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过噩梦吗?”
椅子上的人一谈到这个话题,就显得极其兴奋,身子扭来扭去,在坐垫上留下模糊的痕迹。
“我?
你问我是谁。”
他把黑色的录音笔凑到嘴边,用夸张的口吻说,“如你所见,先生,如你所见,我正打算写一本教人在梦中找乐子的书。”
“哈哈,您太客气了,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叫我余泃——我的名字,真的。”
余泃用双手握住录音笔,揉搓了一会,接着说道:“那么,您看,这本书叫《噩梦求乐守则》,怎么样?”
“求生?”
余泃眉头皱了一下,“你在开玩笑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好笑了,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余泃一手虚捂住肚子,另一手不停拍打桌子。
最后一声笑声戛然而止,他高举起手,嘭!猛地落下。
余泃抓紧桌子的边缘,用力一拉,身子向前探出。
余泃缓缓抬起头,细长的双眼里笑意无存,说道:“所以说,你做过噩梦吗?”
浅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虚无,那淡淡的笑意在里面流动,把眼中的倒影侵蚀得只剩下模糊的边缘和斑点。
“你在梦里,因乐而美,因惧生噩。”
“可是,当明日你梦醒,昨夜种种,无论酸甜苦辣,都只剩下一句‘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咚,咚,咚……余泃用笔有规律地敲着桌面。
“求生?
生!这梦中哪来的死生。”
“世界上没有一个花匠,开花是为了结果。”
“在这梦里求生,哈哈哈,你求什么?
!求个屁吗!!!”余泃放开抓住桌子的手,向后一躺,倒入椅子的怀抱里。
松软的靠背使余泃深陷其中。
白色的衣服与深色的椅子形成了清晰的边界,在无形的虚无中,勾勒出余泃的身形。
“全世界都是疲于奔命的人,在今夜这生死朦胧的梦里,一遍又一遍困住自己。”
“所以,我的宗旨是——”余泃将笔旋转着抛向天空,迅速伸手抓住。
“我身不死,求乐不止。”
说完,余泃练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他提笔在手腕上画了一个圆,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时间。
“不聊了,不聊了,时间不早了,也该准备一下了。”
余泃转过手来,血液从黑色的墨迹下渗出,凝结成新红的指针。
他们错乱的转动,最后一齐停住,竖首指向上——十二点了。
“朋友,祝你入梦愉快!”远处爆发出轰鸣的钟声,恐怖的气流撕碎了一切又迅速收拢。
地上的碎片拼接成一面面玻璃,映射出咖啡店的内景。
一个服务员向着余泃走来,”面孔“在他脸上疯狂变化,一张嘴浮现而出,说道:“先生,需要我为你叫医生吗?”
余泃的手停在空中,笑容僵在脸上。
“嗯,嗯。”
余泃清清嗓子,机械一般转过头来。
肌肉牵动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一个微笑。
一个……标准的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