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连载
隆庆年间,帅魁重生在一个军户子弟身上,面对着自己命运的分岔口,毅然选择了逃亡,然后踏上科举之路,进入朝堂重新谱写中华民族的历史……
主角:帅魁,帅嘉谟 更新:2022-12-16 19: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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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帅魁,帅嘉谟的现代都市小说《大明武相:从逃亡开始》,由网络作家“流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隆庆年间,帅魁重生在一个军户子弟身上,面对着自己命运的分岔口,毅然选择了逃亡,然后踏上科举之路,进入朝堂重新谱写中华民族的历史……
明朝南直隶安徽府歙县郊外,有吏夜捉人。
帅魁感觉自己身体突然坠入万丈深渊,突然间天旋地转,而脑袋嗡嗡作响。直到旁人不断摇晃他的胳膊并呼唤他的名字,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只是眼前不再是电脑中永远做不完的工作,而今所处的环境十分昏暗,借着左侧落下的洁白月光才看清眼前毅然是一个脸上充满关切的怪人。
之所以说这个人怪,除了衣着显得十分古怪外,则是一张很英俊的脸偏偏抹上一把黑泥巴,而头发显得凌乱且过长。
正想要开口询问这里是哪里,结果嘴巴被怪人用手紧紧地捂上,而嘴角更是沾上了又软又咸的污泥。
帅魁当即便使劲想要挣扎开来,只是发现自己的双手变得细软而无力,同时一段记忆宛如潮水般涌来。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为了婚房而在大城市里苦苦打拼的小镇做题家,而是明朝隆庆年间的一个十四岁的军户子弟,正在跟自己的二哥帅嘉谟一起逃亡。
“搜,刚刚有两个朝这边跑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村口传来,接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期间还夹着兵甲的摩擦声。
帅魁这才发现自己此时正躲藏在一座简陋的木桥底,一支官兵从头顶的桥面匆匆走过,而右侧河面落下一个个倒影。
待这支官兵走远,他想要推开这只一直捂住自己口鼻的脏手,结果二哥帅嘉谟捂得更紧地道:“不对,他们还有一个!”
仅是片刻,后面一个提着裤子的麻脸男子将一块带血的瓦片丢到河中,却是骂咧咧地道:“真晦气!这破地方连根棍子都找不到!”
一直紧紧捂着帅魁口鼻的帅嘉谟看到最后一个人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弟弟没有了声息,不由得惊呼道:“三弟,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二哥啊!”
帅魁刚才使出浑身力气仍旧无法挣扎这个二货充满蛮力的脏手,而今双眼早翻白,整个人不省人事。
隆庆二年四月这一个很寻常的夜里,由于空间节点出现了一个奇异的变量,历史的车轮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帅魁感到身体无比的匮乏,一度以为自己被二货二哥误杀而再度死掉。
直到听到外面公鸡打鸣的,还有旁边人员来来回回走动的脚步声,迷迷糊糊间意识到自己尚在人世间。
他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自己不再是二十一世纪的杰出青年,而是生于明朝嘉靖年间的一个军户子弟。
家里原本过得还算殷实,依仗那位在新安卫爬到百户位置的老爹。虽说家里不能大富大贵,但可谓是吃穿不愁,甚至还有钱让自己三兄弟蒙学读书。
只是随着去年家里的一场大火和父亲遇害,生活突逢巨变,家里的生活质量可谓是一落千丈。
现如今,他们的大哥顶替父亲的军籍到新安卫充当军丁,而他跟二哥帅嘉谟昨晚险些被连夜上门的官兵勾去增补空缺,俗称:勾补。
明朝建国至今已有两百年,军户制下的卫所废驰,各个卫所的兵员缺额严重。大明王朝为此推出清勾制度,对军队进行清理和勾补军士,以保证国家有兵可用。
按说,他们的大哥帅嘉武已经接替父亲正军的军籍,那么他跟二哥帅嘉谟理论是不用再到新安卫所充当军丁。
只是理论和实际历来都不可能相同,军户作为底层的群体连自己的生存都无法保障,他们早已经是沦为当权者案上的鱼肉。
如果本家当籍的军户逃亡,那么则到正军家中勾补男丁。若是正军家中无人,则可以勾补本族男丁,甚至可以勾补他族的男丁充数。
总而言之,为了解决卫所缺额的顽疾,当权者早已经将主意打到军户男丁这个弱势群体中,他们通过合法或非法的手段来勾捕男丁来保障卫所的兵员数目充足。
不过军户群体早已经清楚地知道当兵根本没有出路,即便是到大富人家做为奴为仆,亦比被抓到卫所充当军丁强百倍。
正是如此,每当面对卫所的抓捕,特别是这种不合法不合理的抓捕,军户中的男丁都是千方百计要逃跑,从而避免被抓到卫所落籍为兵。
他和二哥帅嘉谟尽管归为不合法不合理的抓捕之列,但他们两人一旦被抓回去,同样要落得一个入籍军丁的下场。
作为二十一世纪灵魂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恰好卡在逃亡的关键节点上,而今帅魁正面临着来自新安卫的勾捕。
帅魁慢慢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一片敞亮,窗户是一扇支起的竹窗,外面传来母鸡咯咯叫的声音。
当他侧过头的时候,便看到昨晚那个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二哥帅嘉谟,不过洗干净脸的二哥毅然是一个帅气的白面小生形象。
帅嘉谟看到醒过来的帅魁顿时一喜,便端来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药碗凑过来道:“三弟,你醒了?你先喝了这碗药!”
“二哥,咱们现在这是在哪里呢?”帅魁接过药碗喝了一口难以下咽的中药,此时脑袋仍旧昏沉沉的,便郑重地打听道。
帅嘉谟整个人显得呆呆的模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帅魁喝药,直到帅魁将药喝完才回过神道:“三弟,咱们且安心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秦田叔叔以前多得咱爹的照拂,所以才能定居在此,此次他一定会帮我们。待这场卫所的抓捕风头过后,咱们再联系大哥,到时再跟大哥商讨下一步的对策!”
“秦田?可是那个借咱们家锄头和镰刀不还的秦田?”帅魁将空碗交还帅嘉谟,借助脑海残存的记忆求证道。
帅嘉谟接过空药碗,却是不以为然地道:“弟,这都是陈年的芝麻小事了,一把锄头根本值不了几个钱?再说了,以咱们爹豪气的性子想必都已经将锄头赠予他,咱们也不要再追着这个事情不放了!”
“二哥,这里不安全,咱们马上离开这里!”帅魁意识到这种失信之人根本不足信,当即便警惕地准备离开道。
帅嘉谟将空药碗放好,顿时十分不解地道:“怎么会不安全?咱们的爹这么帮他,他如今理当向我们报恩才是,刚刚还说到镇里给你买肉补身子呢!”
“别说了,这人恐怕是去通风报信了,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帅魁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的母鸡,当即便爬起床并催促道。
帅嘉谟原本想要留在这里避祸,却拗不过帅魁执意要离开这里,最终便遂了帅魁的意。
这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偏僻小山村,秦田的茅草屋坐落在村子的东头。
兄弟两人从那间茅草屋离开,帅魁并没有选择直接沿着乡村道路离开,而是带着帅嘉谟爬上山腰,然后躲藏在一处灌木丛中观察。
帅嘉谟一直很满意这个地处偏僻的村子,正想要怪责帅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结果村口突然传来了动静。
一个中年男子带着谄媚的笑容,正引领着一支官兵前来。
帅嘉谟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帅魁同样暗暗地捏了一把汗,幸亏自己多长了一个心眼,不然这个时候恐怕真的要被抓去做军丁了。
虽然他们被抓到算不上什么死刑,但如果被新安卫编入军籍,那么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受人欺凌了。
现在卫所的权力阶层早已经固化,上升通道几乎被那些世袭将领堵死,普通军户根本永无出头之日。
特别帅魁知道现在仍旧处于比较稳定的和平时期,哪怕想要通过军功逆风翻盘的机会都没有,当兵只能沦为卫所军官的仆从。
只是下一刻,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
帅嘉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前面的大青石上,对着下方的秦田破口大骂道:“秦田,我爹当年出手帮你打跑劫匪,又助你安身于此,更是赠予你财物,你今日之举乃恩将仇报。如此小人行径,人神共愤,天必厌之、诛之!”
声音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上方响起,在前面的山谷中产生了回响,毅然是要宣扬一种善恶终有报的理念。
这个山村仅仅只有十余户人家,正在家里或田间忙碌的村民不由得纷纷抬头张望,一些人的脸上浮现捕抓到谈资的欣喜之色。
“军爷,你们快看,他们兄弟在那里,我没骗你们吧!”秦田看到站在半山腰青石上的帅嘉谟,当即指着帅嘉谟兴奋地道。
为首的刀疤男看到帅嘉谟,当即兴奋地挥手道:“追,别让那两个小崽仔跑了,一定要将他们兄弟纳入军籍!”
帅魁原本计划等到这帮官兵离开,他们兄弟两人再悄悄从乡间小道溜出去,然后寻得一个更好的去处。
只是被他这位二哥这么一搞,看着沿着山道追上来的官兵,只能无奈地转身朝着后面的山林钻进去。
明明可以用很轻松的方式处理问题,结果被二货二哥这一声吼,却是只能再度进行逃亡,更是有了被逮到的风险。
“军爷,他们兄弟身体很弱,定然是跑不了太远!我对这一带很熟悉,我给你们带路,但赏钱得翻倍!”秦田看到帅嘉谟兄弟朝着深林里面钻进去,当即自告奋勇地充当向导道。
这片山林的外围因樵夫打柴而变得十分空旷,但越往里面的树木越是茂盛,衣服不一会便被划破几个口子,而后只能是沿着兽道而行。
两个人的身体比较弱不假,但他们身形瘦小且性子坚忍,这一路逃窜并没有半分的停歇。
帅魁在分岔路故意压倒另一边的树枝,从而诱导追兵走向错误的方向,故而慢慢将追兵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一千一百九十步!”
“一千一百九十一步!”
“一千一百九十二步!不,八百七十步!”
……
帅嘉谟一直跟在帅魁的身后逃亡,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一连串数字,整个人的耐力显得十分出色,但仍旧给人一种呆呆的感觉。
帅魁拥有很强的方向感,凡是遇上无法通行的地段,当即便选择迅速绕行,自信已经将那帮追兵远远甩到了后面。
这一路没有半分停歇,而今来到山林的外围,看着前面开阔的荒草地,帅魁不由得暗松一口气,知道自己即将成功离开这座山林。
帅魁转身望向自己的身后,看着没有动静的山林便知道自己确实将逃兵远远甩到了后面,却是好奇地望向一直嘀咕着数字的帅嘉谟道:“二哥,你老在念叨什么呢?”
“我们朝西已经走了一千一百九十二步!”帅魁谟仍旧在计算着自己的步数,显得十分认真地回应道。
帅魁用宽大的袖子擦试额头的汗珠子, 不由得微微一愣地疑惑道:“咱们才走了这么点步数吗?”
“咱们朝西确实只走了一千一百九十二步,但我们同时向南走了八百七十步!”帅嘉谟观察着太阳方向,很是确定地给出答案道。
帅魁知道这个二哥从小对数字十分的敏感,拥有远超常人的心算能力,哪怕他们刚刚是在逃亡,但这个数据恐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他再次抬头望向前面开阔的荒草地,明明即将是天空任鸟飞的新天地,心里反倒涌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帅嘉谟准备继续计算着向南的步数,只是看到帅魁突然间站立不动,不由得疑惑地道:“三弟,你怎么了?”
帅魁拥有前世的几何知识,致使脑海已经构绘出一个直角三角形图案。他们兄弟这一路看似一直跑在最前面,但走得并不是一个直线,而是在山林中走了一个L型路。
只是两点间,线段最短!
若是有人从山林的外围进行追击,偏偏山林外围地势还比较平坦,这无疑能够轻松超到自己前面。
帅魁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赌徒,当即便谨慎地道:“那个秦田熟悉这里的地形,很可能已经带着人抄小道堵在咱们前面,咱们先躲起来观察情况!”
“这不可能吧!咱们一直跑在前面,没道理他们抄到我们前面才是!”帅嘉谟看着前面的草地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却不认可这个判断地道。
帅魁不愿多加解释,心里对前面那片深处足足有半人高的荒草地感到强烈的不安,便拉着帅嘉谟寻得一处躲藏起来。
尽管这种可能性较小,而且对方不可能提前预知自己从哪里逃出山林,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小心才能驶万年船。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面的追兵终于追了上来。
待到他们走进那片荒草地,茂密的草丛中突然窜出好几道身影,那个领头的刀疤男扑倒了一个追兵。
只是看清是自己人的时候,刀疤男当即便愤怒指责秦田道:“放屁,这哪是什么唯一的出路,他们兄弟肯定没走这边!”
帅魁远远观察到那边的动静,当即暗捏了一把汗,又是知道自己再一次猜对了。
只是他不敢掉以轻心,当即第一时间警惕地扭头望向自己的二哥,却是随时准备捂住这二货的嘴巴。
所幸,帅嘉谟正在认真地数着追兵的人数,在发现追兵的数量竟然少了一个后,让他亦是当即警惕起来。
“军爷,这是这片山林的唯一出路,除非他们往西横穿这座山林,但那样做就太过于危险了!”秦田同样没有想到会扑了个空,当即哭丧着脸解释道。
刀疤男的眼睛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却并没有死心,便亲自带着自己的手下在这片山林的外围进行搜索。
兄弟两人此次正躲藏在一块黑色的大石头上面,借着旁边生长下来的树枝打掩护,这里既隐蔽又便于观察。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刀疤男选择带人搜查这里。随着看到一个追兵朝着这边而来,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走越近,这让两兄弟不由得紧张起来。
帅魁看到帅嘉谟脖子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灰色的毛毛虫,只好示意帅嘉谟先闭上眼睛,然后忍着恶心将那条毛毛虫用手直接捏死。
如果在这个时候,他无法忍受这条毛毛虫所带来的恶心感,或者帅嘉谟被这条毛毛虫吓得尖叫起来,那么他们兄弟二人必定会被发现了。
让人十分意外的是,帅嘉谟看到帅魁手中的毛毛虫却是无动于衷,更是从帅魁的头顶抓下一条毛毛虫,然后像搓丸子般轻松弄死。
这……
帅魁原本担心帅嘉谟会被这种毛毛虫吓到,但没有想到小丑竟然是自己。
只是这边刚刚度过毛毛虫的危机,新的危机却是越演越烈,那个追兵来到他们所处的大石前并准备要攀爬上来查看四周的状况。
帅魁和帅嘉谟紧张地爬在大石的另一面,却是知道自己被发现其实是早晚的事情,当即便准备进行第三次逃亡。
啊……
却是这时,北边传来了一声惊叫。
正在攀爬石头的这个官兵听到那边有状况,当即以为同伴发现了帅嘉谟两兄弟或野兽了,便急匆匆地跑过去。
事情自然不会是他所想的这般,那个屁股带伤的落单追兵不小心滚落到一个低洼处,在看到埋在枯叶中的尸骨当即发出一声声惊叫。
刀疤男等人从其他三个方向赶过来,看到坐在地上哭爹喊妈般的麻子脸中年男子,再望向坑中散落大量的兽骨,当即意识到这座山林比想象中要危险。
经过一番权衡,为首的刀疤男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害怕,当即骂骂咧咧地带队离开。
虽然他很想抓到帅嘉谟兄弟,只是任何事情都要计算成本。如果他的抓捕队伍在这片山林出现伤亡,那么他回到新安卫也不好交差,甚至自己因此而被降职。
帅嘉谟看到追兵已经离开了这个山林,不由得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当即扭头望向帅魁询问道:“三弟,咱们现在怎么办!”
经过这一次逃亡,帅嘉谟已经渐渐相信这个比自己精明的弟弟。不说早前离开秦田的家里的决定,刚才若是继续往前走的话,那么他们此时已经被伏兵抓住了。
“他们如此大动干戈,定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善罢甘休,肯定还会在要道伏击我们!现在咱们只能朝西穿过这片山林,从山林的那一头离开了!”帅魁知道不能存在太多的侥幸心理,当即便做出决定地道。
这个无疑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只是为了避免沦为社会最底层的兵卒,冒险横穿这片山林是最好的选择。
别人穿越过来要么是皇帝或储君,要么就是小公爷或衙内,而他却是最底层军户子弟,甚至为了避免沦为军奴而不得不选择冒险横穿这座有大型野兽出没的山林。
在野兽面前,人类是十分脆弱的。
人类的皮肤太嫩太薄,牙齿不够锋利,指甲仅适合女性间的战斗,而大腿不够发达。不论是搏杀还是逃跑,人类都没有什么优势,遇上大型野兽只能沦为盘中餐。
帅魁从一棵倒下的枯树中截取一根结实的棍子,原本这根棍子是来用作防身,但走着走着慢慢沦为了拐杖。
横穿这座茂密的山林,难度远比他想象中要艰难得多。
这片山林越往深处越是茂密,期间还不可避免出现很多不知名的荆棘,一些地方则要攀爬或下坡。
兄弟两人除了身上出现多处划伤外,慢慢透支了全部的体力,已经变得又饥又渴,到最后谁都不愿意再开口说话。
帅嘉谟虽然做事明显有点二,但性子中带着犟,且拥有着非比常人的蛮力。哪怕一路滴水未进,他的嘴巴早已经泛白,但一直默默地跟随,甚至还在嘀咕着步数。
所幸,这座山林的深处还算安全。
虽然时不时突然窜出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亦或者草丛中扑扑地飞出锦鸡或野鸟,但并没有遇到大型的野兽。
从烈日当空的正午,慢慢来到了日已西斜的黄昏时分。
帅魁和帅嘉谟始终没有轻言放弃,眼睛充斥着坚定的色彩。却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眼前突然呈现一片松林,空气还散着松针的味道。
松林有着天然的地域观念,一旦在某处成林,往往能够占据大部分区域,从而形成一种独特的生物群落。
由于自身能够散发特殊的气味,这里并不会有毒蛇出没,而树与树的间距保持得很好,致使视野显得十分开阔。
帅魁走到这里已经累得不行,在看到一处经雨水冲刷而形成的一块细软白沙堆的时候,当即一屁股坐下来休息。
只是才刚刚坐下来,扭头看到跟着过来的帅嘉谟裤脚已经被鲜血染红,这才发现帅嘉谟竟然已经受了伤。
帅嘉谟在刚才下坡的时候,他的左脚不小心被一块锋利石子划出一道小口,此时血仍旧没有止住。
帅魁珍惜着这份兄弟情谊,先让帅嘉谟靠坐在一棵松树旁边,接着挽起帅嘉谟的裤腿检查伤口,便看到那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所幸,这道伤痕的划口虽然很长,但并不深。
帅魁在旁边找到了一些草药,先将草药的叶子放到嘴里咀嚼成泥,忍着草药那股令人反胃的味道,从嘴里吐出药泥敷在帅嘉谟的伤口处。
帅嘉谟的嘴唇已经干裂,看到弟弟很细心地帮自己包扎伤口,心里不由得生起了一股暖意和感动。
“二哥,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到附近找点吃的!”帅魁知道不宜再赶路,加上天色已经不早,当即便做出决定道。
帅嘉谟知道现在已经是最好的做法,便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帅魁走出这片松林,手里还拿着那根棍子。虽然此时已经饥肠辘辘,但现在更是口渴难熬,当务之急是找到水源。
大概走了几百米,他终于看到了一条小河。
此时早已经是口渴难熬,亦是不管河水的卫生问题,他当即跪在岸边俯身漱掉嘴里的药渣,然后便咕咕地喝了起来。
这条野河的水很清澈,河中有小鱼小虾出没,而他在中央的浅滩位置竟然发现了一个残缺的捕鱼石阵。
这个捕鱼石阵明显是由其他人垒起,却是可以将上游下来的鱼引进石阵的阵眼中,而从上游下来的河水则从石阵的石缝处流走。
只是从石阵的残缺程度来看,已然是很久没有人来了。
四月的河水,透着几分冰凉。
帅魁利用着自己前世的知识,当即从河床搬起一些大小适宜的石头对捕鱼石阵进行修复,只待鱼儿进入阵眼即可。
在这期间,他沿着这条小河往上游继续寻找吃的,同时用棍子不断地敲击水面,让躲藏起来的鱼儿受惊向下游逃窜。
凭借一点辨别毒蘑菇的知识,他在河边采摘了一些可食用的蘑菇,还在河边捡到了一个破损但还能用的陶锅。
直到无法继续向上游前进,他这才沿路返回。
天已经渐渐昏暗下来,当他回到那个已经修复的捕鱼石阵前,在那个阵眼中毅然出现两尾肥大的鲫鱼。
帅魁做了一个双手捧月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抓住鲫鱼。
在鲫鱼还没有进行激烈挣扎的时候,他迅速将鲫鱼抓出水面,然后用力将鲫鱼抛向岸边的草地上。
尽管另一条野生鲫鱼跟泥鳅般难缠,但身处这个窄小的阵眼中,被帅魁抓起来仅仅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夜幕降临,位于山林中的这一大片松林显得静悄悄的,正有那堆火显得格外的耀眼。
野生鲫鱼最好的做法自然是鲫鱼豆腐汤,只是可惜这里并没有豆腐,故而只能就将着用野蘑菇代替。
帅魁和帅嘉谟掰断旁边的两棵松树,跟中央的那棵松树围成半圈组建一个简易的庇护所,却是打算在这里过夜。
随着枯枝烧得噼里啪啦作响,野生鲫鱼蘑菇汤很快就好了,那浓稠的奶白色让人一下子就胃口大开。
让人惊喜的是,帅嘉谟竟然随身带着一块盐巴,这让鲫鱼蘑菇汤变得更加的鲜美可口。
他们是幸运的,但也是不幸的。今晚虽然没有迎来雨水,但天空被乌云所笼罩,而远处不断传来野兽的吼叫声。
以他们现在的身体素质和物质条件,在野外勉强对付两三天还可以,但根本没有长期生存下去的能力,而唯一的生存之路仍旧是重回人类社会。
只是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哪怕他们横穿山林成功逃出去,但仍旧会面临着新安卫的抓捕。
帅嘉谟虽然年纪比帅魁大,但终究仅是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显得十分迷茫地望向火堆另一头的帅魁道:“三弟,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要不要找受咱爹恩惠的张三叔收留我们呢?”
“咱们现在已经家道中落,不然寄望人家报恩!刘一刀对我们家里的情况十分了解,想必他也认为我们会投奔咱爹的亲故,恐怕已经安排人员在路上伏击我们了!”帅魁向火堆丢了一根柴火,显得十分肯定地道。
帅嘉谟想到那个刀疤男刘一刀,不由得又是愤愤地道:“刘一刀本是咱爹最受器重的部下,没想到会如此追着咱兄弟两人不放!”
“军中的恩怨是是非非,谁又能说得清!我已经想好了,咱们从山林出去后,便直接到上里村!以咱们目前的状况,恐怕只有我老师才能庇护我们了!”帅魁又往火堆添了一根柴火,便说出自己的打算道。
帅嘉谟的眼睛顿时一瞪,显得无比惊讶地道:“三弟,你莫不是忘记你趁你家先生画他一个大黑脸,还取笑他是黑面阎罗。咱爹领你回来的时候,更是数落你先生是七次乡试连科考不过的假秀才,气得你家先生当场晕倒在地!”
帅魁用棍子扒旺火苗,只是想到这段往事,想着那位便宜老师被气得浑身颤抖的模样,不由得感到一阵牙疼。
上里村,青松书院。
这里的讲堂传出朗朗的读书声,一帮学童装束的孩童正在那里朗诵着《千字文》,经由书院大门的民夫都忍不住投去羡慕的目光。
在这个时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已经成为亘古不变的真理。
一个颇有儒家气度的灰衣老者结束了一天的授业,只是看着宛如鸟兽状散去的学童,眼睛闪过了一抹落寞。
“老师,家中今日来信,说家母有恙,弟子想告病三日回家照料家母,还请恩准!”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少年过来,显得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殷正严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却是伸出一只手掌索要道:“书信在何处?”
“啊……不,不是书信,是……是口信!”少年先是一愣,而后急忙进行解释道。
殷正严的眉头微蹙,又是负手进行盘问道:“是谁带来的口信,他人又在何处?”
“回禀老师,是家中的仆人,他……他传完口信就回去了!”少年心里不由得一慌,却是硬着头皮回应道。
殷正严的眼睛一凛,当即戳穿他的谎言道:“今日为师一直在书院并没听闻外人造访,而你今日又不得外出,你跟你家仆人何以相见?”
“弟子已离家两月有余,实乃思家心切,还请成全!”少年看到谎言被戳穿,当即便恳切地请求道。
殷正严的脸色一沉,却是不容质疑地道:“我说过!只要你的学业精进到你年纪该有的水准,为师自会许你三日假期归家!只是今日你为了归家,竟然编造如此谎言,回去抄写《千字文》十遍!”
“弟……弟子领罚!”少年看到摊上如此严厉的老师不由得一阵泛苦,却是无可奈何地拱手认罚道。
这边的事刚毕,家仆急匆匆跑过来通禀道:“老爷,老夫人刚刚又犯了疯病,夫人让你速速归家!”
殷正严的家里正是位于上里村,而今得知母亲犯病,不由得一阵心急如焚地急匆匆朝着院门走去。
却是这时,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从外面闯了进来。
帅魁和帅嘉谟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安全地来到上里村,但不巧竟然遇上正在这一带抓捕军户男丁的刘一刀。
在他们冲进青松书院的时候,刘一刀同样带着手下追了过来。
帅魁在看到殷正严的时候,眼睛不由得微微一亮。
此次他借用了犹太人的智慧:自己帮助的人比不上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这位老师一度免掉自己的束脩,对一些贫寒子弟同样如此,已然算得上是帮助过自己的人。
面对着这位自己曾经得罪过但亦帮助过自己的老师,帅魁当即跪下来叩首道:“弟子帅魁拜见恩师!”
“你我的师徒情已断,让开!”殷正严对帅魁的印象十分深刻,却是冷冷地怒斥道。
帅魁听到外面传来了马蹄声,当即便进行求助道:“不瞒恩师,弟子已经走投无路!今新安卫要抓军户男丁补缺,但我家兄长已经接替正军服役,咱兄弟两人并不在入籍之列,还请恩师出手相助!”
帅嘉谟虽然仍旧不明白弟弟为何选择投靠这个曾经得罪过的人,只是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不由得恳切地望向弟弟这位老师。
“此事与我何干,咱们师徒之情早已断,你们新安卫的事情为夫也管不了!”殷正严的脸色一沉,当即便袖手离开道。
帅魁看到殷正严断然拒绝施予援手,看着殷正严直接离开,顿时如坠冰窑。他发现自己高估了人心,亦或者是低估了自扫家门雪的这种人生哲学的影响力。
正是这时,刘一刀已经带着十余个部下直接闯进院门,堪堪跟甩袖离开的殷正严擦肩而过。
“三弟,咱们快逃!”帅嘉谟看到刘一刀带人进来,当即便要拉着帅魁朝里面逃窜道。
帅魁知道根本是插翅难逃,却是继续跪在地上并声泪俱下地道:“恩师,弟子一旦被抓回卫所,便要充当军丁,永世不能再参加科举。今请恩师出手相助,弟子日后定勤加奋学,一定考取进士功名以扬老师之名,报老师这些年的教育之恩!”
殷正严的脚步停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了。
帅魁原本还有几分做戏的成分,只是想到自己终究还是无法摆脱当军奴的命运,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不管是前世的求学之路,还是这一世想要摆脱军籍,自己的人生都不由自己所掌控,一直都是任由他人摆弄。
此次历尽艰辛而来,不仅没能得到这位老师的相助,而且还如此倒霉地遇上恰好在这一带办差的刘一刀。
若是要总结人生的话,当真是: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
刘一刀看到跪在地上痛哭的帅魁,却是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们两个倒是能跑能藏,亦算得上是可造之才了!你们两兄弟乖乖跟本总旗回卫所登记入籍,今后乖乖听从本总旗的差遣,我保你们两兄弟每月都有钱逛窑子!”
“我们兄弟不该补缺,你们这是滥用军权逼迫我们兄弟入籍,老子跟你拼了!”帅嘉谟抓起旁边的扁担,当即恶狠狠地砸向刘一刀道。
一个身强力壮的军丁上前一把抓住帅嘉谟砸下来的扁担,另一手化掌成拳,重重地击在帅嘉谟的鼻梁上。
帅嘉谟虽然是军户子弟,但从小痴迷于算术,根本没有什么武艺,伸手捂着鼻血便晕头转向地摔倒在地。
帅魁看到帅嘉谟被击倒,顿时怒火中烧,便是抓起地上的石头便要砸向那个壮汉,结果刚刚扬起的手腕被另一人牢牢地抓住,痛得他不由得松开了手中的石头。
此次前来抓捕军户男丁都是新安卫的精锐,面对两个负隅反抗的弱书生,却是十分轻松地反制,便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刘一刀望向满脸不甘的兄弟两人,显得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们两兄弟别觉得自己委屈,要怪便怪你们死去的老爹!当年老子在家中排行老三,跟我的青梅竹马都要拜堂成亲了,结果被你们的爹抓到新安卫补缺,毁了老子的大好姻缘!”
“刘一刀,你在我爹手下做事一直是感恩戴德的,你是无耻小人!”帅嘉谟却是清楚地记得此人如何谄媚自己老爹,当即便破口大骂地道。
刘一刀想着自己多年的屈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绝佳的复仇机会,当即上前又狠狠地甩了帅嘉谟一个响亮的耳光道:“嘴巴再不学好点,等你入了新安卫的军籍,老子天天让你给老子端夜壶!”
帅魁和帅嘉谟面对着这帮兵痞,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帅嘉谟的脸肿了一大块,而帅魁的手腕出现一片淤青,既然他们再如此不甘,却是只能被他们戴上铁镣押走。
虽然他们算不上是犯人,只是军队根本没有这么多道理可讲,不然他们两个明明属于编外人员也不会被强行抓捕入伍。
一行人刚刚走出青松书院,结果不由得一愣。
殷正严不知是没有离开还是去而复返,此时正骑坐在一匹枣红大马上,显得十分冷漠地望向这边。
帅嘉谟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亮,本以为殷正严已经不管他们兄弟的死活,却不想竟然还是回来了。
帅魁看到殷正严身边仅仅只有一个仆人,却是知道对方去而复返未必是想要救他们兄弟两人,更大的可能是嗑瓜子看热闹,甚至等候在此奚落几句。
青松学院门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前面低洼处是一片高达十几米的松树林,此时正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中。
“见过殷相公,我是奉新安卫余千户的命令来缉拿他们兄弟两人回去充当军丁,还请不要干涉我们新安卫之事!”刘一刀向殷正严微微拱手,指着帅嘉谟兄弟说明来意道。
殷正严却不搭理刘一刀,而是将目光落在帅魁身上道:“你刚刚说要考取进士功名,此话当真?”
咦?
在听到这个问话的时候,包括帅嘉谟在内的人都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生活在这个士农工商的时代,不说考取进士功名的天纵奇才,哪怕在乡试高中的举人老爸都是遥不可及。
只是现如今,两个人竟然拿进士功名来谈论,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弟子已经没有了退路!哪怕老师今日救了弟子,若不能摆脱军籍,弟子及后代都随时落到如今的困境之中!”帅魁意识到自己可能打动了这位昔日的老师,当即目光坚定地表态道。
殷正严看着帅魁坚定的目光,隐隐间发现帅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位昔日的顽劣弟子。
帅魁年仅十四岁,拥有一张不逊于帅嘉谟的秀气脸蛋,而今眼睛更是透着一种跟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特别而今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自强不息的灵魂,刚刚更是横穿危机四伏的山林而来,整个人的气质大变,宛如一匹野性的小狼崽。
正当刘一刀要打破沉默的时候,殷正严突然间开口认真地询问道:“每日闻鸡起舞,你可能做到?”
“弟子能做到!”帅魁知道已经奏效,当即便表态地道。
殷正严并不为所动,又是继续进行询问道:“三更灯火,每晚悬梁刺股,你可能做到?”
“弟子能做到!”帅魁知道这是要玩命压榨自己,便是深吸一口气表态道。
殷正严的嘴角微微上扬,再度进行询问道:“日有日考,月有月考!学业有进,则可食三餐,学业有怠,则三餐不食,你可能做到?”
帅嘉谟听到殷正严如此刁难自己的弟弟,发现还不如到新安卫当兵,当即便对帅魁急忙进行劝阻。
帅魁看殷正严不像是在戏耍自己,便毅然决然地表态道:“弟子能做到!今后定不负恩师所望,恳请恩师助我兄弟两人脱困,弟子感激不尽!”
殷正严仍旧不急于出手,却是再度询问道:“若是有违三章,你又当如何?”
刘一刀原本还嫌殷正严碍事,只是听到如此要人命的约法三章后,却是生起几分好奇扭头望向旁边的帅魁。
“若是有违此三章,弟子甘受老师处罚!”帅魁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退路,便一本正经地表明态度道。
殷正严对此似乎仍旧不满意,却是要求帅魁当场立下毒誓。
帅魁知道要有所得便有所失,当即便郑重地起誓道:“若是有违此三章,我帅魁甘愿受老师处罚绝无怨言,否则人神共愤!”
这……
刘一刀原本仅仅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但看到帅魁所表现出来的气魄,却是忍不住多打量了帅魁几眼。
在他的印象中,帅南天三个儿子当属帅魁最为顽劣,却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如此血性和果决的一面。
不过欣赏归欣赏,而今眼前这位不过是一介生员,他完全不需要卖对方面子,定然是要将人强行带离这里。
殷正严发现帅魁真的变得很不一样,当即从身上拿出一大锭银子丢给刘一刀道:“你们拿着银两速速离开,这里可是上里村,今后不要再踏足了!”
“殷相公,我这样回去不好交差啊!”刘一刀贪婪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大银锭,却是咽了咽吐沫拒绝道。
殷正严深知这些当兵的德性,便是淡淡地道:“我刚刚已经说了:这里是上里村,不是你们新安卫随随便便就抓人的地方,哪怕你们指挥使都不敢强闯到上里村胡乱抓人!不过如果此子违反我跟他的约法三章,我绝不会留他在此,你们到时再抓他们兄弟新安卫交差亦是不迟!”
这……
帅嘉谟原以为殷正严是要给自己兄弟赎身,却不想仅仅只是买一时的平安。
帅魁发现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这一手可谓是玩得相当的漂亮,一旦自己脱离或被驱逐便不再理会,分明是逼得自己根本没有退路。
“殷相公,此话当真?”刘一刀贪婪地望了一眼地上的大银锭,便认真地求证道。
殷正严冷哼一声,显得十分傲然地道:“我殷氏一直以诚待人、以信立身,而我殷正严从不诓人!若是此子出尔反尔,如此失信于老夫,老夫焉有再庇护他之理?”
“好,一言为定!殷相公,那我先行告辞了!”刘一刀深知刚刚那三个条件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忍受的,当即喜津津地捡起地上的大银锭道。
帅魁看着自己的铁镣被解开,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却是知道接下来的路同样十分的艰难险阻。
刘一刀将大银锭揣进怀里,对着帅魁似笑非笑地道:“帅魁,你啥时忍不了了,我会亲自来上里村口接你们兄弟回新安卫!”
说着他便是哈哈大笑离开,却不认为帅魁能坚持得了几天,而他这一次几乎是白捡了一个大银锭。
在自己老上司的三个儿子中,大儿子帅嘉武最是精明,二儿子帅嘉谟最是呆,而三儿子帅魁却是最顽劣的一个。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信帅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脱胎换骨,能够完成殷正严如此苛刻的要求。
帅魁看到刘一刀带人离开,当即便再度向殷正严叩道道:“多谢恩师出手相救,弟子铭感五内!”
“你我本就没有什么师生情,此次之所以出手相助,只是老夫想要看一看你究竟能有多少耐力!若是你违反我们的约法三章,你便遵照誓言离开这里,你可明白?”殷正严仍旧板着脸,却是十分冷漠地告诫道。
帅魁知道殷正严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当即苦涩地回应道:“弟子谨记!”
“铁刚,将他们领进书院内宅,安排他们兄弟两人在这里住下!”殷正严看到帅魁已经听懂自己的话,便扭头对着旁边的壮汉吩咐道。
这个皮肤黝黑的壮汉是青松书院的护院,此时手里拿着一根红缨枪,当即咧嘴而笑道:“遵命!”
殷正严由于家中有急事,便拍马匆匆离开,而铁刚依照吩咐将帅嘉谟和帅魁两兄弟带进书院内安顿下来。
青松书院占地一亩多,走进大门,中央便是讲堂,讲堂之上为藏书阁,旁边辟两斋。
左斋是孔圣人的祭祠,右斋是塾师休息的地方,而殷正严的值房同样在这里。
讲堂后有隙地,为射圃,作为生徒训练礼仪的地方。从仪门进,则是号舍、厨房和茅房,这便是标准的前堂后室的格局。
这间书院有着四十多个学子,其中一大半都是上里村的族中子弟,另一小部分则是附近村镇被送过来就读的大龄学子。
帅嘉谟兄弟被安排在后院的号舍住下,而后殷正严派人给他们兄弟送来了两套旧衣服,兄弟两人毅然已经成为了这个书院的住宿生。
一夜无话,次日五更鸡鸣。
帅魁听到第一遍鸡鸣便睁开了眼睛,当即从自己的睡铺中坐起来,而旁边的帅嘉谟还在呼呼大睡,窗外则是一片漆黑。
待洗漱来到院中,院中毅然站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初时还以为是殷正严,只是待走近才发现,竟然是护院铁刚。
铁刚人如其名,皮肤黝黑而身形挺拔,手里拿着一根特制的红缨枪,毅然像是一个钢铁般坚硬的壮汉。
帅魁一直以为对方仅是一个普通的护院,但此刻认真观察铁刚,发现很像是那天晚上打伤自己父亲的那个神秘蒙面人。
回想到昨天铁刚所站立的位置,当时竟然是对刘一刀等人最佳的进攻方位。
“按殷先生的安排,自今日起,你要每日随我练枪!”铁刚自然看不穿帅魁的心思,却是展颜而笑道。
帅魁当即抛弃脑海中的那些无端猜测,原本还犯愁该如何舞剑,而今看到殷正严已经有了安排,当即便拱手施礼道:“有劳铁师傅!”
“随我来吧!”
铁刚领着帅魁一起走出书院,却是选择在书院门前的空地进行训练。
刚刚还是一个和蔼的大叔形象,但开始进行训练的时候,却像换了一个人般,对帅魁的基本动作各种挑毛病。
此时,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天刚蒙蒙亮。
啪!
帅魁的扎马架姿势不稳,铁刚手中的红缨枪当即便拍打在帅魁的脚上,显得十分严厉地训斥道:“脚再放开点,马步一定要稳,这是武学之基!”
帅魁出身于军户之家,从小便开始练习帅家拳,自认已经有点武艺基础和天赋。只是面对着铁刚的基本功训练,亦是不由得叫苦不迭。
“腰一定要挺,这是武学的基本要义!”铁刚再度以枪代棍重重地拍打在帅魁腰间,再度进行训斥道。
帅魁的姿势倒是标准了,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双腿不停地颤抖,额头不断冒出虚汗,偏偏铁刚还要求他目视前方。
哪怕再简单的一个动作,一旦达到吹毛求疵的地步,特别坚持的时间还是以小时计算,却是让任何人都吃不消。
铁刚从殷正严那里学得了一个“严”字,只要帅魁的动作稍微不规范,手中的长枪当即便拍打过去。
当薄疏的晨雾被轻风吹散,一轮新的朝阳从东边跃起半个头,一缕灿烂的阳光洒在这座村边的书院中。
铁刚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武人,甚至对武学极度痴迷,而他的枪法很是讲究臂力,却是督促帅魁做俯卧撑。
如果仅仅是一两个俯卧撑,对帅魁自然不在话下。
“三十一!”
“三十二!”
“三十三!”
……
铁刚要求俯卧撑是四十个一组,而且要求每个动作都要十分规范,正是在旁边进行监督并数数道。
帅魁的性子有着坚韧的一面,尽管大脑已经嗡嗡作响,身体已经到了负荷,但仍旧没有选择退缩。
有一项科学研究表明:大脑为了保护自己,会为自己设定一个极限,当身体接近这个极限的时候,大脑会告诉我们“身体已经到极限了,要停下来了”。只是你如果继续坚持度过这个“极点”,你会发现能够不断突破“极点”,而自己的潜能远比大脑告知的要强。
殷正严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后,便对铁刚询问道:“他的底子怎么样?”
“马马虎虎!”铁刚展颜而笑,只是话里仍旧进行贬低道。
在卯时正刻,帅魁这边刚刚结束晨练,接下来便是晨读。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帅魁被安排在考前班,跟其余二十人一起摇头晃脑地背书,正式开启这个时代的学业。
殷正严那张国字脸不苟言笑,手里拿着戒尺在这里来回踱步。
在发现一个学生滥竽充数后,他当即高高地举起手中的戒尺,让那个学生伸出手掌,然后狠狠地抽打了两下。
帅魁看到殷正严拿着戒尺过来不免有些紧张,但却流利地背诵道:“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
在占据这具躯体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得到惊人的提升。
像这《大学》的内容,记忆的原主人仅仅只能勉强朗诵,但自己的脑海却能清楚地浮现当时学习的场景,结合自己前世的知识储备,对所学习过的内容简直是倒背如流。
殷正严来到帅魁的身后,正是想要借此机会给帅魁一点颜色,以报早前的捉弄之仇。只是在这里站立良久,却是始终挑不出毛病,不由得诧异地离开。
青松书院每日的教学分为早、中,晚三个时段,其中晚学是针对住宿生,这种教学强度堪称地狱模式。
早读完毕后,便到了学生吃早饭时间。
住宿生和走读生各自散去,只是帅魁想要吃饭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殷正严将帅魁叫到他的值房中考核。
帅魁进来的时候忍不住打量这间值房的布局,看到临窗位置有一张宽大的书桌,中央摆着茶桌,而里间则是一张实木床。
“现在是第一考!若是不能过关,那么今天的早饭便不许吃!”坐在茶桌前的殷正严摆着一张棺材脸,显得严肃地告诫道。
帅魁此刻早已经是饥肠辘辘,现在只能是见招拆招,便强打精神并拱手道:“先生请出题!”
“今天第一考不会过分为难你,便考个最简单的吧!在四书五经中,为何要先读大学?”殷正严手里拿着早上教习的《大学》,当即便进行考核道。
帅魁对《大学》的内容可谓已经是滚瓜烂熟,对《大学》的考核还是十分有信心,但在听到这个最简单的问题后,当即便傻眼了。
哪怕再如何刁钻的问题,以自己的记忆力和前世的知识储备怎么都能应对下来,但“不可要先读大学”却是直击他的知识盲区。
“熟读书中的内容和理解内容的含义固然重要,但如果连为什么要学习此书都不知道,那么即便读万卷书也是枉然!”殷正严看到帅魁回答不上来,当即便是严厉地批评道。
帅魁在脑海认真地搜索两世的记忆,却是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只好主动认罚地道:“学生确实不知,还请老师赐教!”
“先读大学,以定规模;次读论语,以立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现在让你们先学《大学》,便是你们知道今后要做一个怎么样的人,达到‘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此于至善’的三重境界。”殷正严将手放在《大学》书籍上,显得一本正经地教导道。
帅魁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深意,当即心悦诚服地拱手道:“弟子受教!今后一定谨记,不会再让老师失望!”
“退下吧!”殷正严仍旧面沉如水,却是轻轻地抬手道。
只是看到离开的帅魁,他的嘴角却是轻轻上扬。其实他知道帅魁不可能答得出来,虽然帅魁是他遇到天赋最高的学生,但性情却过于顽劣。
在自己初讲《大学》的时候,帅魁却是借着尿遁离开讲堂,故而他压根不知道首读《大学》的深意。
帅魁显得十分失落地走出值房,却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殷正严摆了一道,不过哪怕知道又能如何?
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是事实,依照两人的约法三章,却是只能老实地接受饿肚子的惩罚。
在这个时代提倡的是刻苦学习,而上学时间从早到晚已经形成一种天经地义的观念,故而接下来的课程是从上午到傍晚。
由于没能通过殷正严的考核,帅魁忍着饥饿灌了一肚子水,谢绝帅嘉谟送来的包子,便到讲堂继续上课。
到这个时间段,其实才属于这个时代真正意义上的教学时间,而教学内容仍旧还是《大学》。
殷正严的面容肃然,端坐在圣人像的左侧,手持着《大学》书卷对众学生进行考查道:“心如何正?”
“只是去其害心者!”众学子回应道。
殷正严轻轻摇翻开《大学》的扉页,又是进行考查道:“大学之道,吾子以为大学之学,何也?”
“此对小子之学言之也!”众学子显得十分整齐地回答道。
殷正严抬头扫向众学子,又是继续考查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何解?”
“亲,当作新。大学者,大人之学也。明,明之也。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新者,革其旧之谓也,言既自明其明德,又当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旧染之污也。止者,必至于是而不迁之意。至善,则事理当然之极也……此三者,大学之纲领也!”众学生仍旧很有节奏地摇头晃脑,但声音明显已经变得不太整齐地回答道。
日头渐高,上午的阳光落在前院中,几只蝴蝶围着绽开鲜花的花圃翩翩起舞,这里毅然是一处幽静的育人圣地。
殷正严在孔圣人像的左侧的座椅上进行考究,而端坐在书桌前的众学子双手放在桌面上,不停地摇头晃脑。
帅魁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摇头晃脑的学生,只是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十分的惊人。
以前学过的这些内容,明明自己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但此刻变得无比的清晰,仿佛已经刻在脑海中一般。
尽管没有跟着大家一起摇头晃脑,但帅魁并不是滥竽充数,却是能够只字不差地背诵出正确的答案。
值得一提的是,跟前世的教育方式差不多,这个时代同样是一种应试教育。
不需要你拥有多强的创造力,更不需要你如何标新立异,只要将标准化的东西理解并运用便能出类拔萃了。
殷正严现在教导四书中的《大学》,这种解读无疑是最为准确的。
若是在场的学子能够将要点牢记下来,到了应试能写出合乎主考官心愿的文章,那么便能够在考场上所向披靡了。
正是如此,殷正严的教学方式并没有错,确实能够培养出博取功名的学生,至于能走多远则看个人的造化和悟性了。
讲堂分左右两间,左边教导的是千字文,而右边教导的是《大学》。
所谓温故而知新,殷正严现在所考查的问题全都是早前在讲堂中教导过的内容,而今不过是一起重温知识要点罢了。
考核完毕后,殷正严便正式开始授课。
今天的授课内容从《大学》中摘取,毅然正是:“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尽管在殷正严的逼迫下,在场的众学生早已经将《大学》的内容全都背了下来,但绝大多数学生都不知其意。
其实何止是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家学子,哪怕是后世的大学生,亦未必能够理解得了这段话的具体含义。
教学水准的高低,正是体现在具体的解读上,好的老师能够将最正确的解读准确地传授给他的学生们。
殷正严是一个拥有才学的严师,当即便进行讲解道:“明明德于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心者,身之所主也。诚,实也。意者,心之所发也。实其心之所发,欲其一于善而无自欺也。致,推极也。知,犹识也。推极吾之知识,欲其所知无不尽也。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此八者,大学之条目也。”
前世只需要上门搜索便能得出准确答案,而今学生获得知识最重要来源是老师,甚至老师是他们唯一获得知识的途径。
跟着前世的详尽讲解方式不同,这个时代更流行粗略的讲解,很多东西其实需要学子去领悟和总结,这是一个很讲究学子悟性的时代。
帅魁显得不骄不躁地认真听着前面殷正严的讲解,借鉴于前世的学习方式,亦是认真地做了笔记。
前世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九年义务教育已经培养他一种良好的逻辑思考能力,故而很容易便理解这段内容的具体含义。
这其实是儒家传统中的信条,以“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人生理想,以己为核心进行自我完善。
当然,这更像是一种理想主义,人终究是存在私欲的生物。
其他学子远远没有帅魁的这种超强悟性,只能在讲堂中抓耳挠腮,甚至很多人宛如是听天书一般。
殷正严对这段内容足足讲解了三遍,但发现大部分的学生还是一脸茫然,心里不免感到一阵失望。
不过他虽已经清楚这帮学子是什么货色,却是没有要求所有人都能够融会贯通,仅是要求他们将内容牢记下来,只要知道圣人对事物是什么样的态度和看法即可。
就像两个铁球同时落地,圣人说重的铁球相比轻的铁球下落更快,那么这就是真理,是应试的最标准答案。
在讲解完第三遍后,殷正严却是不愿再多费口舌,便要求众学子将刚刚讲解的这段内容进行抄写。
虽然到乡试环节,考卷都会经过誊抄,哪怕书法再如此了得也不可能加分。只是在童子试这个阶段,书法的高低却是一个很重要的评分标准。
帅魁往砚台倒上一点清水,接着进行研墨,然后用毛笔在砚池沾上墨水,便在泛黄的粗糙纸张上进行书写。
在前世,他是一个书法的爱好者,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书法同样有着很高的天赋,致使他的字看起来很是漂亮和规范。
殷正严手持着一把戒尺,宛如是一头巡查自己领土的老虎,在讲堂足足转了一大圈。
经过帅魁身后的时候,他多停留了片刻。只是当目光落到帅魁的笔尖上,看着帅魁落笔成字,脸上多了一抹惊容。
只是这种失态的表情仅是一瞬而过,在看到帅魁前面一个学生涂鸦式的书法和错字后,当即便恨铁不成钢地进行了抽打。
被抽的年轻人是上里村本村人,跟殷正严是同族的宗亲,当即进行求饶道:“族叔,轻点,轻点!”
啪!啪!啪!
殷正严并没有因为这是自己的亲侄而留手,却是狠狠地打了两下,在那双白晳的手掌留下两道通红的印记。
帅魁处在后面的位置,故而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两下有多重。
只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同情于谁,人家犯错仅仅是惩罚,若是自己犯错则要被直接撵出这里。
殷正严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继续检查其他人的作业看到两个人写得一塌糊涂,同样对着这两个学生进行惩罚。
这种啪啪声虽然仅仅打在三人的手掌上,但却已经足够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
大家不仅遵守课堂的纪律,而且上课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因为犯错而遭到殷正严那把戒尺的惩罚。
白天的课堂除了教学就是抄写,很多东西都是反复地教和练,从而达到熟能生巧。
科举对绝大多数的人而言,这其实是一件大半辈子的事。若是现在年纪小不将基础打扎实,那么随着年龄增长而不断遗忘,将来只会越考越差而抱憾终生。
夕阳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西边的天空一片血红。
村里没有寄宿的子弟,都是“自卯正来学,至酉刻散学”,青松书院比普通的私塾“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更要苛刻一些。
在放学后,这些家住上里村的小孩兴冲冲地跑出书院大门,朝着自家的方向奔去,宛如是重新获得自由的鸟儿般。
只是对寄宿生而言,却是要“夜再讲,夜窗率漏下二十刻”,即要到晚上十点才能够放学回去休息。
殷正严其实是一个十分勤奋的老师,昨天是因为家里有急事才会选择离开书院,而每个月的大部分时间其实都会呆在这里,从早到晚督促这帮学生勤于学业。
帅魁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殷正严正在书桌前写字,当即便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学生帅魁见过老师!”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何解?”殷正严对帅魁今天的表现看在眼里,却是继续写字并考核道。
这个题目比早上的考题要难上几个档次。虽然仅仅是考核这十六个字,但如果不能理解前文,那么无疑是一个考核的陷阱。
就像你吃了一块饼饱了,但如果忽略前面吃了六个饼的事实,那么得出你吃这个饼能饱的结论无疑是错误的。
这里的前文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而后才是“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的结论。
只是这个问题并不是今天所教的内容,而是帅魁上学时所学的知识点,此次考核无疑是在考帅魁早前的知识储备。
从这里亦可以看出,殷正严不愧是“严师”,更无怪于调皮捣蛋的帅魁会冠予“黑面阎罗”的称号。
帅魁在早上没有通过考核而饿了肚子,若是现在再无法通过考核便要饿上一整天,这简直是想要帅魁的命。
“此结上文两节之意也。明德,新民,两物而内外相对,故曰本末;知止、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始终。诚知先其本而后其末,先其始而后其终也,则进为有序,而至于道也不远矣。”帅魁对这个问题自然记得,当即便准确无误地回答道。
殷正严的笔突然一顿,却是没有想到帅魁竟然能完整地回答出来,不由得深深地望了一眼面前这个弟子。
尽管他一直以为帅魁的天赋是所教学子最高的,但亦是一个性情十分顽劣的少年,不然不可能敢于在自己脸上涂墨。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帅魁竟然能将早前的知识点储备下来,却是忍不住再问道:“对此你有何感悟?”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今学生要考取功名,日积月累方能厚积薄发!”帅魁并没有逃避这个追加的问题,当即认真地拱手道。
殷正严深深地望了一眼帅魁,良久才大手一挥道:“去用膳吧!”
“遵命!”帅魁此刻早已经饥肠辘辘,便是暗松一口气道。
今天的膳食很不错,除了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外,还有着猪头骨,这是特意从县城带回来的大猪头。
帅魁饿了大半天,特别早上还进行了一场高强度的训练,在闻到香喷喷的饭菜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三弟,这块太肥了,你帮我吃了吧!”帅嘉谟跟帅魁一起坐在台阶上,将一块肥肉夹到帅魁的碗里道。
帅魁仅是犹豫了一下,便是继续扒着吃。
虽然他知道这是帅嘉谟的借口,只是此时此刻,却是根本不能抵住这块肥肉所带来的诱惑,同时亦感受到了浓浓的兄弟情。
帅魁是一个很传统的华夏人,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于亲情都是格外的看重和珍惜。而今吃了这块肉,那么他跟帅嘉谟便是一辈子的兄弟。
吃过饭不久,便到了晚修时间。
在这个时间段不再进行授课,而是留给大家进行温书,还有很多白天被罚抄书的学子正在奋笔疾书。
帅魁被要求将《大学》抄写三遍,只是晚饭吃太饱和早上起太早的后遗症很快出现,到了晚上便开始哈欠连天。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咖啡和浓茶,有的仅仅是冰冷的水。
帅魁将冷水泼在自己的脸上,甚至一度将脸埋进水缸中。只是整个脑袋还是昏沉沉的,频频打着哈欠,无比渴望能够上床睡觉。
殷正严一直挺直腰杆坐在那张专属的椅子上,虽然手里拿着书卷,但那双眼睛却总会扫视在场的学子。
别说趴在桌面上睡觉了,哪怕在这里想要偷懒,都可能遭到他的戒尺。
值得一提的是,很多上里村的子弟实在忍受不了殷正严这种严厉教学,故而选择到歙县里面的书院就读。
大家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早已经哈欠连天的众学子纷纷返回后宅,却是准备清洗一番便上床睡觉。
帅魁却还不能离开,因为这是其他人的放学时间,而他还得再熬两个钟,到三更天才能回去睡觉。
殷严正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便给旁边的仆人吴三递了一个眼色。
吴三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绳子和锥子走向帅魁,先是帮着将帅魁的头发绑着悬于梁上,而后则将一把锥子交给帅魁。
帅魁没有自残的变态心理,虽然此刻困意难消,仅是轻轻地扎一下,借着大腿处的痛楚跟困意作斗争。
明月高悬于半空中,淡淡的柔光像是轻薄的纱。
月光轻轻地洒在前院的院落中,地上细碎的砂石像是碎银,而靠近东侧花圃的月季花正在孤芳自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帅魁的眼皮不停地打架。
虽然他一次又一次用锥子扎着自己的大腿,只是刺痛的效果越来越弱,最后忍不住闭上眼睛睡着了,但一下刻却骤然惊醒。
人在睡着的时候,脑袋的重量会失去支撑力,必定自然而然地向下面跌落。
只是脑袋骤然下坠的动作,必定会狠狠地扯到了他的发根,疼得他的眼泪都飙了出来。
如此反复几次,帅魁已经不敢睡去,但实在是困意难消。他用手托着下巴继续看书,只是随着他睡着,再度遭受到同样的痛楚,扯得他头皮都已经伤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悬梁刺股虽然听起来十分简单,但真正进行尝试简直就是要人命。
旁边的仆人吴三看到帅魁的头频频下坠,对帅魁不免心生同情。
通过沙漏发现时间竟然还有足足半个时辰之多,不由扭头望向殷正严,却是希望殷正严能够提前让这个少年郎回去休息。
殷正严却是置若罔闻地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根本不理会帅魁的惨况,甚至是乐在其中。
若是帅魁无法坚持住,那么他便会毫不留情地将帅魁撵出书院,任由他被编入军籍当军丁或沦为流民。
正当仆人吴三以为帅魁无法再坚持的时候,帅魁却不知为何突然来了精神,竟然重新挺直腰杆坐在那里认真地默写《大学》的全文。
看到情况突然骤变,不仅吴三感到一阵惊讶,连同殷正严都忍不住放下书卷,却不知为何帅魁仿佛间精神大振。
帅魁表面是在默写《大学》,但这些内容早已经烂读于心,现在其实是在练字。
得益于前世身处于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却不需要像当世书法家花费巨资购买书帖或到各处石刻读帖和临摹帖子,而今脑海有着大量的书法艺术储备。
只要他能够勤加练习,不说书法能够突飞猛进,甚至可以成为当代的书法大师。
当然,他并不需要成为开宗立派的书法大宗师,只要他的书法能够登上大雅之堂即可,最重要的事情始终还是考取功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人显得各自忙碌。
仆人吴三看到沙漏再次漏完,当即便急忙汇报道:“老爷,时辰已到!”
殷正严抬头望向满脸倦容却仍旧能够坚持到现在的帅魁,便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仆人放帅魁离开。
帅魁的脑袋其实昏昏沉沉的,甚至眼睛的视力都受到了影响,看到仆人吴三帮自己解下悬起的长发不由得暗松一口气。
虽然已经得到了解脱,但他并没有失了礼数,却是收拾干净桌面,然后跌跌撞撞来到殷正严面前恭敬地道:“老师,学生先行告退!”
殷正严注意到帅魁的嘴唇,先是微微地愣了一下,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又是深深地望了一眼跌跌撞撞离开的帅魁。
“老爷,你也该休息了!”吴三拿着绳子和锥子走回来,显得认真地提醒道。
殷正严望向帅魁的背影,却是突然发出感慨道:“如此璞玉,若真能坚持三年,乡试必定能够高中!”
“老爷,他真的有这么厉害?比江公子还要厉害吗?”仆人从来没有听到过殷正严给学生如此高的评价,不由得讶然地道。
殷正严在听到“江公子”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却是当即一敛,而仆人自知失言急忙用手捂住自己嘴巴。
此刻夜空中的云层已经彻底散去,玲珑剔透的明月高悬在空荡荡的苍穹上,让头顶的星空成为了不夜天。
帅魁头重脚轻地走回集体宿舍,看到帅嘉谟竟然在等着自己,却是不发一言地示意帅嘉谟睡觉,然后在自己的床铺倒头便呼呼大睡。
只是他仿佛刚刚睡下,窗外的公鸡便啼叫起来。
在听到这公鸡打鸣的时候,帅魁的脑海当即有两个小人的吵架。
一个督促他快起来不能撕毁约定,一个则劝他再休息片刻,说现在身体已经很累了,再睡片刻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此时,外面还是漆黑一片,而空气中透着一股冷意。
帅魁的眼睛睁开来,在穿上鞋子后,仅仅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等来到院中的时候,铁刚已经手持红缨枪在等着他。
虽然现在的日子过得十分辛苦,甚至一度比死还要难受,但他现在已经是别无选择。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帅魁没有丝毫的懈怠。
虽然有几次无法通过殷正严的考核而饿肚子,但这些饥饿根本无法击倒帅魁,帅魁表现出一种远超常人的坚韧。
帅嘉谟对四书五经并不感兴趣,对于科举完全没有念想,却是唯独迷上了那藏书楼上的算术类书籍。
殷正严为了不浪费帅嘉谟出类拔萃的学习天赋,最初特意找过帅嘉谟好好地谈了一场,打算让这个算呆子迷途知返。
两人仅仅谈了不足一盏茶的工夫,殷正严则是黯然一叹,却是表示以后任由帅嘉谟到藏书阁找书,不需要到讲堂学习了。
至于他们谈了什么,帅嘉谟又说了什么,而殷正严又为何态度发生三百六十度改变,外人却不得而知了。
帅魁知道学院中有五名最出色的学子已经结伴到徽州府参与四月份的府试,一旦他们通过府试,便是大明王朝的童生了。
一旦到达童生这个层次,他们便可以进入县学深造,加上殷正严教学如此的苛刻,恐怕是不会再回青松书院了。
殷正茂的亲侄殷宗峰将帅魁最近的刻苦看在眼里,却是主动找上帅魁道:“帅魁,怎么感觉你这一次回来像是换个人了?”
“若是我再不努力,那就只能到新安卫做军丁了,你想做军丁吗?”帅魁心知不能暴露自己,当即便半真半假地回应道。
殷宗峰自知不是读书的料子,却是不认同地道:“哪怕是做军丁,那亦比呆在学院好!我现在读书已经够煎熬了,结果你比我还要辛苦百倍,要我真宁愿做军丁!”
“我不想做军丁,我想要考取功名!你也别想着做军丁,你出生在这么优渥的家族,更应当用心读书才是!”帅魁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犯了厌学症,便是一本正经地劝导道。
殷宗峰发现帅魁是真的不同了,便是伸出一只手道:“就凭你这一番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帅魁仅是瞥了一眼殷宗峰,便继续扒着碗中香喷喷的米饭,却是没有搭理这个突然头脑发热的年轻人。
一旦熬过最苦的那一段时间,那么便能慢慢适应这种生活。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帅魁每日公鸡刚打鸣便跟铁刚练习枪法,而卯时回到学堂背诵课文,之后则是跟随着殷正严学习。
结束《大学》的授课内容后,便轮到《论语》的教学。
《论语》是一部以记言为主的语录体散文集,主要以语录和对话文体的形式记录了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集中体现了孔子的政治、审美、道德伦理和功利等价值思想。
按着现在的教学进程,帅魁明年就可以参加县试和府试考取童生功名,到后年则能够博一博生员的功名了。
至于乡试,这是一场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的厮杀。
别说帅魁了,哪怕殷正严都是在乡试多次折戟,却是从最风光的少年秀才眨眼间变成了一个让人唾弃的老秀才,以致帅魁的父亲帅南天挖苦殷正严是“假秀才”。
特别还是南直隶这种竞争最为激烈的省份,普通学子想要在应天乡试高中,无疑是难上加难,甚至是难于登天。
四月十五日,青松书院放假一日,这是青松书院唯一的放假日期。
帅魁并没有因放假而懈怠,正当他在藏书楼找书的时候,殷宗峰突然急匆匆跑回来告知帅嘉谟刚刚被那天那伙人虏走了。
原以为这样的生活能够持续下去,却不想刘一刀出尔反尔,竟然要将他二哥帅嘉谟虏回新安卫编入军籍。
帅魁手持长枪,骑上殷正严的那匹骏马,却不顾殷宗峰等人的劝阻,当即拍马前去要营救自己的二哥。
在这一刻,有一份亲情仿佛早已经融入骨髓中。
他自己不屈服于命运沦为军丁,亦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二哥被命运所毒害,却是希望二哥能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正是如此,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亦是前去将自己的二哥解救出来。
夕阳的余辉平铺在新安江的江面上,当真是半江瑟瑟半江红。
十余名骑兵拖着两个绑着手的年轻人来到江边的草地边上,在将这两个年轻人绑到木桩后,便在这里生火做饭。
这里有一个小旗是打鱼好手,在将裤脚卷起来后,便拿着一根长枪赤着脚走进江边的一处浅水区。
没多会功夫,他成功利用自己丰富的捕鱼经验刺到了两条肥大的草鱼。
刘一刀满意地看着草地四周的地形,这里前山后江,四周的视野十分开阔。不论是防止敌人偷袭,还是提防这两兄弟逃跑,这里都是极佳的营地。
只是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失望,本以为利用帅嘉武能够将那两兄弟引诱出来,结果上套的仅仅只有算呆子帅嘉谟。
至于那个显得更加精明且毅力惊人的高魁,却是始终不见身影。
刘一刀来到帅嘉谟面前,用手拍了拍帅嘉谟的脸蛋道:“我不是将你大哥的手指送去给你们兄弟了吗?怎么只来你一个?”
帅嘉谟深知自己此次过于冲动,结果反而落入这个人的手里,却是直接将脸别过去,不愿意搭理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虽然自己被这帮人抓了,但并没有将大哥遇险的事情告诉三弟。
帅嘉武是一个国字脸的英俊男子,虽然仅仅二十出头,但身上明显有着一种跟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尽管他最近十分的谨慎,但没有想到还是落入了这帮人的圈套中,而自己更是成为诱出自己两个弟弟的诱饵。
帅嘉武看到刘一刀竟然还不想放过自己的三弟,当即便愤怒地骂道:“刘一刀,你无耻,你忘恩负义!”
“呵呵……帅嘉武,亏你还在卫所呆了这么久了!你现在如此奉承你的上司,若是他日你得势后,难道你真不会踩他一脚吗?”刘一刀早已经看透卫所的生存法则,当即便嘲讽地道。
帅嘉武自然知道卫所为权势都是勾心斗角,自己为了生存和上位同样迫不得已讨好自己的上司,但仍旧愤怒地指责道:“我爹当年可是替你过挡刀子的!你哪怕有一丁点良心,亦不该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逼我二弟编入军籍则罢,现在竟然连我三弟都不打算放过!”
咦?
旁边几个军丁听到这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愕之色。
虽然现在大家为了上位而不得不戴上虚假的面具,但帅南天当年真是替刘一刀挡过刀子的话,那么刘一刀确实是小人行径了。
你可以忘恩负义,但却不能恩将仇报,再怎么说帅南天当年替你挡下刀子,可以说是救了你一命。
“你少提这些有的没有!你父亲精明得很,当年帮我挡刀子其实是要收卖人心!”刘一刀并不为所动,仿佛早已经看穿世事道。
旁边的几个军丁知道刘一刀确实是恩将仇报,不由得黯然一叹。
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现在为了讨好上级而将帅南天另外两个儿子推入火坑,再怎么辩解都是在掩盖自己的恶行。
不过这些跟他们似乎关系不大,而今能爬到上面的军官又有谁会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其实全都是卑鄙小人。
帅嘉武知道自己父亲救下这么一个白眼狼,当即便开出条件道:“刘总族,只要你此次放了我两个弟弟,我便给你一百两银子,这比你拿到的赏钱要多得多!”
帅嘉谟刚刚在跌路上摔倒被马匹拖行了一段路程,此时浑身是伤,当即便制止道:“哥,这种小人不足信,更不值得给他这么多钱,让我编入军籍算了。”
“看来你的老爹是给你留了小金库啊!不过你给再多钱也没有用,只要办好这个差事,我回去就是百户,你说我能答应吗?”刘一刀的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满脸得意地道。
除了他跟帅南天的私人恩怨外,最关键还是上头此次许诺给他升官,这是再多钱都换不来的大好前程。
正是如此,不管是为了私怨还是为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他都不可能放过帅嘉谟,甚至还要想法将帅魁弄来。
一轮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上,透着寒意的江水潺潺而流,江边的那一片草地传来夏虫的叫声,四周亮宛白昼。
营地已经生起了一堆篝火,刘一刀不仅享用着鱼肉,此次还携带了新鲜的羊肉腿,正在那里舒服地大块朵颐起来。
帅嘉武和帅嘉谟被绑在篝火不远处的木桩上,两人均遭受不同程度的伤,特别帅嘉武还被剁掉了一根手指,而今已经饿得头昏眼花。
帅嘉谟虽然已经很虚弱,但时不时朝着远处的山坡望过去,却是担心帅魁得知自己被抓而鲁莽前来营救自己。
夜渐深,篝火边上的骑兵在吃饱喝足后,便在旁边呼呼大睡。
两个守夜的骑兵来到江边撒了一泡尿,虽然知道这一带时常有山贼出没,但并不认为这些山贼敢招惹他们新安卫。
虽然新安卫是出了名的拉垮,而今的战力更是每况日下,但对于剿灭自己境内的山贼还是颇有信心。
“赵五,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陈大寿自持自己资历老,当即对着同样被安排守夜的同伴道。
赵五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特别现在确实还没有困意,当即便同意了这一个轮流值夜的方案。
在陈大寿和赵五转身离开的时候,就在他们站立不远处的那边水草中,却是悄无声息地钻出了一个脑袋。
帅魁并没有鲁莽行事,特别发现刘一刀是一支拥有十余人的骑兵队伍,却是知道此次只能智取而不可力敌。
在傍晚的时候,他寻着马蹄和足迹追上来,当看到他们选择在这边水草肥美的区域安营扎寨,便将自己的马拴在山坡后面的小树林中。
由于这片区域的视野开阔,他选择从新安江的上游潜过来。此时的江水宛如寒冰一般,冻得瑟瑟发抖,呆在水中过久皮肤出现了皱皱。
帅魁深知想要将自己两个哥哥救走,只能等待最佳的时机,便是继续监视着营地两名守卫的动静。
好在,那个年老的陈大寿在篝火旁边躺下准备睡觉,而那个年轻人赵五则背对着江面坐在火堆前烤火。
帅魁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在看到时机已经差不多,当即便离开了江水,匍匐着向两位兄长被绑的木桩爬过去。
只是刚刚爬行几米,前面火堆中的赵五突然站了起来,帅魁当即一动不敢动,显得紧张地望着朝自己走来的赵五。
今晚的月很圆,致使周围的能见度很高,而高魁看着越来越近的赵五,额头的汗水不由得冒了出来。
赵五手持着一把明晃晃的腰刀,朝着高魁这边望过来突然拔刀便砍下去,草地顿时溅起一道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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