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的弦丝床上,慕容昭悠悠转醒。
“太好了,公主醒了。”
刚睁眼,慕容昭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好熟悉。
予秋?
这是她的贴身大丫鬟予秋的声音?
可是予秋不是为了给她请大夫,被国公府的管家折磨致死了吗?
可予秋的声音是那么的真实。
慕容昭不可置信地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小丫头那张稚嫩的脸映入她的眼帘,真的是予秋。
“殿下,您感觉如何?若是身子感觉还好,您就跟奴婢说句话。”。
予秋见慕容昭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属实被吓到了,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殿下该不会被娘娘的离世刺激傻了吧。
慕容昭强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哑着声音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殿下,您昨天在纯嫔娘娘的丧礼上伤心过度晕倒了。被从宫里送回来之后就晕了一天一夜,大夫来看过,只说您需要静养。”
慕容昭这才确定,自己是重生了,因为前世她也在母妃的丧礼上晕了过去,如今不过是重来一次罢了。
只可惜自己重活一世,还是没能再见母妃一面,她心里不免泛起一股酸楚,母妃的面容,在她心里真的是已经好模糊了。
“公主,谭姨娘那边听说您醒了,过来给您请安了。”
是另一个大丫鬟予夏的声音,慕容昭抬眼,只见予夏正立在门口,等着她的指示。
予夏被她这么一看,莫名觉得心中一凛,难道是公主发现了是她给谭姨娘传递的消息?
不可能,公主刚醒,该什么都不知道的才是。
“她来干什么?公主刚醒需要静养,岂容她来叨扰。公主,您莫要理她,奴婢去回了话让她走。”
予秋愤愤不平,就要出去赶人。
那个谭姨娘,见世子冷待公主,她可了劲儿的搏世子欢心,处处跟公主过不去。
也就公主好脾气,处处容忍不计较。
慕容昭喊她:“且慢,扶我起来,我亲自去见见她。”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她母妃新丧,那谭姨娘可是精心地打扮了一番来给她添堵。
她若不亲自去见见,岂不是辜负了谭姨娘一番用心?
“是。”
听到慕容昭打算亲自去见谭姨娘,予秋虽不解,但还是赶紧去扶慕容雪。
在她看来,公主的命令她只管听从着就是了。
梳洗一番之后,慕容昭带着予秋往前前厅而去,路过门口的予夏时,她突然吩咐道:
“予夏,你也跟着我去,手里的活计先放一放。”
说完,也没管予夏的反应,径直走了。
她今天要棒打谭姨娘这个主人,予夏前世身为她的狗,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
谭姨娘在前厅等了半天,她听到予夏来她的院子说慕容昭醒了,就过来了。
慕容雪宫里的母妃死了,现在正是给她添堵的好机会。
府里谁不知道昭然公主的母妃地位不高,虽混了个嫔位,却没有一个好出身。
连着慕容昭也不得圣上宠爱,在宫里也没什么存在感。
慕容昭为了不给母妃惹事,从小养成了一副逆来顺受,温和软弱的性子。
哪怕是下人犯到了她头上,她也是能不发作就不发作。
见慕容昭来了,她不情不愿地起身:“给公主请安……”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慕容昭厉声道:“予秋,把谭姨娘那身皮给本宫扒了。”
慕容昭突然发作,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实在是公主平常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更别说当众扒了一个姨娘的衣服了。
只有予秋,短暂地愣神之后,就朝谭姨娘走了过去。
“公主,您这是何意?妾身听说您醒了,就赶紧来看您,你为何一上来就如此羞辱妾身?”
谭姨娘刚开始以为慕容昭说只是说说,直到予秋的手伸到了她的衣襟上,她才慌了起来。
以慕容昭的性子,不应该忍下这口气吗?
“你是来给本宫添堵的吧?谭姨娘,本宫母妃新丧,你就穿红着绿的来再本宫眼前晃。”
“莫不是沈长平那个贱男人宠你,叫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慕容昭这话一落,厅中的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
公主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还把世子爷也骂进去了。
予秋听了这话,就知道慕容昭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处置谭姨娘了。
她也不再犹豫,就开始扒谭姨娘的衣服。
谭姨娘今日的装扮就是她看了也冒火,简直是将对纯嫔娘娘和公主的不敬写到了脸上。
她手劲极大,又有些功夫底子,谭姨娘拼命挣扎。
可谭姨娘身娇肉贵的,哪里能挣脱的去,反而被予秋扇了一个大耳刮子。
这一个大耳刮子扇得她眼冒金星,顿时不敢再乱动,只是捂着脸呜呜呜地哭着。
慕容昭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情愉悦,敢这么冒犯她母妃,这就是下场。
她抬眼,扫视了一圈厅中的人,沉声道:
“都给本宫警醒着些,出了这个院子本宫不管,可这个院子里的人谁若是敢在纯嫔娘娘丧仪期间造次,别怪本宫不留你们性命。”
谭姨娘身边的丫鬟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姨娘受辱,更何况她也是没将慕容昭看在眼里过的。
正室夫人又怎么样,还不如她们家姨娘得宠。
她梗着脖子,脸上一副不平之色,嚷道:
“公主,是世子说我家姨娘穿桃红色好看,您转头就扒了姨娘的衣服,这岂不是打了世子的脸?世子回来了,您也不好交代啊。”
“聒噪,郑嬷嬷,缝了她的嘴。”
慕容昭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对厅旁站着的郑嬷嬷吩咐道。
郑嬷嬷是当时跟她从宫里出来的,除了予秋,郑嬷嬷对自己也是忠心的。
可惜上辈子被她连累,也没安享晚年。
“是,殿下。”
郑嬷嬷看着慕容昭,眼神里全是欣慰,她当年在宫里得罪了人,被纯嫔娘娘所救。
如今娘娘不在了,她自然是要护好小主子的。
虽然公主醒来性情大变,但总归是立起来了,不再任由别人欺负到她头上,这就是好事。
“闹什么?”
正当厅中乱做一团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
慕容昭心下了然,她那便宜丈夫沈长平来了。
安国公世子沈长平大步跨了进来,他正在前院书房跟同僚议事,就听一个小丫鬟来报,说垂花苑闹起来了。
刚开始他还觉得不太可能,慕容昭嫁过来三年,一直安安静静,伏低做小。
他虽厌恶她,但也不得不承认慕容昭确实省心。
可小丫鬟面色焦急,说他要再不去,谭姨娘就要被公主弄死了。
无奈,他只得亲眼来看看。
没想到刚进垂花苑前厅,就听见谭姨娘的哭喊声。
再定睛一眼,只见谭姨娘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服,发髻散乱。
这哪里还有平常一副娇柔妩媚的模样?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正也被郑嬷嬷扎得满嘴是血。
见他来了,谭姨娘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扑进他的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又是自己宠了许久的姨娘,被欺负成这样,沈长平一阵心疼,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表示安慰。
“公主,你为何这么刁难谭姨娘?她一个女子,扒了她的衣服,这让她以后如何在府里立足?”
沈长平看着悠悠喝茶的慕容昭,脸色难看地问道。
慕容昭放下手中的黑釉木叶纹盏,起身将刚从谭姨娘身上扒下来的那件桃红色衣裳扔到沈长平的脸上。
“沈长平,我知道你心里从未敬重过我这个嫡妻。可今日谭姨娘明知道我丧母,还穿红着绿的来我眼前。我只是命人扒了这件不合规矩的衣服,也算刁难?”
“她如何在府里立足?那若是让她折了本宫的面子,本宫以后又如何服众?”
“还是说,你定国公世子纵容妾室欺辱到皇家颜面上了?”
沈长平万万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慕容昭会如此咄咄逼人,可偏偏慕容昭的话他又无法反驳。
毕竟纯嫔和慕容昭的地位再低,也是皇帝的女人跟女儿,也是皇室中人。
他总不能指着慕容昭道:“慕容昭你装什么装,皇上根本没把你这个女儿放到眼里吧。”
今日之事传出去了,慕容昭确实没错。
俗话说,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谭姨娘这件衣服确实不合规矩。
反而,他沈长平要被那些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宠妾灭妻,不敬皇室。
想到这,沈长平如同哑了的炮仗,一个响都蹦不出来。
他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最后也只憋出一句:
“那现在的结果公主可满意了?”
“当然不满意。”
想轻轻揭过去今日的事情?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