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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和昧第1章 子承家业在线免费阅读

发表时间: 2023-12-15
因苏来福祖传的会烧窑拓砖做瓦的手艺,所以其家境在苏家坝村还是相当不错的家庭。其三间房子,基上先垒有八层青砖,砖上才夯土到脊,四角檐垛也是用青砖构成蟾嘴状,房顶青瓦铺面,在当地是人见人羡的豪横之家。因在当时,人家盖房大多是石头奠基,夯土筑墙面,再粗木做檩条,细木做椽子,铺上木条或竹条编制的桖耙,大多茅草铺顶,少有人家用得起青砖碧瓦。那个时代砖瓦有相当不错的市场,烧制出来后或自用或做买卖。但苏来福世世代代只替人做技工,以此养家,不求大福大贵,只图安享天伦,却还真过得有滋有味。

昨天就有生意找上门来,在距离苏家坝之北二十里外的汉王坪村。苏来福让儿子苏振庭随来人去实地察看和洽谈,今天就会回来,所以来福坐在门前就等着振庭带好消息回来。苏来福自从老婆麻氏因病去世后衰老的奇快,虽然刚过四十,却已风霜扑面,脸上皮肤糙黑,皱密纹深,显得憔悴万分。但身骨十分硬朗,一双大眼睛深邃灵动,坐在有三级石砌台阶的门檐下忽望天,忽垂地。因所坐的木椅坏了靠背,只剩下左右二根侧柱顶着一根横轴,所以只能直身的坐姿显得挺拔魁梧。

来福已经坐等了很长时间,因坐椅不能后靠,只能挺直腰板,所以感到腰背酸痛,但来福真坐得来,从不曾站起活动一下,舒舒腰身,嘴里叼着一只汗烟袋,一锅一锅地咂着烟,嘴巴一张一合,脸颊子一鼓一收,浓浓的白烟有节奏地从嘴洞子里窜出,飘到眼鼻尺寸开外,漫散淡去。吸过一锅子之后,烟锅子在椅腿上“啪啪”磕掉烟灰,再用母食二个手指从油腻发亮,吊在烟嘴处的烟布袋里捏出一捏碎烟叶来,用食指按进烟锅里,拿起脚下的火惗子(火惗子是用干燥的玉米胡须搓成绳状,点着后一般不会熄灭,主要用做乡村穷人吸烟之用),用嘴把火吹大的,点着烟,如此周而复始,不曾停歇,椅腿下磕掉了的烟灰已黑忽忽一片。

长长的树影已缩到了树根,房子的檐影已上到了第二级石阶,显然已临近了晌午。门前的小路上终于有了一个人的身影,从远至近,由小到大。

“不是那个兔崽子,能是谁。可回来了!”苏来福见到了苏振庭归来,嘴上骂着,但心里说不上的兴奋。

苏振庭是苏来福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儿子。老婆麻氏怀上第二个毫无因由地小产之后,再未能怀孕,振庭和来福一样成了苏家连续二代的单传。振庭没有进过一天学堂,从小就跟着来福学做家传的烧窑手艺。“认文识字如果做不来官有何用,一技才能吃遍天下。”苏来福和麻氏从小这样励志儿子,儿子振庭也确实从父母这里受教很多,确确实实地从父亲苏来福处学到了烧窑制砖瓦的真传,甚至一个人就可独当一面,当生意多时,父子二人能在不同地方各自为战,深得苏来福喜赞。一家子安逸在从此技艺换来的实惠中,也乐在其中。

“爹,我回来了!”苏振庭踏进院子,就叫喊起来。苏来福家其实算不上有院子,只是在门前有几丈见方的平地,周边稀稀落落地种了些榆树和杨树,门前右前方有一棵镗缸粗的枣树,没有围墙更没有大门。那时候有围墙有院门的只有大户人家才有,苏来福还够不上大户之家。

苏振庭可能自小烧砖做瓦出力强荕的缘故,身子不高,膀阔腰圆,脸如弯月,眉头和下巴像约会般地,拼了命地相向而驰,在脸中的洼地里堆出了坟一样的鼻子,坟后方浓密的眉毛下挂着二个灯笼一样的眼睛,初看苏振庭丑八怪一个,但还好鼻子高填,眼睛炯大,弥补了很多,所以细看还挺俊,甚至越看越耐看,可能遗传了其母麻氏,和苏来福相貌八杆子打不着。因此苏振庭便有了一个很响亮的绰号叫“苏瓦斗”,这个绰号比他的真名响的多了,甚至有人叫得上其绰号却叫不上其实名的,这个绰号正好也符合了其貌和其技。

“咋样?”苏来福很简短地用两个字开问。

“行。”苏振庭回答更简单,一边上合阶一边说,“我搬个椅子坐这儿跟你说,我跑得累了”。

振庭进了门,从堂屋里搬了一个椅子(这个椅子是有靠背的),放在了门里边,和父亲苏来福隔着一个门槛,一个门里一个门外。苏来福这时也不再吸烟,右手拿着烟袋扭了身子,望向振庭,等着听振庭嘴里吐出的好消息。

“这家子看来挺有钱的,上屋是明三暗五的纯砖房,前檐明柱,还有二间偏屋也是砖的,不知道他们原来从哪儿发家的,挣那么多钱,沿儿(昨天的意思)往黑儿(晚上的意思)给我炒了八个菜,还有肉,好些天没吃过那么好的饭了,还叫了二个陪家儿陪我喝酒,划拳,我光入(输的意思),一下给喝醉了。”振庭坐下后,开始眉飞色舞先夸起人家来,从声音和表情包来看真是羡慕嫉妒恨全都有了。

“哦,谈的咋样儿?”苏来福挺耐心地听了苏振庭讲了些与生意不着边际的话,才发问正经事来。

“他们烧窑不是自已用,烧出来后卖的。说让咱们爷儿俩长年累月在他们那儿干,不会亏待咱。就是他们那儿连窑都没有,咱们去了先得给他们箍窑。箍窑他们肯定不求懂,选什么地方,怎么箍,让咱们看咋个儿办就咋个儿办!”

“新窑可不好烧,特别是前两窑,容易出红货,你没给他们说清?另外你没说:咱们从来都是箍窑是箍窑的价,烧窖是烧窑的价,箍个窑好些儿钱,烧一窑好些儿钱你没说?从活泥拍瓦拓砖再到烧可不是闹玩意儿的!”苏来福久经生意场,把谈判技巧全说给苏振庭,一方面是怕儿子谈生意有纰漏,另一方面是教导儿子。其实他已经传授儿子很多次了。

“我提到了,可人家说咱们以前那是烧个一俩窑就走了,人家这次是长期搞,要么按月要么按年,要钱要粮食咱随便挑,到底儿是要多少再商量,我以前没做过像这样长期搞的,我说了让你去给他们谈!”苏振庭说的有理有据,不愧是父子兵。

“那行,没说让咱们啥时候去?”苏来福问。

“人家说趁这个时会儿不冷不热的,趁早不趁晚,让咱俩收拾好赶紧去。你说咱们啥时候去?我的想法是咱今儿把东西收拾收拾明儿就去,你看咋样儿?”,苏振庭早已成年,又历经沙场,已有主见。

“明儿?明儿不行!”苏来福态度坚决地说,“明儿到后营刘神婆儿那儿,去算算你啥时会儿能说来人,能不能说来人!”苏来福突然语气恶厉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妈那个逼,你尿泡尿照照你自己,看看你那个屌样儿,有几斤几两你称称看看,说这个你不要,说那个你不要,人家白浪李家那个咋了,就是矮点胖点,你看你个炮弹个儿你还嫌弃人家;人家夏湾白家的那个咋了,不就是个锣圈腿儿吗,你几把个莲菜胳膊莲菜腿的也嫌弃人家,人家只要不嫌弃你逼个瓦斗脸就对得起你。你把你当成了太子王孙,想说个公主当驸马,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你妈死时还营急(地方话“很操心”的意思)你说人的事儿,你要是说不来老婆咋让你死去的妈放心。以后就是介绍个蛤蟆(青蛙)癞毒(癞蛤蟆)你也要给我睡了”!

父亲本和颜悦色地和自己畅聊,却突然变得厉声厉色,苏振庭显得慌乱无措,只厚着脸听父亲训斥。苏来福这个人爱恨分明,虽只有这个独苗,但对苏振庭言传身教,从不宠溺惯养;苏振庭也是孝义两全,虽然已成人能立万,能独当一面,但从不对父亲顶撞,在其心目中因为父亲使自己有了一个很多人都夸耀的家,并传给了自己谋生的手段,并因此使自己也成为别人夸赞的对象,所以值得自己去膜拜。父亲顶天立地!

盼儿女们能早成家立业,早日见上孙子孙女,完成传宗接代,此乃天下最崇高无邪的理念,自类人猿开始就深入父母骨子里,代代相传。咒人“断子绝孙”是世间最恶毒的咒语;真正没有子孙,又被人骂短“断了子绝了孙”,堪比刀箭,剜人心肺!

苏来福也不例外,特别是老婆麻氏突然而逝,对苏振庭的婚事更是迫不可延,似乎自己会突然像麻氏一样见不到当晚的落阳;苏振庭有自己真假善恶美丑的判别能力,自己的喜乐恶好有主观能动,自己虽然不是很倜傥风流,但完美继承家传技业使自己“苏瓦斗”的名字声名远播,倍受人尊宠,使自己陶醉其中,自己也倍感有荣光,所以说不自量力地拔高了自己身价,对女人挑点拣点也无可厚非。所以说父子二人不能论谁对谁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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