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不放手吗?”
我抬起被萧慎握在手心里的手,看着他。我越来越不太明白这个人了,最近来我坤宁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人便装一下,没人也要演一下,怕是演戏上瘾的。
他却全当没听见,也没看见我不情愿的眼神,一脸笑意,拉着我示意我坐下,我心想坐便坐吧,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记得,你在北境待过两年是吗?”
“是待过两年,”我猛然一惊,站起身来,问道,“北境又起战事了?”
他被我这一举动惊的一怔,随即又拉住我,一边说:“没有,没有战事,你坐下。”
我一颗心差点提到了嗓子眼,听到他说没有,才慢慢的落下去,又坐下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瞬间竟然在他眼睛中看到了些许的怜惜。
“你放心,一时半会起不了战事,”他一边拍了拍我的手,安抚着说,“如今还在议和呢,北境军尚驻扎在瀚海河南岸,去年一战羿国精锐损失殆尽,哪里还打得起。”
我方才也是一时情急了,自大哥战死,我一听到北境之事便心惊胆战。年前阿狸哥哥就回了北境,如今同梁老将军共同执掌北境军务。虽说父亲不再掌管北境军了,如今调任京师却被先皇遗诏推上了枢密院使的位置,统管天下军务,官大了,自然要担的责任更大。
两国议和一事拖了好几个月了也没定下来,北境大军驻扎瀚海河南岸,攻下的几个城池还要整备军防,又要重建战中损毁的关隘。军务繁多,想来不管是父亲还是阿狸哥哥都是忙个不停。
“我来就是想和你说说有关与羿国议和的事,你在北境待过两年,可有什么见解同我讲一下。”
“陛下,这是朝事,”虽说风氏襄武皇后也曾参政,不过是因为当初风氏跟随先皇南征北战,同生共死过的。后又为先皇诞育长子,也在当初继位之事上立下功劳,我既没有皇嗣,也不曾与萧慎共经生死,若论朝政,只怕言官便要来参,“臣妾乃后妃,岂敢干政。”
“这也没旁的人,”萧慎袖子一挥,“就咱们两个,你随便说,我随便听,就当家事。”
“那我可真说了?”我试探着看着萧慎的脸,我一向也并不怕他,只从前都是些后宫之事,也无碍大局,如今说朝政,自然也该小心谨慎。
“畅所欲言。”
得了他的允许,我先是在脑子里略捋了捋,便开口道:“鸿胪寺曾将有关议和之事的折子送到我这里来,因为牵扯到羿国要请和亲一事,我大概看了,也问了几句,大概方向也没什么,只有些小事都是虚的,什么落陲山他们再退二十里,以此作交换我们瀚海河隘口镇段同退二十里。落陲山南面是悬崖,且本有多路绕行,不是要紧的路段,隘口镇才是要紧之处···”
说到这,我忙进内室又扯了巾帕,取了胭脂眉粉,铺在桌子上,一边画,一边道:“你看,瀚海河隘口镇这一段是有分流,若我军后退二十里,那只能驻守平陵关,那整个这一片就又归羿国了,陛下你可能不知,隘口镇东因瀚海河分流冲积平原,有一大片极好的耕地,可谓塞上小江南了,若归还羿国,羿国在隘口镇重修边防,粮草充足,以后必是大患。”
我说完一抬头,只见萧慎一脸笑意的盯着我,我疑惑的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下意识的抬手往脸上摸了摸。
“哎!”他忙伸手抓我的手,又叹了口气,脸上笑意更浓了,说了句,“现在确实有东西了。”
我看了看手上沾的胭脂混着黑色的黛粉,两只手拍了拍,满不在意的说:“没事。”
“来,”谁知他牵起我的手,又朝殿外喊了句,“梁召,打盆水来!”
我忙说:“没事,不用。”
他却坚持拉着我的手,走到门边,拉开门便见着梁召端着水递过来,其他的宫人都站在后边低着头偷着笑。
萧慎取了巾帕,沾了点水便朝我脸上伸过来。
“陛下,我自己来···”我一边躲着,一边去接巾帕。
“别动。”
他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的给我擦脸,动作温柔又细致,我同他成亲半年多了,第一次离的这么近,我低垂着眼,感觉到了一丝心慌。却又忍不住,一抬眸,便对上他温柔的眼神,这么近的距离,我甚至看到他的睫毛一根又一根,他眨一下眼,就像两把小扇子,扑闪扑闪两下。
“好了。”
他放下巾帕,又把我的两只手放在水盆里,仔细的洗掉手指上的胭脂黛粉,他的动作那么轻,修长的手指抚在我的手指上,温润的触感,浸在冒着热气的水里,手指交错间,我竟感觉两颊发烫,心跳也砰砰的。
我忙别过脸去,心里暗骂自己一句色迷心窍!再说那说对我心仪十年的萧璟可比这个长得好看,且也没有在我刚嫁进门时就让我喝妾室茶,我是鬼迷了心窍才对!
终于他洗完了,又取了巾帕轻轻的擦干水,我抽回手来,清了清嗓子,又有些手忙脚乱的,委身行了个礼,道:“陛下,时候也不早了,陛下该回康乾宫了。”
“嗯,时候是不早了,”他应了一声,就在我以为他要走了,都准备好恭送陛下的词了,却听他说,“梁召,传晚膳吧,朕今日就在坤宁宫用膳。”
还不等我再开口,只听那梁召应了是,便使唤宫人去准备,又高喊:“传膳,快!”
我一脸懵的站在原地,见这个也不搭理我,那个也不看我,无奈只能跟在萧慎后边坐下等上菜。
“方才还没说完,”萧慎在我对面坐着,一脸得逞的笑,说道,“你继续说,我再听一听还有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陛下如果真心想听,去找我父亲便是了,”我强颜欢笑,耐心道,“如今他已在京中任职了,又官居枢密院使,陛下大可在勤政殿同他好好议。”
“议过了,”萧慎憋着笑,竟还十分得意的说,“你说的镇国公也上奏了,已整理送交鸿胪寺了。”
“那你还让我说!”我气的拍桌子,站起身来瞪着他。
“皇后,”他朝我挑了挑眉,缓缓吐出两个字,“端庄。”
我看了一眼正在上菜的宫人具都一脸吃惊的望着我,忙理了理衣服,又坐回椅子上去,心里仍是气不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不过有一事,确要听听你的看法。”他一边吃了两口菜,又说起来。
“我爹也说过的?”我一边拿了筷子,听到他又嘴欠,心里忍不住想再给他个白眼。
“确实说过,”他见我又怒视扫过去,忙摆手道,“但这事他也说该问中宫意见。”
“我爹说让你问我?”我诧异的看着他,心想父亲一向避嫌,自我进了宫,除了大哥灵堂一见,再也没在私下见过了,连母亲,嫂嫂也少进宫来,唯恐御史参奏外戚越权。
萧慎点点头,直言道:“羿国奏请和亲一事,你怎么看?”
“陛下怎么想?”既提到了父亲,我自该小心谨慎些,便先开口问他的意思,以免说错了话。
“与羿国和亲前朝便有,也不算先例,不过以往都是宗室女加封公主衔送去和亲,此番羿国使节言说他们的可汗希望为王子求娶嫡公主为亲。”
“陛下初登基,又年少,哪来的嫡公主?”
“羿国使节特提到了,柔嘉长公主。”
“妄想!”我再次拍桌而起,气愤道,“穷寇败兵,何来脸面求娶我朝公主?竟还惦记上嫡出的长公主!这一战我军大胜,是他们兵败举降要议和,凭什么要我们下嫁公主?要和亲也应该是他们把自己的公主巴巴的送到我们这里来为奴为妾!”
“咳,皇后,确实送了个公主来,已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