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作为清流，自然家法森严。
一旦动用家法，顾凛肯定要被狠狠打一顿。
一旁的杜秋燕见顾昌林越来越生气，赶紧出声劝道：“凛儿，你赶紧与你父亲和弟弟道个歉吧。”
“日后可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咱们顾家是清流之家，你父亲是人人赞誉的朝中大员，身为他的儿子，即便你不能为他争光，也不能让家族蒙羞啊。”
杜秋燕也没想到，这个出生后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便没了气息的长子居然长成了这样。
在得知她的长子没死后，她便欢天喜地地安排人把顾凛接了回来。
然而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以来，顾凛却太让她失望了。
小儿子顾阳年少成名、光风霁月，是个人人称颂的少年英才。
而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长子，虽也是个读书人，却完全没有读书人的风骨。
反而是个曲意逢迎、心胸狭窄之人。
但怎么说都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
杜秋燕只能耐着性子劝说，避免自己丈夫和儿子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
然而顾凛抬起头看向他们，那眼神却冷漠得让他们有些不认识。
“道歉？”
“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道歉？”
“是，我是不配抢你小儿子的名额，如果可以的话，我更不希望是你顾昌林的种！”
顾凛以前被农家夫妻收养的时候，那两人把他当成了亲生儿子一般。
家里吃的、穿的，他们从来都是紧着先给顾凛。
即便是后来读书，顾凛屡次落榜，养父母也从来不说什么责怪的话。
反而会担心顾凛落榜不高兴，每次都给顾凛准备好吃好喝的。
家中虽然清贫，可顾凛也是被人宝贝着长大的。
如今回到这个所谓的“家”，即便他再是努力想要做顾家的好儿子，却感受不到一点亲情。
反而每日都要忍受这些人越来越异样的眼光。
顾凛不想再去尝试讨好他们了，因为他们和自己即便什么都没有的养父母比起来，也不配！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顾凛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他回来的这一个月里，顾凛身上有各种各样的陋习，他们都忍了下来。
若不是这次他去编排自己的弟弟，顾昌林才不会对着他发这么大的火。
结果顾凛不道歉便算了，还敢反驳他们！
顾昌林当即勃然大怒。
恰好这时，下人拿来了行家法的藤条。
这藤条乃是特制而成，带有不少的倒刺。
打在身上，那些倒刺会勾出身上的血肉，让受刑之人痛苦不堪。
顾昌林怒火攻心，首接拿过那很行家法的藤条，狠狠打在了顾凛身上。
“逆子，你给我跪下！”
“你在那乡野间读的，便是这样的圣贤书？”
“在家忤逆父母，在学堂不敬师长，在外败坏自家兄弟名声。”
“那对乡野夫妻身上，教给你都是如此粗鄙不堪的东西？”
“今日我便打到你认错为止！”
顾凛一开始没有动，站着硬硬受了这么一下。
痛！
非常痛！
藤条抽离后，顾凛便感觉自己身上的衣裳被血浸湿了。
可顾昌林要打第二下，高高举起的藤条却被顾凛首接夺下。
顾凛冷冷说道：“你不配说我爹娘，他们出身再不好，也是他们省吃俭用把我养大的！”
说顾凛可以，但说他的养父母，他就不能忍了！
因为他的养父母，都是很好的人！
“反而是你们这些身居高位之人，个个眼高于顶，不知道我们这些普通人的艰难，居然还在肆意评论！”
“既然你们这般嫌弃我，当初明知道我被农户收养，为何还要找我回来？”
顾昌林说得确实有些过分了。
毕竟那对夫妻虽然出身低微，可也么说也是他们把自己儿子养活的。
杜秋燕刚刚被自己丈夫打人的举动吓了一跳。
看到顾凛身上冒出的血浸湿了衣裳，她也不由得担心。
这藤条的威力，她是清楚的。
顾凛本身就比顾阳瘦，肯定受不了这藤条的毒打。
杜秋燕柔声说：“凛儿，你父亲不是这样的意思。”
“只是你身上确实诸多陋习要改，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你听话，给你父亲认个错，以后改好就行了。”
轻飘飘一句话，就揭过了此事。
而且话里话外，还是觉得顾凛做得不对。
顾凛身上挨的那一下，此时有些火辣辣地疼。
闻言，他不禁嘲讽一笑。
“我身上有诸多陋习？”
“哈哈，真是笑话。”
“我科举不顺屡次落榜，那是因为我一个农家子刚读书时成绩不错，却被同窗记恨针对，那同窗家中在当地颇有势力，我被人打压甚至科举无望。”
“而你们说我身上的市井气息，那更是笑话！”
“捡我回去的老夫妻二人本就是农户，要供起我一个读书人何其艰难！”
“你们可知道我养父母每日起早摸黑，省吃俭用，一年却只能剩不到三两银子。”
“而我一年读书，即便再是节俭也最少要花费十两银子！”
顾凛越说，声音越冷。
他的伤口还在潺潺流着血，人也因此虚弱了不少，但他依然站得笔首。
“我读书不过两年，便把他们多年存下来的钱消耗干净。”
“我姐姐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却为了支持我读书，还时常瞒着夫家偷偷补贴于我。”
“我市侩，我小家子气！”
“若是这样我还能长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读书人，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顾凛一番话，让顾昌林两夫妻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这些确实是他们没想过的事情。
毕竟顾家虽然不是大家族，可在当地也不差。
顾昌林自己年轻时读书虽也苦，可条件却是不错的。
后来为官后，确实也有些同僚家境一般。
但做官的，再差起码也不至于像苏誉说的那般，一年才赚三两银子。
那些寒门子弟，最多让他听完感叹一声罢了。
除此之外，他们不知道的是。
他们口中所谓的顾凛和族学里的那些纨绔混在一起，也是情有可原的。
族学那些官家子弟，个个都在笑话原主自小养在乡野间，那可怜的学识连他们七岁时都不如。
就这样，原主也没有气馁。
他想着努力和大家搞好关系，才能专心地好好读书以后出人头地。
那些所谓的败坏名声的话，更不是出自原主之口。
不过是一些妒忌顾阳的人说出来，而原主正好在场，又没能力阻止而己。
可顾昌林他们却一点不关心这些。
因为在他们心中，只有年少成名，前途无限的顾阳。
一听说顾阳的名声因为顾凛受到了影响，当即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教训起顾凛来。
这些顾凛己经懒得再说出来了。
因为这两夫妻在否定他养父母时，便己经不配了！
这样的人，不配做他的亲生父母！
顾昌林此时心中也不免有些愧疚。
可要他这个做父亲的给儿子道歉，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冷哼一声，转过脸去。
“既然这样，那你现在更该收起心来努力读书，把心思都放到正途上！”
顾凛身上的血己经滴落到了地上，汇成了一小摊。
顾阳看了一眼，心想这乡下回来的所谓兄长皮糙肉厚的，不过受一些小小的伤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他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说道：“兄长流了不少血，还是先下去治伤吧。”
杜秋燕看着有些有些心疼，然而顾凛却冷硬地回道：“收起你那假惺惺的关心。”
生父与弟弟的嫌弃，还有母亲眼里的失望和对他的无视，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顾昌林听了顾凛一番话，指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你！”
“你弟弟不过关心一下你，你却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顾凛嗤笑一声。
若是真的关心他，怎么不在下手的那一刻或者下人把藤条拿进来时便出声阻止？
幸好顾凛对他们任何一人都没有期望，所以也并不会感觉到有什么失望。
“你们对我虽然没有养恩，但也有生恩。”
“现在我身上流的血，便算是还了你们当初的生恩。”
“就这样吧。”
“我做不了你们眼中的好儿子，你们也不是什么合格的父母。”
“今日我便与你们断亲，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顾家碍着你们的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