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上楼梯时,我偶然看见屋内各处角落都摆着一些小玩具,有的是玩偶,有的是小汽车,看起来是给幼童的,也许陈家还有另一个孩子吧?
正这样想着,我忽然注意到一楼厕所门口有个小孩探出头来看我们,他露出半张脸,一只手扒着门。
我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小孩,便笑着对他打招呼。
小孩盯着我,咧开嘴笑了一下。
远远看去,小孩的嘴咧得异常大,让我觉得不太舒服,正想再细看时,他已经缩回门后了。
我也没想太多,跟在张晓云后头上了楼。
一到二楼,一股莫名沉重的感觉笼罩住我,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喘不过气。
二楼沿着走廊有三间房,来到最底的那间时,我甚至感到有些头晕。
「这就是若瑄的居室。」陈夫人轻声道,转开了门把。
房内比我想的整洁许多,只是非常阴暗,因为阳光都被不透光的窗帘给挡住了。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气息,隐约夹杂着一股奇异的腥味。
床上躺着一名削瘦的少女,肤色惨白,双颊也有深深地凹陷。她的双臂上有好几道被美工刀割过后愈合的疤痕,看着让人怵目惊心。
陈先生望着张晓云,但后者只是用犀利的眼神扫视居室,最后目光定格在书桌上。
书桌很干净,上头摆着一个约三十公分高的小坛子,及一炉熄灭已久的香,桌上还有些散落的香灰。
张晓云看到这些东西后脸色就变了,翻手取出一张符咒,而符纸竟然直接在众人眼前燃烧起来。
陈夫人吓了一跳,捂住嘴不敢出声,陈先生则目瞪口呆。
张晓云没有说话,反手捏熄了火焰,再张开时符纸连灰都没剩下。
陈夫人正想说话,张晓云却示意所有人可以回到楼下了。
我是最后一个下楼的,临走前又回头看了陈若瑄的房内一眼,只觉得精神沉郁,又很不适,总感觉有人躲在房中窥探我们。
我也不敢多看,轻轻关上门后便走下楼梯。
「我已经知道若瑄出什么事了,请给我一天的时间回去准备,我现在没有带任何工具。」张晓云神色凝重。
陈先生忍不住问道:「请问……是什么事呢?若瑄到底怎么了?」
张晓云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您肯定很难相信,但这些是事实。恐怕若瑄并不是无意间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而是自己养了一个。」
「养了……什么?」
「若瑄大概是从那个私人祭坛请了一尊小鬼回家,也就是小孩子的阴灵。有些人相信,小鬼可以让他们财源滚滚、事业顺利,可是这些不是从正当途径取得,因此非常危险。」张晓云道:「您可以不相信没关系,我保证事情解决前都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陈夫人听到这里,双眼瞪大,声音颤抖地回忆道:「我知道了,若瑄的朋友说她请了一尊古曼童回家,想帮爸爸妈妈政途更顺利……」
张晓云委婉地道:「古曼童和小鬼本质并不相同,我担忧若瑄是被祭坛的法师骗了。如果您知道那个祭坛的地址,请告诉我,我会好好调查一番的。」
陈夫人连声称是。
陈家夫妇将我们送到门口,临走前,我看见一个年约三岁的小孩蹲在客厅墙角玩玩具,似乎就是之前躲在厕所的孩子。
他看见我后,侧身向我挥手告别。
我迟疑了一下,也举起手挥了挥,一旁的国小男孩看见后便问道:「哥哥,你在跟谁挥手?」
「你的弟弟吧。」我道。
男孩道:「可是我没有弟弟呀。」
我愣了愣,再抬头看时,一楼空无一人。
回去后我把这件事与张晓云说了,她只敲了我的头一下,告诫道:「别乱看,也别响应。你现在的感应比以前强太多,很容易看到那些东西。」
我「哎」了一声,「当时没想太多嘛。」
「你再不小心一点,总有一天会跟着你回家。」张晓云瞪了我一眼。
「……对了,去陈家之前你说需要我帮忙,那我要做什么?」
「陈先生在他女儿打电话前就已经寄过电子邮件给我,当时我就猜到跟小鬼有关了,只是需要去现场确认一下。」张晓云道:「陈若瑄那边很好处理,问题是那个私人祭坛,如果放任不管,还会有更多人受害。」
她摸了摸我的头,面露慈祥的笑容,而我突然觉得大事不妙。
「你要装作不知情的客人,代替我去一趟祭坛。」
据陈若瑄的朋友所述,两人在一个月前去了一座无名祭坛,法师名为云空。
虽然有着正经八百的名号,云空暗地里却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买卖秘密、下咒、谋财害命,至今已不知害了多少人。
为了查清陈若瑄事件的原委,我在张晓云的要求下伪装成顾客前往。
这座无名祭坛位于市区的某栋大楼中,想进去还得有特殊信函,我拿了陈若瑄的推荐函,这才顺利通过检查。
进门后,一名徒弟请我填写生辰八字,并在会客室中稍候,因为云空法师目前还有其他客人。
我没有说话,只是依言坐下。事实上,从刚进入这层楼开始,我就一直觉得身体不适,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使不上力气。
我抬手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式神,稍微心安了一些。这式神是出门前张晓云给我的,名叫笼窟,样子是一个纸扎的小人,不会说话,不过必要时可以保护我。
张晓云还给了我一张符咒,用以掩盖我的真实信息,以避免被看出破绽。
前一天晚上,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这件事只能是你来做,因为祭坛是云空的地盘,对方在那里的感知会非常敏锐,只要我一进入,马上就会被察觉。」
我问道:「但是我要去那里做什么呢?」
「你帮我看看云空究竟在耍什么花样。若云空供奉的是小鬼,笼窟会提醒你,你再找机会离开,不要和对方硬碰硬。」
「好的。
但是我现在真的好不舒服。我叹了一口气,轻轻靠在椅背上,脑袋乱成一团。
「吴沛源先生,请进。」片刻后,女徒弟唤了我的假名,我便起身随她进入祭坛。
说是祭坛,其实就是个小房间。里头很昏暗,没有开灯,唯有后方神桌上的红灯笼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房内寂静无声,云空身穿道袍,背对我微微弯着身子,不知正在做什么。
法师的徒弟示意我保持安静,接着便退出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