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辞秋挑眉,依旧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赵小姐生气了吗?”
赵听月在心里大骂他就是个变态!
她挤出一个狰狞的笑,“怎么会。”
叶辞秋站起身,不顾她的眼神,走向早就整理好换新的病床。
他真的躺了上去,不过他没有脱鞋子,赵听月看着他那身昂贵的衣服在白色床单上压出褶皱,突然脑中就联想到了她拍过的纪录片里,农村人去世后出殡的场景。
“今晚辛苦赵小姐替我守个夜吧。我喝了酒不能开车,这么晚了不好折腾司机。”
赵听月握起拳,周身的空气都冰了几度。
他说的自己仿佛多遵纪守法,多体贴下属一样,既然走不了,那他怎么来的!
赵听月觉得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半夜趁他睡着掐死他,然后白被单一罩,锣鼓就能吹打起来了……
叶辞秋凛冽的眼神审视着她,偏偏语气温柔起来,“赵小姐可别睡着。”
赵听月深呼吸,只想把那一盆热水泼到他身上,让他好好看清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叶先生,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赵小姐可以试试。”
赵听月感觉自己快气炸了,叶辞秋当真是不怕她下黑手,因为他真的闭上了眼。
至于他到底睡没睡着,赵听月不知道。
她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她的理智也很快就要关机了。
男人无耻的窝在病床上,呼吸都平稳了。
赵听月在犹豫,是趁机把这男人揍一顿后跑路,还是就这么枯坐一晚上。
她叹了口气,一贯的强势终于泄了气,打又打不过,还是先跑吧。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门锁传来“咯哒”一声,室内又恢复寂静。
叶辞秋睁开眼,神色冷静冰凉,与刚才慵懒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个蠢女人居然等了一个小时才想到跑。
他下了床,看不都看周围,整理好衣服也推门离开了。
楼下的司机还在等他,见他拉开车门坐进来,瞌睡顿时没了。
“叶先生,去哪里?”
叶辞秋淡淡问道,“刚才出来一个女人,看到了吗?”
司机摇摇头,“没看到。”他刚才趴在方向盘上浅眠,根本没注意有什么人经过。
叶辞秋扯了扯衣领,冷漠地吐出两个字,“回家。”
他口中的家是黄金地段地一幢独栋二层别墅,是叶辞秋去的次数最多的住所。
是夜,秋意萧瑟。
夜景稍微褪去了几分繁华,但华灯依旧闪着醉人的热闹。
一个身穿浅色衬衣的女子坐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里,店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无聊又不想回家,只好躲在这里偷看人间。
她抿了口咖啡,如秋水般撩人心弦的明眸渐渐涌出一抹笑意,淡淡的,带着几分岁月静好的安宁。
刚才她走在街上,有陌生的女孩冲她打招呼,女孩一身时尚穿搭,妆容精致。
她笑得温柔恬淡,告诉对方认错了人。以前她和妹妹出门,经常有人将她们两个认错。
女孩惊讶地打量她,再三确认后才道歉说认错了人。
她笑着说没关系,随后进了一家咖啡店。
她见过很多次这条街上五光十色的夜景,对面街矗立在繁华身后的二层别墅灯光亮了又熄。她非常喜欢那栋别墅的设计风格,总是坐在窗边固定的位置上,看着月亮和太阳轮转的光晕将它笼罩。
这家咖啡店她也算老主顾了,是以夜班员工小西见她这个时间过来并未多惊讶。
员工小西只知道她姓赵,夜班工作和很闲,她喜欢这个气质温和,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柔婉约的女士。
于是她主动问道,“赵女士,需要续杯吗?”
赵女士摇了摇头,冲她微微一笑,“不用了,我再坐一会儿就回家了。”
小西退回到服务台去,静静打量坐在床边陷入沉思中的女人。
这个客人很奇怪,别人来都是玩手机或者聊天,只有她,自己坐在这里,点一杯咖啡望着窗外,一发呆就是几个小时。
老板说这位赵女士是一位钢琴演奏家,好像过段时间她就要在本市参加一场演出。
小西只觉得这位女士的气质更加优雅了。
半小时后,赵女士才起身离开。
又有客人进来消费,小西顾不上再目送她,赶紧忙着去给客人点单了。
第二天,赵听月是被叶辞秋的来电铃声吵醒的。
她摸索着找到手机,眼睛都没睁开,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惺忪,“哪位?”
叶辞秋听到了她糯糯的睡音,丝毫不为所动,“赵小姐,已经十点了,我的弟弟还在病房里等你。”
赵听月睡意去了一半,“叶辞秋?”
叶辞秋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冷声道,“希望十分钟后我弟弟能吃上赵小姐带来的,早饭。”
电话被挂断,赵听月彻底醒了。
这个男人阴魂不散的缠着她,只烦得赵听月想顺着电话线爬过去追杀他。
事实证明,赵听月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叶辞秋掐着表,快半小时了她还没来。
他待会还有正事要忙,半小时一过,他起身走人。
等赵听月拎着半凉甚至都漏油的早饭,自己吃得肚子圆鼓鼓出现在解韫面前时,解韫的心情已经没法用语言形容了。他昨晚派出去堵这个女人的人,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她回家。
“你还有脸来?”
“你手里拎着那一团垃圾是什么东西?”
“你不怕我弄死你吗?”
赵听月当然不怕,生龙活虎的时候他就打不过她,如今断了一条胳膊,赵听月要想玩他,就跟逗条狗一样容易。
“叶辞秋呢?”宽敞的病房一览无余,她当然知道叶辞秋并不在。
解韫歪在床上,他昨晚上在会所喝了一晚上,输了几十万。
天不亮又被他哥抓起来,叫到这个狗屁都没有的病房里挨了一顿骂。
等到十一点,这个女人才出现。
解韫就想杀人。
“我哥等了你一个小时。”
赵听月讥笑一声, 她求着他等她了吗?
她旋即把手中打包好的早餐一个空投准确地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离开。
解韫早就知道赵听月是个神经病,但如今就连神经病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我问你那是什么东西?还有,我让你走了吗?”
赵听月觑他一眼,不冷不淡道,“早餐,你哥不在也没人吃。”
解韫愤怒了,“我不是个人?”
赵听月感到好笑,这个公子哥可能把脑子落娘胎里了,“我买的你敢吃?我可下药了。”
艹,解韫大步迈下床,他今天非在这弄死她不行。
赵听月侧过身,一手攥成拳,另一只手在腕间揉了揉,漫不经心地看向他。
解韫又顿住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等叶哥一定要狠狠告这女人一状,到时候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赵听月不再理会这个色厉内荏的哥宝男,不过闲着也没事儿,倒是可以从这傻小子口中打听点情况。
她在沙发坐下,凉凉瞥见他后退到床边的身影,“问你个事儿。”
解韫想都没想,“滚,你算什么玩意儿。”
赵听月笑了一下,“你跟叶辞秋什么关系,天天追别人屁股后面哥哥的叫个没完。”
解韫的手臂和脸还在隐隐作痛,“跟你他妈有屁关系。”
赵听月笑不出来了,叶辞秋惹不起,一个解韫,她掂量了下,这个惹得起。
她沉下脸,好脾气彻底用尽。“我现在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叶辞秋,不是因为你。我能打你一次,就敢打你第二次。”
解韫嚣张惯了,一个女人的威胁他才不会放在眼里,“你试试,我弄不死你的。”
嘴上这么说着,可他到底还是缩在床边,没有跟之前叶辞秋在时一样冲上前去。
赵听月烦透了,阴着脸一脚踢翻了茶几边的垃圾桶。
“砰”的一声,解韫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他终于意识到,叶哥让他呆在这个病房里,跟这个疯女人呆在一起,是在变相的惩罚他。
解韫想了想,还是试探着开口,“你,去给我买点吃的。”
尽管这女的发起火来也还是赏心悦目的,但他就是不能忍受再跟这个女的呼吸同一片空气了。
赵听月犀利的眼神投向他,“地上有现成的,你吃吗?”
透明塑料袋翻出垃圾桶,里面的东西看起来青黄不接,孤零零地滚在解韫床边。
解韫恼怒地抓了把头发,“艹,你给老子出去行不行。”他发誓,如果不是叶哥警告过他,让他不准招惹赵听月,他真的会拽着她的头发把她从楼上扔下去。
赵听月靠在沙发上,“要滚你滚。”她不想动。
解韫摸着头原地转了三圈,到底还是骂骂咧咧地离开,把病房让给了她。
叶辞秋一直没出现,赵听月坐了会消了气,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人不来折腾她,她还巴巴等着。
赵听月从医院出来后一个人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着。
她经常外出拍节目,一走就是一个月两个月地回不来,来深圳几年,都没把公司和家附近好好逛一逛。
想到周屿舟每次见她都皱着眉,上下打量她的衣着,然后问她穿得这么穷酸是不是故意让人以为他这个做哥哥的虐待她。
赵听月透过玻璃观察到一家装潢富贵的店,决心进去看一看周屿舟口中真正的富家小姐都喜欢什么。
她进到店里后才发现,这是一家装潢不俗的珠宝店。
然后她抬眸,就看到了那个令她胆战心惊的背影。
叶辞秋坐在一位长相婉约清秀的女孩旁边,一脸平静地看着女孩让专柜人员拿出一枚戒指给她看看。
听到有人进来,叶辞秋也没有什么反应,自顾自拨弄手中的手机。
有服务人员迎上来问赵听月想挑什么,赵听月瞳孔紧缩,直接转身推门就跑。
门口响起的异动到底还是吸引了叶辞秋的注意力,他淡淡望过去,就看到玻璃门外赵听月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扯着嘴角阴笑了一下。
旁边的女子眉目含情,温柔问他,“辞秋?”
叶辞秋看向她戴在食指上足足有十克拉的钻戒,眼都不眨一下,“确定要这个了?”
沈幼咬了下唇瓣,察觉到叶辞秋没什么耐心了,便点了点头,“就这个吧,你觉得怎么样?”
叶辞秋随手递出一张卡,颇不走心道,“你喜欢就好。”
沈幼对于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非常满意,尽然男人对她的态度算不上多热切。
但他长得太过出挑,舍得给她花钱,能亲自来陪她挑戒指。
这就足够了。感情这种东西,她才不稀罕。
她当然看到了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可她不在意。本就是因为利益才定下的婚事,只要不影响到她的利益,她非常大方不介意跟别人共享自己的丈夫。
赵听月迈着步子快速离开,她呸了一声,逛个街都能遇到这个扫把星,真是晦气。
赵听月没有看清他身旁女子的长相,刚才她撞见的那一幕应该是叶辞秋在陪着女孩挑首饰,那大概不离的就是他女朋友了。
她替这个素未相识的女孩感到惋惜,跟了叶辞秋这么一个阴翳诡谲的男人。
不过各人有各命,轮不到她操心什么。
赵听月再没有四处闲逛的心情了,她站在路边四处望着,思考是回公司待着呢还是回家躺着。
包里的手机响了下,是一串号码。
【赵小姐,你又迟到了。】
赵听月想起来上次项目黄了的事,太阳穴直跳。
她顺手点了删除短信,把手机毫不留恋的扔回包里。这下不用为难了,有人替她做出选择了。
赵听月匆忙回到医院时,特意找到护士站查了一下解韫住院以来的花销。望着账单上那一长串的零,赵听月气都喘不匀了。
她卡里总共还有不到二十万存款,为了下次回北京参加比赛新订的摩托车就要交尾款了。剩下的钱钱全压上,赵听月吸了吸鼻子,也只够个住院费的。
幸亏不用她交住院费,否则她只能变卖家产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