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聂在前,罗信在后,渐渐靠近庄园门口。
只见一名身穿华服的鹰钩鼻中年男子领着五名姿态各异的男子走上前来。
“属下周帆顺……”
“属下曾剑……”
“属下孙德汉……”
“属下弓业兴……”
“属下钱万贯……”
“属下张南……”
“见过公子!”
见礼过后,罗信依次把众人介绍给赵聂,而后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庄园里面走去。
此时已到了饭点,刚好赶上提前准备好的欢迎宴席。
来庄园的路上罗信已和赵聂谈过庄园相关情况。
整个庄园分为庄主府及行政院、农居区、商业区、工匠区和保卫团五部分,最高领导机构是以罗信为首的七人元老会。
七大元老分别是庄主兼保卫团团长罗信、副庄主周帆顺、保卫团副团长曾剑、农居区元老孙德汉、商业区元老钱万贯、工匠区元老弓业兴、行政院元老张南。
庄主府宴会厅里。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后,厅里原来客套的热闹气氛散去,逐渐变得有些尴尬、微妙起来。
赵聂把众人和罗信的介绍一一对应,目光在副庄主周帆顺身上微微一顿。
据罗信所说,此人原是周家旁支,因骄狂得罪周家直系被逐出家族,却非宁妃所救,为庄园发展提供了场地和人脉,这才当上了副庄主。
不过此人似乎想重返周家,一直试图说服庄园众人带着庄园归于周家名下。
“刚才聂和罗将军走过来的时候看诸位似乎在争论什么。”
“让公子见笑了,吾等那时不过是在谈笑。”
孙德汉抱拳回答道。
“孙元老,你怎么不说实话呢,公子,这事说起来还是因你而起。”
曾剑反驳道。
“哦?”赵聂眉毛一挑,“因我而起?愿闻其详。”
曾剑目光微微朝周帆顺瞥去,对方回了个眼色,赵聂一转头正好看见这小动作。
“公子,吾等在庄园门口等了几个时辰,好不容易见你下马车了,你却一头朝那群流民走去,吾等争论的问题是,在公子心中,那群流民比吾等还重要吗?”
“那依曾将军之见,谁重要?”
“自然是吾等重要,吾等兢兢业业数年,将这庄园建成如此规模,粮食充足,兵强马壮,而那些流民只会堵在庄园门口讨粮吃,给庄园带来麻烦。
一边是建成这庄园的功臣,一边是只会消耗粮食什么利益都带不来的贱民,谁重要一目了然。”
曾剑,原幽门关边军校尉,因犯军规被逐出幽门关,带着几十号老兵来到庄园,当上了保卫团副团长。
赵聂脑海里闪现出这曾剑的信息。
“嗯,曾将军说的听起来很有道理。
聂某初来庄园,的确需要倚靠各位,流民却只会消耗庄园的粮食,给庄园带来麻烦。
这样一看,流民都应该死,诸位重要多了啊。
诸位可都是这个看法?”
赵聂微笑着看向四周众人。
周帆顺立即道:
“公子,属下赞同曾将军和公子方才的看法。这些贱民只会成为大讼之祸,南方正是一群贱民掀起的叛乱,乱我大讼江山。
治理大讼、保江山无恙还是得依靠吾等这些家族出身子弟啊!”
其余众人皆是眉头紧皱,无人接话。
赵聂盯着周帆顺心中冷笑,被赶出周家了还这么大优越感,待会再怼你。
于是他脸上依然带着微笑,转头问曾剑道:
“我观曾将军颇有虎狼之气,想必是上过战场的豪杰,不知周将军有何志向?”
“公子好眼力,曾某曾是那幽门关中一名校尉,战场上倒也杀过几十个凶悍的北狄人。”
曾剑闻言一挺胸,傲然道。
“至于吾等军中之人志向,自然是杀光来犯之敌,保卫边境之和平!”
曾剑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的正气凛然,不清楚他底细的人一看,还真以为这是个浴血沙场的热血将军呢。
这逼给他装的。
还杀几十个北狄人,还杀光来犯之敌……
你有这本事会被赶出来在这装逼?
你个被逐出军队的人是怎么好意思在上千里外的大后方一本正经地吹牛逼的?
赵聂都有些替他脸红,在场众人都已经有不少人尴尬地低下头了。
“那曾将军的志向可实现了?”
赵聂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
“这个……曾某因为一些原因暂离了军队,目前正想办法重回边关,在战场上为实现志向奋勇杀敌,不杀光北狄人,将其赶回草原绝不后退,一定要扬我……”
“曾将军!”赵聂实在听不下去了,突然大喝一声,把越说越激动的曾剑吓了一跳。
“你可知道庄园外的那群流民是从哪来的?”
“这……听说是从北边来的,应该是些为了躲避战乱就离家出走的贱民吧,公子不必担心,曾某……”
“曾将军还知道他们是为躲避战乱才成为流民的啊,聂某还以为曾将军不知道呢。
我大讼边境三城被北狄所占,三城民众本是你曾将军口口声声说要保卫的人,他们不想落入北狄手中,迫不得已成为流民,南迁至此,却成了你这个立志要保卫他们的人口中的贱民!
曾将军不觉得讽刺吗?”
曾剑听到这话有些懵,脸不自觉地红了,说话也带了些结巴。
“公子,曾某……这要保卫的乃是三城,他他他并……并不是这些……”
“住口!”
赵聂一拍桌子,想起今天庄园外的一幕,终是压不住心中的火气,怒喝道:
“你个被逐出军队的军中蛀虫,有何脸面说这些!
边境三城被破,北狄兵临幽门关下,无数边境民众受战乱所害成为流民,这是军人之耻!
你却恬不知耻,躲在距前线上千里的大后方说自己要保卫边境,转头便称呼原逃难边境之民为贱民。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依聂看,边境就是有你这般恬不知耻,只会大放厥词之辈,才屡次败于北狄!”
赵聂方才有些歇斯底里,胸膛正剧烈起伏着。
曾剑满脸通红地低着头,眼里满是怨毒之色。
旁边众人目瞪口呆地站于原地,显然没有想到上一秒还笑吟吟的赵聂会突然爆发。
调整了一下呼吸,赵聂转头又看向周帆顺。
“周副庄主,聂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请教你。”
“公子请讲。”周帆顺对上赵聂的目光,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道。
“周副庄主在庄园里的吃的穿的用的从何而来?”
“自然是庄园里的农人工人努力生产而来。”
“那庄园里的农人和工人又是从何而来?”
“这……从流民中招募而来。”
“哦?也就是说周副庄主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从你口中的贱民手里来的?
周副庄主可真是高贵呀,拿了别人生产出的东西,还要骂别人是贱民。”
“这……”
周帆顺眼神闪烁了几下,低下了头:
“是属下错了,公子教训得是。
公子,属下观曾将军醉酒说胡话厉害,就先扶曾将军下去醒酒了。
属下告退。”
说完,也不等赵聂回应,扶起曾剑就往厅外走去。
罗信一怒,就要去拦,赵聂伸手挡住了他。
“算了,罗将军,让他们走。”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赵聂的眼神渐渐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