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迷蒙的青石街道两边,商铺鳞次栉比,货郎叫卖声不绝于耳,时而有马车飞驰而过,将雨后水洼中的雨水溅起。
春寒料峭,这里是大明的河间府,青县。
然而,这热闹的街道上,却有一个巷口被两位彪形体状的汉子所把守,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打手!
“看啥呢看,滚特么一边去!”
被汉子一呲牙,想要围观的百姓赶紧作鸟兽散!
与此同时,巷内,传来了压低的喝骂声!
嘭——
“让你信口开河,你特么要是会算命,老子死后还能烧出舍利子呢!”
“打!”
“给本少往死里打!”
痛!
全身各处传来了一阵阵钻心的疼痛,邵修齐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身若浮萍一般的颠簸!
视线被一个麻袋遮掩,看不真切。
隐隐约约,他透过麻袋的缝隙看见了面前说话那人身穿月白色锦服,腰间悬着一枚水绿色圆环团花玉佩。
正奇怪打自己的这人怎么是这幅古装打扮,邵修齐便双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
“少爷,他……他不动了!”
“不会是死了吧?”
“放屁,这才打了几下,怎么会死?”
锦服少爷脸色有点白。
“……”
几息之后。
“呃,那个……我们先走吧,今日的教训差不多够了,本少觉得他能长记性了!”
“草!”
“慢着,等会!”
“跑特么那么快做什么,扶……扶一下本少,本少腿有点软……”
……
黑暗,混沌,冰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邵修齐的身体终于感觉到了一些暖意,他的意识开始复苏。
接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窗外,绿柳如烟,老数抽新芽。
显然已经是冬去春来的时节,只是……邵修齐皱起了眉,院子里的落叶却是积了厚厚一层,像是去年秋冬落的!
邵修齐皱了皱眉,这是谁家里,这也太懒了!
自家院子都不知道拾掇拾掇。
接着,邵修齐看向了自己四周,朱帐红幔,远处是鸡翅木做的桌椅,桌上,一尊竹节铜香炉正袅袅冒着青烟。
“家里摆设还不错……”
“有人吗,请问这是哪里,还有……多谢你救了我!”
“……”
“小伯爷,您醒了?”
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邵修齐循声望去。
背后的帐前正站着一个绿衣姑娘,容貌清秀,不过身上却打着几个补丁,而且看起来年纪不大,还没完全长开。
整个人瘦瘦小小的,有些营养不良。
“醒了……”
邵修齐回答道,眼中却已然满是呆滞。
从看到屋子里的陈设开始,邵修齐心中便有了一个怀疑,如今再加上这小侍女……终于确定了!
自己……穿越了?!
鸡翅木做桌椅,造型以线为主,洗炼大方,香炉乃铜制,还是风格独特的竹节状,这……这显然是明朝时候的风格!
只不过,不知道这是明朝什么时候。
咽了口唾沫。
“现在是什么时候?”
“一月十日!”
青竹看着邵修齐,低声回答道。
“……年号呢?”
青竹皱着眉思考了一瞬。
“弘治。”
“弘治?!”
“弘治几年?”
“十……十年。”
青竹看着状若疯狂的邵修齐,有些惧怕的退了半步。
邵修齐心中已是翻江倒海,明朝沉沉浮浮,几经衰落复起,到了后期弘治中兴才有机会扳回劣势,只不过弘治虽仁慈,手腕和格局却是差了一些,且英年早逝!
最关键的是他的儿子,正德皇帝虽有武功,但却不擅长文治,并且任由宦官当权。
才让明朝刚有起色,便又衰落了下去!
自己作为一个明史专家,自然研究过无数种拯救大明的办法,尤其研究最多的便是弘治朝时期,这……
大有可为啊!
“好,好啊!”
“无数次梦回,无数次喟叹,终于能有机会一展拳脚了!”
邵修齐面色涨红。
“天赐良机啊!”
“老子这一身本事,终于有施展的地方了!”
“哈哈哈哈哈,老天爷开眼……”
看着邵修齐如此模样,青竹咬了咬嘴唇,低着头劝说道。
“小伯爷,您又说怪话了!”
“您以后……”
“能不能别说怪话了!”
“怪话?”
邵修齐一怔,猛地反应了过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是……
古人都很含蓄的,即便胸中有丘壑,那也是藏锋芒于心,哪有他这种大喊大叫的?
确实奇怪!
“嗯,那以后不说了,本少踏踏实实的!”
“您是伯爷,什么本少本少的……”
青竹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微笑,转身从桌案上端来了一碗乌漆麻黑的汤药。
一边抱怨道。
“都怪您前几日说怪话,出言不逊的,得罪了知县家的女儿,人家姑娘可是河间有名的才女,人长得也俊俏,一定是您的怪话传到了她追求者耳朵里。”
“这才招来横祸……”
邵修齐愣住了。
先不谈怪话和出言不逊的事,自己可是小伯爷,伯爷啊……一个知县女儿的追求者也敢对自己动手?
这还不反了天了?
“是谁动的手?”
邵修齐脸色沉了下来。
“查出来了吗?”
“……”
青竹低下了头,只是两只手捧着汤药,一言不发。
“怎么不说话,我问你是何……”
忽然,邵修齐张着嘴,没了声音。
他看见了青竹衣裙上的补丁,一个伯府小伯爷的贴身丫鬟身上穿的衣服居然打着补丁?
恐怕府中,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啊!
“啊……”
邵修齐的脑袋忽然疼了起来,里外都疼,巨量的记忆涌入脑海,让他转瞬便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捂着脑袋,邵修齐转头再看青竹的时候,眼中多了一些怜爱。
原来三年前,他爹景平伯邵战便失踪在了正处于战乱的大同,邵战失踪前刚正不阿,得罪了前内阁首辅刘吉。
刘吉虽不在了,但余党仍存,在邵战失踪后,这些人便污蔑邵战看似失踪,实乃通敌。
这些年,内外打压之下,这景平伯府过的很是凄惨。
整个府上只有两个丫鬟,一个下人。
别说追查殴打邵修齐那人是谁了,就连给邵修齐治病的汤药钱……那都是两个丫鬟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当伯爷当到这个地步,邵修齐也是头一份!
一念至此,邵修齐苦笑一声,看来……实现雄心壮志之前,还得先赚钱养家啊!
伸手接过青竹手中的碗,邵修齐将其中的药汤一饮而尽,一滴都没敢浪费!
“……”
“对了!”
撂下碗,邵修齐忽然反应了过来,朝着青竹问道。
“你刚才说少爷我平日里喜欢说胡话,我……都说了什么胡话?”
“还有前几日得罪了那什么……知县家的千金,咋得罪的?”
“你给本少说说!”
“这……”
青竹犹豫了几息,还是开口道。
“是小伯爷您无恶不……不是,您有一些异于常人的爱好,喜欢上街看姑娘,也喜欢给人算命,结果前几日您看见知县家的千金长得貌美,便上前搭话。”
“却被知县之女嘲笑没文化,还……”
青竹偷偷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邵修齐。
“还说您天天给人算命,有没有算算,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您气不过,便……便给知县千金算了一卦,说……”
“说她假清高,还说三日之内,她必会嫁给一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人渣!”
“……”
邵修齐倒抽一口凉气!
得不到就毁灭?
这前身,还真特么是个正经八百的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