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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节

发表时间: 2024-12-14
一直嫌弃我做死人生意的老妈突然主动联系我:把棺材铺盘给你弟弟打理!

我不答应,她就把我这个亲闺女害死了。

她不知道,这件棺材铺实际上是专门惩治死后坏人之地:罚恶司!

而我,就是那个钟馗。

1.东街北巷,每过夜间八点,总会吹起一股莫名的阴风,街边门市再无一人敢继续营业。

这里就是人们常说的白事一条龙,多有卖纸钱、卖纸扎、卖花圈棺材之类。

但有一家棺材铺,每天都24小时从不歇业。

每个百鬼夜行的子时,独有那一家店灯火摇曳,在这条漆黑瘆人的小街上,格外扎眼。

那家棺材铺的老板,就是我……之所以不关店,是因为晚上才是我正经接待顾客的时候。

近日来的客人颇多,我整宿整宿地忙乱。

因为前段时间疾病突然在全国范围内爆发,导致好多老人都被勾起旧疾,纷纷去世。

我这棺材铺的棺材都赶工不过来,都快要把我搞成一个专业木匠了。

我刚打磨好一块棺材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朝屋外看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门外原本的叫卖之声渐渐宁息,行人凋零,间或有一阵风吹过,卷起树叶片片。

风吹进店里,有种透背的寒冷。

是时候了。

每天的这个时间,我都要换上另一副打扮,去迎接另一种客人。

关掉点灯,点上烛火,门外挂着两只大红灯笼,阴风吹过,灯火就会跳动一下,一个顾客就会进到我的店里。

此时的我已经穿上了一件旗袍,手中拿着笔墨,对进入店门的顾客问询信息。

他们都是这段日子死去的人,魂魄飘散,来我这前往地府投胎的。

中国没有天堂地狱之分,几乎人人都要去往六道轮回投胎,只是投胎的身份要根据其一生所作所为来评判。

地府分为十八层,每一层各有不同。

至于死后要去哪一层地府,就必须在我这家棺材铺里敲定。

因为……我这里是罚恶司!

罚恶司乃是历代钟馗惩治恶鬼,宣判其罪孽的阴司部门,处在阴阳交界之地,而我,就是下一任钟馗的候选人。

我身边站着的,是一个身穿中山装的年轻人,眉清目秀。

他就是现任钟馗,已经在这里任职300年,任期已满,阎王给他安排了一个富二代的美胎去投。

我信佛!

我还信耶稣的!

我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突然进来一个中年人,看了我门口放的罚恶司的牌子,顿时就变了脸色,转身就要离开。

两个鬼差一左一右把住门口,冲那人怒目而视。

牛头马面生得凶神恶煞,把那中年人震慑得不敢造次。

钟馗指了指一旁的一个梳妆台,上面有一块化妆镜:人死后都要经过这一关的,去孽镜台照一下,咱们走完流程,你也好去投胎。

中年人刚被鬼差吓了一跳,此时换成这么个小帅哥跟他说话,顿时放松下来,默默地走到那孽镜面前一照。

下一秒,那块镜子便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荡起一圈圈涟漪,显现出男人生平所作恶事。

我走到他身边,把他的恶事一一登记造册,并说给钟馗听:王荣,生前为上市公司董事长,曾售卖虚假产品,敛财过亿;害死百姓无数,却公关状告百姓敲诈;与外企合资,出售国家利益;从商多年屡次耍无赖违背合同,暴力催收欠债;婚外情,丢弃亲生女儿等等……诸多恶事,不忠不孝,不悌不信,无礼无义,无廉无耻占尽。

我面无表情地宣读着王荣的过往,他惊慌失措地转过头来看向我,突然脸色一喜:闺女,是你么?

你,你怎么……爸爸以前是对不起你,你看现在爸爸遭了报应,早早就死了,你能说的上话,爸爸活着的时候也做过许多慈善,也不要光挑我做的坏事来说……不错,这个中年人王荣,正是我的亲生父亲,亲手把我赶出家门的人。

王荣一脸讨好谄媚地看着我,满眼期待。

孽镜上画面一变,我没有搭理王荣,自顾自地记录,并念出声:王荣所做慈善,均是不法收入洗钱之用,不入善事。

王荣顿时脸色一变,指着我的鼻子就骂:王小丫,你翅膀硬了是吧?

敢这么诋毁你老子,你光是记恨老子把你丢了,但你也不想想没有老子,你吃空气能长这么大?!

我冷漠地看着他,任他辱骂。

钟馗拦在他面前,面容冷峻:王荣,经查,你生前十恶不赦,当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刑800年,投入畜生道百世轮回!

王荣正在气头,顿时双拳紧握,狠狠地朝着钟馗就砸了过来。

你个小白脸算什么东西,老子教训女儿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放肆!!!

突然一声断喝,牛头马面从两头窜了出来,各自伸出武器,把王荣狠狠地压倒在地,不容他挣扎半分。

而钟馗,那个文质彬彬的男子,此时突然满身爆射红光,皮肤寸寸开裂,内里仿佛有岩浆流淌,脸上生出浓密的络腮大胡,手中不知何时出了一把斩鬼剑。

眼看着如此巨变,原本还在挣扎的王荣顿时目瞪口呆,满眼惊恐。

阎王令,阴间律法,罚恶司管理条例第二条:凡有过孽镜台不服管教作乱者,罚炼魂之苦!

钟馗爆喝一声,手中长剑便狠狠刺入王荣后背心,瞬间一道道红色烈火以长剑为中心弥漫开来,王荣便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但他已经是死人,魂魄之体,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而不死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能时刻不间断地感受到无尽的痛苦。

有了王荣打样,后面进来登记的鬼魂们就乖顺了许多,一个个按部就班,被牛头马面送往地府。

钟馗恢复本来面目,踱步到我跟前,声音充满磁性:你知道,鬼差也是有编制的,钟馗可是属于正神,你既然要落入此道,人世间的恩怨情仇就不能再有了。

我瞥了他一眼:你干嘛这么温柔跟我说话,你都活了300多岁,不会是想泡我吧?

钟馗被我一噎,顿时脸色微变,竟像是个小孩一样手足无措:你给我好好干活!

2.天边微亮,门口的灯笼烛火燃尽,升起一缕白色的烟尘。

我的铺面又变成棺材铺的模样,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幻。

邻居过来跟我打招呼,大家有说有笑。

大早没什么生意,旁边纸扎铺子的老大爷就凑到我跟前,笑道:小丫,我听说你爸死了,你这好歹也是亲闺女,不去瞧瞧?

我躺在门前的躺椅上,任初升的阳光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大爷,他们把我扔出来的时候,就没把我当女儿看了……再说,我这条命是我师父给的,我这辈子看好这家棺材铺就算功德圆满,别的就不想啦!

老大爷摆摆手,叹道:我可是听说你爸之前公司倒闭,你妈带着你弟弟日子不好过,为了躲债都搬到乡下去了。

我半睁开一只眼,看着老大爷那副八卦的老脸,淡淡地道:大爷,你要再跟我撤王荣他们一家子,我今天晚上可就给你家里点灯了!

白事街上有个规矩,晚上不准点灯,容易撞邪。

老大爷一听我这么说,顿时脸色僵硬,不再说话,恼哼哼地就回自家店面去了。

日头渐渐升起,小街上的人流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些日子毕竟死人多,生意当然也好一些,我这半天下来,又被订走了三口棺材。

生意不错啊!

我正准备着手打磨棺木,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我以为是顾客,正要笑脸相迎,却看到了一张我极不愿再见到的脸。

那是我的弟弟,王洪文。

老大爷说他们一家现在穷得叮当响,这小子竟然还穿的一身名牌,真是个败家玩意。

我继续低头干我的活,懒得搭理他。

王洪文顿了良久,他竟然舔着个笑脸凑到我跟前:姐,你看咱爸死了,你都不回去参加葬礼,太不像话……我瞪了他一眼,沉声道:我说一遍,那是你爸,不是我爸,我跟你们一家没有半分瓜葛,你也少叫我姐!

你来这有什么事直接说,没事别影响我干活!

王洪文脸上虚伪的笑容顿时定格,来回扭曲,但终于还是强行压了下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说的对,咱爸把你抛弃是他的不对,他英年早逝他活该!

以前迫于咱爸的威严,我跟咱妈想多照看照看你都做不到,这不现在他没了,我就想着赶紧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需不需要我帮忙?

这话绝对不是王洪文这个猪脑子能想得出来的。

他一天只会琢磨怎么吃喝玩乐,怎么会关心这些。

看来老大爷说的没错,他们娘俩的日子不好过,这绝对是我妈出的主意。

我礼貌一笑:我现在过得挺好,生意兴隆,不知道多开心,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王洪文眼见我拒绝,伸手就要来抢我手里的刨木刀:这种推木头的活那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做的,我来帮你干!

我起身躲过,阴沉着脸:我说了不需要你帮忙!

你要是买棺材你就买,不买请你离开好吗?

见我一点面子都不给,王洪文终于装不下去,撕下了他那层虚伪的面具,破口大骂:你个没用的废物,如果不是你天天做这些死人生意,咒得我爸去世,我会来这里求你?!

谁稀罕你的棺材铺,不就是多死了些人你赚了点小钱么?

谁稀罕!

我告诉你,我王洪文就算是死,也不会要你王小丫的一点接济!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跟你好声好气说话你不给面子,非得我骂你才好对么?

贱骨头!

天生下来的贱命,活该把你丢出来自己讨生活!

王洪文从来就不是个能跟人低得下头的人,被我呛了那么多嘴,终于憋不住,把心里话一股脑地全骂了出来,专挑难听的说。

阴暗角落里的柜子叮当作响,使牛头马面有些听不下去。

我冷哼一声,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大白天的他们现身引起周围居民恐慌就不好了。

不过我也算是从王洪文嘴里听出了个大概意思,原来他是想打我这棺材铺的主意,我妈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家里开大公司的时候,全家发达,一脚把我踹了出去。

如今落魄了,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就是我。

她也知道不好意思么?

把王洪文这个脑残推到我面前来打头阵。

我没有搭理他,任他骂得精疲力竭,也大概是觉得没了意思,自顾自离开了。

钟馗默默地走到我身边,站在阳光前的最后一缕背阴下,眼神明灭不定:小丫,我可以帮你弄死他们,叫他们永远在十八层地狱受苦,做了这么多年的钟馗,这点关系我还是有的。

我摇了摇头:为这种人不值得你犯错误,被阎王查出来就不好了。

三百年没有沐浴过阳光,你投胎最为重要,别因小失大。

钟馗眼皮低垂,看了我良久,自己又走回店里深处。

3.一大清早,忽然听得街上敲锣打鼓。

这是谁家又死人了?

我出门探头望去,却见那街口一群人吹吹打打,穿的都是喜庆的红色衣服。

倒像是迎亲的。

怎么这白是一条龙……改花样了?

我正要进店,却见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挥舞着手绢,叫我停下。

小丫,别走,别走!

后面那些身穿红衣的鼓匠们就停在我的棺材铺门前吹打,其余的人也都是把许多红布包裹的箱子放在我门口。

看这架势,怎么有点像提亲?

周围的邻居们也都一个个冒了出来,围成一个小圈看热闹。

这白事一条龙里出来喜庆事可是新鲜,他们估计做这么多年生意都没见过在这条死人街上迎亲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那妇女浓妆艳抹,自来熟一般地哈哈大笑:当然是来提亲的,这是聘礼。

你放心,你妈妈都已经同意了,而且聘礼她一分没要,全给你带来啦!

提亲?

我吗?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瘦高女人,也穿的一身黑红色的大衣,但她的表情里却有难以掩盖的疲惫。

是我的亲妈,李琴。

她脸上堆满了笑,自顾自地走上前来拉着我的手:闺女啊,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打拼真是受苦了,以前家里都是你爸说了算,妈就是想心疼你都做不到……你看看你,每天待在这棺材铺里都瘦了,以后咱不干这粗活累活,也过过好日子!

李琴说着,竟然酝酿起了感情,泪水扑簌簌地就掉了下来,真叫一个情深意切。

可她难道真以为我就是一个懵懂无知三岁的小孩吗?

把我丢出家门,要我自力更生的那个夜晚,我至今记忆犹新。

分明就是她撺掇我爸把我丢出家门,只为了她那个宝贝儿子,能让她在我那个传统的爸爸面前有点家庭地位。

她以为我都忘了,来这里假惺惺地心疼我,话里话外却是不想让我在棺材铺继续干活。

李琴母子之心,昭然若揭!

李琴,你别白费力气,回去吧。

我冲她礼貌一笑,没有一点被她的眼泪感动。

哪知道李琴反而还来了精神,哇的一下哭出声来,转而变成嚎啕大哭:小丫啊!

小丫……妈对不起你啊!

妈让你这些年在外面受苦受累,以后妈一定好好补偿你……快要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家室都没有,妈给你找了老家十里八乡最有家世的,以后你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她这一招用得极好。

周围的邻居和吃瓜群众越聚越多,不明就里的他们一个个夸赞李琴心善,更有一知半解地开始谴责王荣。

转而开始有人走上前来劝我。

小丫,你看看你妈多心疼你,这么好的妈上哪里去找?

小丫啊,你看咱们这条街上的棺材铺,哪有女孩子家操持的,你师父都走了这么多年,你守着也够意思了,该嫁人过日子啦!

小丫,跟你妈回去吧,大爷是过来人,听我的没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我,一个个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仿佛他们都是一群在世活佛。

都吵吵什么?!

你们家都不用做生意的?!

走走走,都散了!

我心情有些不悦,驱散了一众邻居,转头看向那个媒婆:带着你的人,滚!

再不滚,我就报警请你们滚!

媒婆脸上的假笑顿时收敛,白了我一眼,扭着屁股就走了:脾气这么大,怪不得嫁不出去,活该你一辈子烂在这个棺材铺!

晦气!

人流终于散去,只有李琴还一脸委屈地不肯离去。

在虚伪这方面,王洪文真该跟她好好学学。

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死皮赖脸地等在我店门口:小丫,别闹小孩子脾气,妈都跟你认错了,跟妈回去,下半辈子妈妈一定好好补偿你……我嫌她惹我心烦,转身就进店离去,打算把她一个人晾在街上。

我妈顿时大急,吼道:就算你不原谅妈妈,那你也不为你奶奶想想吗?

在你小时候,她可是最爱你的,现在她痛失爱子,已经快不行了……我双拳紧握。

李琴抓住了我对这人间的最后一丝留恋。

是,我奶奶是除了我师父以外,在这人间给过我最多关爱的人。

我不能眼睁睁地让她这么去死。

李琴啊李琴,你的手段真是高明。

好,我跟你回去。

李琴露出得意的笑。

我回屋里收拾东西,钟馗一把拉住我:小心有诈。

我一笑:每天跟你们打交道,我难道还怕死不成?

放心。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走,我竟然真的没命再回来了。

此处为付费节点4.老家一切安好,奶奶确实有些悲伤,但毕竟也是活了一辈子,看得开。

她见了我只是笑笑,问候了我几句近日的生活:你爸坏事做的太多,该他折寿,今天就不走了,留下吃饭吧?

奶奶毕竟在幼年的时候给了我一些爱,我不忍拒绝她,就勉为其难地陪她吃了一顿晚饭。

席上李琴非常热情,不停地给我夹菜,满脸堆着歉意的笑容,一个劲地跟我道歉。

妈可能以前是有做的不对,以后妈都听你的,你不想嫁人咱就不嫁,你想做棺材就做棺材。

她仿佛忽然变成了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妈妈。

我只为陪奶奶吃顿饭,并没有多回应她。

但我却没想到,一个人的心,可以这样狠毒。

李琴,她竟然在我的饭里下了毒!

天底下哪有一个母亲,在幼年时就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十多年后还不甘心,要下毒害死她?!

我的魂魄轻盈,从身体里缓慢飘出,冷冷地俯视着这个家里的一切。

我妈见我死得一动不动,还专门试了试我的鼻息,转而突然大笑:贱胚子,给你好脸色不要,非得找死!

奶奶闻言脸色大变,赶紧查看我的身体,发现我死后,气得就要骂我妈,忽然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瞪,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

王洪文大惊失色,左右踱步,吓得脸色发白:怎么办,怎么办?

妈,咱们杀了两个人,这可怎么办?

李琴没好气地道: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贱胚不死,那棺材铺能轮得到你来打理?

你不知道咱家现在欠了多少债?

王洪文还是害怕,指着两具尸体,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怕什么,明天去棺材铺搬来两口棺材埋了就是,她们两个一个死了儿子,一个死了老子,都情绪激动,哭死了,有什么好稀奇的。

李琴说得云淡风轻,把我和奶奶的尸体搬起来就丢到了一边,一点也不慌。

王洪文也渐渐松了一口气,脸色缓和,甚至朝我的尸体上踹了两脚才肯罢休。

而奶奶的魂魄也终于飘荡出来,她一眼就看到我,急忙追着问我怎么样:这娘俩杀千刀的,他们害死了你,是要遭报应的啊!

我一笑:是会遭报应,走吧奶奶,我带你去投胎。

我牵着奶奶的手,回到棺材铺。

今晚的棺材铺仍旧灯火摇曳,门口站着一个身穿中山装的男子,遥望着我的方向愣神。

我看他一笑:老板,我回来了。

钟馗眉头紧锁,双拳紧攥沉声道:早说了你不该去。

我仍旧是笑,扶着奶奶的魂魄,把她引进店里,取出笔墨手册,让她照过孽镜台。

去就去了,我若不死怎么做得钟馗?

你又怎么投胎?

定要让他们两个付出代价!

钟馗的声音很沉闷。

说过这么一句之后,就紧锁眉头,只是默默地执法,一夜都没再跟我说一句话。

5.第二天一大早,小街便又恢复了热闹。

隔壁大爷和往常一样来看我,却发现摇椅上空空的。

他进店里叫我的名字,也没人应答。

嘿!

那老头,你在我店里叫唤什么?!

大爷正左右查看着,突然被一个声音喝断。

他转头看去,正是弟弟王洪文,还有我妈李琴两个,大摇大摆地走进棺材铺。

母子二人霸道地把老大爷赶走,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棺材铺的主人。

可他们又怎么知道这罚恶司的所在?

这家棺材铺的主人,又哪里会是那么好做的?

王洪文在棺材铺里转悠了两圈,挑了两口最小的棺材,敲了敲,冲李琴笑道:妈,这两口棺材小,看着也不贵,就凑合给她们两个用吧。

李琴点了点头,眼睛不住地在棺材铺里搜寻,猛然发现了一口半开的棺材。

她朝里一看,突然眼睛一亮,伸手就从里面掏出了一沓钞票,顿时喜笑颜开:儿子你来看!

王洪文见钱眼开,赶紧跑过来把那棺材板移开,发现棺材里装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大红钞票!

乖乖,想不到王小丫这么有钱,这么多,够咱们娘俩把债还完好好享受生活了!

母子两个笑得合不拢嘴,赶紧给棺材铺关门大吉,把钱拿出来装了一包又一包,跑去银行都存了起来。

王洪文更是买了一辆新车,在这条死人街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轰鸣。

牛头马面大急:老板,这可是死人们下地府的过路钱,他们全拿走了,咱们怎么干活?!

钟馗微微一笑:不用干活难道不是好事?

你俩放几天假!

钟馗远远看着开车疾驰而去的李琴母子,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恶鬼入不了地府,自然就该在人间游荡了。

没过多久,王洪文就把我和奶奶的尸体拉了过来,就装在那个最小的棺材里,然后一路开车到了老家,办了场简单的丧事,又收了不少礼金,就那么把我和奶奶就地掩埋。

夜里来吊丧的客人坐着聊天,慨叹我家里命这么不好,接连着几天死了三个人。

李琴一边蘸着唾沫点钱,一边嚷嚷:还不是怪那个死丫头,她要是不干那死人生意,家里会落到这步田地?

要不说没人愿意干那事,死人钱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

她说得煞有介事,周围吃席的乡亲们也是频频点头。

我的魂魄飘荡在阴凉处,心中冷笑。

你也知道死人钱赚多了要遭报应?

那你还拿走那么多买路钱去花?

罚恶司休假,鬼门关不开,这一切的因果,都要由你们母子二人承担啦。

处理完丧事,这谋财害命的事自然也就悄然落下帷幕。

妈害死自家闺女,还能指望谁来替我支持公道么?

王洪文从礼金里拿出来一大笔,乐呵呵地开车上路,说是准备进城里潇洒一波。

李琴没有阻拦,路上开车慢点,钱不够花跟妈说。

嘁,慈母多败儿!

不过有时候我倒真是挺羡慕王洪文的,他肆无忌惮地享受了全部的爱,那是我可望不可及的。

早些年,王荣就凭借着惊人的商业头脑,在市里混得风生水起,很快就做了大老板。

李琴那时候也生得风姿绰约,两人一拍即合就生了我,过在了一起。

只是王荣虽然贵为上市公司老总,但骨子里还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心里总还是传统的,心心念念地想要个儿子。

在我的记忆中,他不止一次地给我甩脸色,说我是个外人,生我养我都是在贴钱。

因为我的原因,李琴没少受王荣的白眼,有时候甚至免不了一顿毒打。

她每次挨完打,都会跟我哭:你要是个男娃该多好,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啦!

王荣也常当着我的面说我:我打拼这么多的家产,若是没个儿子来继承,难不成都要让你把我的家底带走?!

那时起,王荣就经常不回家,就算有时候醉醺醺地回来,也是满身的香水味,脸上还有别的女人的口红印。

这让原本就在家孤家寡人的李琴,心理逐渐走向变态,她总是虐待我。

在她的眼里,我就是造成她不幸婚姻的始作俑者。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小学毕业,李琴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出门。

每次她回来也是醉醺醺的,但精神头好了不少,不再打我,有时候还会给我带一些好吃的。

没过多久,她的肚子就大了起来,生了一个儿子。

王荣兴高采烈,大摆宴席,把整个酒店包场了请客,数不清的商界名流来恭喜他。

从那以后,他们夫妻的感情一下子就变好了,但我却似乎变成了一个外人。

他们一家三口经常出入成群,却把我撂在一边。

时间久了,他们反倒觉得我碍眼。

李琴更是不止一次主动跟王荣提起,说把我送给别人养。

初开始,王荣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被李琴洗脑的次数多了,他看到我也更加反感。

彼时我已经上了初中,他就把我踢出家门,让我自己找个营生谋生活去吧。

十二岁的我身无分文,在街头茫然地游荡。

而王洪文呢?

他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来自王荣和李琴全部的父爱母爱,吃着最贵的惠灵顿牛排,穿着最华丽的名牌服装,住着独栋大别墅,坐着着上千万的豪车,出入管家佣人都要保护左右,还未懂事就已经有了一群跟屁虫天天拍他的马屁。

大家都叫他小少爷。

他不像我,要饱受冷眼,要忍耐家暴,我是吃黄莲长大的,可王洪文却是泡在蜜罐子长大的。

凭什么?

凭什么同样的父母却要遭受这样的区别对待。

我委屈极了,独自一人在清冷的大街上边走边哭,直到我遇见了一个老头。

说他是老头很奇怪。

他看起来很老,可又看上去不老,很矛盾,但我就是无法形容他的真实年纪。

他胡子一大把,说他是个做棺材的木匠,拉着我的小手,问我愿不愿意给他当徒弟。

从寒冰里走出来的人,哪怕照到一点阳光都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他温柔的声音瞬间就融化了我。

就这样,我在那家棺材铺里做了学徒,甚至认识了许多鬼差。

我见过长舌头的黑白无常,见过面目狰狞的牛头马面,还有那浑身煞气的钟馗真身。

但我并不害怕。

相反他们很有趣,经常逗我开心,逗我玩,陪着我从一个小屁孩长大成人。

比起那个冰冷的家庭来,这些鬼要温柔得多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于是当我得知历代钟馗都要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棺材铺里不能投胎,当下就决定成为下一代钟馗。

他们待我好,那我便要放他们去度轮回。

6.夜深了。

棺材铺照常挂上了红灯笼,点燃摇曳的烛火。

游荡的孤魂野鬼一一来铺子里报到。

只可惜,没了买路钱,他们一个都走不了,鬼门关不开。

那些个生前的恶人,死后也一样蛮不讲理,在棺材铺子里大闹。

但这一次,牛头马面没有出手,钟馗也只是冷眼看着,淡淡地道:买路钱被人家拿走了,你们取回来便是,再闹下去,当心本座打得你们魂飞魄散!

只一句话,不带任何情绪,却把所有的鬼魂都震慑得不敢闹事,一个个都飘飞出去,朝那花钱的人游荡而去。

此时的王洪文刚从夜总会里出来,喝得有些上头,身后跟着好几个小美女,莺莺燕燕地把他送上了车。

王少,有空还来玩啊,明天我多叫几个姐妹好好伺候你~那些小美女争先恐后地给王洪文抛媚眼,把他勾得一个劲地笑,就那么醉醺醺地开车上路。

他们没有看见,在他的车子周围,已经包围了一群恶鬼,不停地游荡!

随着车子的继续行进,出了市区,就没有路灯了,周遭一片漆黑。

王洪文开始绕着一个路口魔怔了一般地转圈圈。

他又绕了许久,终于发现了不对,醉醺醺地走下车来左瞧右看,就那么步行向前走去。

可他走了一圈,仍旧是回到了停车的地方。

当王洪文看到车屁股的时候,顿时魂飞天外,吓得脸色煞白,酒醒了大半。

这回老家的路,他是再熟悉不过,他今天竟然迷路了。

这便是正经的鬼打墙。

几十只恶鬼围在路口周围,让王洪文想跑也跑不掉。

夜色漆黑,只有车子有点光亮,但也能给他一点心理安慰。

突然,灯灭了。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尽的漆黑当中,能见度不过一米,阴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有人在轻声低语。

啊!!!

王洪文突然鬼叫了一声,疯也似的就要开车门进去。

咔哒,咔哒。

不论他怎么拉拽,车门就是不为所动,只能听见卡扣的声音。

风声更紧了,那阴冷的感觉让王洪文吓得不敢睁眼,抱头缩在车轱辘下面,瑟瑟发抖。

叮铃铃……叮铃铃……忽然间,在那风声当中,竟然有铜铃的声音夹杂着,由远及近。

深埋着头的王洪文越来越害怕,可越是害怕,他就越是好奇,忍不住转过身来,悄悄地望了一眼。

公子,你看什么呢?

赫然一张苍白如纸的老脸印入王洪文的双眼,声音更是如同锯木头一般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吓得他瞬间惊叫出声,出了一声的冷汗。

我认得这个鬼,是个媒婆。

媒婆皱眉,抬起一根手指来放在嘴边,皱眉:嘘,别惊吓到迎亲的队伍,这个红包给你,可要收好啦。

媒婆取出一个大红纸包来,放在王洪文的脸上,便起身离去了。

在她身后,不时传来叮铃铃,叮铃铃的动静。

而后,忽然凭空出现了一道红光,接着吹打的鼓声响起,竟然真的跑出来一支迎亲的队伍。

他们都穿着鲜红的衣裳,把脸抹得煞白,红脸蛋,喜笑颜开。

后面抬的花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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