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雨滴成花。
梦桢双手抱胸,踢着门前的石子,咚一声,落入水池里,水花西溅。
没了妖力,干什么都不得劲。
她有些后悔把那一整瓶仙露给了张絮。
那可是她起早贪黑日日在溪边接的晨露,炼制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得那么一小瓶。
一石子飞来,梦桢优雅抬手。
啊!
砸到了她的头。
她忘记自己没了妖力。
“你为何不躲?
脑袋坏掉啦?”
土青俯首看她,脸上噙着笑。
梦桢捂着额头,怎么这般痛!
她抬头,怒视他,“土包子,你干嘛?”
正巧张絮从屋子里走出来,这让土青很没面子。
顷刻间,梦桢的脸上满是麻子。
噗嗤两声,土青和张絮一同笑了起来。
梦桢不用想,也知土青对她干了什么,无非就是些恶趣味,她抄起一旁的锄头,就往他那走去,誓要将他千刀万剐了才好。
土青蹲了下来,嘴角上扬,眉目舒展,让她的锄头离自己的脖子更近一点。
雨下得大了,飞溅的水滴落在她的肩头,湿了一大片。
张絮皱了皱眉,将她手中的锄头拿了下来,柔声道:“小心着凉。”
“仙尊,她可是女妖头,你这么关心她干嘛?”
土青从屋檐上跳下来,甩了她一脸水。
梦桢朝他胸口捶了一拳,这厮如今骨头怎得比嘴还硬?
她顺势就瘫倒在地上,那姿势论谁看了,都觉得她被人欺负了。
恰逢冬夏走出门,惊呼一声,看着土青的眼神并不算友好,“小青公子,您越发不着调了,怎得还欺负姑娘呢?”
土青捂着胸口跟着瘫倒在地,论碰瓷,他最擅长。
冬夏早己见怪不怪,俯下身子,将梦桢拉了起来。
梦桢有些懵,这姑娘劲真大,差点手就脱臼了。
张絮叹了口气,拽着土青的衣袖,把他拎了起来。
两人对视,依旧是火冒三丈,谁都不愿意服软。
冬夏仔细地盯着梦桢看,颇为疑惑道:“姑娘,您这脸怎么了?”
梦桢偷偷捏着胳膊,依旧瞪着土青,随即笑着回答:“不过是被奸人所害,无甚要紧,多谢姑娘关心。”
被唤作奸人的土青一脸黑线,他就不该来此,或者说扔那一石子。
冬青转而看向张絮:“公子,您给姑娘看看吧。”
这么好看一张脸,搞成这样,怪糟蹋的。
张絮静静在一旁瞧着,说了句无关紧要的事,“冬青,家里还有爪子嘛?”
冬青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膳房,还是做饭来得安静,刚刚就该装作没看见。
“仙尊还真爱看热闹。”
“人之常情嘛!”
土青总要插上一句:“你个小蝴蝶,对仙尊放尊重点。”
梦桢冷淡回道:“哦。”
他一拳打在棉花上,还是个很有弹性的棉花。
屋外突然争吵不休,因着下雨,三人只好绕过长廊走到门口,饶有兴致地看向不远处的徐宅。
从天而降的雨水,如同天然的纱帘,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张絮和土青不知何时搬来了椅子,目不转睛地看着。
梦桢从荷包里掏出虎皮靠椅,坐在正中间,比凡界皇帝的龙椅都气派。
后头的两人对视一眼,还以为见着的是天帝呢。
徐宅门前,穿着华贵的女子立于台阶上,气势如虹,似要争个鱼死网破。
“今日有她没我,你自个儿看着办!”
男子撑着伞,肩头却湿了大半,苏华见他如此爱惜这来路不明的女子,周身的气焰化作漫天的雨,一同流逝不见。
她突然就不想争了,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情意也随之而去,“算了,明日我就带着嫁妆回京,也请公子告知徐夫人,西边那几家铺子我要收回,地契今晚还与我,至此两家情意作罢,祝公子与姑娘白头偕老。”
“苏华…你一定要这样吗?”
徐子轩十分地痛心疾首。
雨渐渐小了,三人终于看清了那姑娘的长相,远山眉,桃花眼,樱桃嘴,是个顶标致的美人胚子。
美人很生气,明明出发去战场前,他们感情很好的,怎么回来就变了一个人?
“徐子轩,你这样挺没意思的,当断则断,这是你告诉我的,也请你做到。”
梦桢不禁拍手叫好。
徐宅的人纷纷看向她,尤其是徐子轩,眼含怒火,梦桢自是不甘示弱,与他对视。
看热闹不嫌事大罢了。
医馆的门砰一声关了,独留梦桢一人观戏。
她丝毫不慌,手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越看越觉得徐子轩身侧那姑娘有些眼熟。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和离书晚些时候随信物一并奉还。”
苏华在等,等他后悔。
可徐子轩只是点了点头,牵着别人进了徐宅。
苏华气得发抖,而后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周围的人都散去了,看热闹可以,看徐夫人难堪,他们于心不忍,她自嫁入徐家,时常救助镇上的贫苦百姓,她是个大善人,本不该如此的。
周小笙跑到苏华旁边,她虽看不懂,但知道苏华很伤心。
她摊开小手,一颗饴糖映入苏华的眼帘。
“苏姐姐,别哭,糖,给你。”
周小笙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苏华蹲下身子,接过周小笙手中的那颗糖,打开包装时,糖己经化了,她就着包装纸一同含入嘴中,露出轻柔的笑。
梦桢原本想过去的,见她笑了,便拖着椅子推医馆的大门。
她发现…门闩被他们插上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风一过,就飘到了她的裙摆上。
在外人眼里,她像个被遗弃的小娘子。
梦桢没心情闹,于是坐下来小憩,颇有一种你不开我不走的慵懒气性。
门后的两人絮絮叨叨说着话,以为她没了妖力,什么都听不见似的。
“仙尊,这么做不太好吧?”
这句话从土青嘴里说出来,可谓是颇具良心。
张絮首言快语:“你刚刚不是挺支持的?”
“小声点,别被她听到了…”梦桢眉头微皱,说道:“我听得到。”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没动,仔细打量着徐宅上空的烟雾。
她懵了,那姑娘竟是池焰的小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