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砚后悔至极,尤其那句“娶她是个错误”,事后想来,对裴月的心理,肯定造成不小创伤。
凌砚以额触地,叩撞有声:“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调查清楚事情原委,误会月月,争执之下说出令她伤心的话,还望岳父岳母给我个机会弥补月月。”
继而坦言补充:“我没有后悔娶她,我一直喜欢她,娶她有因为责任,更多的是我对她动心了,我想跟她试试。”
若真想要个孩子,哪个女人不能生,多的是人攀权附贵,想把女儿送进安国公府。
直至这场矛盾,凌砚终于正视自己的内心,他在婚前便被裴月吸引。
她直率、跳脱,迥于常人的性子,像一尾鲜活的小鱼儿,在他二十年平缓无波的人生里,跳跃着翻出滚滚浪花。
当一个女人能左右一个男人的喜怒哀乐,她在他心里,已经截然不同了。
裴渊紧攥茶盏,重重叹息:“小凌,还是算了吧,我们家月月跟你不合适。”
裴月刚回来时什么都不肯说,一个劲儿地流泪哭泣,何氏慢慢哄着她,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裴月娇纵长大,嫁人后脾性从未收敛,长公主高傲,眼里容不得沙,婆媳俩自是一番鸡飞狗跳。
再加凌砚公务繁忙,原则苛刻,裴月随心所欲刁蛮惯了,凌砚表面让她,心中早生不满,暗流涌动,两人矛盾爆发,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何氏用手帕拭了拭眼角,收去凌厉气势,换了慈母模样谆谆劝道:“世子一表人才,前途大好,何愁找不到如意女郎?我们家月月任性顽劣,实在不是当一门主母的料儿。”
“我们当初嫁月月出门,是希望她脱离父母膝下能长大,经由此事,我们也不抱希望了,女儿平安健康才是最好的,立不起来就立不起来吧。”
“我们老两口还有点积蓄,能养活她大半辈子。将来我们不在了,她还有个孩子傍身,不至于孤苦伶仃,只望长公主能高抬贵手,别来抢夺这个孩子。”
凌砚心中深感惭愧,婚前萧夫人得知裴月怀孕,不欲求娶,有意等生下宝宝,以皇权夺之。
凌砚觉得此行不妥,又对裴月有心,坚持求娶,才有这桩冤家对头的婚姻。
如今,孩子和孩子娘亲,他都不想放手,在思忖如何说服裴月父母。
何氏以为凌砚犹豫不定,继续退让:“和离之后,世子可娶高门贵女,未来的主母若是担心月月的孩子有所威胁,怕将来回去凌家认祖归宗争夺家产。等月月她爹年老致仕,我们一家人可以再回雁门,远离长安,保证不打扰世子一家妻贤子孝,团圆美满。”
裴渊附和:“夫人说得在理,世子还是请回吧。”
裴渊夫妻如此坚决,凌砚感到无力的同时,仍然跪地不起,想起昨日与沈妙容的谈话,他磕了几个响头,执著道:“岳父岳母一片好意,凌砚心领,但这非我心中所想。其他小婿不再多言,只求岳父岳母看在我与月月好过这么一段时间的份上,让我再见她一面。”
他说:“哪怕和离,也让我们夫妻见最后一面!”
裴渊与何氏面面相觑,以眼色口型交谈一会儿,迟疑着同意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裴月嘴上说和离,心里还是十分伤心,既然意决,能彻底讲清楚最好。
……
朱檀木门虚掩着,凌砚在外轻叩两声,推门进去。
房里有一股清苦的药香味道,转过珠帘,愈走近愈浓,裴月卧在榻上,听见窸窣声响,眼角的余光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