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个小时,元石就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太阳从窗口照进来,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他拿出整理好的与于力交好的人员名单,给张斌简单写了个调查方向发到他的邮箱,只一分钟,对方就回复,无异议。
这份八人名单,除了吕思亭外都是女性。
依次打过去,无一例外,近两年,也就是于力换电话号码后,她们都与她断了联系。只有李春柳,她是唯一一个有于力新电话号码的人,她声音嘶哑,语气低沉,显然刚刚哭过,元石沉到谷底的心倏地提起来,肯为于力的死而哭,至少说明她们之间有割舍不下的情感,可她第一句话就让他的心又凉掉大半。
她说,“师傅走了,她再一死,星星团就彻底完了,我学的是顶碗,后来我上台的机会越来越少,每次演出都要去求于力,她说这个节目千年不变一个花样,没人喜欢,我出事故那次就是想变个花样,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怎能随便变花样,当时我挺恨她的,团里大半都是她做主,为什么就不能帮一把呢,那时候我们是小演员,她是台柱子,二老板,你说我们能有什么联系,这个电话号码还是有一次她去市场买东西,我们见面聊了两句,她留给我的,我一次也没给她打过。”
时代往前发展,被踩在脚下的何止千万,因为不平衡产生的犯罪并不少见。
不知是不是受了老陶的指示,交警大队视频队主动把案发现场周围的视频调查结果发给他,一句话,未发现任何异常车辆和人员。
他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往良足馆赶,车刚驶上松江立交桥,景阁苑物业的肖无就打来电话让他务必去一次。阳光下,小区寂静中透着安逸,根本看不出昨晚有一条生命从那里消失。
他把车停在拐向案发地的岔口处,案发地还围着警戒带,警戒带外有两团灰烬。
他回身看向桥洞,已经过了上下班高峰期,桥洞来往车辆不多,桥洞上的摄像头镜头大小为4mm,监控角度约为69.9°,监控的距离为十米以内,铺路与路边灌木草坪都在摄像头的视角之内,车辆从铺路岔口拐入都逃不过摄像头,人也一样。
从她脚下蹬地双手抵挡的动作可以判断,她死前是清醒的;如果她是坐车进入现场,正如楼鸣所说,不同的方式,于力的角色完全不同,除了受害者外,她有可能还是知情者,参与者。
景阁春会馆整体是青灰色釉面外墙,一共三层,一楼二楼窗户都不在这一侧,三楼均匀地分布着十个窗口,三楼北侧有一个小气窗,气窗正对着事发地,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可是交通大队的调查已经证明,于力没有在会馆出现过。
肖无看见他迎上前,解释道,“天亮的时候,死者家人过来拜祭,我不好拦着,哎,可以理解,你说是不是。”
“两拨人,一拨是不是一个男人带着个两岁大小的女孩?”“对对对。”肖无忙点头,又有些迟疑。
“另一拨呢?”
“是两个女人,裹得严严实实,也看不清脸,烧完就走,偷偷摸摸的。”
“两个女人?”元石皱起眉头,刚才给那些与于力曾经交好的女人去电话时,他能明显感觉到那些人对于力的排斥和漠视。
于力在长乐多多少少有点名气,她的死肯定会瞬间传开,得到她的死讯并不难,但能够这么及时前来拜祭的女人肯定就在滨城,必定还有其它人与她关系密切。
“那个,”肖无再次有些迟疑,“8号楼那个教练和他们是老乡……”
“对。”
看元石神色正常,肖无松口气,“真没想到。”
元石沉吟一下,“找他的老乡多吗?”
“找到家里?”肖无肯定地摇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
“他老婆很厉害的,也特别讲究。”肖无若有所指地眨眨眼睛。
“你说有事找我,有什么发现?”元石岔开话题。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多事。”肖无把他带到小区里,指着门卫室与地下车库入口之间的一块空地,“今天早上保洁员打扫卫生时捡到一瓶香水,我多了个心眼,就去昨晚下过楼的业主家问了一遍,没人认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惭愧地说,“保洁员摸过,我也摸过,物业其他人……也摸过,当时没想那么多。”
元石接过来,即使隔着一层塑料袋也丝毫不影响瓶子发出的琥珀色潋滟柔光。
“还有别的发现吗?”
“我把刘姐留下了,你要不要查问一下她。”肖无指指站在物业楼大门里探头探脑的女人。
“叫她过来吧。”
元石看着别别扭扭地走过来的女人。
女人扯着手里的袖套,一脸忐忑,“捡到什么我都上交的。”
“平时打扫时一般会是什么垃圾?”元石想了片刻,问。
“纸屑烟头都没有的,这个小区的人都很讲究,不乱扔什么的。”
“今天的垃圾有什么不一样吗?”
“是不一样,有纸巾,帽子,钥匙,还有条……小围巾,我都交上去了。”女人一五一十地掰着手指头,“对了,还一瓶香水和三块石头。”“石头?什么样的?”
“就是普普通通的石头,比大拇指肚大一些,我还挺奇怪呢,平时小区想找到石头还挺不容易呢。”
“在什么位置?”
女人四处看看,走到他右侧两米处指了指,“差不多应该是这里。”
“香水呢?”
“也在这跟前,我也记得不是十分仔细。”女人忐忑地说。
“石头呢?”
“跟着垃圾运走了呀,现在这个点早就进垃圾处理厂了。”
元石也知道不可能找到那些石块,对女人说,“你去外面给我找一块差不多的吧。”
肖无一脸纠结,“我没想到一块石头……”
元石摆摆手,“依你看小区里怎么会出现石块?”
“昨晚外面看热闹的人太多,或许有人捣乱,扔进来的。”看元石若有所思,忙说,“你不是让我问问业主是否有人认识那个女人吗,我把照片发到业主群里了,三号楼一层的江大爷说了个情况,他说有两次他中午在桥底下散步时看到过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人,有点像出事那女人,她顺着桥底一直向南离开,不过这话你也就听听,江大爷七十八,人有些迷糊。”元石其实不抱太大希望,于力的工作性质注定即便有人见过她也不会主动承认。
保洁女人急急地走回来,举着块石块,“我看和这个差不多。”
元石接过来,的确是块比普通石头略大些的石头,如果是偏远地方,哪怕是老城区,恐怕随处都能找到,可松江桥附近是滨城新区,路面一天三次的扫,这石头就显得很扎眼。
肖无接过去,“这是铺路面的石子,小区开荒那会儿,清理这些东西费牛劲了,现在也不是找不到,但不多了,你在哪儿找到的?”
女人指着远处,“路边也能看到,但都太小,我走了两个十字路口,看到一个修下水井的,正在拌砂浆,正好有这种石头。”
“吕思亭在家吗?”元石突然问。
“哪个教练?”肖无肯定地说,“他带着过来拜祭的父女俩走了,连家都没让他们进,也......我是看那孩子太可怜,小小年纪,一直在哭,说她不懂事,其它什么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