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跳跃着来到天际。
黑夜过去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法兰克士兵们来不及向神王感谢又活过了一天,就急切地开始了善后工作。
“让,皮埃尔,你们带人去救治伤员。
马丁,夏尔,你们去修复城门。
马克西米利安,你的人去打扫战场,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查理正有条不紊地指挥善后。
尽管法兰克人赢得了昨夜战斗的胜利。
可是饥渴的阴影仍然盘旋在他们的头上。
亲王也重伤不治。
胜利并不能帮助他们逃离死神的魔爪。
想到这里,查理不免感到一阵头痛。
于是将一把“文兰草”扔进嘴里。
这是他从一个诺德人的尸体上搜出来的,而诺德人也是在被他们称为“文兰”的,法兰克人未知的岛上搜出来的。
据说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查理咀嚼着文兰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殿下,亲王找您。”
一个传令兵打断了查理的沉思。
“老乔治,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被查理称为老乔治的传令兵回答道“不过,我听军医们说,亲王现在能维持生命都己经是奇迹了。
恐怕……”在谈话中,他们己经到了城堡顶层的那个房间里。
老乔治在门口单膝跪下大声禀报“王储殿下莅临!”
听到门外的报告,房门里出来了一个军官把查理领了进去。
此时房间内正中间是一张行军床,床上躺着一道奄奄一息的人影——正是当今王上的兄弟,查理的叔父,孔蒂亲王路易·德·加洛林·卡佩。
这会儿几个军医和神父正围绕着亲王,但查理还是从人缝中看到了他。
他记得亲王是个身材高大正首壮年的伟岸骑士,可此时虚弱得却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王叔,我来了。”
亲王没有说话,他嘴唇微微的动了动,然后吃力的眨了眨眼。
他情况很糟,整个人躺在那病榻上几乎一动不动。
军医们似乎马上意会了亲王的意思,退出了房间,只有两个随军神父没有离去。
七天前,一支诺德的飞箭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亲王盔甲的缝隙。
箭头穿透了内衬的锁子甲,击碎了亲王的肋骨。
退到土堡之后,虽然医生们设法拔出了箭头,但因为失血过多引起了高烧。
现在痛苦正在折磨着这个曾经健硕的男人那最后一点点清醒的神志,没有人知道国王是否能挺过下一个夜晚。
“贤侄……上前来……”亲王挣扎地坐了起来在两个神父的帮助下,亲王吃力地站了起来,全身的血肉仿佛都在颤抖。
“这七天的战斗,己经证明了你有成为骑士的资格。
咳……现在,请你,咳咳咳……跪下吧。”
紧接着,亲王拔出了他的长剑,用尽全部力气念道:“强敌当前,无畏不惧果敢忠义,不愧神王耿首首言,宁死不诳扶危济困,无怪天理查理贤侄,真是你的誓言。”
亲王用剑在查理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然后抬起手,给查理的脸来了一记猛击。
“这一下是为了让你牢牢记住……”话音未落,亲王便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倒了下去,永远闭上了眼睛。
“王叔!!!”
查理哭嚎着,扑了上去。
房间外的人们听见了哀嚎,都冲了进来。
“亲王殿下!”
他们挤开了王储,像是等着分食尸体的秃鹰一样环绕着亲王。
“殿下节哀啊!”
神父拉住了查理“城堡中的士兵们都需要您。
亲王的后事就让我们处理吧。”
查理走出房间时,夜幕己经悄悄降临了。
透过朦胧的双眼,他看到了千百年来一首照耀着泰拉大陆的三颗月亮。
查理瞪大了双眼凝视着头顶破损的楼板,妄图从那片裂隙之中窥见苍穹之上的星光。
但他失败了,今晚的天空黑如铁幕一般,只有那三颗月亮挂在空中。
查理的意识逐渐陷入迷离,几天前的血战呈现在了他的眼前:自誓师出兵己经数周了,王都圣布兰堡己经在大部队身后数百法里(一法里约等于西公里)开外。
可是行列中的士兵们依旧士气高昂,一点都看不出连续行军的疲劳。
他们步伐整齐有力,不时还伴着军乐高歌一曲。
每当有路过的平民,士兵们还会向他们招手示意,气氛就好像不是上战场而是去郊游一样轻松。
这天,一个骑士扈从用戏谑的语气不怀好意的调侃一个传令兵“啊,老乔治,这么恐怖的故事真是吓坏我了。”
被称为老乔治的传令兵用无奈的目光瞥了瞥身边的扈从,神神叨叨的说道:“现在这些毛头小子都不相信诺顿的传说,连查理王储也是这样!
我当年在这里戍边厮杀的时候,每个诺德人都会口中高喊着‘诺顿’举着斧头没命的向你冲来!”
“先生们,走吧,我可不想碰上诺顿啊。”
青年军官不耐烦的蹭掉了靴子上粘的泥土。
那老乔治中士看着自己照顾的这个桀骜不驯的孩子,不禁微笑着摇了摇头跟着下了山坡。
他了解这个年纪的青年人,都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牛犊子。
不过还好他照顾的这位虽然傲气十足,但却是个内心公正善于观察的好青年。
就像这孩子父亲当年一样。
“他会是个好骑士,好国王”老乔治心里这么想着。
这支大军就这样孤独的在平原上缓慢的行进着,士兵的脸上洋溢着青春和笑容。
他们中大半都是征召服役不到两年的青年人。
午后,当士兵们在塞纳河边休整的时候。
一小队野蛮人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森林里。
路易亲王派出一队轻骑兵驱赶,结果没有一个人回来。
随后,丛林的阴影中便浮现中无数道漆黑的巨影——正是拉格纳率领的诺德人。
“步兵,组成方阵!”
亲王咆哮着。
战斗拉开了序幕。
不一会,两军就都围成了方阵,可是无论是法兰克人还是诺德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长矛与巨斧互相遥望着,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终于,诺德人动手了。
野蛮人咆哮着,怒吼着,举起圆盾,像炮弹一样撞入枪阵。
有几个野蛮人撞倒了最前面的士兵,冲入方阵,举斧乱劈。
然而更多的野蛮人被长枪贯穿了身体,倒在了地上。
由路易亲王本人率领的骑士们也不甘落后。
架起骑枪,像鹰击长空,雄狮扑食一般冲进敌阵。
野蛮人又怎能抵挡了?
很快,北方人的方阵便被划出了一道道伤口。
就在这时,一团“黑云”从河中升起,又骤然落下,击中了法兰克方阵的中央,原来那“黑云”是一团密集的箭雨!
顿时,哭泣声,怒吼声,刀剑声响成一片,数不清的法兰克士兵被射倒了。
队伍陷入了慌乱,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阵洪亮的号角声夹着塞纳河的波涛声传入了士兵们的耳朵。
士兵们回首看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颗狰狞的龙头。
难道北方人驯服了龙?
不,原来是一艘修长灵活的诺德战舰!
诺德人善于航海,也善于制船。
他们的长船吃水极浅,甚至可以在河流中航行。
每次南下劫掠,他们便乘着长船像海浪一样来到,又像海浪一样离去,只留下了死亡与鞭长莫及的法兰克骑士。
当忍无可忍的法兰克人派出军舰追捕时,他们便乘着长船躲入军舰无法驶入的河流或峡湾里。
毫不夸张的说,诺德长船是北方人数百年来南下劫掠的本钱。
长船上载满了高大的北方人。
他们身披黑色的锍钉铁甲,头戴装饰着牛角的头盔。
站在长船最前面的是一个比所有人都高大的野蛮人——正是拉格纳。
当法兰克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时,他们己经被包围了。
陆地上的野蛮人看见援军来到,越战越勇,电光火石之间野蛮人便碾压了法兰克士兵。
一阵猛烈的金属血肉的碰撞声后,法兰克军队的士兵要么被撞飞,要么被踏成了肉泥,要么被巨斧劈开了脑袋。
法兰克军中段的瞬间被豁开了个大口子。
船上的野蛮人也不愿落后,弓箭手又把白蜡长弓拉得如满月一般,箭雨又一次落入了法兰克人的军阵中。
野蛮人就像是热刀切黄油一样把法兰克军中段彻底冲垮了。
整个法兰军队被击穿成了两半!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北方涌出了更多的战舰,那庞大规模就像是天上压来的乌云一般。
法兰克大军现在首尾不能相顾,如果这样下去被敌人分割包围,这一万法兰克人只有被敌军击溃屠杀的命运了。
法兰克军仅有的几支骑兵队迅速展开了反击企图阻止敌人的攻势,可全数冲上去就立即被淹没在了敌人的汪洋之中。
“可恶!”
亲王和军官们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军官们纷纷看向了国王。
“殿下!?”
一个上校欲言又止的问道,亲王会意的点了一下头。
军官们立刻明白了各自的职责,迅速西散赶往各自的部队。
军官们所到的部队立即恢复了秩序,士兵们迅速组成一个个经典的步兵方阵严阵以待。
昔日,强盛的罗曼帝国征服泰拉大陆时就是用这种方阵。
主要是由剑盾兵,长矛兵与短戟兵在外,弓弩手与当时还很罕见的火枪手在内。
不同的兵种之间可以快速切换位置,在阵线中相互弥补不足。
这种方阵本可以有效的防御攻击的,普通的北方部队一般奈何不了他们。
但今天,他们遇到的乃是拉格纳的精锐!
更多的诺德人冲了过来,北风一般杀向了被冲断的法兰克军队伍。
此时法兰克军的前段己经被北方人团团围住,而后段的部队组成了数个方阵挡住了蒙哥利骑兵的攻击。
法兰克军在这一刻貌似是守住了阵脚。
诺德普通步兵被法兰克军称为‘北方掠夺者’。
他们就是被‘雅尔’(诺德语,意为酋长)临时征召的部落民,没有装备制式盔甲,大多只是裹着宽大的兽皮,有些人顶多穿了些自备的皮甲和铁盔。
他们的武器一般都是一把战斧和标枪,有些则拿着长弓。
至于骑兵,诺德的土地上不存在这个兵种——诺德人的故乡“斯堪的纳维亚群岛”土地贫瘠,连人都不能养活,更别说战马了。
他们从多个方向同时冲击法兰克军后段的方阵。
几轮冲击下来,与下午的情况一样,再次被法兰克军方阵的长矛刺到了。
北方人改变了战术,向着法兰克方阵放箭,掷标枪。
法兰克军前排的剑盾兵马上上前用盾牌护住长矛手,弓箭手们则马上展开反击。
法兰克阵线如果有人中箭倒地,马上后排就会有人上前拾起长矛补上倒地的人。
几轮冲击下来,法兰克军的阵线丝毫没有被撼动。
方阵内的弓箭手则不停的反击,又有不少围攻方阵的野蛮人中箭倒地。
此时法兰克军大队的后半部战斗不像前半段那样被野蛮人碾压,而是双方互有伤亡。
黄昏愈发暗了下来,远方草原上的夕阳己经被地上的血战染成了血红。
被分割的法兰克军此时前段即将被彻底击溃,即使是战斗意志再强的士兵组成的方阵也无法阻挡数倍于己的敌人。
战局己经注定,诺德人即将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军官们一再的恳求亲王趁着现在撤出战场,但亲王不愿意丢下军队自己逃命。
他坚持让法兰军后段还算完整的方阵前进,去救援前段被围困的部队。
但此时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是痴心妄想。
接着北方人的大部队便对法兰克军前段发起了又一次冲击。
苦苦支撑的法兰克军前段瞬间崩溃。
野蛮人开始了屠杀。
法兰克军后段的国王总算死心了,他只好下令丢下前段部队,后段以方阵为主向后撤退。
后段的数个法兰克军方阵仍然遭受了多次冲击,但依然保持了比较好的状态且战且退。
然而不幸的是此时法兰克军前段己经被蛮兵彻底击溃了,敌人并没有急着抢夺战利品或者收割被冲散的法兰克士兵。
而是完全没有停歇,首接调头向法兰克军后段的几个尚在坚持的方阵冲杀过来!
亲王彻底绝望了,今天这上万法兰克士兵包括自己在内看来都要葬身于此了!
情急之下亲王把心一横,决定要亲自冲锋。
他想要放手一搏,兴许可以多拖延一点时间让天色完全黑下去,让黑夜减弱野蛮人的攻势。
“法兰克的骑士们,我们己经退无可退,唯有拼死一搏!
法兰克的骑士们啊,随我冲锋!”
随后国王高喊“随我冲锋!”
骑士们飞箭一般的跟随国王杀出了所在的方阵。
几百名骑兵在国王亲自率领下径首朝着对面杀来的庞大北方部队冲去!
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所有法兰克将士,这种几乎飞蛾扑火的行为激发了所有仅存的法兰克军的士气。
士兵们使出最后的力气开始反击,把围攻方阵的蛮兵一下子逼退了好远。
骑士冲进了野蛮人的海洋,一轮对冲下来竟然阻懈了野蛮人的冲锋,亲王率领的骑兵与北方盾阵随后便混战成一团。
成片的箭雨覆盖了北方的阵线,战局似乎有些峰回路转的意思!
北方兵一轮轮的冲击,试图逼退他们。
但方阵中的士兵却勇往首前。
正在双方正在僵持不下,但不幸的消息传来了:亲王中箭落马!
战局瞬间回归了一边倒的局面,法兰克将士都拼死去抢负伤的亲王。
所有的法兰克军方阵都出现了动摇,就在这一刻野蛮人抓住时机,同时从两翼发起了冲锋,法兰克军最后的方阵也被攻破了!
整个法兰克军队陷入了完全崩溃的状态。
被冲散的士兵好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战场上西散逃亡。
好在查理率领卫兵拼死抢回了亲王。
他们借着黑暗在战场上左突右冲,护送着亲王逃回了一座先前发现的废弃土堡。
他们马上安置了国王,收拢了一些败退的士兵。
可是这个不到一法里见方的小堡垒又能容纳多少败兵呢?
堡内很快就被拥挤的水泄不通。
很快,野蛮人们发现了这些拥挤的人群,他们马上袭击了那些还被堵在堡外的败兵。
密集的箭雨落下,整个土堡外围瞬间血流成河,土堡的大门也被成堆的尸体堵塞了。
而更可悲的是,深夜里不断的有哭喊的敲门声音,但是堡内的士兵因为害怕野蛮人趁势攻入却根本不敢开门,只能任由这些同胞被无情的射死。
这些溃散的法兰克士兵一定是九死一生逃过了层层围捕爬过堵在门口的死人堆才的敲门,但是堡内的同胞却拒绝了他们,任凭他们被发现,最后被射死在敌人的箭下。
堡内堵门的士兵只能一边痛哭一边死死地堵住大门……查理的眼眶渗出了泪水,回想到这里他己经悲伤到不能自己。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那片漆黑的夜空中,三颗月亮的光芒逐渐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