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曾文芳迷迷糊糊摸索着去开床头灯,没摸到,再摸,却摸到一个滑滑圆圆的物什。她还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却只听到“叭”的一声,这东西竟然掉地上。她手一抖,心也悬了起来,楼下的奶奶听到响声,明天一定又会骂她没用吧。
闭上眼睛理了理思绪,曾文芳这才想起,奶奶在几个月前就去世了。如今这屋子里,再也没有人骂她了。这里,是她一个人的天下了。
不,这不是她的,她与丈夫已是离婚状态。应该说,自己早就“被离婚”了,只是没有人告诉她罢了。这房子是叶家的,跟她半分钱关系都没有。她什么都没有,除了她自己,一无所有。
曾文芳想起前几天在30周年初中同学会上,同学陈文干问她:“你想走出青山镇吗?”
曾文芳苦笑一声,摇摇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这次回去好好想一想。”陈文干拿过她的手机,在里面输进自己的号码。
“想好了,打电话给我,我会安排你的工作。”陈文干说话干脆有力,一看就是多年待在领导岗位历练出来的。
曾文芳知道陈文干从来不说大话,他说会安排,就是真的会安排。
好友小玲告诉过她,说陈文干的家族生意做得很大,省市都开有公司,业务都拓展到国外去了。陈文干定居京都,好像一间世界五百强公司的董事长。还说,陈文干这些年找过她很多次,都是问她的情况,似乎很关心她。
“唉,那又怎么样?”曾文芳心里叹了一声。后来想想,出去外面见识一番,换换环境、换个活法,这倒可行。
没想到,曾文芳刚想换一种活法,却发现丈夫不但在市区家外有家,还发现了另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她早在10年前就已经“被离婚”了。
如今,她还清晰地记得办证大厅的大姐一脸郑重地话,“曾文芳,你听清楚了。资料显示,你在2008年已经离婚,而你的丈夫叶元轲则在2009年3月就与一位李小清女士结婚了。”
曾文芳一脸疑惑:“您不是说无论结婚还是离婚,都要两人一起来才办得成事吗?”
吴姨看了看下面的签名,脸色有些难看,“唉,凡事都有意外。网上不是流行一种说法吗?你的情况,用时兴的说法,就是‘被离婚’了。”
“被离婚,哈哈......”
曾文芳笑出了眼泪,结婚30年,为叶家生下一双儿女,儿女从小就跟随公公婆婆生活在县城,如今已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家,早就把她这个可有可无的母亲忘得一干二净了。她一辈子呆在青山镇,任劳任怨服侍叶家老太太,直到老太太在103岁时自然故去。谁能想到,自己这个懂事、孝顺的“豪门少奶奶”,竟然是一场大大的笑话。
曾文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只知道不回家,她也无处可去。娘家那边弟弟因车祸去世,母亲没几年也跟着去了,妹妹远嫁他乡,几年都难得回一次,爸爸另娶了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娘家,早已经......
但是,曾文芳记得,回到青山镇后,她在街边小店买了一瓶酒,全灌进了肚子,回家后大哭一场,哭累了,就睡着了。
只是,刚才掉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呢?昨天回来,她连水都没有煮,哪里来的水?床头柜上面应该没有放东西才对。
她摸索着起了床,脚心传来冰凉的触感,曾文芳吃了一惊,地上不是有地毯吗?怎么这么凉?
曾文芳彻底清醒过来,她借着外面的月色,发现她所站的这个屋子,根本不是她家,不是楼房,而是一间破旧的泥砖屋。地板没铺,墙壁没有刷,她睡的床也只是一张硬木板床。
曾文芳心里有些慌,她想弄清楚怎么回事,在地上找了好久,才摸到一双又大又硬的塑料鞋。她也不挑剔了,穿上后摸到一扇木门,“吱呀”一声,拉开门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外面月色很好,曾文芳发现这是一个农家村子,她站着的地方,是一条走廊,身后则是一排砖瓦房。前面地势较低,下了几级石阶,就是一个平整的余坪。余坪很大,上面堆了些柴垛子,还横放着几根大木头。
余坪过去就是围着篱笆的菜园子,在朦胧的月色映照下,菜园子里的菜隐约可见。菜园的侧边还有两间矮屋,曾文芳觉得有些熟悉,可是,又记不起这是哪里。带着无数的疑问,她走过去看,发现这屋子只用一个铁门扣随便扣着,并没有上锁。
推开门进去,才发现这是一个农家厨房。屋子里面月色透不进来,有些暗,但依稀可见里面简陋的摆设。黑黑的灶台、四方的桌子,还有一个大大的水缸。
曾文芳心情有些复杂,推开另一扇门,里面传来一阵喧闹,好像有鸡被惊醒后互相挤来挤去,还传出低低鸣叫声。曾文芳抬步进去,打量了这个屋子好一会。然后伸手到一个角落摸索了一会,拿出一块簇新的布料,在月色下,红底白花,煞是耀眼。
曾文芳手一抖,花布飘落在地: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是——重生了?不会这么狗血吧?
可是,这纤细稚嫩的小手还有这块花布,又是怎么回事呢?曾文芳忍不住用小手往头上摸了摸,头上那包着的,不是纱布又是什么?曾文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个时代,不是流行穿越吗?
她以前还想过,如果能穿越到古代,这么勤劳肯干、会持家的她,应该能活得更好吧。难道上天听错了她的话,把“穿越”听成了“重生”,而且是回到了她人生的转折点,十四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