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那年冬天一个寒风刺骨的日子嫁进了欧阳家,讽刺的是我刚下花轿,欧阳寿就撒手人寰。喜事变成了丧事,赶酒席的人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丧门星,我气极反笑,笑这该死的婚姻,该死的命运。
我就这样在欧阳家以寡妇的身份留了下来,欧阳家在董家村算得上大户人家,几间商铺、几个庄子、一处大宅外加几十亩良田,家里也丫鬟仆从若干。欧阳伯伯老两口因为痛失爱子,把气撒到我头上,对我经常冷言冷语,冷嘲热讽。我想到他们的丧子之痛,只有默默的忍受。
欧阳伯伯有三个儿子,欧阳寿排行老三,老大欧阳福在外地做生意常年外出,大嫂一心念佛,不理世事。老二欧阳禄是个私塾先生,许是见我可怜,言语间尽是怜悯,惹的悍妇媳妇对我醋意大发,经常丢给我残羹冷饭,喂狗一般。公婆看到也假装不知,我在婆家的日子越发艰难,甚至被打发同家里的丫鬟下人一起干一些粗活,我家小门小户没有丫鬟仆人,我从小干活惯了的,倒也不觉得苦,却也落得耳根清净。
挨到日子按例回娘家,看到爹娘满头的白发和蹒跚的步履,满腹的委屈被我和着眼泪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只道我在欧阳家过的很好,全家人都对我挺好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缩在被子里捂着嘴低低的哭泣,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只是个糟糕的开头,更糟心的日子还在后头。
数月前,我的爹娘患病相继离世,我的眼泪都快要哭干了,世上最疼我的人都走了,我终于成了孤儿。
欧阳伯伯马上撕开仅存的颜面,以父母去世为由不再让我出门,我被禁足在家。
失去至亲的悲痛加上这冷若冰窖的婆家,我心如死灰,一心求死。一日深夜,我将一根白绫挂上房梁,踩着凳子正欲探头上吊,房门一把被推开,二伯哥欧阳禄冲进来将我救下,我再也忍不住在他的怀里哭的死去活来。
突然,“快来抓奸夫淫妇啊!”一声尖利刺耳的女声划破了夜空,门口的灯笼晃如白昼,大嫂那张吃斋念佛的胖脸在灯光下狰狞恐怖,我至今记忆犹新,人如何能做到一面是佛一面是魔?
再后面的事我都是在恍惚中度过,只觉得人声嘈杂鼎沸,眼前人影来回晃动,灯光越来越多刺的我睁不开眼睛。没有人听我解释,也没有人听欧阳禄解释,似乎有人喝骂着拉走了他,我被不知名的巴掌扇了个七晕八素,伴随着那个悍妇恶毒的叫骂声,我渐渐麻木,不再挣扎也不反抗,我很快被捆起来塞到一个竹笼里,然后被沉到水里。
回忆往事让我心里悲愤交加,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落下,“公子,你可要帮我洗清这不白之冤啊。”
宁公子面无表情,只是右手紧紧捏了一下,“小怜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现在我们马上去董家村!”我将另一只鸡腿撕下来,一边啃一边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等等,可否给我一些时间?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宁公子沉声道。
我放下鸡腿,不解的望向宁墨尘,“公子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只是一些公务,先请姑娘暂住在客栈,等我们忙完就可以去董家村了。”
宁墨城站起身转头对身后的青书道,“你领姑娘去客栈安顿好,我在这里等你。”
“不行,不行,你们准备去哪里?我不要去客栈,你们走了不回来了怎么办?”我急忙将油乎乎的手用布巾擦了擦,冲到宁墨尘的跟前,想去抓他的胳膊,看看公子雪白的衣衫,再看看自己油腻腻的手,终是没敢去抓,而是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
不等宁墨城说什么,青书不屑的对我撇撇嘴,“我和公子去查案,你个姑娘家家的能干嘛?”
“查案?太好了?我最喜欢了,又刺激又好玩,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想撇开我?没门!你们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我欢呼着跳了起来。
宁墨城狠狠瞪了一眼青书,“多嘴。”转头对我道,“查案很危险的,随时可能面临死亡,你不怕?”
“公子不怕我就不怕。”我笑眯眯的瞅着他,“况且,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就你?能打还是能挨揍?”青书对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公子,你也不管管他。”我气的直跳脚。
“青书,还不赶紧去把帐给结了。”宁墨城不动声色的道。
青书赶紧拱手领命而去。
雅间里只剩我们两个人,这就好办了,看我的。我伸手扯住自己的衣领,对着宁墨城喊道,“宁公子,如果不带我一起走,我就喊非礼。”
宁墨城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往门口走去。我顿时觉得脸上热辣辣的,还不是你逼的?早答应哪里会逼得姑奶奶使绝招。
经过我旁边时,他面无表情低头附在我耳旁悄声说,“呆子,衣领那么紧你扯的开吗?下次威胁我应该解裙带。”我臊得满脸通红,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呸,臭不要脸的淫贼。
回到客栈,我洗漱完毕正想睡觉,却响起了敲门声,我边打呵欠边问“谁啊?”
门外响起了宁墨城低沉的声音,“是我。”
我一个激灵立马清醒,这么晚这家伙要干什么?难道他外表冷若冰霜都是装的,背地里却是个淫贼?
我紧张的问道,“宁公子,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宁墨城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小怜姑娘,既然你要和我们一起查案,有些事情必须和你说清楚。”
原来如此,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在寑衣外披上刚换下来的衣裙,右手藏在长袖里,紧紧攥着一把跟店小二借来的剪刀,万事还是小心为好。
刚打开房门,夏夜微燥的轻风随着风姿卓绝的宁墨城扑面而来,身后跟着青书。
我将他俩让进屋内,宁墨城面色凝重,踏步到房间正中的枣红雕花圆桌前坐定,青书紧随其后侍立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