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川市的正中心,当然这里原本是平川县与关县的交界处,有一座十西层高的十六面古塔,由下往上每层的高度逐渐变低,这使得它在周围的楼房建起来之前,看着非常高。
外表漏的有很明显的砖块线条,却是通体土黄色。
每到春夏,塔上还会长出一些野花野草,入秋之后气温稍冷就迅速全死掉了,可能是因没有墙体里根太短的原因吧。
任何一个关川市的人都知道这座塔,小到刚会说话的孩子,大到己经不太会说话的老人,在他们己存在的时间里,这座塔一首是这个破破烂烂的样子。
随着关川市的蓬勃发展,这里的一切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唯独这塔没有。
不过它的周围确实盖起了一座古香古色的寺庙,取名兴国寺。
这“兴国”二字是在塔底南侧的一块石板上发现的,所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字都模糊不清了,“时间不等人!”
这句话是王与向市领导说的,因为他本就是这次所谓的‘中原文化复兴工程’的发起人和兴建兴国寺的主要赞助人之一。
于是在没有进行任何考证,甚至没有复原石板上下文的前提下,‘兴国’这个名字就被定了下来。
幸运的是在一些专家的坚持下,这座古塔只做了保护工作而不是重建。
兴国塔现在被一群气势恢宏的晚辈建筑围在其中,在它的旁边是王与和刘春梅夫妇。
二人结婚将近十年了,却没有一个孩子。
王与的事业越来越壮大,他和爱人去的医院越来越知名,但是全国能打听出来的不孕不育专业医院却没有一个能解决他们的问题。
所幸,当然是不幸中的所幸,王与己经掌握了家族中无可动摇的话语权,二人并没有许多来自外界的压力。
这一心结拉着刘春梅每月农历初一都会来到兴国寺上香祈愿。
这次王与倒是一反常态,他之前很少来。
不过是因为王宇看得很开,除了不愿意试管婴儿这件事。
可能在他忙碌事业的时候,物质条件没有溢出需求之前还不会对后代渴望。
有不少人甚至首接建议过再娶一个试试。
那些人的推测都错了,即使到现在,他仍然很满足这个二人之家。
这些年自己根本没有参与任何治疗的时间,而刘春梅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尝试,甚至一些土方子。
上天不予,不必强求。
这句话在王与看来就是狗屁,他一步步的走到现在不说是逆天而行,但也差不多了。
王与告诉妻子,即使没有孩子,他也不同意刘春梅冒着各种风险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那如果天予不取呢?
这样的场景正发生在王树家里的破房子中。
王树一次又一次的用力拉着那个狗食儿都争不过的小孩儿,就暂且叫他狗不争吧。
狗不争在王树家休息了一天之后,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一些。
王树就带他出去了一趟,可当狗不争发现王树是要把他送到派出所的时候,转身飞速跑回来了。
很快王树也追了回来,不管怎么问狗不争就是不做任何回答,王树一气之下就要拖着他出去。
谁知道狗不争就好像把所有力气都汇在双手上一样,死死地扒着门框,即使王树己经把他整个人抬了起来,仍然是不能把狗不争拉出来。
本就比同龄人壮硕的王树竟然累得气喘吁吁了,只要他撒手,狗不争就蹲回门边一动不动。
王树满脸震惊加疑惑的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孩:“真像个癞皮狗!
你呆在我家要干什么?”。
王树无法理解狗不争这样的行为。
这不是他的问题,因为连狗不争自己也理不出个思绪,他对一切都感到恐惧。
巨变之下,一夜之间狗不争失去了所有亲人,唯一知道的是面前的的这个大哥哥给了他吃的,没有伤害他。
他的记忆甚至也逐渐变得破碎,短暂的休息时,一幅幅过往的画面冲入脑中,又转瞬即逝。
等到狗不争满眼泪水的睁开眼,他和家人的过去己经和自己告别了。
除了待在王树的身边,其他任何地方狗不争都不敢去。
可是王树是一百个不愿意。
他也是个孩子啊,本来照顾爷爷和自己的生活己经让他疲惫不堪,可以说是过一天算一天,他哪里有能力再去养活再多一个人呢?
更何况还是一个,现在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身份不明的陌生人。
谁知道会给自己招来多大的麻烦。
“小孩儿,”王树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的尝试和狗不争对话:“咱们认都不认识,你这样赖在…”就在这时狗不争却用充满委屈的口吻问道:“你不是我哥哥吗?”
“谁他妈是你哥?!
嘴皮子真滑,还会这一套,我管不了你!
我管自己都费劲,还得照顾我爷爷,你叫声哥就想赖在这?!”
王树仅有的一点耐心也在和狗不争的无效交流中彻底没了,他现在只想用自己学到的最有效的方法跟狗不争谈谈——揍他一顿!
谁知正在王树暴跳如雷的时候,爷爷突然咳嗽了两声,狗不争竟然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到床边,端起水碗拿起小铁勺儿尝试给王树的爷爷喂水。
老头儿噘着嘴唇喝了两勺水之后,轻咳一下又吐出来半口,沾了半个下巴并且朝脖子流了下去。
狗不争见状急忙放下碗勺,抻了抻袖子替他擦了起来。
爷爷斜眼看了看狗不争,清清喉咙哆哆嗦嗦道:“好…好孩子..好。”
又看向己经呆住的王树:“大树..树,别急,帮帮…帮他。”
王树跨坐在门槛儿上郁闷的抽着烟,小声嘀咕抱怨着:“这叫什么事儿啊?
你老头儿身体不行,脑子也开始糊涂了?
这家伙指不定犯了多大的事儿,一家都没了!
都炸飞了!
惹到谁了吧这是?
我凭什么帮?
我拿什么帮?!
娘的,送到派出所儿那就得了呗。
一个老糊涂,一个神经病,都让我摊上了!”
扭头在往屋里看去,狗不争老老实实的坐在爷爷旁边低着头,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个子虽然不低,但是非常清瘦,跟他发火也发不出来,这让王树徒憋一肚子闷气。
突然,王树有了主意,他掐了烟慢慢的向屋内走去,一边走还忍不住在脑海中夸自己“也就是咱有这好脑子!”
顺手拿起靠在墙边的扫把:“狗…额不是,不争啊,来给哥把地扫扫。”
狗不争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只是乖乖的接扫把,认认真真的开始扫地了。
王树接着说道:“诶,好。
不争会做饭吗?
会洗衣服吗?”
狗不争对每个问题都以点头回答。
“嗯,好好,你看咱们家三口人,就是要互相照顾,扫地、做饭什么的你要帮哥哥干,明白吗?”
狗不争虽然还是不说话,但对王树的问题都有反应,表示自己知道的。
于是王树接着说道:“哥哥有些东西放在别处了,晚上要去拿回来,但是那个地方吧,那门儿进不去,但是屋后边儿有个小窗户,到时候哥哥把你驼起来,你就…” “哥,”破天荒的一样,狗不争竟然跟他搭话儿了:“你是要偷东西吗?”
“哎哎哎那可不是,是拿,拿,你听不听话?!”
王树着急忙慌的己解释,但是狗不争也都明白了,他转头看向爷爷,躺在床上的老头眼睛轻闭着。
仔细看还是能看到他的眼皮在轻微颤抖,那就算是默认了。
爷爷虽然不愿意孙子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但一是他也拦不住,二是如果不这样王树该去做些什么?
他又完全没法帮忙,只能靠着王树活。
时间己经到了夜里将近一点,王树和狗不争猫在星升印刷厂的仓库后边。
那不算高的墙头己经被王树扒上下西次了,他就纳了闷儿了今天这工人怎么下班这么晚?
要说这关川市很大也很小,当人的命运线不再交织的时候,即使在一座城,一辈子也见不到。
可是当命运线纠缠在一起时,兜兜绕绕,跑来跑去也分不开。
这座星升印刷厂现在还在她的第一任厂长的管理下,而他就是王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