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春禾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勤奋踏实、安分守己、不争风吃醋,怎么就被判了个满门抄斩了?
一屋子人黑压压的跪着,皇帝的心腹太监汪公公尖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沈威勾结外敌,欺君罔上,数罪并罚,判满门抄斩,并革除其正妻江氏一品诰命之衔。但念在其曾立战功,特许留全尸,而沈老夫人因持有免死铁券,故此次免于一死,但仅能自用,并且禁足于沈府,至死方休。钦此!赐毒酒!”
说完,随行太监们把毒酒分发下去。
顿时,男女老幼哭作一团,沈威的母亲沈老夫人直接昏了过去。
安春禾强忍着,跪在她身边三岁的女儿小芝拉着她的手,也硬生生地憋着眼泪。
沈威侧头看着安春禾母女,一脸悲戚:“小禾,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安春禾虽然满心不甘,却也安慰他道:“夫君,能跟你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妾的福气。”
这场判决来得太蹊跷了,以安春禾对沈威的了解,他子承父志,忠君爱国,一心只想保江山永固,社稷永安。可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妾室,什么也做不了。
而江氏可就没那么容易认命了,她拼命摇晃着沈威的胳膊,哭喊道:“夫君,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荣儿,荣儿还那么小,他才会喊爹爹呀!”
说着,她又转向汪公公哀求道,“汪公公,可否求陛下通融通融,我们死不要紧,臣妇只想留荣儿一命……”
汪公公看看江氏身边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哭得稀里哗啦的沈威嫡子,声音软了下来,却也不容拒绝:“沈夫人,留全尸已经是陛下额外开恩了,您就别为难咱家了好吗?”
“我……我去求我爹,对,汪公公,麻烦你告诉我爹一声,让他去找陛下求求情……”
汪公公不耐烦地打断她:“您可省省吧,您觉得江大人有胆量这样做?”
江氏面色灰暗,一把搂过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喃喃自语:“荣儿,是娘亲没用,护不了你了……”
由于安春禾是妾室,沈威和江氏及小荣喝了毒酒后才轮到她们母女。
眼看着沈威在面前倒下,小芝再也忍不住了,哭喊着:“爹爹,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爹……”然后转向安春禾,“姨娘,爹爹他……呜呜呜……”
“小芝,你怕吗?姨娘会陪着你的。”安春禾轻抚着小芝的头,眼泪也夺眶而出。
“有姨娘陪着,小芝不怕。”小芝吸了吸鼻子,抽噎着。
“那好,黄泉路上,你要拉紧姨娘的手。”说完,与小芝一起喝下毒酒。
刹那间,往事一幕幕浮上眼前……
安春禾出生在靠南境的一个小村庄里,祖上皆是农户,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她以为,等她及笄后就嫁给表哥,平平淡淡过一生吧。
可是在她及笄后等着长辈挑选吉日良辰之时,村子里来了一伙异乡人,他们手持弯刀,烧杀抢掠,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她的表哥为了引开匪徒惨遭杀害,她的父母和家里养的大黄狗为了守护她都死在了弯刀下,甚至匪徒们还起锅烧水,把她心爱的狗狗煮来吃了……
安春禾躲在床架里的暗格中,透过破洞注视着家里发生的一切,她心痛得不能自已,可是除了捂着嘴失声痛哭,她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匪徒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时候,突然一队士兵来了,把所有匪徒都制止住了。
安春禾只听到一阵清朗的男子声音:“四处搜查,看还有存活的亡者家属没有,帮忙安葬,再多给些抚恤金。”
“是。”士兵领命而去。
这时安春禾才敢打开床板,一眼就看到了年约二十,身穿铠甲,雄姿英发的沈威,怯怯开口:“军……军爷。”
沈威看到安春禾脸上还挂着泪痕,瞬间就明白了,轻声安慰道:“姑娘,请节哀。”
有沈威在,安春禾倒没了最开始的悲痛了,看着他与士兵们帮忙办理后事,莫名觉得心安。
沈威亲自帮她安葬了她的父母后,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安春禾眼神暗淡,说:“我的家都没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姑娘不嫌弃,随本将军先去剿灭别处的匪徒,再去帝城,如何?”
将军?安春禾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怎好劳烦将军为我做这些。”
“不劳烦,我们职责所在。如若姑娘愿意,两个时辰后启程。”
安春禾思虑片刻,沈威也不催促,静静等着。
安春禾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坚定道:“好,我随将军走。”
沈威奉命完成皇帝的任务后,带着安春禾回到了帝城沈府。安春禾被安排成了端茶送水的小婢。沈威拉着她的手说:“小禾,我会成为你的依靠,只是因为你有三年孝期,所以只有先暂时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我已经很知足了。”
安春禾虽然是婢女,但她是没有卖身契的,所有人从沈威对她的关照都看得出,她将来会成为沈府女主人。
因为如果只是想让安春禾过上好日子,沈威完全可以认她做义妹的。但他并没有,谁都知道沈将军存了心思的。
“凭什么?我也是穷苦出身,父母双亡,她安春禾怎么就可以得到将军的青睐?”浣衣院的水池边,有个婢女边搓衣服边抱怨。
“秀儿,你少说两句。”旁边一名中年婢女提醒她,“那只能说明你跟将军没缘分,不属于你的,别瞎想了啊。”
那名叫秀儿的婢女一脸不甘地继续搓衣服。
时光荏苒,三年孝期即将过去。
就在沈威与管事家仆莫叔安排嫁娶之事的第二天,朝堂上皇帝告诉大家西境敌军来犯,并点名要沈威带兵迎战。
因为在西境开阔之地作战,沈威各方面都比其他武将有优势,此战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才能震慑住敌方。
沈威心里是有苦说不出,但是转念一想,能得到皇帝的器重,才能给安春禾更好的保障。
于是,临走前,沈威搂着安春禾,万千离愁别绪化作一句“等我回来,娶你进门。”就提起长枪出门而去。
等待是漫长的,却也是甜蜜的。
安春禾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虽不惊艳,但十足清秀的不施粉黛的面庞,蛋形脸上,杏仁圆眼中波光流转,小巧的鼻子下檀口微张,不点而朱。
她打开妆奁,里边的所有妆品包括这个妆奁都是沈威送的,还说以后成了主母,化些妆更有风范。
沈威让她先自己试,看看喜欢哪种妆容,成亲以后再让丫鬟帮着化。
她拿出一盒胭脂,正欲打开,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安春禾打开门,见到了一位老嬷嬷。这人她熟,是沈老夫人拨给沈威的,姓林。
“林嬷嬷,找我有什么事吗?”安春禾说着就把人请进屋。
林嬷嬷进门后,还跟着两名家仆,各自端着一盘衣物。
林嬷嬷笑眯眯地跟安春禾说:“安姑娘,沈将军几天前给姑娘定制了几件衣服,是宫里的巧匠所制。等你以后成了主母,就不能再穿粗布的了。”
安春禾拿起一件浅红色的襦裙仔细端详,光滑的锦缎上还有用金丝绣的大朵大朵的荷花,华贵艳丽。另一件水蓝色的细棉布袄裙上则绣有喜鹊闹春的景象。
说实话她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衣服,爱不释手地看来看去。
“姑娘可要上身试试?”林嬷嬷笑着问。
“我……我先收起来,等将军回来我再穿。”安春禾说着,小脸上浮现两抹淡淡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