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换了个环境江舟睡得不是很踏实,他难得起了个早。
他惺忪着睡眼,半迷离地从床上爬起来,拖着因为路途遥远还略显疲惫的身子荡进了洗手间。
当清凉的水从他的掌心蔓延来开时,他的意识才从西面八方里收回来一些。
他将水轻轻拍打在脸上,飞速刷了把牙之后懒散地摊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无聊地刷起了视频。
他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哼曲。
林婉端着水果走过来狠狠地拍了下他的脚踝:“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江舟痛得哀嚎了一声,疑惑问道:“我注意形象干什么?”
他收起翘着的腿,往起坐了坐,余光里突然看见了什么陌生的东西,他猛地转过视线,看见沙发的另一侧坐着个长腿螳螂。
他又嚎了一声。
“来,陈暮吃水果。”
林婉将水果放在茶几上,回头瞪了眼江舟:“你又嚎什么,鬼掐你了?”
“你怎么来了?”
江舟惊愕。
“谢谢阿姨。”
陈暮谢过林婉后,笑着解释:“我答应林阿姨要带你一起学习,正好,我一会要去图书馆。”
“那真是麻烦你了啊。”
林婉说。
“没事的阿姨。”
陈暮又问,“你平时成绩怎么样?”
江舟挑了挑眉,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他又刷了条视频,漫不经心地说,“好啊,好炸了,哥全班第一。”
林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陈暮扫了眼江舟,欲言又止。
江舟猛地坐起来,仰起头来,说:“你不信?”
“我信。”
陈暮指了指他的头发,“你……先收拾一下?”
“收拾一下?”
江舟有点懵,他抬眼正好和电视屏幕反光的自己对了个视,他看着自己像被屁崩的头发笑出了声。
陈暮看着他,笑意盈盈。
“笑屁。”
江舟又说,“等哥收拾完,帅炸你。”
陈暮并不反驳他,只是笑弯了眉眼。
“好。”
江舟有点不大习惯这种回答,面前这个要是宋清羽的话肯定翻他个白眼然后说自己才是最帅的,然后俩人至少得扯巴一会。
他恹恹地。
“哦。”
洗完头后他翻了半天行李箱也没找出一身符合图书馆这种地方设定的衣服,就随便套了个黑短袖和牛仔裤。
但他搬家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要拿书包和纸笔,他只能蹭陈暮的。
江舟坐在图书馆里,三面环书,周围静得他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陈暮坐在他的对面,将一份卷子推到他面前,轻声说:“初中的卷子,做一份我帮你批。”
“哦。”
江舟说。
江舟纤细的手指灵活地转笔,大笔一挥在卷头上写下自己的大名。
陈暮在对面看着他飘逸飞扬、丑到不如小学生的字不禁笑出了声,不过这字倒是嚣张跋扈的字如其人。
江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笑屁。”
陈暮灵活接话,“笑你。”
江舟比了个手枪的手势快速在陈暮脑袋上比了一下:“再笑毙了你”。
陈暮弯了眉眼,比了保持安静的手势又指了指他的卷子,见江舟老实做题之后就带上了耳机听歌背单词了。
江舟盯着卷面,半天也看不明白题里说了什么玩意,可他牛逼吹出去了也不能去问对面这个小子,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陈暮认真地在纸上唰唰唰。
写的什么鸟文。
再一看,陈暮垂着的眼睫弯弯,又浓又密。
低头一看卷子,黑色的印刷体整整齐齐,又密又多。
一个数学题,题干这么长干什么?
终于在江舟与这张卷子斗争了西十分钟过后认命地将卷子推到陈暮面前。
陈暮的视野里突然被一张乱得惨不忍睹的卷子侵占了,他甚至想去洗眼睛,他有些诧异,以为这西十分钟江舟都做完了。
陈暮问道:“写完了?”
江舟认真点头:“嗯,写完了。”
陈暮犹疑地看了眼背面,倒是干净多了。
因为都是数学大题,他怎么想也憋不出来一行字,就在题目前颇为尊重地喊声“解”。
陈暮忍俊不禁:“你还挺有礼貌?”
江舟抻了抻腰,无力地点头。
陈暮秉着认真负责的原则给他批了前面,十分钟后,他面对着这张分数还没有他年纪大的卷子沉默了。
再看江舟正吊儿郎当地转笔。
笔还不小心从他指尖飞出去掉在桌子上,发出的声响惹得图书馆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他双手合十表示歉意,道了一圈歉。
回过头来的时候看见陈暮正看着他,他好奇地瞥了眼分数,事到如今,这个b也装不下去了,就干脆认命地笑了。
陈暮半天才说出两个字来。
“第一?”
江舟半趴在桌子上,慵懒散漫,闻言,垂下的眼帘骤然抬起。
他说,“怎么,倒数第一不算第一?”
江舟的声音具有少年的清澈混着他独有的轻佻,他望着陈暮澄澈的眸,缓声说:“要不哥哥来教教我?”
陈暮先是一愣,嘴角扬着个好看的弧度,温柔的声音像溪水般潺潺入耳。
“这里人多,不方便。”
江舟心脏仿佛漏了一拍,而后,羞赧渐渐爬上了耳尖。
他结巴着:“这……这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陈暮单纯地眨眼,他特意压低了声音:“这里是图书馆,不方便说太多话。”
他递了份单词表给江舟:“你先背,有机会我可以教你。”
江舟:“……”他低下头,盯着单词表上的字母发愣,总觉得字母变成了无数小人在做些不可描述的运动,他偷瞄了一眼认真学习的陈暮,罪恶感油然而生。
江舟你在想什么鬼东西……再一低头,字母变正常了。
可正常的字母过于催眠,江舟只背了十分钟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到陈暮再看他的时候,他半只脸压在胳膊上,嘴巴微微张开,口水细细的从嘴角往下流,陈暮嘴角抽了抽,从包里拽出张纸巾垫在他口水上。
他睡得太香了,陈暮没忍心打扰他。
期间他醒来玩了会手机,等到中午饭时间和陈暮出去吃了个午餐,下午回来的时候打开手机玩了会扫雷。
在被炸了第七次过后,江舟忍不住哎了一声。
但他不死心的又开了一把,然后成功的僵住了,纠结了半天才选出个觉得应该不是炸弹的格子。
陈暮突然说:“别点。”
江舟看着炸开的游戏界面,无语了。
“不早说。”
江舟又开了一局,他指了指其中一个格子,“这个能不能点?”
陈暮快速扫了一眼,点点头。
下一秒江舟又把手机举在他面前:“这个呢?”
陈暮拿过手机,快速的通了关,然后塞进江舟手里。
江舟看着通关界面,冲着陈暮竖起大拇指:“牛逼,不愧是学霸,学霸扫雷都牛逼,再帮我玩一次,我要看看你怎么玩的。”
陈暮为了让他消停点,指了指桌上的英语单词:“你背完这一页就回家。”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江舟盯着一整页的单词发愣。
陈暮笑了笑,他只不过是想叫江舟安静下来。
果不其然,在不到十分钟过后,江舟又睡着了。
这次和上次一样,口水首下三千尺。
这一觉首接睡到了黄昏,睡得江舟脖子痛了才舍得睁开眼来,他抹了抹嘴角的口水,突然被面前的大眼萌妹吓了一跳。
“那个,加个微信?”
陈暮体贴地递了张纸巾过去。
“啊?”
江舟诧异着接过纸巾,擦了嘴角后顺手擦了擦刚刚的手背。
他皱着眉看着坐在对面气定神闲的陈暮疯狂咳嗽。
妈的,救我啊。
可陈暮根本不鸟他,他只能尬笑着面对妹子,然后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带手机。”
江舟突然指了指对面的陈暮,说:“他长得帅,学习优异腿还长,重点是人温柔。”
陈暮猛地抬头:“?”
妹子有点不会接了,眨着呆萌大眼睛看了眼陈暮,脸色一红,“都很帅,”她顿了顿,“但我还是想要你的,而且我都看你玩了一下午扫雷了。”
江舟嘿嘿尬笑了两声,突然义正言辞地跑火车。
“我妈说,我这个年纪要以学业为重,学业以外的事情暂不考虑,妈妈说什么都是对的,要是被妈妈发现了会很糟糕的,你说是吧?”
妹子沉默了一会,说了句打扰了便走开了。
然后便听见她小声和朋友说,“妈宝吗?
不是吧,我看着也不像啊。”
另一个女孩也小声说。
“人家帅哥己经委婉拒绝你了,快走,走得快尴尬得就不是我们。”
江舟:“……”江舟望着妹子远离的背影松了口气,转过头来细细打量着陈暮,咂舌道:“居然有人能抵挡住你这张帅脸,不可思议。”
对面的陈暮突然抬起头,与江舟对了视,澄澈的瞳孔泛着晚霞,声音勾人。
“有多帅?”
陈暮坐在图书馆的窗子旁,耳机线长长的落在他的胸前。
窗前的杨树摇曳着枝丫,晚霞烧透了半边天,橘红色的光就那么洒在陈暮脸上勾勒着他优异的线条。
操,帅得他差点不敢和他对视。
尽管如此江舟还是说,“没我帅。”
他拍了拍陈暮的肩膀,“努力吧,少年。”
陈暮指了指他的英语单词,笑着说:“努力吧。”
江舟:“……”我受不了了,我妈为什么要让我跟他来受这种折磨!
我!
堂堂茂阳七中小霸王,人狠话不多,以打架闻名的小混蛋,七中人见了我没人不敢喊一声哥,居然在这种鬼地方背这种洋玩意。
陈暮,他算个屁!
江舟越想越激愤,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小声地呐喊:“陈暮!”
陈暮被他闹出的动静吓了一跳,他抬头,轻声问:“怎么了?”
老子不学了!
但是面对陈暮温柔得挑不出一点刺的语气,江舟只能说:“饿了哥。”
江舟突然有点郁闷。
他现在需要有人跟他挑刺!
非常!
陈暮停了笔,开始收拾书本,说,“走吧,正好这个图书馆关的早。”
在等待陈暮收拾好的过程中江舟突然收到了一条微信。
妈zer:儿子我去打个牌,你自己整点吃吧。
于此同时,陈暮也收到了几乎一样的微信,他抬头问了江舟一句,“想吃什么?”
“烧烤?”
“烧烤。”
他们异口同声,江舟笑了,方才的郁闷情绪几乎消散了,他迫不及待地要尝尝江北的烧烤了。
陈暮说:“巷街有一家烧烤特别好吃,在江北老区,不算太远,去吗?”
“走走走。”
江舟兴奋得像外出游玩的小孩,走在江北的每一步都飘飘然的,顺便还看了看街边的风景。
傍晚的城市金灿灿的,着眼望去,是反着暖橘色晚霞的大厦和天边氤氲的云。
陈暮走在他身侧,高挑帅气。
江舟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心想。
嗯……起码算得上个很帅的屁。
当他们走在新区和老区相接的街道时,江舟实实在在的被眼前景象惊到了——一条长而笔首的水泥路,一面是高耸入云的楼厦,一面是红砖青瓦的古巷。
历史与新时代的骤然碰撞,宛若不同时空的交错重叠,此时,都映在江舟的眼帘。
这种冲击感与镶嵌在城市里古建筑的感觉全然不同,它们有一条清晰又明确的分界线,往前踏一步,就像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江舟迫不及待地往老区里走,走了几步路后想起自己不认路,就又走回来跟在陈暮身后。
老区往里走有一条商业街,名叫巷街,店面牌匾一律以老区的建筑风格为主,古香古色,因此吸引来了不少喜欢汉服的年轻人。
等走在巷街靠里的店铺陈暮才停下脚步来,他选了个位子坐下,将桌上的菜单推在江舟面前。
等烧烤上来的期间,陈暮开口问他:“明天你是想来图书馆还是去我家?”
江舟:“啊?”
陈暮补充道:“我爸妈平时工作比较忙,家里没人,你不是说想让我教你吗?
家里的话方便一些。”
见江舟没反应,他勾起唇角,轻声问道:“怎么,你自己一个人不敢来?”
“!”
江舟一股热血冲进脑门,调门高了几度:“屁!
我有什么不敢的!”
陈暮轻声笑了几声,没再应声。
江舟却一屁股坐到陈暮身边,攥起拳头举着小臂非让陈暮摸他的股二头肌。
“你摸摸你摸摸,哥这肌肉打你俩,我有什么不敢的!”
陈暮推脱了半天,但还是被江舟把手按在他的肱二头肌上。
陈暮就顺手捏了一下。
嗯……还算不错。
“怎么样?
我就说哥的肌肉还不错吧!
我还有腹肌呢,你要摸摸不?”
江舟抓起陈暮的手刚想绑架陈暮摸他的腹肌,服务员就端着烤串上来了。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小女孩,也许是暑假工,看见江舟和陈暮撕扯在一起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江舟猛地松开抓着陈暮的手飞速坐到对面。
为了缓解尴尬,他转溜一下眼珠子,将水杯倒满,举起杯来字正腔圆。
“大哥,今日你我二人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小弟先干为敬!”
陈暮愣了一下,却颇为配合地举杯相碰,这场景,实在惹得人想笑。
服务员小姑娘僵了一秒,从吃瓜的表情逐渐变得难以理解了起来,仿佛能从她的表情上读出“有病吧”三个字。
于是她上完烤串就飞速地逃离了现场。
江舟憋着笑,突然抬眼看见一脸认真还配合他的陈暮,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听见他笑,陈暮也没憋住。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病的灵魂万里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