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快醒醒呀,姑娘!”
床上少女“啊”的一声惊呼猛地坐了起来,口中不停的喘着粗气,额上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将被子打湿。
“姑娘,您没事吧?”小丫鬟的声音中夹杂着小心翼翼。
床上的苏薏如惊弓之鸟一般,猛地向床脚缩去,身子微微颤抖,似是依旧沉浸在恐惧当中。
“姑娘……”小丫鬟声音颤抖。
苏薏猛地抬头,一双猩红的眸子,紧紧盯着小丫鬟,干涸的嗓音似是被刀片刮过一遍又一遍,她不可置信道,“夜雪?”
夜雪怎么这般年轻?活像是十四五岁,越过小丫鬟,目光扫向屋内简单的陈设,早已模糊的记忆渐渐回笼,这里是武安侯府,她出嫁前的清幽苑。
她不是死了吗?
死在了长秋宫中,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一杯鸩酒饮下,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意识迅速消散。
彼时,夜雪早已受尽磋磨,三十多出头的面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与此刻她眼前豆蔻年华的鲜活少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薏愣神的功夫,夜雪已端来了一杯清茶,她接过一饮而下,而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夜雪愣了一下才道,“姑娘刺伤了二表少爷,如今……如今……”
苏薏努力的在记忆中搜寻,二表少爷?当是康荣四十五年的事吧?
她因刺伤封子昂一事生生挨了三十板子,差点儿就死了。
苏薏望向夜雪颤抖着嘴唇问道,“他怎么样?死了吗?”
夜雪微微摇了摇头,道,“打听不到消息,夫人请了几位大夫入府一同诊治,想必二表少爷伤的不轻,朝露还在那边盯着,有消息会回禀的。”
跟她记忆中一模一样,她刺伤了封子昂惊恐之下跑回院子,一阵眩晕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待醒来之时,夜雪守着她,朝露在外打探消息。
她是卯足了劲儿,将匕首刺入那人下腹的,但前世他是没死成的。
见苏薏惊魂未定的模样,夜雪上前抓着她的手,又是安慰又是担忧的道,“眼下夫人无暇顾及姑娘,若是……若是二表少爷有个好歹,夫人怕是会……。”
夜雪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说明了一切。
那登徒子死或不死,她总归是不好活的,她重生了,重生在武安侯府的后院,前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段日子。
二十年前,武安侯两妻并娶,当今的侯夫人封氏便是其一,另外一位就是她早亡的生母楚氏,两妻并娶这么大个笑话,成了当时茶楼酒肆最为火热的话题,甚至有说书先生还变成段子一遍遍讲,可想而知在侯夫人眼中,她的存在是何等的眼中钉肉中刺,可笑她前世还一口一个母亲的唤着封氏,真当她是亲人。
“姑娘……,怎么办呀……我们会不会死?怎么这么巧,姑娘刚刚伤愈出了院子,就碰上了二表少爷,二表少爷就只来过咱们府上两次,怎么就这么巧……”
说到这里夜雪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怎会这么巧?不过是有的人故意为之罢了”,今日她父亲出京办差了,人家专门挑的她孤立无援的日子。
苏薏咬了咬牙,抖开被子,跳下了床,怕有什么用,眼下又没有人能护她,只能靠自己了。
夜雪扑到她的脚边,抱着她大腿,仰着头哭泣道,“姑娘我们去求老夫人吧,老夫人一定能护住姑娘的。”
是啊,老夫人爱屋及乌许是会护她的,是死马还是活马总归要试一试的。
可前世她是怎么说的?她犟着性子说她自小在府外长大,如今回府三月有余,祖母从未探望,怎会护她?
苏薏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缓缓的长长的吐出,走到梳妆台前从妆匣中拿了一块儿玉佩,放在夜雪的手心,双手用力的抓着她的手,似是将一条命都托付在夜雪的手上。
“你拿着这块玉佩去请老夫人。”
这是她亲娘的遗物,她父亲随身了十几年,前些时日方才交给她,但愿能将老夫人请来吧。
夜雪前脚刚走,苏薏便拿了盆子,带上适才换下来的染了血的衣服去了一间废弃的厢房,将衣服烧了干净,灰烬埋入土中。
刚处理好灰烬,便闻一阵嘈杂之声由远及近,匕首还未处理,现在挖坑埋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她环顾四周这简陋的院子,连花草都没有,根本没地方藏东西。
院外声音越来越大,苏薏快跑两步,素手一扬匕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直直的落到了府外。
自她三个月前从北境回京遇袭,被大少爷救回府中之后,侯夫人体恤她伤重需静养,便给她安排了这处偏远的清幽阁,有多清幽单看离着侯府外只有一墙之隔便知晓了。
谁成想这鸟不拉屎的院子,倒方便了她处理匕首。
好巧不巧墙外两男子路过,其中一人蹭的一下弹开,低呼道,“小心暗器!”
另一人抬手接住了自墙内抛出来的匕首,道,“不是暗器。”
那人拇指微微一用力,便将匕首打开,刀刃上殷红的血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武安侯府……”男子拇指摩挲着匕首,微微抬头向墙头看了看。
“走吧。”男子收回目光,随手将匕首扔给身侧另一个男子。
苏薏扔匕首的动作还未收回,乌泱泱的一行人就到了门口,她顺着做了一套伸展运动,做完仿佛才发现来人一般。
“薏儿,你没事吧?”侯夫人封氏拉着她的手关怀道。
“没……没事。”适才预想了无数遍如何应对,真正见到封氏了,苏薏反而有些进入不了角色了。
封氏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眸中满是怜惜,心疼道,“孩子,你受委屈了,你别怕,母亲给你做主。”
苏薏一阵恍惚,封氏这样她还有些不适应,她记得她初为皇子妃之时,封氏气急败坏的模样,也记得她封后之后,封氏谄媚讨好的模样,倒有些记不得,她在武安侯府后院儿之时,封氏“宽厚良善”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