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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金国民(1)

发表时间: 2024-05-05
崔叔说着扫了我两眼,看我是个跟班也没多说什么。

老一辈人有个特别有意思的论辈分规矩;不管这人多大年纪,只要先认识你的父辈,你都得管他叫叔叔大爷的,这崔叔也就30出头,撑死也就是我哥哥辈分。

二舅和崔叔走在前面俩人嘀咕着什么,我也听不大清。

估计是商量怎么算计老毛子呢。

看他们走路的距离,几乎肩挨着肩,我便更加肯定他们是很熟的朋友,至少不止一次“合作过”。

这也让我更加放松了不少。

在东北这旮沓,有个神奇的社会关系网,就是中国人、朝鲜人、日本人、俄国人在一起的时候,貌似三个黄皮肤会不约而同的站在一个阵营对付老毛子。

我把这叫做“地域化临时性大团结”。

如果只有中国人,朝鲜人,日本人,中国人和朝鲜人会抱成一团,对付日本人。

这很有意思,因为根本没人告诉他们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自然的就选择了彼此。

这也许和历史有关,毕竟朝鲜国一首是咱家的属国,他们独立前的最后一面旗子上还写着“大清国属”。

而老毛子也就是俄国人必定从种族和文化上都离我们更远些,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觉得中国人自从1840年鸦片战争后对于洋人的感情大多是处于恐惧。

可这些人在二舅眼里却都只是待宰的羔羊,二舅根本才不在乎什么洋人不洋人。

听爷爷说二舅祖上是东北有名的“胡子”,也就是土匪。

二舅小时候和父辈还绑过“洋票”,就是绑架洋人,所以二舅从不怕什么洋人。

这也竟成了我崇拜二舅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我们三人进了院子,鲜族院子特别有意思,院子中间有一个用木板做的木台子,上面配有棚子顶!

夏天都是在这个台子上吃饭,喝茶,休息,甚是惬意。

而眼前这个木台子却用厚布盖的严实。

也不知里面堆放着什么好东西,此时我也没多注意,只是跟在他们身后。

有一眼没有一眼的观察了一下大概的地形,必定这里不是齐齐哈尔虽说催叔和二舅看着关系不错,但是多一分小心总是没错的,我这胆小的气质据说是遗传了那个不争气的老爹。

穿过院子我们一前一后进了崔叔家。

这是典型的鲜族住宅,进门要脱鞋,房子门头很矮,而且都是推拉木门,和日本的房子很像,但又有些许区别。

日本人的宅子,一定是进门一个小小门头厅,你是不会看到客厅的,这和他们受了中国建筑学和风水学深远影响有关。

而鲜族房子,基本属于“进门就上炕”。

根本没有格局和风水之说。

我和二舅脱鞋进屋。

屋内中正间一个西方小桌,西周环坐着两个老毛子和一个鲜族人。

俩俄国人都是一身的兽皮,水貂皮的帽子油光锃亮。

俄国人在我印象中男人大多全是大胡子,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女人身材也很健壮。

所以我的眼里只分成俄国男人和俄国女人。

至于相貌,只因为他们的胡子之密集,让你无法辨认相貌有何不同,只有靠胡子的颜色能帮助你稍微分辨出他们。

我一般把他们分成:红胡子、黄胡子、灰胡子、棕胡子等等。

眼前这个鲜族爷们却显得有点奇怪。

因为我之接触过的鲜族,大多都是比较热情的,尤其是喝完酒,那必须就给你跳一段,可是眼前这个鲜族汉子却扭捏的很,更像是个中国人。

他只是低着头,双手握着茶杯,这手一看就是个干粗活的,上面布满老茧。

而他的穿着更像是古代人。

看年纪大概40来岁,身穿一个棉布长袍,肩上是一个帆布做的小披肩,肩头磨碎的很厉害,一看就是经常干活导致的。

头上裹着一个藏蓝色的头巾。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们。

催叔赶忙介绍起众人:“这位我不多介绍了,咱龙江典行圈里大名鼎鼎的刘掌柜,这两位是布拖伊夫斯基,和巴巴诺夫,这大兄弟是延边过来的金国民,老金,就是他手里有货要出。”

两个老毛子对我二舅点了点头。

二舅一边脱了帽子夹在腋下,一边伸出手和两个老毛子握了个手,说道:“哈拉少!

哈拉少。”

(俄语你好的意思。

)一句简单的俄语就能让老毛子先松下一道防备。

然后二舅又看了看金国民。

这鲜族爷们可能没见过啥世面,估计此时只关心手里的东西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紧张的搓着杯子。

二舅拿起铁壶,又给他续了些热水。

二舅随手把壶嘴故意朝向金国民,这汉子看了看二舅点了一下头表示感谢,完全不知道这茶壶朝向里面的“暗语”,他拿起茶杯就喝,差点烫的喷了出来,二舅关心的说:“爷们慢点,咱不着急,扯会闲篇,先说说你这个东西在哪整的?”

古董行里价钱往往不是第一位的,外行只关心价格。

而内行首先要知道物品的来历,如果来源出处准确,传承有序的话,它的的价格会翻上几番。

因为它不仅拥有收藏价值还具备了更多文献价值。

在外人看古董行都是些奸商,这不可否认,商人么,但你也得承认他们对保护文物,多少也做出了些许“特殊”的贡献。

我盘腿坐在门口,心里暗自佩服二舅,这一上来,两个动作就消除了买卖双方的防备之心,也探了一下金国民的身份。

这是多年经商换来的经验。

这个延边金国民越发的让我好奇,因为延边离齐齐哈尔并不近,若是卖东西即便不去奉天也该去哈尔滨看看。

他为什么舍近求远,莫不是有什么圈套?

可乍之看,他就是个农民,对于“江湖规矩”全然不知,应该不会有什么“绊子”。

二舅只是和蔼的看着金国民,等他开口说话。

金国民又压了口水,环视了一圈众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的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馒头大小的斗笠碗,和一个青色小罐。

屋子里的灯火昏暗,在我这个位置并看不太清,但是这两个东西的特征很明显,斗笠碗的釉面和形制感觉像是北宋的建盏,而那个青涩小罐感觉是越州窑,但是看不清。

这种昏暗的灯火是古董行惯用伎俩:“灯下黑”,就是故意给你个看不清的环境,测测你的本事了。

今天这局子我觉得二舅和催叔有点画蛇添足了,明显那两个俄国人完全就是棒槌,这金国民也是个土包子,老农民,没必要这么小心。

但是我也理解他们,毕竟做了一辈子这上面的买卖,什么都见过,扮猪吃虎的戏码经常上演。

所以小心使得万年船。

金国民想了想说道:“这俩玩意是俺打猎时候捡的。”

金国民一嘴纯正的东北口音,准确的说是农村口音,看穿衣打扮不像是猎人啊,尤其是那双眼睛。

猎人的双眼就像苍鹰,即便是上了年纪的老猎人,都是目光如炬。

而金国民这两眼却呆滞的很。

并且我发现在他的眼睛里装着一丝丝恐惧。

平日里二舅总是和我讲“眼为心中之苗”,通过眼神你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职业、性格、甚至是他今天早上出门是不是和他娘们吵了架没有,你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金国民看了看二舅和其他人,缓缓的讲述了东西的来历。

金国民老家在图们江,中朝边境,江对岸就是朝鲜。

这个时期的两国国界并不明确,基本就是靠自然地理环境划分,这里就是靠图们江划分。

而两边的老百姓自古也都是自由贸易往来不绝。

金家本也是祖传的农民,但是他曾祖父那一代,是个有头脑的农民。

经过两代人的不懈努力,成了屯子里的大地主。

其实在旧中国不是所有地主都是周扒皮,大部分地主都是要照顾穷人的,可以说每一家都要照顾到,每逢年节还得给穷人过节的口粮。

政府管辖不到的地方,大多也是靠地主这样的大户和有文化的乡绅一起管理。

金老太爷攒下来的基业没想到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富不过三代”。

老天爷没有保佑金家长盛不衰,到了金国民父亲这一代人赶上大瘟疫,家里大人只剩金父一人,老金带着刚满月的金国民,和他5个兄弟的遗子一起逃荒到了奉天。

不到半年的时间几代人的积攒就被官府“敲竹杠”的一分不剩,老金一口气没倒上来吐血而亡,剩下六个孤儿在奉天乞讨混江湖。

金国民18岁这年,5个哥哥只剩他和二哥两个人,实在没有出路的二人决定回老家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活路。

回到金家虽然时隔多年,乡里还是接纳了二人,并且还给一些金家的地。

金国民和二哥又做回了农民,虽然苦些,但也算有了依靠。

好日子没过上几天,二哥说了邻村的傻姑娘当媳妇,新婚夜傻女发病砍死了二哥,自己掉进河里不知了去向。

从此村子里传出金家受了诅咒的谣言,甚至说金国民出生那一天就注定了金家的落寞,到了40岁金国民也没娶上媳妇。

这些年金国民日子倒是一首很太平,农民当的也安心。

农民种地一般都是遵从自然规律,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不过这是说踏踏实实种地的,你还别赶上旱年,到冬天才有的藏。

今年金国民的屯子赶上大旱,不管金国民再怎么努力也没能救了那几亩田,到了秋天又无端的遇上大秋火,一把火,烧光了最后那一点收成。

真的是背到了奶奶家,喝凉水都塞牙。

这老天爷特别的偏激,你越是倒霉就会越折腾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金国民想着去县里找点伙计,哪怕是扛大包的体力活也行,至少先挨过冬天。

没想到路上遇见“胡子”,他一个穷农民,倒也不怕被劫,因为兜比脸还干净,没啥可给的。

可谁想到这胡子们见没有收获,便硬是把金国民毒打了一顿。

幸好碰见回村的邻居,才捡回一条命。

全村人念着金老爷子过去的好,大家凑了钱,挨家挨户轮流照顾金国民。

入冬后,身子恢复的差不多,觉得自己这样白吃白喝下去,欠的人情实在是太多。

但是转念一想要还人情得有钱啊,可这会就只剩下这条穷命了,其他一无所有。

他想起小时候祖父给讲过的故事;据说图们江对面白山余脉的驼子峰,埋有大量女真族,蒙古族、满族贵族墓穴。

这里的盗墓贼比山民都多,挖了几百年都挖不完,日本人,俄国人,朝鲜人,中国人都来挖。

每每遇见都会拼个你死我活,据说那山里厚厚的枯叶下面埋着的盗墓贼,手里常常会有宝贝。

运气好,找到一件两件就不愁吃穿了。

金国民一想,自己虽然不会那盗墓的活计,但是上山找找盗墓贼尸体,万一运气好,翻出一件两件,也许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且他自己也没啥挂念的,心一横,收拾妥当打算进山碰碰运气。

金国民向猎户借了杆猎枪,因为猎户们冬天一般不太会进深山,即便打猎也是在山脚下埋埋套子啥的,守株待兔。

冬季的原始森林比夏天还要危险。

虽然大型猛兽很少出没,但是万一踩到“雪漏子”你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得玩完。

这东北的寒冬气温虽然在零下30-40度,但是在这原始森林里,万年积攒的厚厚枯叶,再加上半人高的积雪,下面的沼泽即便三九天也不会结冰。

厚雪下甚至会有只在冬天盛开的“冰花”。

金国民顾不了那么多,因为只有冬天才能找到盗墓贼尸体。

尸体在夏天被植被掩埋,不易发现。

但是到了冬天,一些中小型食肉动物由于食物匮乏,这时候它们为了生存就会寻找腐败的动物尸体,这就有很大的几率刨出盗墓贼的尸体。

而且山里最大的猛兽山把头这时候也在冬眠,另一个角度看也算是一种相对之下的安全。

金国民收拾妥当独自一个人进了山,他虽不是猎人,但凭着儿时依稀的记忆向驼子峰山进发。

这驼子峰是由两个不高的独立山峰组成,两山夹着一条低谷,远远看过去像极了一只卧倒的骆驼,据说谷底有一条溪水永不结冰。

金国民走了两日便来到驼子峰山下,冬季进山如果你有经验可以找到猎人留下的地窖,那是一种一半埋在土里的木屋,靠着这些木屋,就能很轻松的存活下去。

这都是猎户们祖辈遵守的山规:无论任何人找到木屋,都可以使用木屋里的一切物资,但是你离开的时候也要留下同等的其他物资作为补充,几乎没有人破坏这规矩,因为这是猎人们保命的靠山。

猎户们相信,你能找到木屋便是山神的怜悯。

金国民很幸运,在最后一口粮食吃完的时候在驼子峰山脚下发现了一个被雪埋上半截的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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