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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文八载青楼笼,花魁她逃了》精彩片段
他拔腿径直离开,走出几步后,略一驻足。
徐云舒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看他忽的停住,还以为他终是舍不得,也许还有缓和的机会。
结果只听男子冷声道:“若是当年你母亲不上门退玉佩,我回京后也是要登门取回的。”
春夜一道雷,平地落于耳畔。
徐云舒一个踉跄,失神落魄,险些站不稳。
经过方才那么一通折腾,沈修妄彻底失了兴致。
回到雍和殿中又被大臣们围着好一通敬酒,本是酒量尚佳,推杯换盏间醉意陡增。
待到宴席散场,乘上马车出宫,阖府上下已经歇了。
长风和远泾扶着半醉的主子回到松鹤苑,远远便瞧见西阁廊下亮着一盏灯。
沈修妄醉眼朦胧。
只见灯下有位姑娘,坐在杌凳上低头绣花。
姑娘绿裙白衣,发髻简单利落,除了一根银簪,一朵小珠花,旁的再也瞧不见。
地上摆着一个红泥炉,炉上煨一紫陶罐,咕嘟咕嘟的热气儿微微顶开盖子,沿着锅沿往外吐白雾。
廊下的灯随风晃悠,人影婆娑,静谧安宁。
“念棠,你手可真巧,这迎春花绣得栩栩如生。”
向竹从廊外走来,凑到姑娘身旁观望。
苏檀抬起有些发酸的颈子,把手里的绣品大方递给她看,笑道:“我这点手艺难登大雅之堂。”
说起来她的刺绣还是采薇教的呢。
楼里岁月漫长,难熬的时候做做绣活儿,心就静了。
苏檀起身拿块净布,覆在罐盖上,揭开后抬手轻轻扇开冒出来的白色水汽,提起勺子放进罐中搅动。
向竹细细抚过绣花图案,愈发觉得精致。
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做成什么物件?”
苏檀端起汤罐放到一旁,拿起铁质火钳,从炉口一块块往外夹烧红了的碳。
边做事边回她的话:“打算做条软布套送给五小姐。”
“前几日她每天两趟来为我换药,总想着还这份情。可我一个丫鬟,再好的东西也没有。”
“瞧着她的药箱革带背着时会勒到肩,便想着系上软布垫会舒服点。”
向竹若有所思地点头,“还是你心细,我以为你是要绣了送给公子呢。”
苏檀夹完最后一块碳,捣碎炉中剩余热碳灰,这才放下火钳,重新端起汤罐放在炉上温着。
她自顾自忙活,低头笑答:“公子瞧不上我这粗陋的手艺,没得惹他生气。”
她可不敢绣东西送给沈修妄,一则被挑剔嫌弃是必然。
二则,老夫人和夫人知道后,怕是又要给她扣上一顶心术不正,攀龙附凤的大帽子。
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苏檀放稳汤罐,这才直起腰。
面前忽的笼罩下一大片阴影,遮去光亮,她下意识抬起头。
朱红廊柱旁不知何时倚着一位身形颀长的男子,如墨眸中酒气弥漫,眼尾眼圈泛着淡淡的红。
双手抱胸,神情倨傲。
这番天人之姿,却辅以纨绔行径,不是沈二公子又是哪个。
向竹早已吓得瞠目结舌,忙屈膝行礼。
苏檀一时没反应过来,慢半拍后才跟上行礼。
“公子,您回来了。”
沈修妄鼻孔看人,视线漫不经心瞥过那块绣品,嘁了一声。
确实奇丑。
他长腿迈开往主屋而去,理都不理。
苏檀和向竹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这是生气了?
她方才有说什么僭越的话么?
“念棠你快进去伺候吧,我去遣婢子打水。”
向竹匆匆唤人去房外,苏檀也懒得多想,端起汤罐紧随其后。
春夜漫漫,皓月当空。
晏河水波浩淼,薄雾弥弥。
数只画舫灯火灼灼,游于其间,泛起点点碎金涟漪,如星子倒泻。
远离其他画舫,遥遥缀于中央的那艘尤为宽敞华丽。
红帘帐暖,人影绰约。
舫内琉璃风灯四散而立,乌木边花梨心圆桌上摆着两盏赭石红釉烛台。
烛芯“荜拨”作响,烛火晃动,照亮姑娘桃羞杏让,莺惭燕妒的娇面。
苏檀素手执壶,玉指纤纤,斟满一杯酒奉给倚在美人榻上的俊美男子。
“大人,媚芜敬您。”
沈修妄盘玩着珊瑚珠串,眼皮子也没掀。
“且撂着罢。”
苏檀长睫颤了颤,只得恭敬放到一旁。
酒不喝,那果子总吃吧。
她拈起一粒浑圆紫葡萄,细细剥开皮,甜香汁水四溢。
粉白指尖藏匿的药粉,不动声色地蹭了蹭果肉,瞬间化为无形。
“大人,媚芜喂您。”
少女俯身榻前,胸前雪团似的紧紧裹束,犹抱琵琶的沟壑引人遐思,秀色可餐。
并非苏檀有意为之,这身衣裳已是最保守的了。
沈修妄撩起眼皮看向她,似笑非笑:“流芳楼出来的姑娘怎的不懂伺候人。”
那眼神好像在说:本都督花一万金,是来吃葡萄的?
苏檀僵了一僵。
四目相对,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面前的男子身份、相貌优越至极,漫不经心瞧着人时,叫她凭空生出些惧意。
罢了,横竖不付出点,今儿是脱不了身的。
酒不喝、果子不吃,那就只剩口脂中混入的迷药。
苏檀浅笑盈盈,眼尾的朱砂痣艳红夺目,缓缓塌腰向他凑近。
呵气如兰:“大人说笑了,媚芜必尽全力伺候好您。”
沈修妄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歪着身子倚榻的姿势一动不动。
两人似乎形成无声的对峙。
一个故作媚态却迟迟不吻,一个笃定她不敢吻。
娇粉水润的唇瓣近在眼前,姑娘身上独有的香气萦绕鼻尖。
她并未用香。
流芳楼饲养姑娘的房中秘术果然有点意思。
画舫外烟花腾空,红紫芳菲,溢彩流光。
以烟花为号,便是一切安排顺利就等她脱身。
苏檀心下一横,手指收紧,双眸微阖,侧头对着那张微抿的薄唇吻了上去。
沈修妄身形一僵,喉结轻滚,唇边传来温热的触感,香软娇嫩。
有如浸透春雨的海棠花瓣,轻轻擦过,泛起细密涟漪。
电光火石间,“咻咻”两支利箭汹汹射来。
苏檀只觉腰间一沉,男子精壮有力的臂膀箍着她全然扑倒。
“唔。”
雪团压上他结实的胸膛,唇上的吻蓦地加重,砸得贝齿轻启,而后磕破了他的下唇。
腥甜气味霎时于口中弥漫。
“嗖嗖!”利箭钉入榻前雕柱。
沈修妄长眉一凛,挥袖两股劲风骤然扑灭烛火。
翻身而起,撞个满怀的温香软玉顺势滚进里榻。
两道寒芒应声劈来,刀光剑影,缠斗正酣。
苏檀缩进美人榻角落,借着幽微的月光,看向赤手空拳和两个蒙面黑衣刺客交手的紫袍男子。
一根银箸便是他的武器,甚至无需拔剑,身形敏锐,招招致命。
“锵……”银箸击断剑身,直直射进刺客胸膛。
另一刺客挥剑来刺。
沈修妄一个旋身飞起,兔起鹘落,右手拧着那人的脖子。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噹……”长剑落地,那人破布口袋一般直直栽倒。
杳无声息。
晢晢月色破窗而入,照亮紫袍男子巍巍身姿。
突如其来的刺杀,尸体横陈,苏檀面色煞白并未发一声。
死人而已,她见得还少么。
让人震颤的是沈修妄。
面对刺客,这个男人审都不审,活口也不留,就地斩杀。
原因无他。
他早知会有行刺,也知晓对方是何人。
这等心机和身手。
她想,方才那点下药的小心思,他怕是早就洞察。
今夜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须臾间,两名亲卫冲进画舫,烛灯复燃。
“主子,属下该死!”
沈修妄扯了块巾帕,慢条斯理逐根擦拭手指,并未见血,他仍觉得脏。
“长风、远泾,你二人自回京后可还记得当差二字如何写?”
他冷哼一声:“回府后抄千遍!”
两人硬着头皮“欸”了一声,挥手示意后头的人搬走尸首。
主子心思难测,他们宁可挨军棍也不想提笔写字。
果真“酷刑”!
长风抱剑拱手:“公子,外围已无刺客,但抓到一名行踪鬼祟之人。”
沈修妄轻佻地哦了一声,侧眸看向缩在榻上脸色煞白却强装镇定的姑娘。
“把人押进来瞧瞧。”
苏檀单薄的身形晃了晃,待看清被押进来的人,一颗心彻底坠入寒潭。
换上小厮装扮,跪地的人正是流芳楼那位白衣琴师,秦淮。
沈修妄扔掉擦手的巾帕,坐进青鸾牡丹纹紫檀椅中,居高临下。
漫不经心道:“小小流芳楼当真卧虎藏龙,前有花魁下药,后有琴师行刺。”
秦淮惊惶抬头分辨:“大人明察,我与媚芜并未想要行刺。”
“嗬,不为行刺那想要作甚?”
“我……”秦淮握紧拳头,想替媚芜扛下贵人责罚。
瞧他一副甘愿受罚的模样,沈修妄掸了掸宽袖,“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便杀了。”
苏檀心头揪紧,迅速下榻,提起曳地裙摆疾步向前,“咚”的一声,屈膝跪于沈修妄面前。
“大人明察,今夜实属媚芜之过,但我和秦淮与那伙刺客当真不是一路。”
沈修妄挑眉,垂眸看着她:“那你们是哪路?想要迷晕本都督,双宿双飞?”
苏檀死死掐着掌心,指甲嵌进嫩肉,红唇动了动再要回话。
沈修妄耐心浅薄,大手一挥,示意长风把人拖下去。
看这架势,非杀不可。
“大人!”
苏檀跪着移步上前,素手攥着他宽袖一角。
华贵的紫袍衬得纤细指尖愈发苍白。
酝酿的热泪夺眶而出。
“媚芜知错,不该对大人行此手段。然秦淮并无过错,他只是不忍看我深陷泥淖,才出手助我逃离。”
美人梨花带雨,眼尾鼻尖泛着红,仰头望他,“若大人定要杀之以泄愤,那便杀我。”
误入这个世道,苦苦煎熬八年,苏檀前生所建立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早被磋磨的所剩无几。
身负贱籍之人,生杀予夺皆在位高权重之人的一念之间。
被人当做货物牲口明码标价,活下去都是奢望。
谈何尊严,谈何平等。
她知道沈修妄清楚他们并非刺客,亦明白这迷药只是为入画舫的恩客准备,并非针对于他。
可他心气不顺,想杀便杀了。
苏檀想逃,挣脱这吃人的牢笼,挣出一点生的希望。
眼下希望破灭,就不该再拉好心之人下水。
她不甘,亦或在赌。
沈修妄眉峰微挑。
仰头恳求的少女眸中珠泪滚滚,似是求饶又似求一份解脱。
他此生最是不喜女子的眼泪,麻烦。
拇指指腹重重揉上她眼尾的朱砂痣,薄唇翕张,语气恶劣。
“再哭,当真杀了你。”
苏檀被沈修妄恐吓的一句话噎住。
一双水濛濛的桃花眸憋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强忍着没往下落。
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然心里却沉静两分,她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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