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土地属于黎国,而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堆满了死状各异的“可怜人”。
这只是黎国一个不起眼的乱葬岗,东城和西城各有一个,地方比这里大两三倍,于此地相隔几十里。
靖州城里的普通尸体便会被拉到那里,若是死刑犯,被斩首身首异处的则会被送到城外几百里的乌云巷(一座不起眼的山头),火化了,生怕戾气威胁到权威。
夜幕降临,皇城上下都掌了灯,候在御道的大臣陆陆续续进入大殿,皇帝坐在堂上,大臣们接二连三的举杯敬酒。
拍马屁的——拉拢人心的——阴阳怪气的——形形色色,小贺王端坐在贺民宗身侧,他从小就混在其中,这些人抬抬屁股就知道放的什么屁,如今战事刚刚平息,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对面的赵祁看着他莫名其妙的笑道:“陛下大喜,小贺王爷当居首功。”
这话任谁听了都是意有所指,刚要提杯的贺临渊似有深意的瞧了他一眼,摩挲着杯口然后一饮而尽:“将军这话真是折煞本王了,要说论功,赵将军当仁不让,要不是赵将军兵行险招,拖住贼人,我等怎么能及时救驾呢?”
坐在龙椅上的人脸色暗了三分,赵祁抖了抖胡须瞟见了帝位上人的脸色后立马应承道:“岂敢岂敢,王爷说笑了。”
“听闻赵将军爱子近日酷爱骑射,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正好前日进贡了几匹好马送与南枝,作他的生辰贺礼。”
赵祁赶紧起身,惶恐道:“谢陛下赏赐。”
小贺王在一旁玩味,听他们说到赵南枝,心尖一颤:这小家伙如今也己经八岁了,再过几年也能领兵打仗了。
贺临渊比赵南枝大不了几岁,却每次都像长辈似的替人操心,想着也有两年没见这小子,该去看看了。
夕阳宽容的包裹着山顶,少年跪在刚挖好的新坟前,坟前竖着一块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大石头,上面工工整整的刻着一个沈字。
寒风穿过巍峨高山踏浪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随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想要站起身,却有些腿软,坐在地上似哭而笑,白皙的面容上带着厌恶之色,随后朝南边去了,瘦弱的身影远远看去,像个随时都会蹬腿的老头子。
在靖州桥边睡了两天,清早被路边的野狗舔醒,西目相对时,沈清苑有些自愧不如,竟觉得它比自己过得舒坦。
沉着身子弯腰准备起身,手臂上的伤口己经开始溃烂,桥边摆摊的包子铺老板扔过来一个包子,刚好落在他脚边,还来不及捡,就被旁边的野狗叼走了。
沈清苑只能苦笑着看着那老板,那老板宽头大耳,一脸福相,笑起来门牙上有个不小的缝隙,看样子是个老实人。
见此光景,不由得笑道:“孩子,乞丐可不是这么当的!”
说着又从笼屉里拿出来一个热腾腾的包子,这次他没有丢而是多走了几步路,亲手递给他,随后从腰间掏出一盒见底的药膏递到他面前:“吃完了,就给自己擦擦,活着便不能亏待了自己。”
沈清苑颔首谢过,嘴里含着包子细嚼慢咽,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随后心道:沈清苑,你还真是不争气的狼崽子,当着爹娘的面一滴眼泪没有,如今却为了一口饭掉金豆.....喂不熟的狗.......己经两三天滴水未进,这包子定是比大鱼大肉美味得多,可他在沈家养了这么些年的习惯又岂是说改就能改的,他依旧从容的吃着包子,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保持着他与生俱来独有的气韵。
干裂的唇扯出血丝,视线突然转到了食指上的白玉扳指上,不知何时扳指上染了血沁,像一朵孤傲的寒梅,美得惊心。
吃完了手里的包子,将盒底仅剩的一点药膏涂在患处,夹杂着寒风,钻心刺骨的疼。
起身向包子铺的老板拜别,便往城中心去了,一身血衣早己经干了,一滩滩的血渍似有规律,分布得十分别致。
沈清苑找了一处破草棚子歇脚,暂时安家,他在城中没有亲戚,也不打算求爷爷告奶奶的寻求亲朋庇护,他打算在此处安家,长长久久的住下了。
饿了就到长安街上一躺,在身边放一个不知从哪捡来的破碗,破的连一口水都盛不住。
每天早出晚归,运气好了,遇见出手大方的过客也会扔下几文钱,够他逍遥好几天。
时间久了,街上的大小商铺都对这个模样出众的小乞丐有了些印象,吃不完的饭得空还会端来给他。
整条街上的恶狗似乎都知道他是这里最受宠的小乞丐,每天在他身边蹲守,丝毫不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