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总共三间房,正屋,东屋和西屋。
正屋本是周氏和苏小满的弟弟苏蛰住。
可乔氏进门后,就把周氏赶去东屋,理由是东屋太小放不下她带的嫁妆。
笑话。
乔氏的嫁妆就一个包袱,一口箱子而己,东屋哪里会放不下?
不过就是她知道周氏身子不好,性子软,好拿捏,就想要摆一摆家庭地位而己。
偏周氏不知怎地,真顺了乔氏的意,搬去了东屋。
而西屋最破,连门都是坏的,里面堆放着许多杂物,只特意给苏小满留了个睡觉位置。
“苏小满!
你给我滚出来!”
乔氏的怒吼声倏地响起,吓得周氏身子抖了抖。
苏蛰一脸惊恐地冲出被窝,抱住苏小满,“姐姐,怕。”
“不怕不怕。
姐姐在呢。”
苏小满轻拍苏蛰的后背。
周氏狐疑地问,“小满,是不是你又惹你大嫂不高兴了?”
“我……”苏小满对上周氏略带责备的目光,心里有些受伤。
她抿紧着唇,隐下难过,没有回答周氏的问话。
丢下一句,“我出去看看。”
大步出了东屋。
乔氏猜苏小满肯定不敢出来,吼完就开始清洗起脸上和手上的泥。
“大嫂。”
苏小满瞅准乔氏手里没有刀后,才抱着胳膊站在东屋门口出了声,“你准备怎么教训我?”
乔氏倏地转头,怒瞪苏小满。
苏小满不怕,反而在看到乔氏鼻孔里还没洗净的泥时,噗嗤一声笑了。
这把乔氏气得连墙边立的刀都忘了拿,抄起扫帚就往苏小满身上招呼。
“小贱货,我打死你,叫你笑。”
苏小满不慌,总能在扫帚快到时躲开。
乔氏有些气喘,“你还敢躲?!”
“大嫂,我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
你打我,我怎么可能站那儿等着挨打。”
“你……我今儿非撕烂你这张嘴不可,让你嘴硬。”
乔氏扬起扫帚又要打,依旧被苏小满躲了过去。
她累得胸脯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喘气。
“有种你站住。”
说得毫无气势。
苏小满盯着乔氏上下起伏的胸脯,暗暗咋舌。
这胸围就算放在前世,也是吸引异性的利器。
低头看看自己的,哎,还是个孩子。
抬起头,苏小满冲着乔氏吐舌头做鬼脸,“你打不到,打不到。
略略略。”
乔氏火大,奈何打不着,又吵不过,当即冲着东屋喊起来。
“婆婆,你听听,这就是你养的好闺女。
今日她敢跟我动手,明日她就敢骑我脖子上拉屎。
这样的小姑子,我管不了了。”
乔氏把扫帚往地上重重一摔,扭头进了正屋。
院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小满不慌不忙拾起墙边的菜刀,放回到厨房。
刚想去捡扫帚就听到周氏叫她,“小满,进来。”
语气沉沉。
这是在生气?
以前,乔氏苛待自己时,周氏怎么不生气?
怎么就像听不到看不到一般,不闻不问?
现在,自己不过稍稍反抗一下,周氏就生气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她是母亲却不护自己,反而向着别人?
苏小满委屈,不解。
她走到周氏床边站定,垂着头,隐去眼中情绪。
“小满,先前那些动静,是你和你大嫂动手闹的?”
指责意味明显。
“是。”
“那刚才问你,为何不说?”
为何不说?
“告诉你,你会护着我吗?”
语气平静却带着攻击。
她盯着周氏,眼神幽怨,带着一丝寒意。
周氏骇然。
她没见过这样的苏小满,怔怔不知该说什么。
就听苏小满接着说道,“告诉你,你只会让我去认错,不问缘由,不管死活。”
“你……”周氏想辩解。
苏小满不给她说话机会,一字一句反问,“不,是,吗?”
态度咄咄逼人。
周氏气息不稳。
苏小满根本没察觉到她的异常。
这些时日来,苏小满心里压抑的负面情绪太多,一得到释放就有些停不下来。
首到片刻后,她才发现周氏不对劲,呼吸变得越发急促。
但苏小满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不想管。
这样糊涂的母亲,不要也罢。
就在这时,苏蛰抓住了苏小满的手,眼中蓄起氤氲,像只可怜小狗。
“姐姐。”
苏小满一怔。
原身十分宝贝这个弟弟,自己能为原身做的也就是保护好苏蛰。
既是苏蛰不忍心周氏难受,那她……罢罢罢。
苏小满闭了闭眼,随即开始为周氏顺气,就如以前一般。
周氏慢慢缓过气后,她立即住手,退开,没有任何关心。
周氏慌了。
“别走。”
她想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这一刻,她清楚地感知到,女儿和自己离了心。
不能。
事情不该是这样。
自己明明是在为她谋划,是为她好。
怎么会变成这样?
周氏急着道,“小满,娘撑不了太久。”
“等娘死了,你和蛰儿定要靠着你兄嫂活命。
将来,亲事也势必要靠你大嫂操持。”
见苏小满依旧不肯看自己,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
周氏喘口气继续说,“你大嫂性子是有些刁蛮,娘知道。
可她那样的性子才没人能欺负。
将来等你嫁了人,有个这样厉害娘家人撑腰,婆家才不敢欺负你。”
说到这儿,周氏强撑着身子,探着身子去拉苏小满的手,满眼乞求。
“娘让你敬着她,虽让你受了些委屈,可都是为了你好。”
苏小满却不认同。
“你现在活着,乔氏对我和弟弟就这样,你凭什么保证你不在了,她能善待我们?”
周氏不知是吃惊,还是什么,微张嘴唇没说话。
苏小满也没想让周氏说什么,她自己还没说完呢。
“还有,你为什么觉得我和弟弟就只能靠他们?
他们靠得住吗?”
这个世界遵从三纲五常,三从西德,以至于女人们活得像是男人的附属品。
就像周氏,她能想到的只有靠别人,而不是靠自己。
她宁愿闭着眼相信苛待自己子女的人,也不愿意想法把自己身体搞好,自己照顾孩子。
这样的母亲虽有爱,但不多,且天真。
“娘,我十三了,不是三岁。
我不需要靠他们谁。
我可以照顾自己,也能照顾好弟弟。”
这一声娘,把周氏眼泪喊出来了。
闺女终于又肯认自己了。
苏小满以为周氏流泪是懊悔,是愧疚。
刚才冷硬起的内心,有了一丝软化。
语气又软几分,“娘,我能让你和弟弟过上好日子,不靠任何人。
相信我。”
不靠任何人吗?
周氏讶异,仔细打量起自家闺女。
她竟不知,闺女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心思。
自古以来,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亘古不变。
从未听说有哪个女子不想听父兄的,非要靠自己的,这样的想法简首大胆。
反驳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终是怕加剧她们母女间的隔阂,在脱口前换作一个好字。
苏小满以为周氏那个好字是因为相信自己,十分意外。
母亲终是爱自己孩子的。
她的心彻底软化下来。
“娘,以后你别动不动就死啊死的。
我会赚钱给你治病的。”
真心许诺。
“嗯。
好。”
周氏头重重一点,说不感动是假的。
若能好好活着,谁愿意死?
长子也曾为她求医问药,可几副药后不见好,她要停药时,长子却没坚持。
闺女能有这份心意,怎么能不感动。
只是,周氏依旧不相信女子不靠任何人可以赚到许多钱。
倏然,苏蛰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他小手扯扯苏小满衣袖,“姐姐,饿了。”
神情赧然。
苏小满笑着揉他头,“姐姐现在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