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婚期将近,宫中的皇后娘娘举行了赏花会。
父亲让我带着小柔一起去,他不放心我,生怕我冲撞了哪位娘娘。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位置。
在末尾最不起眼的地方。
我没怎么来过皇宫,就算来也是跟着嫡母来看姐姐。
姐姐是后宫最受宠的嫔妃。
就连秦瑾瑜也不会带我来这里。
我曾经幻想过他的身边坐着的是我,我也可以与他谈笑,亲昵。
如今,他的身边坐着的是另一位女子,也是他求娶来的,最爱的女子,步长歌。
这不起眼的角落本就是我本该坐的位置。
嫡母说得对,有些东西,不是我能够肖想的。
皇后觉得赏花太过无趣,于是叫人拿来了射箭的玩意儿。
秦瑾瑜赢了,彩头是一只带桂花的玉簪。
他看向步长歌,将玉簪轻轻插入她的发髻中。
众人响起羡艳的夸赞。
步长歌微微一笑,朝我走来,体贴地挽起我的手。
“送给思悠妹妹吧,成婚后思悠妹妹可就收不到秦郎的礼物了,我记得,思悠妹妹最喜欢桂花了,对吧?”
一句话,勾起三年前我在桥边拉开秦瑾瑜失手打碎玉簪的回忆。
秦瑾瑜皱起眉头,看都没看我一眼,只盯着步长歌,神色淡淡:“那是我送你的,她喜欢桂花,日后也会有别人送她。”
步长歌眼角弯弯,将玉簪往我头上一插。
她冲秦瑾瑜做了个鬼脸:“还不是你,给我送了这么漂亮的金簪,我都用不惯玉簪了,不如送给妹妹。”
我捏在袖子里的手,掐进了肉里。
小柔替我将玉簪从头上拔了下来,愤愤道:“我们家小姐也不缺这一支玉簪,秦世子送不出去的东西也别来霍霍我们家小姐。”
步长歌脸色大变,扬起手就要甩小柔一巴掌。
我眼疾手快,身子挡了一下,却还是没挡全,让她扇到了脸颊。
火辣辣的痛感让我忍不住想要落泪。
将军府嫡女从小习武,手劲自然不是常人能比。
我感觉一阵头晕眼花。
她神色惊慌,往秦瑾瑜怀里躲了躲。
“对不起,思悠妹妹,我只是想替你教训这不知轻重的婢女,没曾想你会迎上来……”秦瑾瑜护着她,抬眸盯着我红肿的半张脸,眼底流露出一丝疼惜。
“抱歉。”
我望着他,动了动嘴,牵扯着脸上的伤,淡淡道:“小柔说得不错,秦世子送不出去的东西,不该拿来送我。”
我如今可不是他该呵护的人了。
这颗因他而破碎的心,也收不下一支玉簪。
6我肿着半边脸回家。
父亲嫌我又给他丢人了,将我关进祠堂面壁思过。
又是祠堂。
小柔心疼的看着我的脸,面色满是愧疚。
她觉得自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让我无缘无故挨了这一巴掌。
她嘲讽步长歌是个会装腔作势的。
明明从小在边疆长大,习得一身好武艺却惯会做得一副娇媚做派惹人心烦。
我不怪小柔,只是我与步长歌对上一定会吃亏,且不说她父亲的战功。
就是她将军府嫡女的身份也能压我一头。
如今我也算看清步长歌对我的敌意。
她倒也不用这样,毕竟我也快嫁人了。
我跟秦瑾瑜之间,也就没有瓜葛了。
隔天,小柔匆匆跑来扶我回院子,说秦瑾瑜带着步长歌来了。
小柔替我洗漱完毕后,步长歌走进了闺房。
她笑语嫣然:“我秦瑾瑜在门外候着了,他一个外男进未出阁女眷的闺房终究是不合适的。”
我瞥见墙角那一抹高挺身影,从前少年桀骜不羁的声音屹立在那。
“思悠,我若进你闺房可就说不清了,你我都是要成亲之人,需得做礼数。”
确是是不合适。
他娶了别家姑娘。
我也要嫁给别人了。
步长歌轻言轻语,为昨日之事向我道歉。
我说没事。
她莞尔一笑,同我讲了许多秦瑾瑜往日里对她的种种好。
她讲花灯节秦瑾瑜为她赢彩头的奋力一搏。
讲河畔最大最圆的花灯。
讲那枚价值不斐的发簪。
“真好。”
“真羡慕你。”
“是很不错。”
听来听去,我都客客气气附和。
统共都是他对她好的事,我祝福他便是。
最后,她摸着腰封,抹着那枚半截玉佩娇俏地说:“瑾瑜爹娘给我的,龙凤玉佩,我如今也算是守得花开见月明了,思悠妹妹也快些找到如意郎君才是。”
我笑了笑:“快了。”
“是吗?
那可太好了,日后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四人一同出游呢!”
我没骗她,我确实快成亲了,就在三日后。
步长歌很高兴,起身跑到院外同秦瑾瑜说笑。
他们临行前,秦瑾瑜倚在窗外低声对我说:“倒也不必这般着急,慢慢找便是,你值得更好的。”
我瞥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腰封,“嗯”了一声。
往日他的腰间挂着我为他求的平安符,如今该是为那枚玉佩空出了位置。
落日余晖洒在他离去的肩上,步长歌攸地扭头朝他娇笑。
活脱脱一对羡煞旁人的璧人。
隔日,府中贴起了红纸,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为我出嫁做准备。
却不想门外忽然涌进一群禁军,将府中搅了个翻天覆地。
其中最破败不堪的,是我的院子。
那些为出嫁准备的东西全被毁了去,仅剩一身嫁衣被小柔死死护在怀里。
“这是女子出嫁的嫁衣,不许你们碰!”
搜查的禁军面若冰霜:“步姑娘的玉佩丢了,玉佩中藏着步将军的信,昨日步姑娘就来过你们这,是谁拿了给我交出来,否则休怪我刀剑无眼!”
我护着小柔,面色凝重:“我们没人知道玉佩中有信,自是不敢偷盗,你们查了便是。”
禁军挥手,又一次将院子搅了个翻天覆地。
一无所获。
半响后,两道人影匆匆到来。
步长歌依在秦瑾瑜身旁,哭哭啼啼。
“若那信件被人拾了去,再做些坏勾当,该如何是好啊……”秦瑾瑜面色微沉,安慰她的同时,将目光移向我。
“思悠,把鱼符交出来。”
我怔了一下,“你觉得是我偷的?”
他面色不耐,淡淡道:“昨日没带你求的平安符,你生气我理解,但你不该拿走长歌的东西。”
我双肩抖动,红着眼眶:“秦瑾瑜,你就这么看我?”
“我说了没拿就是没拿,大不了让你搜就是,又何必怀疑我。”
秦瑾瑜沉默半响,深深看了我一眼。
“思悠,拿出来。”
我忍着气,眼泪夺眶而出。
“我说了,我没拿。”
他没了耐心,抬手一指。
“去搜这里,这下面有个密室。”
我心一沉,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这是我放宝贝的地方,如今更是放了许多出嫁的嫁妆。
他曾向我保证,绝不将此处密室告知别人。
誓言又一次被现实击碎。
“公子,找完了,没有。”
他望着翻出来损坏的满地狼藉,同我道歉:“抱歉,这些东西我世子府全部照价赔偿。”
小柔愤愤不平,护在我跟前:“世子可别说笑了,赔偿能弥补我们家小姐这些时日辛苦为出嫁做的……”我捂住了她的嘴,冷冷道:“好,你带他们去别处寻吧。”
秦瑾瑜“嗯”了一声,门外忽然跑来一名婢女。
“找到了找到了,昨日公子陪小姐去香坊寻香,落在那儿了。”
步长歌捧着玉佩,止住了哭声。
“都怪我,非要你陪我去寻什么香,弄丢了玉佩毁了思悠妹妹的院子……”秦瑾瑜神色淡淡,可我分明瞧见了他眼中看穿一切的神情。
这拙劣的把戏,他这样顽劣的人在外头见得多了。
怎会看不穿?
不过是喜欢,才不揭穿。
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临行前,步长歌凑近我耳边轻飘飘地说:“当年你砸碎我玉簪,我还你一巴掌,秦郎在你这留下的痕迹,我也尽数毁了去,思悠妹妹,这是你该你还我的。”
这些话,秦瑾瑜这个习武之人该是能听见的。
可他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瞥了眼小柔抱在怀里的嫁衣,语气恳切。
“小柔姑娘,祝你出嫁顺遂。”
小柔还欲说什么,让我拉住了。
事到如今,又何必让他知道我即将出嫁。
待他们走后,我盯着破败不堪的院子,笑了笑。
“把那些能用的都捡起来装箱吧。”
“同父亲说一声,婚宴……去姑苏再办吧。”
京城的回忆,就让它埋在这片土里吧。
隔日,我带上小柔,装了十八车嫁妆,前往姑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