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次事情是委屈老五了,好好的新婚大喜被搅合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那媳妇性子也乖顺,朕库房里有些上好的药膳,你待会儿带些回去,熬夜伤身,你吃了补补身子。”
元庆帝摆手,对着身旁的内侍吩咐。
只是他这关心装得一点儿也不像。
方才不说,等二皇子提起后再做这慈父模样,多少是假了些。
周蕴眸中闪过一丝寒意,面上还是做出感动样子来。
“多谢父皇和二哥关怀,儿臣不敢拘泥后宅私情,盐税一案事关重大,儿臣必得替父皇做好差事才睡得踏实,父皇心里能记挂儿臣,儿臣就不觉得累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好听,不失为臣、为子对元庆帝的尊敬和感激,哄得元庆帝面上露出些许笑意来。
但一瞬也就散了。
“你这孩子,总是体贴聪慧,做事也勤恳踏实,只是...”元庆帝眸色微变,“你说赵时青被人劫走,似乎与郑家有牵扯,此事可有证据?”
提到舅族郑家,二皇子的身体明显有一瞬僵硬。
周蕴敏锐的捕捉到他这一瞬的变化,更加证实了自己心底的猜测。
只是面上却作出尴尬之色来。
“回父皇,儿子并无确凿证据,只是听追捕贼人的官差说,带走赵时青的黑衣人消失在了城北,那一带多是郑氏族人的宅院,若肯出手帮着隐匿窝藏...”
“五弟这话未免太武断了些。”
二皇子果然按捺不住,出声反驳。
上前半步对着元庆帝拱手,“父皇,城北未必就只有郑家的宅院,只是郑家人多居此处罢了,说不得那贼人就是想借机祸水东引。”
两个人就此事交锋起来,元庆帝却稳坐龙椅,瞧不出神色波动。
六皇子却在此刻张口,“二哥这般急躁做什么,到底五哥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清者自清,又何须动气呢,这一动气,往往更显得人心虚。”
顿了顿,又笑,“当然了,弟弟知道,二哥只是担心外祖家罢了。”
一时间,二皇子的脸色很不好。
辩或不辩都有些理亏。
更何况,到底是不是清者自清,他心里也最有数。
周蕴将众人的神色收在眼底,适时开口。
“二哥放心,事关重大,弟弟也不会妄下言论,更不会只听一家之言,这件事情弟弟一定会尽心彻查,找出真正的幕后之人。”
听他说这话,元庆帝眼中忽的闪过一丝暗光。
目光似有若无的在三个儿子身上扫过,片刻后才低声开口。
“这个案子的确复杂,到如今也查了有几个月了,为此还误了老五大婚的吉日,属实叫老五费神颇多,朕年纪大了,见不得你们吃苦,好在你们弟兄也有几个,互相帮衬着总归轻松些,老二和老六就一并都去户部帮衬一二吧。”
此言一出,二皇子和六皇子都是意外。
但能插手进这个案子里,都是求之不得,忙是立即拱手应下。
元庆帝说的不容抗拒,周蕴也只得黑着脸闷头谢恩。
可谁也不曾发觉,垂眸的一瞬,他的眼底满是讥讽。
最后元庆帝又把还在读书的八皇子周荀叫来,父子几个做戏般的用了顿午膳。
待得周蕴出宫时,就已经是下午了。
“恭喜殿下,此番又有好戏可看了。”
马车上,陈奉笑着递上茶盏。
周蕴面色冷淡,浅浅抿一口,便放在了一旁。
“他们既虎视眈眈的盯着,索性我就把这块肉端上桌来,看谁最后吃得下去。”
辛苦了这么久,周蕴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把成果让出去。
盐税历朝历代都是牵扯纠葛最多的,当初他得了这份差事可没少花力气,自然也没少招旁人记恨。
如今内里摸了个七八分清楚,也把和他相关的林家摘出来了,剩下的,全都是二皇子、六皇子外族的丑事,且叫他们互相撕扯去吧。
倒也省得他费力挨个收拾。
“殿下,要不要接了皇妃一道回府?”陈奉忽然问起。
昨儿晚上在正院守夜,落葵和丹偌两个又是上茶,又是端点心的,吃了旁人的东西,总免不得帮衬一二。
周蕴原是没想到这一茬,但既然说起来了,今日心情不错,接一回也无妨。
便也就调转车头,往姜府去了。
此刻姜蕊正在房里和母亲说体己话,听闻五皇子来接,意外的很。
屏退了传话的奴才,沈氏就牵住了女儿,满眼不舍。
“我虽想留你,可终归不合规矩,既然五殿下来接,你就回去吧,好在殿下今儿是全了你的颜面,是好事。”
“娘,你也不要太伤心,皇子府离家里不远,女儿得空就会来看您。”姜蕊柔声安慰。
母女俩又抱了抱,才分开。
府门外,一家人目送着姜蕊上车,沈氏眼眶红红,险些掉泪。
姜蕊也是待得马车走出好远才放下了窗帘。
“多谢殿下来接臣妾。”姜蕊颔首欠身。
对于周蕴肯给她这个嫡妻该有的尊重和颜面,她的确是心存谢意的。
周蕴看她一眼,“你我夫妻,应当的。”
他这么说,姜蕊便恰如其分的露出几分笑意,亲自给倒了一杯茶。
而周蕴也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
末了忽然道,“听闻你给贵妃送礼了,送了什么?”
“一尊红玛瑙做的石榴摆件。”姜蕊如实道。
语气平缓,像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她如此淡然,倒叫周蕴微微敛眸,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
“怎么想起送这个。”
“她送臣妾一支喜鹊登枝的翡翠簪子,贺臣妾登了高枝儿,那臣妾便祝她多福多子,这一绿一红的颜色也配,不是刚好礼尚往来么。”
姜蕊下巴微扬,那双平素就灵动的眸子带了些许傲气更显好看。
猫儿似的冷娇。
“我以为你同你父亲一样是个软和性子。”周蕴嘴角不由得带了笑。
低下头喝茶。
姜蕊偏头看他一眼,依旧是同样的语调。
“那殿下可以为错了,臣妾谁也不像,自小就冷僻。”
可没有女子这样形容自己的,尤其是在丈夫面前。
周蕴更觉得有趣。
如此一个冷傲性子的人,却生了张活泼娇俏的脸,期间反差实在吸引人。
于是,到了皇子府后,周蕴便没打算留在前院,而是直接跟着姜蕊一起往后头正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