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学院门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前面低洼处是一片高达十几米的松树林,此时正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中。
“见过殷相公,我是奉新安卫余千户的命令来缉拿他们兄弟两人回去充当军丁,还请不要干涉我们新安卫之事!”刘一刀向殷正严微微拱手,指着帅嘉谟兄弟说明来意道。
殷正严却不搭理刘一刀,而是将目光落在帅魁身上道:“你刚刚说要考取进士功名,此话当真?”
咦?
在听到这个问话的时候,包括帅嘉谟在内的人都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生活在这个士农工商的时代,不说考取进士功名的天纵奇才,哪怕在乡试高中的举人老爸都是遥不可及。
只是现如今,两个人竟然拿进士功名来谈论,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弟子已经没有了退路!哪怕老师今日救了弟子,若不能摆脱军籍,弟子及后代都随时落到如今的困境之中!”帅魁意识到自己可能打动了这位昔日的老师,当即目光坚定地表态道。
殷正严看着帅魁坚定的目光,隐隐间发现帅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位昔日的顽劣弟子。
帅魁年仅十四岁,拥有一张不逊于帅嘉谟的秀气脸蛋,而今眼睛更是透着一种跟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特别而今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自强不息的灵魂,刚刚更是横穿危机四伏的山林而来,整个人的气质大变,宛如一匹野性的小狼崽。
正当刘一刀要打破沉默的时候,殷正严突然间开口认真地询问道:“每日闻鸡起舞,你可能做到?”
“弟子能做到!”帅魁知道已经奏效,当即便表态地道。
殷正严并不为所动,又是继续进行询问道:“三更灯火,每晚悬梁刺股,你可能做到?”
“弟子能做到!”帅魁知道这是要玩命压榨自己,便是深吸一口气表态道。
殷正严的嘴角微微上扬,再度进行询问道:“日有日考,月有月考!学业有进,则可食三餐,学业有怠,则三餐不食,你可能做到?”
帅嘉谟听到殷正严如此刁难自己的弟弟,发现还不如到新安卫当兵,当即便对帅魁急忙进行劝阻。
帅魁看殷正严不像是在戏耍自己,便毅然决然地表态道:“弟子能做到!今后定不负恩师所望,恳请恩师助我兄弟两人脱困,弟子感激不尽!”
殷正严仍旧不急于出手,却是再度询问道:“若是有违三章,你又当如何?”
刘一刀原本还嫌殷正严碍事,只是听到如此要人命的约法三章后,却是生起几分好奇扭头望向旁边的帅魁。
“若是有违此三章,弟子甘受老师处罚!”帅魁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退路,便一本正经地表明态度道。
殷正严对此似乎仍旧不满意,却是要求帅魁当场立下毒誓。
帅魁知道要有所得便有所失,当即便郑重地起誓道:“若是有违此三章,我帅魁甘愿受老师处罚绝无怨言,否则人神共愤!”
这……
刘一刀原本仅仅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但看到帅魁所表现出来的气魄,却是忍不住多打量了帅魁几眼。
在他的印象中,帅南天三个儿子当属帅魁最为顽劣,却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如此血性和果决的一面。
不过欣赏归欣赏,而今眼前这位不过是一介生员,他完全不需要卖对方面子,定然是要将人强行带离这里。
殷正严发现帅魁真的变得很不一样,当即从身上拿出一大锭银子丢给刘一刀道:“你们拿着银两速速离开,这里可是上里村,今后不要再踏足了!”
“殷相公,我这样回去不好交差啊!”刘一刀贪婪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大银锭,却是咽了咽吐沫拒绝道。
殷正严深知这些当兵的德性,便是淡淡地道:“我刚刚已经说了:这里是上里村,不是你们新安卫随随便便就抓人的地方,哪怕你们指挥使都不敢强闯到上里村胡乱抓人!不过如果此子违反我跟他的约法三章,我绝不会留他在此,你们到时再抓他们兄弟新安卫交差亦是不迟!”
这……
帅嘉谟原以为殷正严是要给自己兄弟赎身,却不想仅仅只是买一时的平安。
帅魁发现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这一手可谓是玩得相当的漂亮,一旦自己脱离或被驱逐便不再理会,分明是逼得自己根本没有退路。
“殷相公,此话当真?”刘一刀贪婪地望了一眼地上的大银锭,便认真地求证道。
殷正严冷哼一声,显得十分傲然地道:“我殷氏一直以诚待人、以信立身,而我殷正严从不诓人!若是此子出尔反尔,如此失信于老夫,老夫焉有再庇护他之理?”
“好,一言为定!殷相公,那我先行告辞了!”刘一刀深知刚刚那三个条件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忍受的,当即喜津津地捡起地上的大银锭道。
帅魁看着自己的铁镣被解开,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却是知道接下来的路同样十分的艰难险阻。
刘一刀将大银锭揣进怀里,对着帅魁似笑非笑地道:“帅魁,你啥时忍不了了,我会亲自来上里村口接你们兄弟回新安卫!”
说着他便是哈哈大笑离开,却不认为帅魁能坚持得了几天,而他这一次几乎是白捡了一个大银锭。
在自己老上司的三个儿子中,大儿子帅嘉武最是精明,二儿子帅嘉谟最是呆,而三儿子帅魁却是最顽劣的一个。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信帅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脱胎换骨,能够完成殷正严如此苛刻的要求。
帅魁看到刘一刀带人离开,当即便再度向殷正严叩道道:“多谢恩师出手相救,弟子铭感五内!”
“你我本就没有什么师生情,此次之所以出手相助,只是老夫想要看一看你究竟能有多少耐力!若是你违反我们的约法三章,你便遵照誓言离开这里,你可明白?”殷正严仍旧板着脸,却是十分冷漠地告诫道。
帅魁知道殷正严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当即苦涩地回应道:“弟子谨记!”
“铁刚,将他们领进书院内宅,安排他们兄弟两人在这里住下!”殷正严看到帅魁已经听懂自己的话,便扭头对着旁边的壮汉吩咐道。
这个皮肤黝黑的壮汉是青松书院的护院,此时手里拿着一根红缨枪,当即咧嘴而笑道:“遵命!”
殷正严由于家中有急事,便拍马匆匆离开,而铁刚依照吩咐将帅嘉谟和帅魁两兄弟带进书院内安顿下来。
青松书院占地一亩多,走进大门,中央便是讲堂,讲堂之上为藏书阁,旁边辟两斋。
左斋是孔圣人的祭祠,右斋是塾师休息的地方,而殷正严的值房同样在这里。
讲堂后有隙地,为射圃,作为生徒训练礼仪的地方。从仪门进,则是号舍、厨房和茅房,这便是标准的前堂后室的格局。
这间书院有着四十多个学子,其中一大半都是上里村的族中子弟,另一小部分则是附近村镇被送过来就读的大龄学子。
帅嘉谟兄弟被安排在后院的号舍住下,而后殷正严派人给他们兄弟送来了两套旧衣服,兄弟两人毅然已经成为了这个书院的住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