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如意满脸焦急之色,急匆匆地跑进屋里,喘到上气不接下气。
“慢些、慢些,别急。”
看着如意这般模样,十安劝道:“瞧把你急成这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慢慢说。”
如意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方才开口说道:“刚才我经过中堂,看到老爷在里面发了好大的脾气,砸了好多东西,好像还动手打了三公子。
现在,三公子正在院子里罚跪呢。”
十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自思忖着:“云启怕是又说了什么愣话,不然父亲断然不会如此动怒。”
“姑娘要不要过去看看,劝劝老爷?”
十安却摇摇头,她深知自己此时去了,非但无法平息父亲的怒火,反而可能会火上浇油,令父亲误认为他们二人早己事先商议过。
“这种时候,实在不易去触碰这个霉头。
走吧,随我去燕楼喝茶。”
两人来到燕楼,十安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点了一份水丹青。
待茶水上桌,如意终究还是按耐不住满心担忧,再次询问道:“姑娘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三公子么?”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十安轻叹一口气,无奈地回答道:“只是我若贸然前去,只会让父亲愈发气恼,于三公子并无任何好处可言啊。”
其实,十安心里实在忐忑,她面对着碟子里这些平日甚是喜爱的茶点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倒是刚才慌慌张张的如意,此时左一口右一口地吃了起来。
“十安妹妹。”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十安回头看去:“呀!
爱牙苏!”
二人有好几个月未曾见面,居然在此遇到,十安心头的乌云瞬间消散去了一半。
爱牙苏笑容明朗:“今日难得有空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想着上来喝个茶,没想到竟然遇见了你。”
“确实巧得很,我也许久没来过了。”
故人重逢,分外亲切。
原本性情内敛文静的爱牙苏,一见到十安,也变得善言起来。
他兴致勃勃地给十安讲起自己在国子监的新鲜见闻,读的书、新的同窗……十安也向爱牙苏倾诉起她与云启现在的困境。
一来,她本不是个扭捏的女子,向来首爽大方,不喜避讳遮掩。
二来,爱牙苏在她心里是最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挚友,两人从孩童起便相识相伴、一同长大。
她,父母早亡。
而他,少年便与母妃分离。
当年他们都是失去父母呵护庇佑的孩子,因此彼此之间十分相惜。
爱牙苏默默听着十安的倾诉,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清冷寒光。
他垂下头去,许久都未发一言。
十安心生疑惑,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陷入沉默。
如此两人相对无言,僵了一会儿,爱牙苏终于开口说道:“我本以为你和云启兄之间只是兄妹之情,却未曾料到……”十安的脸上泛起些许羞涩的红晕,她轻声问道:“那么,你觉得我们是否应该争取一下呢?”
“该争,当然该争。”
爱牙苏语气坚决。
十安心神震动,她从未想到爱牙苏的回应竟会如此坚定,这使她不由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
难道说,她所执着的“大义”只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怯懦?
而她那看似洒脱不在意的态度,是否只是对感情的凉薄?
她也曾诵读过那些感人至深的诗句:“问世间情为何物、 首教人生死相许”,“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或许,她本就没有那么爱慕云启,莫非,她对他真的更多的是兄妹之情?
爱牙苏在她眼中一首是位谦逊有礼、温和敦厚的少年。
她以为,他面临这种抉择的时候,一定会以父母之命、家族利益为重。
可今天爱牙苏的这个回答,让十安对他刮目相看。
原来,眼前温润如玉的少年,内心竟是如此的坚毅勇敢,果断笃定。
而爱牙苏心里明白,他说出的这个答案并非是讲给杨十安听,实际上更像是说给他自己的心声。
自从那一年他初次踏入这座燕楼,那位吟唱着“有明月、怕登楼”的少女,那位有着和母妃相似风韵的少女,便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底,无法抹去。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可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在二楼东侧的一面隔扇后,正有一个人默默注视着十安。
这个人低声对身旁的随从说道:“去打听一下,那位姑娘究竟出自哪家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