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显的回笼觉一直睡到午饭的点,裁冬才来叫醒他。
裁冬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最终还是拿了件白色的僧袍给他。
主要是他现在这个发型,穿什么衣服都不合适。
“您这头发什么养起来?”
裁冬苦口婆心,“您总不能一直不成亲吧?
躲过了六公主,那还有旁的姑娘对您前仆后继呢!
唉,这年一过,小尾巴又长了一截,二少爷的儿子都满地跑了,您身边还没有个伴,小姐泉下有知,不定多伤心!”
裴显恍若未闻地穿上衣裳,等他收拾好出来,裁冬眼眶都红了。
“姑姑,您再这样,我给您找个老伴吧。”
裁冬:“......”裴显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摆上了桌,桌正中间是铜炉火锅,正在咕咕的冒着热气。
徐娇娇带着裴锦棠在玩解绳,沈万千抱臂在一旁看着。
看到裴显出来,三个人立马站了起来,仿佛在迎接一家之主。
“坐吧。”
裴显淡淡道。
他坐上主位,几个人才坐下来。
沈万千无比激动地捡起筷子,仿佛等这一刻许久了。
徐娇娇将绳子收了起来,和裴锦棠一道等着开饭。
徐娇娇在未眠居蹭了那么多次饭,还是头一回儿跟裴显一道吃饭。
当然,上次在北镇抚司那次不算,那是两个人各吃各的。
裴显修长的手指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羊肉放进铜炉里,沈万千像是松了缰绳的猪,立马夹了一大筷子肉塞进锅里。
徐娇娇看到裴显只动了那一筷子,然后无甚兴趣地放下了筷子。
她觉得裴显这个人有点蔫蔫的,好像对啥都没什么兴趣。
过了年,他都二十三了,却从未听说过他有桃色绯闻,说明他对色没有兴趣;食物又是人最容易满足的欲望,他对吃的也没有兴趣。
再想想外面的人对他的评价,他好像个没有情感,没有欲望的傀儡似的,活得空空荡荡。
徐娇娇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打量裴显的视线太久,裴显也望了过来,视线交集的瞬间,徐娇娇很是窘迫,但别开脸又太刻意。
于是,她大着胆子,拿起公筷给裴显夹了一筷子烫熟的羊肉放到他的碗里。
“世子,这羊肉裹上我调的蘸料试试呢!”
她将自己面前的一小碗蘸料推到他的面前。
“主子你快试试,徐娘子调的这个蘸料可好吃了!”
“是的是的!
阿爹快试试,这个调料好香呀!”
裴显垂下眼睑看了眼那碗调料,一半都是芫荽。
他微微屏了呼吸,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下,夹起那片羊肉在调料里轻触一下放进了嘴里,然后咀嚼了几下后,不着痕迹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
“阿爹,好吃吧!”
裴显淡淡地“嗯”了一声,但一直观察他的徐娇娇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我再去调一碗蘸料。”
她起身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个小料碗回来,在大家不在意的时候,将新调的蘸料放到裴显的面前,“小厨房没有芫荽了,但我酷爱吃芫荽,世子,和您换换好吗?”
裴显微微颔首,看着徐娇娇将他不喜欢的芫荽从自己面前挪开,新的蘸料里面没有芫荽也没有大蒜。
这种被不着痕迹地照顾了的感觉,让裴显对徐娇娇这个人有了新的感官。
她很细心,很善于观察别人。
若是她想讨好一个人,也一定很容易。
最让裴显觉得不可思议地是她的生命力,得知父兄死亡真相的时候,她一副快死的模样,现在看上去倒是和往常无异。
就像旁人劝他的,人要往前走,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悲伤里。
他知道,可做不到。
他很好奇,徐娇娇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视线让徐娇娇如芒在背,实在躲不开,她转头疑惑地看向裴显,眼看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封递给她,徐娇娇受宠若惊。
“拜年红包。”
“谢谢大哥~”徐娇娇甜甜一笑,两手接过红包,下意识地捻了下红包的厚度。
没办法,裴显有前科。
这一摸,超薄,薄到她都不觉得红封里有东西。
“快,打开看看,你拿了多少!”
沈万千起哄道。
“二婶婶,打开看看!
看阿爹有没有小气!”
徐娇娇顿觉头皮发麻,她都怀疑里面是空的,这么打开,岂不是让裴显丢人?
再看那人气定神闲地吃着涮羊肉,似是对自己的红包很有自信,于是她吸了口气。
“我看看呀!”
红封上还用火漆封口,显然不是临时起意包的。
徐娇娇撕开漆印,从里面拿出了一张银票。
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银票,又看了看裴显,再看了看银票。
“哇!
一千两!”
“主子!
您怎么那么偏心,我才一百两啊!”
沈万千噘嘴闹腾道。
裴显斜睨了他一眼,“她过了年要嫁人,你也要嫁人吗?”
徐娇娇已经不是受宠若惊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将她砸晕了!
“那一千两都能成两次婚了!”
沈万千眼睛都看红了,嫉妒得心里发酸。
“多的当添妆了。”
裴显淡淡道。
徐娇娇小心翼翼地将银票折起来放进红封里,然后塞到怀里。
她本来想说,用这红包抵了她的债,可那也太辜负裴显的心意了。
“谢谢大哥,您就是我的亲大哥!”
徐娇娇举起酒杯,“我敬您一杯,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不老松,仕途平步青云,未来可期!”
徐娇娇这不着调的祝词,在她甜软的声音里显得无比真诚。
裴显颔首,举杯和她轻碰了一下。
这一顿饭吃得欢欢喜喜。
一旁的裁冬用胳膊撞了撞剪霜,耳语道:“看到没,徐娘子都不知道咱们世子不吃芫荽,还注意到了。”
剪霜不想搭理她:“那只能说明娘子心细!”
“可你看他把世子哄得多开心啊!”
“你嘴甜一点,也能把世子哄开心!
世子就是不开心,看在你卖力的份上,多少也会给面子的。”
裁冬觉得自己和剪霜话不投机,轻哼了一声。
“你等着看吧!”
剪霜扁扁嘴,“你少乱点鸳鸯谱了!”
“咱小姐可是和徐将军小时候就口头定下过婚约的!
我这叫拨乱反正!”
“你少作孽了!”
两人吵了几句,彼此说服不了彼此,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