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我的工资都完整的上交给了妻子。
可后来我母亲做手术急需用钱的时候,家里却一分钱没有。
我好声好气问她怎么回事。
她却梗着脖子骂我没本事。
“每月就那么几十块钱,你还想攒多少!”
我以为真的是我的问题。
直到我看见她用我的工资给她初恋的弟弟买了块儿进口手表后。
我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老宋,你也知道我媳妇儿快要生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借给你!”
我垂着眼点了点头。
随后漫无目的的地走在大街上。
路过的行人对我指指点点。
“装什么啊!
我看他就是不想给自己的亲娘治病,不然怎么会拿不出一分钱!”
“就是,他的工资可算是我们厂里最高的了!
我就不信他连个医药费都掏不起!”
我也不信我没有一分钱。
可孟九笙对我说,这些年我挣得钱都花光了。
“吃饭买衣服哪一件不需要花钱弄票?”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缝补七八次的布鞋,又紧了紧身上破旧的棉衣。
十一月的风很冷。
我的痛觉似乎已经开始有些麻木了。
直到,我看见了孟九笙。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此时她正笑着给他量尺寸。
“我再给你做两套衣服换着穿。”
“对了,给你买的表还喜欢吗?”
我怔了怔。
目光移到男人的手腕上。
那块儿手表我在我领导那里看见过。
起码也要一千。
我缩在袖口里的手不由攥紧。
我每月的工资也不过七十。
“这些肉票你拿着,你现在还在长身体,要好好吃饭,等下次我再给你带一罐麦乳精。”
怪不得我说那些粮票怎么这么不经用。
原来我的好妻子都给了别人。
我盯着不远处有说有笑的男女。
心渐渐沉了下去。
2.“我不用住院了,回去吧!”
我妈摆着手就要下病床。
可刚直起腰她就疼得五官皱在了一起。
我又心酸又好笑。
“这个月工资马上我就发了,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我妈手术费的钱是林医生帮我垫付的。
“你的工资?
你不给你媳妇儿了?”
这些年,我每月的工资都完整的上交给了孟九笙。
我分文不留,为的就是让她知道我很爱她。
我也从来不过问她的钱花在了哪里。
除了这次我母亲扭伤腰要做手术她说没钱的时候,我才多问了两句怎么回事。
然后她就跟我闹了起来。
她说我没本事。
“每月就那么几十块钱,你还想攒多少!”
我原以为真的是我的问题。
可直到看见今天早上的那一幕,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蠢。
自以为是的爱情是多么可笑。
“怎么了?
是不是因为我让你和你媳妇儿吵架了?
都怪我不看路...”我妈脸上满是自责。
看得我心里直愧疚。
她摔倒是因为急着把新得的布匹拿来给我们用。
本来是好心的...“妈,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孟九笙就来了。
她提着一盒没有一丝肉末的饭菜过来。
“吃饭吧!”
我妈不想我们之间生嫌隙,连忙应着。
她知道我很喜欢孟九笙。
我也承认自己对她的偏爱。
可那都是以前了。
我没回应,只是问我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等我妈回答,孟九笙却主动接话说这几天照顾我妈。
要不是她眼底闪过的心虚,我还真以为她转性了,想要对我妈好一点儿了。
吃完饭我去洗碗的时候,她就那么跟在我身后。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才缓缓开口。
“还打算继续冷战下去吗?”
“我承认先前吵架我说的话有些重了,但我也是为我们这个小家着想,手术费要五百,家里确实没有那么多钱...是没有这么多钱还是你根本就不想为我妈掏钱?”
“你什么意思?
又想吵架是吗?”
孟九笙的语气冷了下来。
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第一时间服软然后花心思哄她别生气。
可现在,我无动于衷。
“一千块钱的手表说送就送,五百块的手术费你没有。”
“往常我让你留一两张肉票给我妈你说没有,但给别的野男人就有。”
“给我做衣服的布匹没有,给其他小白脸就有...够了,”孟九笙皱眉不悦,“你一口一个野男人说谁呢?”
“我说谁你心里没有数吗?”
我转身对上她的视线。
半晌,她败下阵来,语气软了些。
“你知道以桉是什么情况,他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哥哥也在去年离世了。”
“他哥哥临走的时候拜托我照顾他弟弟,这些你是知道的...”去年何以桉的哥哥离开后,孟九笙也跟我说了这些。
我也念及街坊邻居的情分一直对他本着能帮就帮的心思。
可如果他自己不上进,我再怎么帮也没什么意义。
他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再之后,我就没怎么听说过他的消息了。
要不是今天早上看到了孟九笙,恐高我都没有认出来那个穿着板正的人是何以桉。
“我从来都没有不让你扶贫,但送进口手表你真的没有私心吗?”
何以桉和他哥哥长得有八分相似。
而原本孟九笙是要嫁给他哥哥的,但因为彩礼问题他们的事黄了。
后来,她相亲就遇到了我。
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有房有自行车还有不错的工作。
我长得也不错,一直受女孩儿喜欢。
但因为我对感情的佛系,我妈着急了。
然后她就帮我相了亲。
然后我对孟九笙一见钟情。
然后我们结了婚。
都说初恋是人最难忘的。
孟九笙大抵如此吧。
“手表...”她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
“手表是我先前给以桉的承诺,我答应他过生日时送一个礼物的。”
我笑了。
结婚五年,她从来没有记清楚过我的生日。
就算我主动提了,她也只会说一句。
“多大人了还过生日!”
算下来,何以桉也不过比我小了两岁。
“宋淇洋,你别这么小气,等以桉有出息了会还回来的。”
直到第二天,我才明白她说的出息是什么。
3.“淇洋啊,我知道你心里也委屈,毕竟你在这里也工作好几年了。”
我被开除了。
我同事说是领导的一个亲戚要来。
“好像姓何,叫什么以桉?”
后来我去领结算工资的时候听到了领导和其他人的闲谈。
我才明白是孟九笙拿钱给何以桉谋了一份工作。
可厂里压根儿就没有多余的岗位。
领导也跟她说了实情。
但孟九笙却开口:“那就把宋淇洋换下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为了何以桉做到这份上,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对我。
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孟九笙吵架。
我拿着这一个多月的工资还了小部分手术费,又把这几天住院的钱交了交。
就剩了些生活费。
我去病房的时候,孟九笙在照顾我妈。
我们在一起的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把我妈放在眼里。
我妈做手术最严重的那几天她也没来看过。
“你来了还傻站在门口干嘛?”
我妈笑着招呼我过去。
孟九笙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直到我说我被开除了。
孟九笙拿勺子的手才抖了两下。
她心虚了。
我妈满脸急色。
“是不是因为照顾我请假请多了才被开除的?
都怪我...”我摇头否认。
不等我说话,孟九笙就错开了话题。
“妈,医生说了让你别生气。”
“再说,家里还有我呢。”
“老公,工作的事你也别急,一切有我呢!”
呵!
就是因为有她,我才丢了工作。
我原以为自己真心待人,别人也会真心待我。
可到底是我天真了。
我盯着这个自己曾满心眼里都喜欢的女人。
第一次觉得自己眼瞎。
一直以来别人都羡慕我娶了个美娇娘。
我也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人。
虽然她不会做饭,可是会给我打下手。
也许平时矫情了点儿,但对我会嘘寒问暖。
我曾以为我会和她就这么平淡的生活下去。
终究是曾以为。
我冷着脸出去给我妈打了壶热水。
孟九笙紧随其后。
她一直在找话题和我聊天。
但我全然不理。
直到她问我是不是因为工作的事不高兴时,我才扫了她一眼。
“工作的事你心里没数?”
她快步把我堵在一旁开始说她可以养我之类的话。
“淇洋,工作没了可以再找。”
“就算你找不到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说着她还拉起了我的手。
要不是我知道真相,她这副含情脉脉的样子还真骗了我。
“孟九笙,”我冷漠的抽出手,把话说明白,“你关照何以桉我没意见,哪怕先前你用我的血汗钱给他买礼物我也可以为你找理由找借口,可是...你用我的钱...替他谋职位,让他取代我工作是不是太过分了?”
孟九笙脸色一白,眼底浮出丝惊讶。
“你怎么...会知道?”
我冷笑推开她。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孟九笙慌了。
她急忙又跟过来和我解释。
“不是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孟九笙,”我打断她的话,不带一丝感情的说,“我不在乎你想说什么了。”
真的不在乎了。
哪怕她现在红了眼,哪怕她现在满脸委屈。
4.我和她之间微妙的转变,我妈察觉到了。
她趁孟九笙出去买饭的时候和我谈了谈心。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闹什么别扭,但要是想把日子过下去,总是需要磨合的。”
“小九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抿唇。
“你不用担心我和她的事,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身体,一切有我!”
我妈红着眼拍了拍我的手。
“妈不想给你添麻烦,也不想让自己搅和了你们的小家,但妈妈永远站在你这边。”
我鼻尖蓦地一酸。
寻了个借口出去擦了擦眼泪。
迎面而来遇见了孟九笙。
她亲密地挽着穿着黑皮外套喇叭裤的何以桉。
在看见我后,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随后又松开了挽着何以桉胳膊的手。
她走到我面前尴尬一笑。
“妈没事吧?”
孟九笙见我不理她,又开始找其他话题,最后绕了一圈才解释她只是偶遇了何以桉。
“对,宋哥你别多想,我肚子疼正好碰见了小九。”
小九。
叫得可真亲密。
我上下扫了一眼,他脸色红润,说话又底气十足,哪里像个生病肚子疼的人。
“淇洋?”
孟九笙温声细语地叫了我一声,原本她还想再跟我说些什么,可下一秒就被何以桉吸引了注意。
“以桉,你肚子又疼了吗?”
她冲到装模作样的何以桉面前柔声关怀。
“我...我没事,别让宋哥误会...”何以桉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尽是挑衅。
偏孟九笙看不出来。
她还替他说话。
“都什么时候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小九,还是...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看医生吧。”
他故意装出一副害怕我的样子。
我觉得好笑又幼稚。
孟九笙皱了皱眉,她抬头看我再次向我解释她只是陪着何以桉去看一下病。
我嗤笑。
“他不是说了一个人去看医生?
都二十四五的人了,是不会挂号还是不会交钱?”
“孟九笙,你就这么巴巴着要给他当个老妈子?
哦,说错了,人家是想跟你结婚。”
“宋淇洋,”孟九笙低声吼道,“都和你说了只是去看病,你胡言乱语什么?”
“就算你因为工作的事生气,但这和以桉没有关系。”
“宋哥,你别生气...”何以桉眼睛红红的。
“我...我可以自己去看病的。”
他捂着肚子推开孟九笙踉跄向前走。
要不是刚才看见他故意掐腿逼流泪的动作,我还真就信了他生病了。
“以桉。”
孟九笙下意识要追过去。
可我却拽住了她的手。
“孟九笙,我说我也难受你信吗?”
她回头对上我的目光,怔了一瞬间后开口:“别闹了,以桉是真的生病了。”
她推开我赶去扶故意慢走的何以桉。
她担忧坏了。
我的心也凉坏了。
孟九笙。
我没闹。
也不会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