着?”
正常人能问出这个问题吗?不能。
“谁告诉你我是魔了?”陈明心扬了扬下巴,“那小纸人是自己飞到我身上的,我可是正经的修士。”
“之前没跟你解释,是因为你小子一见我就杀气腾腾,我那时还有要事等着办,所以直接把你困住了。”
“现在我要跟你说声抱歉。”
鹤陵感受了下手腕处捆得结实的绳索,不知道眼前这女子又是在说些什么屁话。
这次好像换了种绑法,还解不开!
“哦,把你捆起来是为了让谢娘子安心,她那么胆小,你也不舍得她担惊受怕,对吧?”
山训算是看明白了,一石二鸟啊。之前和他一起就着模糊的剧情线分析人物的时候,陈明心怎么评价鹤陵的来着?
——“对付这种人,就得先打一巴掌再给一甜枣。只有打得够疼了,才会尊重你,才会对你的友善倍加珍惜。不让他看清你在实力上有资格同他对话,他永远只会觉得你好欺负,有机会就反咬。”
“你为什么想活着?”鹤陵对她的解释毫不在意,只是重复自己的问题。
“活着还需要理由?”陈明心简直难以理解,“我就是要好好活着,而且要活得比那些压迫我的人都好。”
“我看你一脸苦大仇深的,有仇人吧?”她的表情轻松得像随口胡诌,但其实是根据山训所给的剧情信息作了推断。
鹤陵后期在魔界呼风唤雨,被奉为魔尊。其性格喜怒无常,灵素的死他嫌疑很大。
更别提,后来他还把误闯魔界的原女主雪园,当成猪狗来使唤。
虽然山训所说的剧情并不清晰,每个阶段都只有寥寥数语,陈明心还是从中感受到了——鹤陵是个行走的变态。
另外,这个魔头疑似灵素曾经的同门师弟。
啧啧啧,要不怎么叫替身虐恋大戏呢。
“你不想报仇?”陈明心一脸期待地看他,只要揪住人之所求,她就可以找到制衡的方式。
“我不记得。”鹤陵像是不想再挣扎了,自暴自弃地完全放松,靠在石头上,呆望着星空。
“啊?”陈明心以为他在起范儿,低头凑近,却只望见一双空荡荡的漆黑眼瞳。
“什么都忘记了。”鹤陵眼神一黯,“——但我希望有人去死。”
没等山训喊出声,陈明心已经“温柔”地钳住鹤陵的下颌,他只好亮着两排白牙,保持刚才张口的姿势。
“不要自讨没趣。”她现在心情不错,并不在意这小小的冒犯,“不想找回记忆?不想把害你变成这副样子的罪魁祸首找出来?不想去仙界玩一趟?”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带着你哦。”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被迫仰头张嘴,险些流涎的鹤陵:……你倒是让我说话啊!
“唔——哪……哪来这么多期待,你去过仙界吗?”
“没去过,难道你去过?”陈明心对这个又失忆、又弱娇、又凶、又丧的魔修男主已经没有多少畏惧之心了。
黑化的主角又怎么样?虽然干不掉,反正打不过她,有什么好怕的。
“……”去过仙界,但失忆的鹤陵不知道怎么反驳。
“这位道友,虽然修为还在,功法招式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陈明心一脸小人得志样。
对方失忆这个信息只是让她惊讶一时,她很快联想到鹤陵和他修为等级明显不匹配的垃圾攻击力。
两次暗算人都是上手直接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练九阴白骨爪的呢。
“姐能带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非想不开,跟我对着干呢。”
感慨的话音未落,陈明心已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再说一遍,那小纸人是自己认我为主,我并未有亏于你,否则你现在不会有命给我摆脸色。”
“你要是想探究自己的过去,想找出真正的敌人,就别在这对你善良的恩人发疯。”
陈明心站起来, “好好想想,真的一心求死,自己也能解决自己,非要劳烦我?”
“今夜过去,给我一个答案,究竟想不想上路。”
说着便原路返回。
反正这人手被捆着也掐不了喉咙,她就不看着了,回去守谢菱英和篝火堆。
山训不自觉地小小声:“这样有用吗?”
“试试嘛。”陈明心心里也没多少底,“总不能一直被动,他一个主角头衔,难道真的会压死人?”
“而且我对你的故事还是存疑——”
陈明心低头拨弄着火堆,火星子噼里啪啦地跳跃起来。
“成了神仙还是一天天情情爱爱?这故事即使只有梗概,也只能看到满篇的情感纠纷,确定不是人间情场失意者的臆想被你听到,然后记住了?”
“灵素、鹤陵,名字和身份都对上了。”山训幽幽道。
“……走着看吧,要是女主的师尊、师兄、妖宠一个个都应了你所说的,,什么清冷温柔乖戾的,才是真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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