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门前特意穿了白色衣衫,鞭子抽下来,血渍渗在衣服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二十多鞭抡下来,围观的人已经生出恻隐之心。
再看白柒,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离得近的大娘甚至忍不住伸出双臂,想搀他一下。
对于好看的少年郎,人们总是拥有更多的容忍度和怜悯心。
反正......白柒好像也没做多大坏事啊?
说私通,其实也没有实际证据。只是姚家要退婚,仿佛坐实了白柒的传闻。
不过,姚常思退婚的原因,真的是这个吗?
怀疑一旦滋生,舆论就会发生变化。
白柒捏着鞭子,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地面。她垂着眼睛,看似怅惘茫然,实则发呆走神。
哒哒,哒哒。街道另一头传来轻快的马蹄声。以及......车轱辘碾在街面的响动。
白柒扭头望去,看到一列车队疾驶而来。为首驾马的红衣少年,正是眼带乌青脸色僵硬的姚常思。
是姚小公子!
人们惊呼。
姚常思身后的车马,运载着沉甸甸扎着红绸的大铁箱。有眼尖的人很快认出来,当初下给柳家的聘礼,也是这样的大箱子!
一箱,两箱,十箱,二十......
足足二十八箱!
和聘礼一样。
姚常思从白柒身边经过,对门前守卫的壮汉说道:“烦请通报一声,我是来赔罪的。”
说到“赔罪”二字,姚常思声音不由加重了些,似乎有些怨恨的味道。
又一个来赔罪的?
姚常思接着说:“今日退婚,原本是我任性妄为,不愿成亲,辜负了柳三。她没有半分罪过。”
“我与柳三只有兄妹之情。今后亦是如此。我让她受了委屈,这些东西,只当是做哥哥的一点歉意。”
很明显,这些话是说给外人听的。
白柒唇角弯了弯,很快绷直。姚常思的话,怎么听都像是被逼着念稿。
柳家的人迎接姚常思进门,态度热络许多。那些让人眼红的大铁箱,一只只运进去,引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白柒扔了鞭子,手一抬,雪晴便连忙扶住。
“回吧,没事了。”
她语气平淡。
雪晴狠狠擦了把眼泪,从喉间挤出闷重的应答声。
“嗯,少爷,咱们回家。”
拱桥上,断荆远远望着这对主仆,忍不住多嘴道:“今日白柒倒让人刮目相看。不说手段,单是这份心性,就比常人强上许多。大人觉得呢?”
喻飞白挪开视线,淡淡说道:“亡羊补牢,无可奈何而已。”
“是是......”断荆笑,“的确,要不是他有那拈花惹草的赖毛病,也不至于受这顿皮肉之苦。”
说完,断荆立即意识到,车里这位也算是被祸害过的花草。
他不敢吱声了。
路面不再拥挤,断荆驱使着马匹,再次向前行去。喻飞白放下帘子,深色布帘垂落之际,远处白柒回转身来,恰巧瞥见桥上缓缓移动的马车。
车窗内的人脸,一晃而过。
“少爷?”
雪晴疑惑地看向白柒:“怎么了?是身上疼得厉害吗?”
白柒摇头,伸手揉搓雪晴脑袋:“没事。”
简单两个字,让雪晴刚憋住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了。
他的少爷,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苦。
“哭什么?”白柒边走边笑,步履有些不稳当。“一匹马,一顿鞭子,换苏府多少安宁日子。 ”
至于往后,欠御史大夫的人情,不该由苏宏州来偿还。
她做的事,她来负责。
即便这不是她的世界,也不是她的人生。
白柒在雪晴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前走。她看见迎面匆匆驶来的苏府马车,也看见了亲自驾马满头是汗的苏宏州。
这位老父亲没等车马彻底停下,便翻身跳下来,用力抓住了白柒的手。
“儿......我的戚儿......”
苏宏州声音哽咽,不敢看白柒身上的伤。他想抱抱她,却无从下手。
年近半百的大男人,忍耐得脖颈暴起青筋。
白柒觉得双手烫得像烙铁。
她闭了闭眼睛,声音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爹,我不疼。”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