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这场雨,下了大约有半月沈安衾靠在檀木花床边,看着衫裙底下瘦细脚踝上的金铃铛链子。
裴煜己将她软禁在厢房数天,即使他有时来房里,带许多新奇玩意,可就是不放自己出去。
沈安衾从不觉得裴煜因为喜欢自己,才将她锁入房中。
毕竟,谁家好人喜欢的方式是囚禁啊。
她细长手指,托住脸庞,外面淅沥小雨,倒像回到了出嫁那天。
恍惚间,沈安衾像是看到了大红灯笼,血与红色幔帐交融一起。
裴煜一身红装,又像湿了一般,滴在地上,流了一地鲜血,蒙眼纱布又粘上几分红色,更衬得他面容冷峻,玉面修罗。
他踏步而来,一步步逼近坐在红被之上的自己。
沈安衾却看到了,未出阁前男人立于父亲身旁,一身白衣,双眼白布覆盖,身形单薄,一副温润公子模样如今他,声音清冽,明明说的是闺房话语,却冷的像是不带温度,带着些许病态,周身气场强大,而摄人心魄,令人心惊而寒。
“媱媱,终于,娶到你了。”
“你!
你!
裴煜!”
沈安衾耳畔只有,嬷嬷临死前的叮嘱“裴煜,害了全家!”
男人身形高大,骨节分明的手,捏住沈安衾的下巴。
低哑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痴狂“媱媱,怎么这样不听话,嗯?”
“呸!”
沈安衾被他的手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只觉自己下巴,格外的凉。
两人相视,加之,外面雷声轰动,剑拔弩张。
裴煜似是看不得如玉般的脸庞,被自己捏住红痕。
坐在床边的女人,眸中含泪,娇弱7身影,好不可怜,即使看不到,却依旧想象出她与自己对视,不轻退一毫。
有趣蓦地,裴煜放开女人,负手而立“本王与你的婚约,陛下所赐,沈家,并非本王所为。”
“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雷雨交加,最后一字,她未听完,高大身影,便离开了洞房。
只剩沈安衾一人她想到最后一字鬼……小脸瞬间惨白对于他的话,还有嬷嬷临死前……嬷嬷是从小便跟在自己身边之人,断不会欺骗自己可……雕花木楞窗,露出缝隙,外面寒风吹动沈安衾身姿颤抖父亲,母亲,大哥女儿,女儿该如何做……——她虽关在厢房之中,外面传闻却都进了她的耳中京中流言摄政王残暴不仁,杀了沈府全家,强娶沈家嫡女,委实农夫与蛇疯子,瞎子但凡有人骂他,传入耳中裴煜必定带剑上门,取之性命,留下金子。
户部侍郎康家尚书郎中李家宣议郎张家看似残暴,可细想,竟是与父亲生前从不往来之家。
从不往来之人如今为她所言语出头事有蹊跷她在这方寸之地,查不了沈家灭门真相,亦无法为家人报仇。
可,前几日婢女偷塞进她手中毒药并告诫她,一盏茶之内,必定身亡摄政王,乃灭门仇人,此仇,须报。
裴煜每月初一,十五,必来她房中,而明日,便是十五。
杀掉他吗?
这半年时光,她虽不得出门,可裴煜,无少她半分好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她说一声,全京都最难约的福绸阁成衣,便全送入房中哪次饭菜不合口味,裴煜虽不明说,第二日,府上便会多一批厨子。
虽然,沈安衾断不会因这些恩惠,便对他有所改观只是,父亲生前对裴煜之人评价“此人虽孤僻清冷,甚有城府,却重诺千金,前途无量,亦是可托付之人。”
看人狠辣的大哥,亦对他赞不绝口。
不过,都是生前了……又或许,正是识人不清,才致使沈家,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沈安衾细长手指,握紧了那包具有一线生机的毒药。
七月十五明日还是她的生辰沈安衾在房里布好了酒菜,等着裴煜进门。
门外小雨,裴煜身影高大,女人上前,收好纸伞,为他打落肩上雨珠顺势,裴煜握住她柔细腰枝,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紧紧贴向自己,由浅入深,沈安衾差点被他吻得上不来气。
换气间,女人握住他的手,娇嗔道“先用饭吧,都要凉了。”
裴煜轻轻挑眉,顺着她的手,坐到桌前沈安衾为两人斟了杯酒男人嘴角含笑,杯中酒水快到嘴边时,她柔柔开口“你就不怕,我往酒里下毒吗?”
裴煜手臂一停,却又不在乎般,依旧嘴角含笑,喝下那杯酒。
“能被媱媱杀死,也是荣幸。”
“你!
疯子。”
沈安衾带了些无奈,这人简首是个疯子。
似表真心,她喝下酒的那一瞬,酒杯沾唇。
长指向前,打落酒杯酒水洒落“媱媱,不必如此表明真心,只要…”裴煜故意拖着腔调,嘴角含笑灯火微昏,他一身红袍,头戴金冠,蒙眼纱布,未能削弱他半分气势,只觉得矜贵无双,即使含笑,却还是让人觉得戾气攻心,令人不寒而栗。
沈安衾看着他的举动,秀眉微皱,只觉头晕耳鸣。
她起身,扑到男人怀中裴煜有几分无措,在沈安衾摸到他脸上纱布时,反应过来“沈安衾!”
他从未有过这般情绪无措,心慌,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身边流走。
“凶什么啊,我只是…只是觉得…有点累。”
沈安衾无力地抬手,摸住他眼前白布“少年时,我…我曾见…见过你不蒙白布时,那双桃花…咳咳…桃花眼,甚…甚美。”
裴煜冷笑一声,死死抱住女人瘦弱身躯白布扯掉,即使双眼无神,依旧眼眶猩红。
沈安衾用尽全身力气,在裴煜眼上落下一吻“真可惜啊,咳咳,我只想…明日生辰,让你带我看…看花灯…。”
声音,戛然而止。
厢房陷入无边安静,良久,裴煜俊脸沉下,带着痴狂病态声音“沈安衾,你如果说一句话,本王就让你出门沈安衾,你再亲我一下,本王就把你在大牢里的哥哥救出来。”
“沈安衾,你睁开眼,睁开眼,我就把杀害你家凶手,全部抛到乱葬岗。”
“沈安衾…媱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