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为了契合云亦此时的境地，原本明媚晴朗的天空，逐渐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
但他还是很庆幸，这个男人没有问他出了什么事。
虽然情况一目了然。
云亦随手从兜里掏出一根皮筋，抓着头发束了一个高马尾，故作轻松地说：“快毕业了，基本没什么课，就跟着教授瞎跑，帮着博物馆看看东西什么的。”
云亦很喜欢那些破损文物，在自己手上恢复如初的感觉，不过这份工作是清水部门，根本拿不了几个工资，没了父母的庇护，他这几年读书读得很矛盾。
但他不想放弃。
无非就是辛苦一点，白天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晚上多熬几个小时画画。
萧即墨当然知道这些。
三年时间，足够他了解云亦的全部，也足以他根据云亦的每一个表情动作，揣摩出他所有的心思。
比如小朋友偶尔与他对视时，会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嗯，我上班去了。”
萧即墨迈下台阶，对云亦点点头。
也许是为了掩饰被萧即墨撞破自己窘境的尴尬，云亦多问了一句：“今天司机没来接你啊？”
萧即墨己经走到了自己车边，闻言停了下来，说：“他今天有别的事。”
云亦哦了一声，低头踩着院子里的鹅卵石，没有立刻回去。
萧即墨盯着他看了三秒钟，突然一手插兜，说：“我今天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你要是觉得无聊，不如到我这里坐坐，喝杯咖啡？”
云亦猛然抬头，又低头看着自己没来得及换的拖鞋，问：“你不去上班了？”
“调整一下时间就可以，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
萧即墨说着，己经从车边走开，走到自己院子门口，推开了铁门。
两分钟后，云亦站在萧即墨家里的玄关处。
整个一层的装修充满着浓浓的北欧风情，简约别致。
高大的绿植，金属框架的落地灯，黑白灰中有暖色系作为搭配，和男人斯文儒雅的气质很般配。
萧即墨换了鞋，刚要从鞋柜里给云亦拿新拖鞋，转身就看见云亦光脚踩在地板上。
“我早上洗了澡，光着脚，应该不会把你家地板弄脏。”
萧即墨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弧度。
当然，他希望云亦不穿的，不仅仅是鞋。
男孩脚面上的青筋很明显，脚踝处的关节在萧即墨看来，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骨相，足够他脑海在这一眼中生出无数禁忌画面，那是比鞋底弄脏地板……更“脏”的场景。
于是他一边脱着西装外套，一边往里走：“弄脏了也没关系，想喝点什么？
茶，咖啡，果汁，都有。”
萧即墨穿着白色衬衣，走起路时隐约可以看见下面的肌肉轮廓。
以云亦本科时期画过那么多人体的经验来看，眼前男人的身体，绝对是最完美的。
他不自在地摸摸后颈，问：“有酒吗？”
闻言，萧即墨回头看他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笑道：“有。”
这一眼，让云亦觉得舒适。
二十多岁的男孩，在一个近西十岁的成熟男人面前，显然是不够沉稳的。
但萧即墨这个惊讶的微笑，既有作为长者的关心，又有作为过来人的认同。
毕竟谁遭遇家人离世，经济滑铁卢，心情都不会太美好。
萧即墨此时恰到好处的体贴，正是云亦内心深处渴望的。
他跟在男人身后，看着他打开厨房旁边小酒水吧的酒柜。
有和他身份匹配的七位数收藏，也有平时酒吧里常见的酒水，因此，那瓶芝华士18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但云亦在看到这瓶酒的时候，心里还是咯噔一跳，下意识摸了一下后颈，随后指了指另外一层的干邑，说：“就这个吧。”
萧即墨抽出来放在岛台上，转身拿了两个酒杯。
“坐。”
一瞬间，云亦觉得两人对坐在一起，有点怪异。
但萧即墨十分坦然，给自己和云亦各倒了一杯。
“你一个人住？”
云亦问。
萧即墨把酒推给他，说：“是，我爸爸是东方人，十几年前，我也从欧洲那边搬到了东方。”
云亦喝了一口酒，点点头，问：“那你怎么又搬到我家这个小区了？
虽然这里条件不错，但我还是觉得你不像住在这里的人。”
萧即墨笑了：“那你觉得我应该住在什么地方？”
云亦想了想，吐出两个字：“庄园。”
说完又报出一个地方，正是一个欧洲比较著名的私人景点。
“就像那种地方。”
萧即墨笑问：“为什么？”
云亦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扬了扬，说：“不知道，就觉得你身上沉淀着一种东西，很厚重，典雅。”
萧即墨笑出了声，却不显粗鄙，端着酒杯朝云亦举了举，说：“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云亦一歪头，说：“在承认别人优秀这件事上，我从来不矫情。”
萧即墨手机屏幕一首在亮，但他没看一眼，反而装作不在意地和云亦继续聊天：“毕业有什么打算？”
说着一摊手，问：“要……接手家里的生意吗？”
云亦摇摇头，似乎有点自嘲：“不了，我觉得骑自行车挺好的，而且我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萧即墨喝了一口酒，没再问下去。
但云亦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便多说了两句：“其实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没用的，爸妈在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帮他们分担点什么，他们走了之后，也没有能力保住他们辛辛苦苦经营的公司，也不知道他们在那边会不会怨我……”说到这里，云亦眼睛有点红。
萧即墨没有立刻开口安慰，而是等着云亦把这点愁绪慢慢平复下来，才说：“你父母之所以辛辛苦苦做生意，只是想要给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如果这些会成为你的负担，那么如果你父母在世，也不会真的强迫你毕业后帮他们经营公司。”
“你怎么知道？”
萧即墨脑海中浮现出云亦父母墓碑上的照片，那是一张夫妻合影，他一看，就知道给他们照这张照片的人是云亦。
此时云亦问起，他也没有隐瞒，说：“因为你父母看你的眼神里，充满了爱。”
云亦愣了一下，才想起萧即墨说的是他父母墓碑上的照片。
他们曾在墓园里见过。
当时他们己经是邻居。
但云亦不知道，那不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