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父亲,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
丞相府宽敞的议事厅里面,东玥丞相林时帆坐在椅子上,轻闭双眼,未曾言语,他双手微微颤抖,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
“做皇后不好么?”
他旁边坐着一位蓝纱红罗祥云暗花马面裙的的贵妇,贵妇嘴角微笑,坐在上位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林清柚,仿佛看着一只随时可以被自己捻死的蝼蚁
姐姐啊姐姐,你怎么也想不到,你的女儿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吧
她收起一丝笑意,正色语重心长的对林清柚说
“清柚,你自幼便被算出有凤凰命格,林府低调,未曾外传,如今皇上下旨册封你为皇后,这是顺应天理,你怎可这般不懂事,难道要全家为你抗旨不遵么”
林清柚停止了哭泣,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和不甘心,她自幼吃尽苦头,哪有什么凤凰命格,她向前两步,紧紧抓着林时帆的衣角
“父亲,父亲你就算把女儿嫁给一个乡村野夫,也好过把女儿送进宫里送死,陛下他……他可是和祖母同岁的年纪呀”
当今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国事近些年都是交给太子处理的,也不知道陛下听信了哪个江湖术士的哄骗,说娶一位年轻的皇后来冲喜,太子极力阻止,却被陛下斥责想谋反,又号称哪位爱卿愿意让女儿入宫,会大力封赏
林时帆听了林清柚的话,轻轻扶她起来
“清柚啊,陛下只是龙体欠安,你可切莫胡思乱想,为父为你祖父丁忧三年,如今正是起复之时,林家养你多年,你怎可如此不明事理,叫为父伤心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到底心虚,眼睛只瞧着旁边的贵妇,示意她来处理此事
林清柚一把甩脱林时帆的手,沉默无言,是呢,这个家,从母亲过世那天起,就没有了她的位置,父亲早就不是那个曾经抱着她说她是掌上明珠的那个父亲,自己顶着相府嫡长女的头衔,却是连那屠夫的女儿都不如
她知道进宫意味着什么,陛下年老体衰,他活不了多久了,皇长孙的年纪尚且比她大一岁,东玥历来的传统,无子的嫔妃,只能殉葬,她虽是皇后,可是按照老皇帝如今疯癫的做法,只怕也是一条白绫让她殉葬
不不不
她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的活着,相夫教子,幸福美满
宋家,宋家的那位少爷,很快就来娶她了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母亲给我定下了婚事,我很快就是宋家的儿媳妇了”林清柚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林时帆不愿再和她多言语,朝着贵妇点点头,便抬脚走了
贵妇正是林时帆的继室小张氏,她不仅是林清柚的嫡母,也是林清柚的姨母,只是小张氏是忠毅侯府庶出的女儿
小张氏朝着旁边的钱嬷嬷使了一下眼色,钱嬷嬷便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向前一步,一把抓着她的手腕
“大小姐有所不知,宋家早就派人传话,便是娶二小姐,也是一样的,大小姐要是再这般胡搅蛮缠,老奴可就不客气了”
林清柚闻言瞪大眼睛,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看着满脸凶相的嬷嬷,全神打了一个哆嗦,眸子里充满了惊恐
这么多年来,每当她忤逆了小张氏的意思,小张氏就是让钱嬷嬷狠狠的教训自己
宫里传出来折磨人的法子,不打不骂,只抄写《佛经》、《女经》、《女训》,没日没夜的抄写,不给吃不给喝不给睡
那种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让林清柚浑身直冒冷汗,不敢再言语
小张氏让两名嬷嬷压着林清柚来到她的住处织夏院
林清柚面如死灰般的走进自己的院子,却只见小张氏跟随进来,并命人关上了院门
小张氏的表情变得冰冷而残忍,她走到林清柚跟前,左右踱步,像一条毒蛇一般缠绕的林清柚差点喘不过气了
她冰冷的盯着林清柚
“这么多年,你很恨我把”
林清柚头也没抬起来,心里确实有着翻江倒海的恨意,就是这副菩萨面容毒蝎心肠的女人,暗暗让自己吃了多少苦,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无法理解,明明是自己的姨母啊,为何对自己这般残忍
小张氏见她不回答,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如今你马上就要入宫了,母亲有件事,也和你分享一下”
林清柚缓缓抬头,刺眼的烈日中,她看到小张氏的笑容慢慢放大,却如同鬼魅一般让她心理不安
果然,小张氏无比痛快的说
“你知道你母亲怎么死的么?
她扬起明媚的笑容,像一个胜利者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战绩,声音张扬,却又是云淡风轻
“她呀,忠毅侯府尊贵的嫡出大小姐,被自己亲自挑选的夫君,活活气死的”
林清柚不可置信的摇头,她虽怨恨父亲对自己绝情,却怎么也不相信,父亲活活气死母亲
小张氏很满意林清柚的反应
“你可知,你母亲自小才华横溢,自傲清高,多少青年才俊她都看不上,那锦衣卫统领陆大人,至今未娶,对你母亲念念不忘,直到你父亲高中状元,骑马游街,你母亲一眼相中,侯爷亲自上门提亲,当时也是一段佳话”
小张氏开始回忆那段岁月
“起初,他们也是恩爱夫妻,只是你母亲自小一门心思扑在诗书上,无心处理家务,老夫人本就多有不满,加上相爷在官场漂浮,你母亲又嫌弃他同僚的夫人俗气,不愿交往,导致相爷举步维艰,你母亲生了你后,一直未育,却不准相爷纳妾,于是相爷开始逐渐厌弃”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顿,然后笑颜如花,伸手摘下一只盛开的月季
“后来相爷遇到了一个红颜知己,你娘也是小气,知晓此事,竟活活气死”
林清柚气的发抖
“那个红颜知己就是你么,姨母”
小张氏毫不掩饰
“我和相爷,那是两情相悦,我并没想占据你母亲的位置,只是进门为妾罢了,谁知你母亲死活不肯,当时她已怀有身孕,知晓我和相爷之事,竟气的流产”
小张氏似乎不愿意再多讲,稍作停顿,加快语速
“她自幼娇生惯养,身体不佳,流产没多久,就去了”
她说完,喟叹一声,仿佛这么多年的恩怨已烟消云散,然后,拍了拍林清柚的肩膀
“你安心进宫去,日后若是荣华富贵,那是你的造化,若是不幸身死,到底母女一场,我自会给你安排水陆道场,送你离去”
说完她让人锁了院门,扬长而去
林清柚愣愣的站在原地
她想起母亲临死的时候,大口大口的吐血,温热的血喷在她的脸上,一连让她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后来,是姨母进府照顾她,姨妈温柔的声音,温热的双手,一度让她以为是母亲又回来了,父亲问她想不想一直和姨母在一起,她当然是立马点头答应
姨母嫁进来的时候,她很开心,只是后来,姨母变了,慢慢对她严厉,不让她见父亲,在后来不知何时,她已经开始惧怕这个女人
如今知道真相,她已万念俱灰,她紧握双拳
骗人,都是骗人的,一开始就被这些人骗了
织夏院的下人早被小张氏全部更换了,她悲泣的哭声回荡在织夏院,无人理睬
当夜,林清柚开始发高烧,她死死拽着母亲的遗物,满头大汗,双目紧闭,神志不清的一句一句念叨
“母亲,带清柚走吧,清柚好累,好想您,有没有人来帮帮我,帮帮我吧,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只求有人替我和我娘报仇”
她想着她死了,林家是不是会被连累,最好是落得满门抄斩,也算是为她和母亲报仇了
女子悲泣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到最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突然,窗外电闪雷鸣,一道闪电照亮了床上原本已经死去的女子,只见她咻的一下张开眼,眼神凌厉又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