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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面神入世修行中完结版小说全章节目录阅读

阿彻撤不撤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接下来的几个月,周茹惠总能恰到好处地让言清瞧见她的隐忍脆弱,如同变了个人。言清也渐渐从不耐烦,变成别扭的安慰。但即便数日甚至十余天不曾见面,他与蝉冬说的第一句话永远是辩解。今日的解释是“商会太忙,没时间来”。瞧瞧,连借口都从说得磕磕绊绊,到神色自然。言家二公子,果然学什么都快。“我知道的呀。”她一如既往地仰起脸笑,说话天真又轻快,从不刨根问底。言清却忽然有些怀疑。她……真的喜欢自己么?他忽然想起周茹惠的骄纵,想起她哀愁克制的眉眼,想起她在所有人面前毫不羞怯的亲昵,不免愣神。笔落下,顿了半天,留下一团墨点。蝉冬眼尖瞥见,没有任何异状地收回视线,手稳稳地磨着墨,乖巧温顺。她知道的。言清说忙,并不是忙着做事,而是要与他的妻四处游玩。这次去...

主角:云思贤云暖青   更新:2024-12-19 09: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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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云思贤云暖青的其他类型小说《界面神入世修行中完结版小说全章节目录阅读》,由网络作家“阿彻撤不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接下来的几个月,周茹惠总能恰到好处地让言清瞧见她的隐忍脆弱,如同变了个人。言清也渐渐从不耐烦,变成别扭的安慰。但即便数日甚至十余天不曾见面,他与蝉冬说的第一句话永远是辩解。今日的解释是“商会太忙,没时间来”。瞧瞧,连借口都从说得磕磕绊绊,到神色自然。言家二公子,果然学什么都快。“我知道的呀。”她一如既往地仰起脸笑,说话天真又轻快,从不刨根问底。言清却忽然有些怀疑。她……真的喜欢自己么?他忽然想起周茹惠的骄纵,想起她哀愁克制的眉眼,想起她在所有人面前毫不羞怯的亲昵,不免愣神。笔落下,顿了半天,留下一团墨点。蝉冬眼尖瞥见,没有任何异状地收回视线,手稳稳地磨着墨,乖巧温顺。她知道的。言清说忙,并不是忙着做事,而是要与他的妻四处游玩。这次去...

《界面神入世修行中完结版小说全章节目录阅读》精彩片段


接下来的几个月,周茹惠总能恰到好处地让言清瞧见她的隐忍脆弱,如同变了个人。

言清也渐渐从不耐烦,变成别扭的安慰。

但即便数日甚至十余天不曾见面,他与蝉冬说的第一句话永远是辩解。今日的解释是“商会太忙,没时间来”。

瞧瞧,连借口都从说得磕磕绊绊,到神色自然。言家二公子,果然学什么都快。

“我知道的呀。”她一如既往地仰起脸笑,说话天真又轻快,从不刨根问底。

言清却忽然有些怀疑。

她……真的喜欢自己么?

他忽然想起周茹惠的骄纵,想起她哀愁克制的眉眼,想起她在所有人面前毫不羞怯的亲昵,不免愣神。

笔落下,顿了半天,留下一团墨点。

蝉冬眼尖瞥见,没有任何异状地收回视线,手稳稳地磨着墨,乖巧温顺。

她知道的。言清说忙,并不是忙着做事,而是要与他的妻四处游玩。

这次去远山久了些,他们带了许多家丁和丫鬟,唯独没带她。府中空了那么多,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至于为什么不带她,究竟是言清心底有愧,还是周茹惠要求,都不得而知了。

总之两人蜜里调油得很,周家也对女婿满意至极,商量着要办成笔大单。

有了这成绩,没人再敢说言二少比不上严大少了,家产分割老爷子恐怕都得掂量掂量。

正想着,忽然听到言清搁下笔,语气匆匆,活像是忍了许久似的:“这两日茹惠身子不适,我不放心,去瞧瞧她。改明陪你。”

“知道啦。”

话音未落,房门被风重重关上又弹开,好大一声响。她微微瑟缩,身边却早已没了一有风吹草动便把她揽入怀里的少年。

书页沙沙作响,最终落在一首诗上。

蝉冬摁着书,一字一句喃喃念道:“愿我如星君如月……”

她忽然凄惶地笑了,这竟然正是他教她念的最后一首诗,“少爷,后头的您还没教我。”

哪里是一点不在意呢?可……

可他是主,她是仆。

晚间,二少夫人怀孕的消息在言家传开了,人人都说二少夫人肚皮争气,月份不显就喜吃酸的,这得是个大胖小子。

蝉冬院子不偏,这些话也听着了,却并不往心里去。言清在周茹惠房里歇了好些日子,怀上没什么好稀奇的。

她左手一盘辣子鸡,右手一盘毛血旺,一个人吃得正开心,忽然听到门口响动,一看竟然是言清带着数个大夫走了进来。

看到她桌上的菜式,他眼神一凝:“下人不会做事,你不喜欢吃辣的他们还做。”

蝉冬连忙擦了擦手,将菜盘子往自己这挪了挪,生怕被抢走似的,连连解释:“这是我自己要的,您别误会,最近就爱吃重口的。”

言清叹了口气:“茹惠怀了,我担心你也怀上,如今看来我的担心并非多余。”

他这话说得人满头问号,怎么怀个孩子还用得着“担心”一词?

但他领来的几个大夫和蝉冬哪里敢问,一方擦擦汗坐下准备把脉,一方配合至极。

结果,真怀了。

蝉冬心下狂跳,直觉不对。

果不其然,大夫还没说恭喜呢,言清已先发话了:“可知道男女么?”

“月份还太小,摸不准。不过看这情况,多半是个女儿吧。”领头大夫还是头一次见到妾室怀孕,主子一脸阴郁的,惶恐又莫名。

“……打掉。”

“什么?”大夫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打了。既是女孩,没有培养的必要,生与不生一样,何苦让茹惠伤心。”

蝉冬沉默片刻,少见地逾矩了:“若是男孩呢?”她望着他,眼中似乎不起波澜。

“……也不要。庶子,生在嫡子后好些。”言清只犹豫一瞬,旋即他放缓了语气,“你我还年轻,这孩子要不要都无所谓,以后还能再有。”

她咬紧下唇不说话,薄弱的身躯隐隐颤抖。许久,久到他都以为她要妥协了,却听到一句底气不足的、带着恳求的话。

“我可不可以,把他留下。”

“不行。”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几乎要将她刺穿,可接下来的话,更让她痛苦,“我们个把月不曾亲昵了。”

其中隐含的恶毒意味让她感到陌生无比,难以遏制的泪水从瞪大的双眼中汹涌而出,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哭得这么放肆。

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晕开点点湿迹。

言清有些诧异。他以为蝉冬一直是那个吃饱就好,其余一律不在乎的小女孩,总见她笑,什么时候见过她哭了。

“莫要娇纵。”

慌忙接了几下泪,见实在控制不住,他叹口气便离开了,吩咐大夫们给她煮好药盯着喝下去,便逃似的离开。

离开的路上,夜风凉意抚平烦躁的思绪,周茹惠平时说的话在脑海中点点滴滴地浮现。

蝉冬心中果然没有他。

这会威胁到她自身的利益和名声了,她才大哭,平时怎么从来不哭呢?她要生出了孩子,可不得教庶子上位么?

这些话,他以前听是十分嗤之以鼻的,但架不住周茹惠日夜在他耳边念啊。念的久,他信了,便觉得蝉冬什么行为都是“不爱”。

未及弱冠,到底还不算大人,想的是“我这么喜欢你你却不喜欢我”,心里憋着怨气。

他这么做当然不对,被老爷子知道要受罚的,不过此番不全是为了周茹惠,也存在些报私仇的意思在里头。

但人真的哭了,他又说她哭是因为觉得亏了,而不是因为被爱人亲口污蔑而委屈。

这事被言老爷子知道后,老头子气得浑身发抖。

言家家大业大,开枝散叶多么重要,言清却头脑发懵,因为儿女私情亲手谋害自己的子嗣。

于是家法三十鞭,疼得他下不来床。

末了不忘加一句:“我看你真是糊涂之至,真是处处不如你大哥!!”

言清咬牙,硬生生受了。

不过上药时周茹惠笨手笨脚,又怀了孕不好接触太多药材,便找人叫了小产后的蝉冬来帮忙。

也不配轿子,说两三步路,走过来就好。

蝉冬唇色苍白,顶着寒凉的夜风,一步一喘地到了。给言清上完药后又只能自己走回去,这一来一回,便大病了五天。

而言清上药时昏迷,醒来去赶商会,再回来已是六天后。

他去看了趟蝉冬,走时和周茹惠说笑道:“娇滴滴的,不足三月的小产便虚成这样,不知几分是装的。”

周茹惠笑声清脆,中气十足,眨眨眼道:“我害喜也不见得这么上气不接下气呢。”


次日午时,昙蕊去找了临兰酒楼的阳掌柜,对方确认牌子无误后便将她带去了雅间。

她一坐下就直接了当地说明了来意:“叫明轩王派人来接宝卿楼接我。”顿了顿,她补充道,“越张扬越好。”

至少得让半城人瞧见才行。

阳掌柜只以为这又是周况养在外面的姘头,摸不准是想玩情趣还是想逼宫上位,但还是写了信绑在鸽子腿上传了消息。

此时周况正在用膳,见着鸽子扑棱棱地飞进来落在桌上,便眼神示意侍卫打开读一读。

侍卫展开纸条一看,面色有些奇怪:“阳掌柜来信,说花魁姑娘想让您派人去接她。”

“她想要这排面干什么?”

周况闻言疑惑不已,总不是她真看上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想与他先有夫妻之名吧?

“你怎么看?”他指了指信件。

这侍卫亦是幕僚,很受周况重视,昨日之事周况也与他讲过,思索片刻后,他道:“许是花魁姑娘接下来的行事需借着您的名头。”

“好事坏事?”

“尚未可知。不过属下觉得既然您想要与她合作,不必处处猜疑,提防一二即可。”

周况点头:“言之有理。将她接来,也正好听听她所谓的计划,真由着她来难免做出损害王府利益之事。”

两眼一抹黑的入局可并非明智之举。

未时,明轩王府的轿子便迎走了昙蕊,老鸨不是任何一方的人,拿了钱就真心实意地高兴,昙蕊走时还和她耳语要她抓紧机会。

她无法走脱,只能由着老鸨拽着她讲述男女相处之道,好半晌才上了轿子。

到了王府,面对周况质疑的神情,昙蕊只将心中的思量说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周况逼问的时候,她只道:“我并非只有你一个合作选择。”

若真有心,凭昙蕊的容色,与其余两人攀上关系不是难事。美貌到了一定程度,便是奢侈品般的通行证了。

周况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中仍然十分不舒服,他不喜欢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

待到太阳西斜,他又将人送了回去。

如此往复三天,谭鹤声先坐不住了。

昙蕊没去找他,他倒先找上门来,欲言又止:“你与周况进展如何?”

看见他的脸昙蕊就腻味得慌,这人活像有人格分裂似的,但又不得不应付,勉强笑一下:“自然顺利,王爷十分宠爱我。”

“周况为人不端,时时寻花问柳,你可不要被他所蒙蔽。”即便昙蕊已经将敷衍二字写在了脸上,谭鹤声犹豫了片刻,依旧如是说。

“哦?”昙蕊做出嘲讽的神色,“庄主是怀疑在我身上种下蛊后,我还会反水?”

对于求来的子母蛊,谭鹤声其实非常有信心,但这两日总是觉得莫名心慌,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才来找昙蕊求个心安,谁知道心安没求到,还被刺了一顿。

也许现在刚巧不是他发病的时候,被刺了也不吭声,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沉默片刻,他拿出一个小瓷瓶,又开口道:“下次,你找个机会让他把这药喝下。”

顿了顿,他补充一句,“周况生性多疑,不要犹豫,容易被看出端倪。”

昙蕊的视线在瓷瓶和他的脸之间转了两圈,看得他莫名有些心虚。

好在她还是接过了,笑道:“我知道的。”

时间又过去两日,这两日无事发生,谭鹤声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然而这日,预测中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昙蕊被识破了。

准确的说,是外人以为昙蕊被识破了。

第二日,昙蕊仓促离开明轩王府时,暗中盯梢的问月山庄势力便预感到不妙。

还未等他们禀告庄主,她就像知道什么般径直向他们跑来,甚至出示了信物玉簪。

“帮我逃走。”她一上来便对着伪装成路人摊贩的两人说道,神情压制不住的紧张,“今日明轩王请了大夫,兴许他已察觉到不对。”

这两人被派来监视昙蕊,自然知道关于她的计划,闻言也知道多半失败了。

听到明轩王的人或许马上会追出来,二话没说便直接带着她潜入暗巷。

谁知道刚跑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乱:“有人借雪魄之名行刺!捉住她!”

人声嘈杂,紧随身后,两人深深地皱眉,打定主意若是后面的人追上他们就放弃昙蕊这个累赘,可奇怪的是,双方之间的距离竟然被渐渐拉开,很快地便听不见声音了。

两人松了一口气,只以为明轩王的侍卫们学艺不精,追不上他们,不疑有他。

然而当山庄大门近在咫尺时,暗处忽然出现了五十多个身着轻甲,手持长矛的卫队,看他们身上印的家徽,分明是明轩王的人。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在家门口被蹲了个正着,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人群分开,明轩王缓步走出,目光清明声音洪亮,完全不是中了毒的样子,他斥责道:“谭鹤声,你指使他人毒害本王是何居心?!”

声音虽然不大,但谭鹤声一介习武之人,在院内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周况来时,他本就在前院习武,闻言心下一紧,出门却是一副平和的面容:“明轩王?贵客,不知何事让您大驾光临?”

周况就见不得他这样子,冷哼一声:“伪君子,这三人均是你的手下,何苦在此装腔作势?!”背地里使阴招却不敢认,令人不齿。

“哦?他们可曾说过受我指使?”谭鹤声显露出好笑和疑惑的神态,仿佛真与他无关。

为问月山庄做事的人都吃下了万蚁噬心散,每月都会发作,发作时痛不欲生,若没有解药,咬舌自尽的也不在少数。而昙蕊更是被种下蛊虫,那可是比万蚁噬心散痛苦万倍的。

因而他极有信心,这些人只要想舒舒服服活下去,就不得不替他掩盖。

可就在他洋洋自得,觉得自己颇有先见之明时,冷淡的女声却忽然地响起:“我就是受你指使的,如何?”


刚落过一场雨,又迎来惊蛰,空气中本该弥漫着土地清香,闻着便叫人觉得生机充盈。

却不曾想,她的神魂还未完全掌控这具女子的躯体,便嗅见一股子腐朽霉气,活像是发黄掉渣的石灰墙面上剥脱了一块厚厚的灰褐色青苔似的。

——月老莫不是骗了本神?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刻,界面神彻底降临在了这间简陋的土屋内。

弹指刹那,原本下过一场雨变得清浅而素淡的天空中毫无预兆地出现数道绮丽莫名的光带,泛着樱草紫至莲瓣红的流光出现的同时,昏暗的天际霞光乍现,如同日轮坠入地平线激起千丈波涛一般,一座神殿的剪影模糊地出现在光浪正中。

百鸟啁啾齐齐响起,却又不像是任何一种凡间鸟儿的叫声。在霞光抚照下,它们呈现出流金的色泽,通身纤长灵巧,围绕着神殿虚影恋恋不舍地舞动不休。

山林之中,野兽纷纷拜伏在地,虔诚地朝拜着这忽然现世的神殿。

这一刻,世上每一个身处不同区域的生灵都见到了这般奇异的景象。有人深深垂下头去,有人伸长脖颈眺望,亦有人露出不屑的神情,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被它吸引住了目光。

连她床前啜泣不断的妇人都停了泪,抬头往窗外看。

她趁妇人走神之际眉头微蹙着,潦草地接受了身体的记忆。

被她取代的女子名为云音缈,确实如月老对她所言,是宰相的女儿。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千金,而是宰相早已抛弃的糟糠妻留下的累赘。

她名义上的亲爹上位得可不光彩,为了攀附权贵抛弃妻女另娶他人,又在不知道真相的母女二人辗转来到京城之后,解释自己以为她们早在饥荒中饿死。

虽如今已有了妻室,对妻子也是情深义重不肯纳妾,但知道对不起二人,故而将她们接入府中养着,反倒落了个有情有义的名声。

再说母女二人自从入了府,便被当做猫儿狗儿似的圈着。

这女儿又长相丑陋,既没随了她懦弱温柔的娘亲,也没随了她空有一副道貌岸然皮囊的亲爹,对于宰相来说自然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除了忌惮她出去胡乱说以外,倒也没有对她多关心几分。

与其说云音缈二人是被宰相养着,不如说她们是被软禁着。

“云音缈?倒是好听的名字……”

虽然对月老的安排不甚满意,但界面神很快适应了这样的背景。

按照那老头的说法,自己此次下凡是为那根他不慎缠错的红线历劫。历劫么,总不至于轻轻松松的。

由于太久没有开口,她的声音沙哑微弱,几如蚊蚋低鸣,妇人却一下子醒神,猛地回过头抓住她的手。

饶是云音缈也被她的反应之快惊了惊,下意识往后倾,见眼前的妇人噙着泪,怕吓着她一样轻声询问:“音儿可是好些了?”

云音缈刚降落于此方世界,神魂上携带的神力早将这具身体上的伤治愈。

只是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破绽,不得已,她只得扶住额头,佯装虚弱:“好些了,只是这头仍有些……”

可这次不等云音缈说完,乔玉红便匆匆抚了抚她的面颊上的碎发,好让久病的云音缈看起来齐整些。

乔玉红一面拉着她站起来一面低声且快速地道:“既好了便赶紧同娘亲去参加你妹妹的寿辰,前厅摆了宴,你可同娘吃些好的了……”

她语速急切,快得倒像是自言自语的碎碎念了。

其他人那样羞辱她们母女,她还依旧愿意去那样大庭广众的地方。

虽然她也心知肚明,去一次,曾经伤疤便会被揭开一次,所有人都会拿她们的“死皮赖脸”取笑。可她为了几口吃食,为了被其他人看几眼亦或是像个正常人般与他人交谈几句,乔玉红依旧想去。

可以说,母女二人之所以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除了那丧良心的宰相,乔玉红委曲求全的精神也功不可没。

思及此,云音缈顿时有些无奈。

她轻巧地拂开乔玉红紧紧钳制着她的手,迎着她不可思议、仿佛不知道素来听话的女儿怎么就不懂事了的眼神,放缓了语气:“娘,你有没有想过正是你表现得任人欺凌,我们才被云老狗这样对待。”

“不可如此!”乔玉红一听她这样说便猛地瞪大了双眼,伸手便想捂住她的嘴。

看她眼神虚浮不定,多半是在惧怕暗处的什么。

云音缈一手拦下,给了她一剂定心丸,“今日既是我那极受宠的妹妹生辰,云老狗不会多耗心思在已经废了的你我身上。”顿了顿,已有些严肃,“若你再自甘堕落,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这话平平淡淡,却不知戳到了乔玉红哪根神经。

她整个人似乎一下子沉凝下来,像是紧绷的弓弦突然松懈了。

云音缈沉静地凝视着她,她目光中的力量似乎比母亲的拍打更令人心安。

沉默蔓延开,像悄悄涨起的潮汐,又被一声叹气打破。

“……小孩子尽说胡话,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仙,”她瞥开视线,目光幽幽地投向远处,“若不抓住能给人留下印象的时机,我们可早就饿死了。在这家里,比我们更低贱的,大约只有厨房偷食的老鼠。你,我,”

那一双时时刻刻装满脆弱的、无辜的、憔悴的眼睛,那一双瘦骨嶙峋,眉骨突出的眼睛,此刻望向了这个世界上与她最为亲近的女儿的肉身,“两个丑角罢了。你可曾见过戏班子里逗不成人发笑的丑角的下场?”

云音缈被她眼中满溢的通透的决然看得一震。

她于人类的了解确实太少了。原以为不过是个懦弱的母亲,却原来早已深谙这后宅的规则。

她说的那些蠢钝的、溜须拍马的话,句句皆是她用脸面给她和她的女儿换回来的活下去的机会。

毕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愣怔许久,她才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算是认同了乔玉红所说的弱者的生存之道。

正当乔玉红以为突然醒来显得有些不对劲的女儿听话了的时候,乖乖跟在她身后沉默地走着的云音缈忽然唤了声“娘”。

“怎么?”乔玉红下意识地回道,而后,她被自家女儿接下来的话彻底震碎了她一贯维持的假面。

“引人瞩目,不是成为笑料才可以的。”

“我要我的出现,让敌人,成为笑料。”


她心中一震,垂首,目光搜寻到浑身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的妇人。

明明三日前,她仍一早起来,细细地梳理好鬓角,穿上最新最体面熨帖的衣裳送她出嫁,仍担心她被负,如今却因为自己惹得老仇家找上门来,奄奄一息地躺在湿冷的地上……

抬步,踏过刚冒出绿尖的草地,她在乔玉红身边蹲下,伸出手轻点在她的眉心,柔和的神力缓缓包裹住这具破损的躯体,为她缓解疼痛。

虽然这无济于事,育戈强行拔除后受伤最重的是神魂,他们的神魂濒临破灭,还在喘气不过是因回光返照。

但这无疑让乔玉红僵硬的躯体放松了下来,她似乎恢复了点气力,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云音缈,欲言又止。

云音缈握住她举起的冰冷的手,轻声替她把话说了:“……我知道您早已发现我不是云音缈了。”

这样通透又爱女儿的母亲,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自己的女儿早已换了个芯子呢?

所以那声女儿才不曾出口。

“对不起。”沉默半晌,她才微微动了动苍白的唇瓣,吐出三个字来。

“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云音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您不是也没说我是妖怪之类的么?”

况且在相处中她感受过了乔玉红的温柔,至少出嫁那日,她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哪怕她们之间始终有一分纱似的疏离。

“若不是你来,我们母女俩也该窝窝囊囊地死了,我是谢谢你的。”

云音缈抿着唇不说话,神识潜入她的识海,一面阻挡本能反扑的神识,一面疯狂补救着不断逸散的神魂。

她的时间不多了,可好像即便感受不到疼痛,她也明白这点。

她说了好多好多,似乎要将说不完的话都在最后一刻说完。

从贫穷却天真烂漫的少女时期,说到遇见当时有着一双亮晶晶的双眸的穷书生云思贤,再说到被抛弃后带着女儿寻到相府的无措。

她的话里始终没有恨,如同有了女儿便什么都是开心的事。

“音儿自小便很懂事。”她笑着叹气。

这大概是她胸腔中最后一口气了。

紧接着,她的眼神开始失去焦距,但她望向云音缈的方向,缓缓地道:

“你出嫁那日,桃花开得真的很好啊……”

掐诀的手已然快成虚影,如有人看得清便能发现她的手正微微颤抖。

就算千年前大战之时,她也未曾这样紧张过。

终于在最后一刻,乔玉红气息即将消匿于天地间时,一道金光猛然收束住她涣散的魂体。

这几乎是逆天改命的术。

这一记不甚起眼的金光几乎掏空了云音缈为数不多的神力,她一时气短,瘫坐在地。

早有预感到自己会魂飞魄散的乔玉红惊诧地在空中凝出半道虚影,她怔怔地看着云音缈,似乎猜出了什么,却已经无法开口。

云音缈掏掏袖口,又抓出一个小光团。

那光团放大成女子的模样,不是“云音缈”又是谁?

乔玉红先是惊讶,而后激动欲哭。母女二人久不相见,都是一副潸然泪下的神态。

“来世,你们会投去富贵人家。”做完这些动作,她连光这么坐着都觉得骨头缝里疼,但还是垂下眼,掩去痛苦的神色,坚持说完了,“我不欠你们什么了。”

“多谢。”看她们的口型,说的大概是这句话吧。

那看起来温柔到有些怯懦的妇人弯下身虚虚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接着,与她的女儿一同化为流光。

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云音缈咕噜一声瘫倒在地上,身体呈大字型躺下。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哭了,豆大的泪珠沿着脸侧滚落,又好像,闻到了一阵桃花香。

……

今日的事无疑给她敲了警钟,若不能尽快恢复实力,以后会有更多难缠的仇家找上门。

在尸山血海一般的相府中睡去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可她如今连手指也懒得抬一下。

反正现在走了也会有人疑心相府的惨案与她有关,麻烦自己会找上门,不如省点事。

于是第二日,没有上朝的云宰相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当朝皇帝的注意。

天下人大都认为陈凌岳是个仁慈懦弱的皇帝,他尚且年幼时先帝便意外驾崩,朝臣顿时群龙无首,身为太子的他便在仓促之中被推上了帝位。

而当时的他年仅九岁,堪堪学完四书五经,帝王之术区区沾了个皮毛。

他靠着前宰相的扶持稳定了朝政,又借着国师曲常幽的势制约云思贤,其实御下的手段基本没提升。

如今眼中钉似乎出了事,不管是关心臣民还是幸灾乐祸,合情合理他都该派人来看一下。

只是本来以为他最多身患重症,然而锦衣卫指挥使的回禀却令他惊得拍案而起:“此话当真?!”

“启禀皇上,此事千真万确。”

那锦衣卫半跪在地上,背上仍冷汗涔涔。

饶是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也曾严刑逼供过不少奸细刺客,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残忍的手段。

推开相府大门的一刹那,隐隐约约的血腥气顿时冲了出来,年纪小没见过血的险些当场熏过去。

指挥使还算镇定,心中虽然惊诧不已,可手仍是稳的。但当他看清地上那一具具皮开肉绽的尸体时,他依旧感到骇然,寒毛直竖,眉心也跳个不停,仿佛预知到这府内有恐怖的存在。

一路走过去,横七竖八的躺着的都是宛如被生生抽去筋脉的残破躯体,直到入了后院——

素雅的衣裳溅上了触目惊心的血迹,坐起来时衣摆的血都凝块了,显得有些僵硬。

苍白的少女在干涸的血液中缓缓坐起来,眼神不带一丝温度,明明笑着,神态甚至有些坦荡的天真,可就是这样的反差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你们是谁?”

锦衣卫们下意识便齐齐退了一步,连训练有素的指挥使都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偏偏那少女还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腕,一脸无奈道:“看样子你们是皇帝的人。有想问的我会告诉你们,但不要对外声张。不放心便将我押着走吧。”

“……那女子如今在天牢里?”

“是的。”

陈凌岳沉吟半晌,想起突然疯魔的北境王,右手握拳在手心中轻敲了一下,下定决心道:

“带朕去会会她。”


“绿的?”云音缈淡淡地一眼横过去,“你很想要么?”

那眼神里的意思,便是如果你再无理取闹我就真送你一个。

曲常幽沉着脸,不做声也不离开,负手站在门口活像个门神。

云音缈不管他,自顾自地给一脸茫然摸不清状况的言清理着筋脉堵塞,防止他受不住一步千里的空间扭曲而出事。

位高权重久了的人总不把别人当人看,即便她已经表现得十分不同寻常,当惯了国师大人的神之子也习惯性地把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

或许是一个有几分新奇的所有物。

她不是傻的,感觉得出来曲常幽这几日的态度跟初见时并不一样,可她并没有打算回应,因为那不是喜欢,而是好奇和他不愿承认的、出于对她救了他的感激。

在情爱这方面,曲常幽实在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幼稚。

被温煦灵力梳理着筋脉舒服得想要喟叹,但又被曲常幽满是怨念地盯着的言清莫名其妙地置身于风暴眼中,浑身僵硬:不敢动,不敢动。

几盏茶后,正在自己的小院中悠哉悠哉地替药草浇着水的竹松脑海里突然警铃大作,刚下意识地退开半步,眼前便落下一道流光,凝成三道人形。

竹松欲哭无泪:我的药啊!!

试验新的一步千里的技巧的曲常幽衣袍不动,无事发生似的信步跨出药园的小围栏,仿佛因为不熟练而降落偏了的人不是自己。

重伤未愈的言清七荤八素,血液流动摩擦鼓膜时发出的振动简直如同耳边炸响了雷,震得脑子都疼,被云音缈半拖半拽地出了药园。

看着因为拖拽遭受了二次伤害的药草的竹松:“……”我的药啊啊啊!!!

由于已经猜出了他前世身份,云音缈怎么看他怎么觉得顺眼,此刻见他欲言又止眼眶含泪的可怜模样都觉得亲切得紧,话里也带着笑。

她极其自然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别哭了小大夫,跟我来一趟。”

没能凭借身体本能躲开,而是被揉了个正着,竹松的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意外。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曲常幽,对方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他才敢跟着去。

云音缈拎着言清后领的手一松,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揽着竹松就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离开了,全然不顾年轻大夫瑟瑟发抖的小身板。

竹松:夫人您是真没看到国师隐隐泛青的脸吗?

猝不及防落地磕了一嘴的土的言清总算清醒了一点,还没来得及晃一晃脑袋就又被曲常幽抓着后衣领提着了。

本来想要挣扎一下的言清突然意识到这位他也打不过,立刻假装成一条乖顺的、串在麻绳上的腊肉,放弃了趁机逃跑的想法。

再说竹松,忐忑不安地被带着走了一小段路,堪堪过了路口转角,云音缈就不再走了,自言自语道:“这里就够了。”

她口中默念法诀支起一道屏障,隔绝一切神识的探查和窃听,结界成立之时果然感到两道神识被切断了,只觉得烦躁。

这两道神识定然属于一心想逃的言清和明显已经逾矩了的曲常幽,神识被反弹回去的滋味可不好受,便是现在的她若遭受了这样的反噬,也是会气血翻涌的。

“您想要什么?”竹松小心翼翼地从她手臂下挪了出来,却又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好像很久之前他们早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了。

云音缈倒没有很在意,直言道:“给我一节你的头发。”

竹松跟着曲常幽很久了,知道有些法术施术的媒介正是头发,可没有怀疑她会对自己不利,很干脆地割下发尾递过去:“还需要什么么?”

“指尖血。”接过头发,她将其装进锦囊内,示意他将血滴在锦囊里。

这两样事物已经可以用做许多邪术了,然而他犹豫一瞬,依旧照做。

“一口清气。”

清气吐了,她捏紧袋子,口中念念有词。

那锦囊本来虽然华贵,却也只是华贵罢了,仍是普通凡物的样子。

但就在她念词时,锦文之上光彩流转,即便处于相对密闭的空间内,依旧能感到极其遥远的地方滚来了一股股强大的灵气扭成一股钻进锦囊之中。

它在这样的灵气之下渐渐散发出光彩 ,宛如蒙尘的明珠被擦拭去尘埃一般逐渐变得耀眼,最终幻化成了一枚流转着冰蓝色光辉的淡青色珠子。

云音缈有些肉疼。这锦囊是她无意间炸炉后融解的时空玄符意外凝聚成的,拥有精粹和凝聚一切力量的能力。

这种好东西若是运用得当能成为很好的储备力量,可它的诞生太阴差阳错 ,她再也没能炼制出这玩意过,因此一直没用。

不过现在她不能轻易回到神殿取其他宝物,而所有的神器中只有它有无视空间跟随神魂穿梭的力量,况且时间紧迫,再舍不得也只能用上了。

竹松看着眼前神异的一幕瞪大了双眼,纵然他无数次救治过曲常幽,但也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法术施展,真正见到时才感到分外玄妙。

“你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对么?”云音缈笑眯眯地反手将它收进了袖子中。

他这才如梦初醒,下意识道:“自然!”

应下的这一瞬间,一道无形的限制便横亘在了他的识海里。

凡间生灵对神发的誓会受到天地注视。

见他应下,她才满意地撤了结界,带人回去了。

这个过程极其短暂,以至于他们回来时,曲常幽和言清的衣角都没怎么变过——除了言清胸口衣襟上多了一抹血迹,云音缈知道这是遭受反噬留下的。

不过曲常幽面色平平,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这就奇怪了,莫非那道神识不是他的?她有些疑虑地蹙眉。

暂且将这事抛到脑后,云音缈将珠子扔给半死不活的言清,道:“我想拿这东西跟你们谷主换避世珠,你看如何?”

便是在接触到珠子的那一刹那,体内气血不断翻涌的言清忽然忘却了身体的疼痛,也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因为他的耳畔,是世间万物生长不息的声响;他的鼻端,嗅到尘世烟火,也闻到山海浩荡。他听见天地低语,他觉得自己仿佛,已成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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