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说我专克亲人。
妈妈怀孕，我碰了一下她肚子，当晚她就流产了。
爸爸扇我一巴掌，却在第二天出车祸住院。
奶奶气得直跳，把我赶出门。
饥寒交迫时，养父收留了我。
后来，小餐馆越做越大，变成全国连锁餐厅，生意火爆。
亲爸妈恬不知耻找上我，要我为老太婆付医药费。
1.
爸爸是家中独子。
妈妈生下我后，大出血，伤了身体不易受孕。
奶奶成天在她跟前念叨：“唐家要绝后啦！这家业没人继承喽！”
爸爸在念叨声中四处寻医问药。
终于，我六岁那年，妈妈如愿怀孕。
看着爸妈紧紧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的样子，我也跟着咧嘴笑。
我想，奶奶知道后肯定很高兴。
就不会再拿鞭子抽妈妈，扯妈妈头发，骂妈妈是不下蛋的母鸡了。
吃完饭，奶奶大发慈悲：“算命先生说这胎保准是个男娃，秀玉得好好歇着。”
妈妈听到这话，眼中顿时泛起泪光。
她终于不用再受别人的白眼，靠肚子里的宝贝翻身了。
奶奶和爸爸从不干活，妈妈又歇着，家务活自然都落在我身上。
我没有怨言，只要妈妈不受累就好。
走过妈妈身旁时，我好奇地伸手碰了一下，笑道：“弟弟要乖乖的噢。”
没过多久，隔壁屋子传来妈妈的叫喊声。
那时已是深夜，我只当做梦，翻了个身后又睡去。
直到身子仿佛悬空，被人拽起又重重摔下的痛感袭来，我才迷糊睁眼。
妈妈流产了。
爸爸一脸怒气，伸手甩我一巴掌。
奶奶在旁边大喝：“算命先生说的成真了！就是她克死我的乖孙儿！”
或许是打累了，又或许是忙着找救护车。
出完气后，爸爸冷哼一声，头也不回走了。
奶奶狠狠剐我一眼，指着我鼻子骂：“贱丫头，打不死你总能饿死你！”
她把我拽到杂物间，上锁后跟了上去。
可是，我只是想和弟弟打个招呼而已。
杂物间很久没开了，微弱的灯光随着冷风的吹动忽明忽暗。
我蜷着身子缩在墙角，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学着做噩梦时，妈妈哄我入睡的语气，在心中不停祈祷：茹楠不怕。黑夜就要过去了，等到太阳升起就不怕了。
醒来时，衣服早就干了，汗臭味掩盖了洗衣液的清香。
窗外的阳光透进屋子，我站起身来想感受这温暖，门突然开了。
2.
奶奶大步朝我走来，我以为她不生气了，扬起笑容伸手抱她。
却被她一把掐住脖子，直到我双手无力垂下，她又将我拎起来丢出门。
“滚！你个扫把星，离我家远点！”
“砰——”的一声，铁门紧闭。
奶奶说，爸爸出车祸住院了，是我这个灾星害的。
可是，从前我听陈婆婆讲过，出车祸要么是酒驾，要么就是自己疏忽大意。
奶奶却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我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
走着走着，眼泪止不住溢出眼眶。
我没有家了，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一整天没吃东西，又吹了冷风，哭到没力气继续走，我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我大概会冻死在这个冬天吧。
却没想到，再醒来时，身上多了暖和的毛毯。
脚步声响起，我抬眼望去，出现一个熟悉的面庞：开饭馆的张叔。
他笑呵呵端来一碗牛肉面，“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热腾腾的汤面下肚，瞬间驱散了寒冷。
张叔看我吃得满嘴油渍，拿纸巾帮我擦嘴后安慰我先住下，明早再送我回家。
送完餐的陈婶刚好回来。
听到这话，眉头紧皱，抱怨道：“还嫌家里不够乱吗？我这儿可不是收容所，谁家孩子就回自家去！”
话虽不是对着我说，可我却听得懂。
藏在毛毯下的手不停抖动，攥到毛毯几乎变形。
我鼻子酸酸的，把头低了再低，小声道：“我没有家了。”
那夜，张叔哄我入睡后，门外响起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听得我心惊胆战。
最后，张叔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陈婶，答应收留我。
3.
第二天起来时，陈婶正准备送哥哥们去上学。
瞟见我揉眼，她冷着脸开口：“快刷牙吃饭，吃完还得干活呢。”
我懵懵站在原地，有些开心，习惯性咧开嘴笑。
却又怕她生气，嘴角渐渐收敛，抿了抿唇。
张叔走过来，拉着我到饭桌前宣布：“以后，妹妹就是家里的成员了。”
之前奶奶一直念叨，张元忠真是好福气，娶媳妇连生两个，都是儿子。
按顺序排，我就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
他笑着握我的手，继续道：“趁今天把名字也改了吧，就叫做嘉瑶怎么样？”
我激动地点了点头。
不管叫什么名字，我都愿意。
只要，他们愿意给我个地方住，给我口饭吃。
高兴之余，余光不经意瞥到哥哥们的眼神。
大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看我一眼后又转过头去。
二哥明显生气了，推开陈婶气冲冲出门。
我想，他可能误会了，我不会抢走他们的爸爸妈妈，更不会分走他们的爱。
吃完饭，我乖乖跟在张叔身后。
他却回过头，蹲下身子把我抱到椅子上，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偶娃娃。
“别听你婶子胡说，店里没什么活可干的。小孩子就该好好玩。”
“听说女孩子都喜欢布偶娃娃，这个是昨晚买的，没有多好看。”
“就当作第一个新生礼物吧，以后还会有更多的。”
我小心翼翼接过娃娃，藏宝贝似的揣在兜里。
娃娃一点也不丑。
我从来没收过礼物，还是这么好看的礼物。
店里的人来来往往，张叔忙着上菜，又一边招呼客人。
他时不时看看表，瞅瞅外边的动静，我有些疑惑。
直到门外熟悉的影子靠近，他立马示意我擦桌子。
原来是陈婶买菜回来了。
她走过我身旁，冷哼一声后喊道：“擦干净点！”
我不敢放松，只能一遍又一遍，用力擦去桌上的污渍。
她走后，张叔上前拿走抹布，笑道：“傻孩子，早擦干净了。”
我挠挠头，也笑了。
4.
天黑了，陈婶在厨房做饭。
我闲得无聊，蹲在门口数起蚂蚁来。
数着数着，背后好像有只手在拽我。
一回头，陈婶脸色沉沉举起手中的布偶娃娃，质问：“你哪儿偷来的？”
我脸色瞬间白了，熟悉的质问再次在脑海响起。
每次这个时候，我总感觉自己像个小偷，不配被爱。
我绞着手指，有些嗫嚅：“这是张叔给我买的。”
陈婶愣了一下，而后大步迈向哥哥们的房间。
她气冲冲推开门，大喝：“张元忠，你钱多得没出花是不？”
“自家孩子都没见过你买个玩具，尽对外人上心！我看你这心是偏到太平洋去了吧？”
说着，她眼眶渐渐湿润，声音哽咽。
“我每天早出晚归送餐，满身疲惫回来做饭，就为养家糊口。为了那点钱，我忍着骂声赔笑，这些你都不知道！”
陈婶捂着脸跑出门。
张叔轻声安慰我后追了出去。
钱这个字，爸妈也经常提起。
我不想再看到陈婶紧皱眉头，张叔坐在门前抽烟叹气的样子。
我学着大人的样子，对财神爷的方向跪下，双手合十祈祷：希望家里钱多多，张叔和陈婶不再叹气皱眉。
祈祷完，陈婶黑着脸回来了。
直到吃完饭，她都不看我一眼。
一连几天没再搭理我，也不叫我干活。
这时，饭馆的客人意外地多了起来。
张叔一个人忙不过来。陈婶又得去送餐。
路过家门口时，她冷着脸喊我：“赶紧去店里帮忙，吃我家饭哪有不干活的道理？”
我眼睛一亮，一溜烟跑到她跟前，兴奋地点点头就往店里跑去。
离了老远，还能听到背后传来陈婶的大嗓门：“这孩子，大热天连把伞都不带，待会中暑还得我照顾。”
5.
“轰轰轰——”的声音传来，还带来阵阵微风。
陈婶把伞丢给我，继续开着摩托送餐到下一家。
到店里后，张叔只交代我端菜和擦桌子。
有的菜刚出锅，端起时烫得我手发红。
张叔看到后，赶紧拿出药膏给我涂上。
好在客人们没有生气，反而打趣道：“你女儿真乖，小小年纪就知道来帮忙。”
张叔边端菜边大笑：“是啊，瑶瑶可比我家那俩小子懂事多了。”
干完活后，张叔在准备晚上的菜，我乖乖坐在椅子上陪他。
坐着坐着不知不觉睡着。
醒来时，星星已经铺满夜空了。
张叔手里拿着一叠红票票在数，眉眼的笑意抑制不住。
他走过来把我抱起来，笑得合不拢嘴：“走！今晚我们全家吃大餐！”
坐在摩托上，凉凉的晚风拂过脸庞，很是舒服。
车停在门口，陈婶出来时，正好瞥见摩托车上挂着一大袋东西，脸色不悦。
还没开口就被张叔抢了先：“今天赚的都超过之前一个月赚的了！你和瑶瑶都辛苦了。我买了肯德基来庆祝。”
陈婶半信半疑，颤着声音问道：“真的？”
追问好几遍后又问我：“瑶瑶，你实话说，你张叔是不是哄我开心呢？”
我摇摇头，边拍手边咧开嘴笑：“今天收了好多好多红票票，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希望以后天天有红票票。”
“好好好！瑶瑶嘴真甜。”
陈婶摸着我的头，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
这是她第一次摸我的头，她的手很温暖，像妈妈一样。
6.
张叔把袋子打开，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我闻着味，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我知道肯德基，爸妈以前常买。
不过他们都是藏在房间偷偷吃，吃不完再搬到饭桌上当晚饭。
有时我还没尝够味，想伸手再夹一块时，爸爸会打掉我的筷子，说等大人吃完小孩子再吃剩下的。
又或者说，小孩子不能多吃，剩的要留给奶奶吃。
我只能忍着饿，眼巴巴看盘子变空。
张叔把个头最大的香辣鸡腿先递给我，把剩下的鸡腿分给哥哥们和陈婶，自己则吃剩下的土豆泥。
“快吃吧，你念叨了好久都舍不得吃，这回吃个够！”
张叔笑容满面，把鸡腿塞到陈婶手里，自己津津有味地吃着土豆泥。
有钱真好，能吃到香喷喷的鸡腿。
我想要张叔和陈婶收到越来越多的红票票。
夜里，我嘴角勾起，在睡梦中许愿。
日子一天天过去，相比较前段时间，现在的饭馆可以说得上是座无虚席。
这个词，还是我看电视时学到的。
我到了年纪，跟着哥哥们一起去上学了。
陈婶带我去商场，让我自己挑衣服。
“我看开学大家都买新衣服，我们瑶瑶也得有！”
“这身好看，衬得皮肤白。这身也不错，果然瑶瑶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
店长姐姐笑着附和：“干脆都买了。”
最后我们拎了一大袋子回家。
第二天上课时，老师点名，夸我的名字好听。
我才知道，原来瑶的本义是指美玉，他们寄予了我无限期许。
可我真的是吗？
爸妈给我取名唐茹楠，奶奶一口一个灾星。
以及，算命先生说过的，我专克亲人。
我不想成为灾星，只想张叔每天笑呵呵，整个家只有欢声笑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