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和弟弟的交谈,晞月全然不知。
她此刻闭目躺在床上,嗅着锦被淡淡的花香,全然不觉得疲惫。
“格格,今天一天您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云珠利落地拢上青纱帐,因为晞月近几年不喜欢入睡时身边有人,所以她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晞月的闺房,。
看着雕花木门在眼前合上,云珠忍不住一声低叹。
星璇一回来就一股脑把绛雪轩发生的事全倒了出来。
富察家的格格听着比自家格格聪明,乌拉那拉家的格格听着比自家格格厉害。
造孽啊!
晞月盯着青纱上的竹纹,习惯性地摸上了手腕。
金镯在洗漱时被褪下,应该放在梳妆台上,她默默起身。
出现在镜子里的姑娘,有着如玉一般莹润的面庞,她的明眸中含着一汪秋水,黛眉弯弯,樱唇点点。
秀美的少女没有打开装着金镯的锦盒。
她站起来像幽灵一样,一步一步跟随着听不见的曲调,迈着奇怪的步伐旋转。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她似乎听到了一阵一阵的嘲笑声。
男声女声混杂在一起,似乎那么近,又似乎那么遥远。
我跳的不好。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似乎是到了曲终,晞月像被抽走灵魂的木偶一样跌坐在地上。
晞月觉得有笑声环绕着她。
她迷茫,恐慌,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不知道说什么话能让自己摆脱这样的窘境。
她记得有一双手拉起了她,她撞进一双含着和煦笑意的眼眸,那双温柔眼睛的主人带着她旋转在舞池中。
笑声似乎不见了,似乎。
就算有她听也听不见了,她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再然后呢?
他像游鱼一样游入了人群。
但她似乎又抓住了他?
“这的确是天作之合,不知道我可否,邀姑娘到我家坐坐?”
“我们不能成亲,我是个太监。”
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晞月强撑着想回到床上。
不行,不能让额娘她们担心……她己经很久没这样了,耳边的声音也从来没这样清晰过。
是因为要嫁人了吗,我嫁了八次,这一次能嫁出去吗?
方平。
“这就是我在找的人!
我终于找到了……”这一次晞月听见了自己的心声,那样雀跃,可她现在这样的困倦……像断了翅的蝴蝶一般,委顿于地的少女陷入了沉眠。
“阿玛,咱们真的不能再为姑母求情了吗?”
“你姑妈说的对,皇上正在气头上,你再求他就会连累乌拉那拉家的。”
青樱之父,乌拉那拉那尔布穿着朝服焦躁地在家里踱步。
“青樱,你姑母的事咱们犯愁,可你的事,又该如何是好呢?”
那尔布夫人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女儿。
“两位皇子选福晋你都落选了,那往后能嫁什么人家?”
乌拉那拉氏又出了这种事……青樱搂着弟弟别过头。
“那尔布接旨——”凝滞的空气被带着喜意的唱叫声劈开,苏培盛笑着走了进来。
“是喜事。
您跟青樱格格跪领吧。”
青樱一家急忙跪拜,苏培盛展开绣着龙纹的明黄色丝绸,声音响彻整个府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佐领那尔布之女乌拉那拉氏,天资清懿,性与贤明,柔贤内正,淑问外宣,是用命尔,为宝亲王之庶福晋,钦此。”
庶福晋?
青樱一怔。
“奴才领旨!”
那尔布恭敬地接过旨意。
西阿哥被封为宝亲王,内务府定了喜期,和琅嬅为嫡福晋,晞月为侧福晋的正式旨意一同下达的,便是乌拉那拉氏的青樱格格成为庶福晋的旨意。
这个庶福晋的位份正如乌拉那拉一族此时的处境一般尴尬。
庶福晋不比嫡福晋与侧福晋,没有资格被礼部册封。
但又不同于格格侍妾,其姓名和家世会被收录进玉牒之中。
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这是西阿哥能争取的最好的结果。
那尔布夫人脸上既是惊喜又是遗憾,能有庶福晋的位子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但这个位子虽然高于格格侍妾,但同时进府的一个嫡福晋,一个侧福晋,岂不是垫了底?
她看向自己的女儿,青樱面上带着些惊讶,却并无喜色。
苏培盛宣完旨,转身又从另一个托盘里取出了一个和选秀时交给晞月的一模一样的荷包。
“您的位子,可是西阿哥亲自向皇上给您求来的。”
您和西阿哥的情分,任何人都不能比。
青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面上不由染上红霞。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他们的情分终究不同。
可是……高府对这个消息没什么反应,选秀事毕,谁不知道西阿哥的心意?
以高晞月有时灵光有时生锈的脑子,能保住自己的平安己经是万幸了,还奢求什么恩宠。
陈敏现在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云珠去晞月房里换茶水,发现了昏倒在地的高晞月。
圣旨刚下,云珠不敢声张,偷偷喊了星璇来照料,急急忙忙就去禀告了高斌夫妇。
女儿的病复发了!“星璇体贴忠心,但性子和晞月一样首白简单,实在不适合和她一同入府。”
“云珠虽然比星璇还要小些,但聪明活泛,是个有数的。”
看着床上女儿沉静的睡颜,陈敏压抑着心中的痛楚,果断地拍了板。
“云珠好似有个弟弟?”
高斌开口,他对儿女身边的人有些印象,“让他以后跟着恒儿一同读书吧。”
高恒看着母亲在为姐姐擦汗,想接手又怕自己笨手笨脚,急得团团转,听到父亲的话忙不迭点头。
不求侧福晋的位置能带来多少富贵荣华,只求姐姐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