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簌、阿䇹、阿筠早就听见了寝房内小姐起身了,但又听见小姐和含思说不用她们进去伺候,她们也担心小姐昨日心情不好迁怒自己。
最得脸的阿簌就更不敢了,不仅是她提议带二少爷出府,还是她失手刺伤了二少爷,小姐替她揽下了罪名,否则,她现在怕是早被发卖出去了,她恍恍惚惚一夜难安,今早上也一言不发,低着头像鹌鹑似的缩着。
不一会儿,院里传来通报声:“夫人到了。”
阿䇹快几步对寝房里传道:“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青樱起身,含思帮她穿上衣裳,匆忙出门去。
“额娘。”
青樱自以为经历万千,重活一世己经没有什么能惊起内心波澜,但从见到这位魂牵梦绕的母亲的第一眼,自己的心都紧了紧,目光久久不能移开。
朗佳氏见女儿就呆呆地看着自己也不要说话,笑着摇头,一步步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蹲下来:“青樱怎么了?
是不是没睡醒,要不要……”她还没说完,就被青樱一把抱住,小丫头抱得紧紧的,她被惊到了,继而又温和地轻轻拍拍女儿的背。
“额娘……”青樱再也止不住,呜呜痛苦,口中模模糊糊叫着娘亲。
“怎么了?”
朗佳氏有些担心了,“这是怎么了?”
她抬头,语气带着怒意询问一屋子的下人。
小丫鬟们紧张地低着头。
阿簌和另外两个一等丫鬟也摇摇头,实在是没有发生什么。
朗佳氏抱起女儿到软榻上坐下,怕吓着女儿压抑着怒火问面前一群紧张的婢女:“到底怎么回事?”
无人应答,正当朗佳氏为女儿擦了眼泪,就要发作之际,含思站了出来。
她的声音轻柔,不疾不徐:“回夫人,小姐一切都好,昨夜梦魇了,喝过水就好了。”
朗佳氏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指尖捋过宝贝女儿的头发:“青樱梦见什么了呀?”
青樱抬头看着母亲的脸,还是年轻美好的模样,没有经历磨难后的沧桑,她愣愣的,抽噎不答话,再抱住母亲。
朗佳氏也高兴女儿粘着自己,这孩子平日只喜欢出府带着自己几个朋友疯玩,一刻也停不下来,同自己和她阿玛在一处时咋咋呼呼,和自己说话更是坐不住的,都好久没有许自己抱抱了。
不过,女儿睡觉向来很安稳,梦魇这样的事从前是没有过的。
青樱伸手去摸额娘的脸,触感让她喜极而泣,额娘的手抚上自己的小手,不能不说话让额娘担心:“青樱梦见额娘不在了,青樱生病死掉了。”
朗佳氏一阵惊诧,一边安慰女儿梦境是相反的不能信,一边目光沉沉看向阿簌三人:“你们离小姐最近,就没有发现主子不对劲?
昨日也是,就是你出的主意让小姐把少爷带去了紫竹林,才害得少爷受伤!”
昨日讷(nè)郎被青樱砍下来的竹片划伤了额头,口子深,血流不止,不只是因为他才三岁,严重的是伤在面上,破了相日后可该怎么办。
青樱实在是失了分寸,昨日自己头一次厉声呵斥了她,她阿玛罚她禁足半月自己也不拦着,这孩子没有闹也不说话“哼”了一声就跑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她实在担心讷郎脸上留疤,日后仕途受阻不说,与人相见、交友、娶妻怕是都要影响,这孩子才三岁,日后要记恨父母和青樱的,自己只急着陪大哭不止的讷郎治伤,没有去哄女儿。
讷郎睡下后自己越想越难受,怎么对女儿那么凶,连开导都没用就任她自己待着,一边又恼恨自己不能太心软,要让女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天太晚了还赶着去看她让自己刚说出口斥责的话情何以堪,在万般纠结下辗转反侧一夜,老爷说自己太惯着青樱,本来也没有罚她什么,自己认为非常正确,也试着说服自己,今天早上坐了好久,找了一大堆理由过来看她,不,是教导她。
但不管之前告诫了自己多少次,在见到女儿的那一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以为要哄倔脾气的女儿好久,没想到她竟然一反常态,在自己怀里呜呜哭泣,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哪里还记得讷郎什么,反正己经伤了,府医说处理得及时,好好养着就行,自己还给了他原本专给青樱的舒痕膏,肯定没事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哄女儿不要信那恶梦。
这个阿箬,她问清楚了,就是她先说带上讷郎一起去玩的。
阿簌立马跪下认错。
“所有去了紫竹林的人罚俸一月,阿簌拖出去打十个板子。”
阿簌磕头求饶,她还不满十岁,身体也娇弱,十个板子能要了她的命。
“额娘。”
青樱拉住朗佳氏的手,“额娘不要罚她,是我本来就想带着弟弟玩,只是没想到竹剑己经削过打磨了还会伤着人。”
朗佳氏听见她类似示弱的话气早就消了,摸摸她的小脑袋哄她:“下次可注意了,倘若弟弟再大些就好了,若是他玩闹输了伤着了就是自己没用,不是你欺负他,也不是额娘、阿玛没照顾好他。”
青樱被逗笑了。
朗佳氏也笑了:“现在弟弟太小了,这样,大孩子玩的,就先不和他玩,好不好?”
这样哄小孩的话,多久都没有听见过了,额娘的说话声宛如天籁,抚平她疲惫的心。
青樱抱着额娘撒娇。
可让朗佳氏心疼坏了,也不好糊里糊涂的了,轻轻拍着她的背:“额娘是太着急了,才大声了些和你说话,不要生额娘的气好不好?”
“没有。”
青樱带着鼻音的应答声让朗佳氏心都化了,“青樱是讲道理的好孩子,额娘再也不会这么急了,一定都好好地跟你说。”
青樱只觉得一颗早该冰封的心又慢慢升温,冰层在裂解。
母亲是一个善良、美好的人,她同样也这样教导自己,只是上一世,她的命运都不由自己做主,道德底线被一次次拉低,后来,手中沾上人血,什么仁、德、义,通通都破罐子破摔了。
上一世做过不少坏事,但她始终记得母亲的教导,在矛盾中,也做过不少好事,这样的她很痛苦,她一首麻木自己,自己是迫不得己的,但不论如何掩饰,人是骗不过自己的。
这一次,是新的一生,她不想再被迫浮沉,至少,要掌握 善良 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