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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文集阅读少帅专宠:从强娶娇妻开始沉沦》精彩片段
半夏拿衣服给颜楚筠的时候,也尴尬得不知看哪里。
桑枝沉默着不敢说话。
只程嫂妇道人家,比较自在,安排好一切。
景寒之在房内,用一桶水擦了身子;汗湿的衣衫脱了下来,被程嫂抱出来洗了。
颜楚筠已经换好了亵衣裤和外裳,看着程嫂等人晾景寒之的衣裤,有条不紊,个个小心翼翼。
一行泪从她眼角滑落。
尊严全无,体面扫地。
前世,她宁可抛弃“少奶奶”的这个鸡肋身份,去做医女,自己赚钱。
哪怕是民国了,自己出来做事的女人,总归不体面。
有身份、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是不做事的。
做事的都是下等人。
颜楚筠的陪嫁耗不起,她丈夫又无法依靠,她要用手撑起自己的生活。
身份上自降一级,她也活得堂堂正正。
她把自尊看得那么重,景寒之却将它踩在地上摩擦。
刀枪无眼,希望这个恶徒早点死!
颜楚筠转过脸回到净房,无声哭了片刻,把眼泪擦干净了。
她回到了卧房。
床上的卧具全部换了新的,景寒之只穿了一条男士亵裤,靠在颜楚筠床头看她的书。
颜楚筠上前:“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景寒之一把将她搂住,看着她穿戴整齐,笑道:“不热吗?”
他一身精壮的腱子肉。胸膛开阔,肩膀端平,线条在腰腹处收紧,窄窄往下。
清晰得完美的曲线,从小腹延伸进了裤腰里,腹部肌肉块垒分明。
颜楚筠撇开视线不看他。
他哪怕洗了澡,身上皮肤也滚烫,天生体温高。
她推搡他:“热。”
景寒之松开了她,又端详她:“偷偷哭了?”
“你什么时候走?”颜楚筠问。
景寒之笑:“这条亵裤,你的女佣不知从哪里偷来的。我穿这个走?总得等我的衣服干了。”
“你怎么进来的?”
“翻院墙。”景寒之理所当然,“你这里距离外街,就一道墙,谁都可以翻进来。”
颜楚筠微微咬唇。
她并不知道自己院子还有这个风险。
她只知道进出不用惊动姜家其他人,很方便,哪怕偏僻了点。
“……我翻进来的时候,白霜就知道了。”景寒之继续道,“所以你放心,除了我,旁人进不来。”
颜楚筠沉了脸。
她木木整理自己的书,不说话。
景寒之静静看着她。
她的侧颜很美。挺悄的鼻、饱满的面颊,樱红的唇,肌肤白得近乎透明,越发显得她眼珠子黑,眼波微微流转,能荡漾出水纹。
景寒之有空的时候,心里就在想她。
想得发疯。
盛夏天热,他突然口干舌燥,非要见到她不可。
故而他尝试着直接翻进来。
他亲到了、摸到了。
她的肌肤总微微凉,气味又那么好闻,一点点淡苦,是乌药的味道;回味却很甘甜。
“……生气了?”他又问,语气中有他无法察觉的忐忑。
颜楚筠将医书整理好,仍不回答他。
上次程嫂问她为什么不戴南珠做成的珍珠梳篦,明明很好看。
她心里想着:她被景寒之缠上了,所以她不配。
她不配再拥有好东西了。
她在姜家的泥潭里,心要比蛇蝎还毒;她在景寒之身边,身子会比娼妓还脏。
送她珍珠的男人,也许仅仅是感激。可他下意识会觉得,颜楚筠像珍珠那样,白净无暇。
她并不是。
那莹白的珍珠,戴着像讽刺。
颜楚筠感觉很委屈。
她很努力学医,她也很努力活着,命运不是在那里给她挖个坑,就是在这里给她设个坎。
风风光光、体体面面活一辈子,不管前世今生,都是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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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夫人只犹豫了几分钟,将其他人都赶出病房,留下颜楚筠和军医院院长。
“……如果他死了,你也会死在这间病房。”督军夫人说,“你想好了吗?”
“是,我想好了。”颜楚筠道。
督军夫人:“行,给他用药。”
颜楚筠拿了注射器,开始给病人注射磺胺。
她前世学过西医的,只是学得不深。
她镇定将磺胺注射到病人身体里。
病房里有几张椅子,颜楚筠寻了一张坐下。
督军夫人坐在病床前,握住她弟弟的手。
军医院院长则出去了。
院子里,聚集了上百名大夫,大家都沉默着不敢出头。
稍微有点医术的人都知道,督军夫人的弟弟,必死无疑。
枪伤高热,是中医说的死症。
军医院的众人,见惯了枪伤,更是清楚中枪后高烧意味着什么。
大家心里很清楚。
所有人都不出头。
景寒之让人送颜絮芳回去。
颜絮芳拉住他衣袖:“寒之哥,我不走。我怕我姐姐闯祸。”
景寒之不耐烦:“先回去。除非你能治我舅舅。”
颜絮芳咬住唇,半晌才可怜兮兮问:“寒之哥,你是不是怪我?”
“不是,你先回去。”景寒之语气仍是不善。
他喊了副官,送颜絮芳。
颜絮芳一路上都在轻微发抖。
回到颜公馆,她母亲骆扬名在门口等候着,急不可耐问她:“是什么事?”
颜絮芳一张脸气得发紫:“姆妈,都是你的错。”
骆扬名不解。
母女俩回到正院,颜絮芳就把军医院的情况,都告诉了她母亲。
“……我去的路上就打听了,军医院医术最好的军医,被少帅用枪抵住脑袋,都不敢说他有办法。
那个盛旅座,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救不了了。我进去之后,看到大夫们都脸色凝重,我就更害怕。”颜絮芳道。
骆扬名:“你做得很好,就应该拒绝。不要引火烧身。”
“可督军夫人很不高兴,当场发作了我。”颜絮芳道。
骆扬名笑了笑:“傻孩子,你又没做错事,她怪不了你多久。”
颜絮芳脸色还是极难看。
“颜楚筠也在。”她说。
骆扬名的笑容一僵:“她怎么在?”
“景家找了全城的大夫,她又有一家陪嫁的药铺,找到她是正常的。”颜絮芳说到这里,紧紧抓住了她母亲的手。
“姆妈,万一……”
骆扬名立马摇头:“不可能!军医院的人治了多少枪伤都没办法,她能有什么法子?”
颜絮芳身在轻微发抖:“可她的确有点鬼才。前年那个人,都死透了,被她救了回来。”
“那个人没死,只是冻僵了。”骆扬名道。
颜絮芳:“我很怕。若有个万一,她真走了狗屎运,她在督军面前胡说八道,我就会穿帮。”
又怪她母亲,“我说了不想冒充小神医,你非要!”
骆扬名戳她脑袋:“你现在赶紧学起来,家里两个大掌柜教你。”
“可是这个很难学。家里那么多哥哥,学了十几年,没几个有好医术的。”颜絮芳说。
骆扬名怒其不争。
“你放心,颜楚筠肯定救不了盛旅座。”骆扬名道。
颜楚筠的运气,一向不好。
颜絮芳咬住后槽牙:“希望盛旅座死在颜楚筠手里,这样督军府的人会杀了她。”
“肯定的。”骆扬名说。
母女俩心情这才好转几分。
而军医院门口,督军景峰急匆匆而来,从一百里外的县城请了一个老郎中。
颜楚筠这边注射完磺胺不到一刻钟,老郎中来了。
这位老郎中颇有些声望,看了盛旅座的高热,又细细诊脉。
半晌,他摇摇头:“这是阎王抢人,老夫也无能为力。”
脉象已经微弱,是将死之兆。
督军夫人心口狠狠一痛,眼泪夺眶而出。
她已经死心了。
督军安抚了她几句,又把老郎中送出去,叫副官好好送他回家。
他回来时,在军医院门口遇到了他的长子景寒之。
景寒之在抽烟。
景督军:“给我一根烟。”
景寒之递给了他,又掏出火柴,为父亲点上。
父子俩用力吸了几口烟,都不说话。
“……棺材得准备了。”半晌,景督军说,“阿之,你到时候拉住你姆妈,我怕她……”
“知道了阿爸。”景寒之闷闷说。
景督军又说:“你舅舅是替我挡枪。若没有他,现在死的人就是我了。”
“不要多想,人各有命。”景寒之闷声道。
他又用力吸了一口烟。
他舅舅,像他大哥,手把手教他放枪。
他们舅甥感情很好。
现在,舅舅躺在那里,只等断最后一口气了。
景寒之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恨不能把什么毁个精光,却又不知从何处下手。
他姆妈会哭死。
他姆妈比他舅舅大十五岁,发兵灾的时候拖着幼弟逃难,遇到了景峰。
家里人全死了,只剩下他们姐弟俩活了下来。
舅舅像是他母亲的第一个孩子,又争气。
和顽劣的景寒之不同,舅舅从小听话懂事,他母亲疼极了他。
片刻后,院长也出来了。
景督军:“里面情况怎样?”
“就夫人和那个小大夫还在。”院长说。
景督军一愣:“还有小大夫在里面?”
景寒之也想起,颜楚筠好像一直都在病房。
他母亲似乎说,如果舅舅断气,颜楚筠就要陪葬。
景寒之这会儿完全没了风花雪月的心思,也不觉得她死了可惜,过耳不过心听着。
“那个小大夫,她说三个小时会退烧。她不肯走。”院长又道。
景督军:“胡闹。”
院长没心情聊那个年轻的女大夫,只说:“夫人应该出来,最好不要……”
最好不要让她看着盛旅座断气。
夫人会受不了。
也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但夫人现在很固执,谁也劝不动。
院长看了眼景督军。
景督军去看儿子景寒之。
景寒之喷了一口烟雾:“看我没用。我说话姆妈不听,舅舅说话才好使……”
他说罢,心口似针扎般剧痛。
那么好的舅舅,可能熬不过今晚。
景寒之长到二十五岁,还没有体会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但这会儿,他的心在一丝丝分裂般,让他胸腔这一块儿隐隐作涨。
景督军想了想:“我去劝劝。”
他进去了病房。
半个小时后,他一个人出来了。
“劝不动。”景督军眼睛发红,“这可怎么办?”
一筹莫展。
军医院的院长看了眼满院子的大夫,这些都是城里临时抓过来的“壮丁”,想问问要不要先将他们遣散。
然而,景家父子俩这会儿焦头烂额,心情极差,院长不敢触霉头。
院子里的大夫们,害怕扛枪的副官,也不敢要求离开。
满院子人,又寂静无声,就这么耗着。
景督军第三次进去病房,督军夫人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想把夫人抱走。
然而一动她,她就醒了。
“远山怎样?”她问。
景督军看着病榻上的小舅子,叹了口气,有点不敢去试他鼻息。
督军夫人却不管不顾,直接去摸。
胸口有起伏的,她松了口气。
再去摸他的额头,督军夫人愣了愣:“是……是汗。”
督军听了这话,愕然看向病床上的小舅子。
一直高热滚烫的小舅子,出了满头大汗。
“快来人!”景督军大喊。
安安静静坐在病房一角的颜楚筠,急步过来,按住了盛旅座的脉门:“开始退烧了,脉搏也缓过来了。”
景督军和夫人一起看向她。
凌晨,军医院灯火通明。
所有的军医都去了病房。
在院子里等候的几十名大夫,都很诧异听动静。
有人耐不住好奇,问副官:“里面怎么了?”
没听到哭声,不像是死了人。
必死之人却无哭声,反而有些隐约兴奋的声音,令人费解。
副官心情不错,低声说:“盛旅座退烧了,清醒了片刻。”
众大夫愕然。
院子里起了嘈嘈切切的议论声。
“这不可能!我诊脉了,万老爷子也诊脉了。没得救的,不可能退烧。”
万老爷子就是督军专门从县城请来的老郎中。
众人附和。
“我们从医几十年,不会看走眼。现在的枪厉害,中枪后高热不能不死。”
“不止是中枪,受了刀伤,高热也是死症。”
“我不信,到底谁治的?”
院子里议论纷纷。
有人再去跟副官打听。
有军医出来,就被院子里这些中医们团团围住。
“退烧了,千真万确。”
“颜氏百草堂的六小姐!”
众位郎中都惊呆。
他们难以置信。
用了什么退烧?
中药的安宫牛黄丸、紫雪丹全部用过了,没起作用。
枪伤或者刀伤,会破坏伤者自身营卫。而中药需要调动营卫,才可以起效。
故而中药面对急性外伤时,总会不那么好用。
“是颜家的秘方吗?”
“颜家有个小神医,颜温良在世的时候一直藏着,要把她训练成大家,不想世俗的名利干扰她,怕她成名后轻浮。
后来颜温良去世,大家都说那个小神医是颜家七小姐。”
“今天在场的,是六小姐。”
“小神医到底是七小姐,还是六小姐?”
“不知道。但这一手,颜家要起死回生了。”
还以为颜温良一死,颜家会慢慢倒下的。
众人议论纷纷。
颜楚筠被请到休息室,等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副官给颜楚筠打了一盆水洗脸漱口,又给她端了早饭。
她才吃完,副官请她去病房。
病人醒了。
病房里没几个人,大家都散开了,只景督军、夫人和院长在,景寒之不在。
“……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病人盛远山声音虚弱。
颜楚筠没有半分迟疑:“是。”
盛远山笑了笑:“多谢恩人。”
督军夫人很疲倦,但精神奕奕:“你叫什么名字?”
“颜楚筠。”
“颜楚筠,真好听。我万万没想到,你能有这般神迹。”督军夫人欣慰笑道,“好孩子,你救了我兄弟一命,就是救了我一命。”
颜楚筠:“夫人客气了。”
“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督军夫人道,“我得感谢你。”
颜楚筠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倏然说:“夫人,我母亲很早去世了,祖父母一直照顾我。
而后祖父去世,祖母不管事,身体又不好。我公婆对我有些误解,不是很喜欢我。
夫人,我一直盼一个人能教导我几分,在我遇事糊涂时候提点我。
您如果真心感念颜楚筠,可以认我做干女儿吗?我保证,绝不给您闯祸。
若我借了您的名义,在外面作恶,您亲手杀我。哪怕我背地行事,也叫我天打雷劈。”
督军夫人微讶。
她没想到,颜楚筠会提出这种要求。
继而她笑了笑:“好孩子,往后你就是我女儿了。”
颜楚筠立马跪下,给她磕头:“干妈。”
督军夫人搀扶起她:“不要叫干妈,叫姆妈。”
颜楚筠很乖很听话,叫了声:“姆妈。”
督军夫人揽住她,心情愉悦。
一旁的督军心情也很好:“这么一来,我就有第四个女儿了。”
夫人轻柔笑着,又让颜楚筠叫督军“阿爸”。
颜楚筠不太敢叫。
督军就说无妨,夫人的干女儿,也是他女儿。
颜楚筠果然叫了。
督军豪爽应下了。
夫人又让颜楚筠喊病床上的盛远山叫舅舅,颜楚筠也叫了。
这里不需要颜楚筠,她可以先回去。
督军夫人对她说:“心儿,你先回去。等你舅舅这边病情稳定能出院了,姆妈再设宴认亲。”
颜楚筠道是。
她先走了。
走出军医院的时候,遇到了景寒之。
景寒之阔步进来。
看到颜楚筠时,他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一瞬,意味深长。
颜楚筠不看他。
他要是再敢动她,颜楚筠就跟督军夫人告状,叫夫人打断他的腿。
军政z府的汽车送颜楚筠。
一路上,颜楚筠想着这一夜的辛劳,心口微微发暖。
“我改变命运了吗?”她问自己。
前世,她和盛柔贞关系很好。
盛柔贞的父亲,以前是督军夫人身边的副官。
有次夫人带着大少帅出门,遇到了绑架,盛柔贞的父亲救了他们母子,自己被歹徒砍死了。
盛柔贞的母亲悲伤欲绝,投缳自尽了。
督军夫人听说了这件事,把盛柔贞接到身边抚养。
这一年,盛柔贞人还在伦敦,她是出国念书去了。
她要明年年底才回来。
督军夫人一直对盛柔贞特别好,因此前世盛柔贞处处能压景寒之的妻子,也就是颜菀菀一头。
如今,颜楚筠也是督军夫人的干女儿了。
“哪怕不能毁掉颜菀菀的婚姻,她顺利嫁给景寒之,也不敢再作践我吧?”
颜楚筠胆战心惊的重生,到这一刻,似乎上了一层保障。
她心情好了很多。
她赌赢了,她挣到了前途。
颜楚筠回姜家,还是走她的角门,故而她让军政z府的汽车停在弄堂口,她自己不行回去。
从弄堂穿过后街,就是姜公馆的小角门,汽车进不去。
颜楚筠敲门。
不成想,开门的却不是她的女佣,而是一个年轻妇人。
“四弟妹,你这是夜不归宿?” 年轻妇人笑容不怀好意。
她是二少奶奶。
和颜楚筠一样,二少奶奶也是庶子媳妇。
姜家大老爷一共四个儿子,除了三少姜云州,都是姨太太生的。
“二嫂怎么在这?”颜楚筠语气冷淡。
这个二嫂,一直打压颜楚筠抬高她自己,是大太太和表妹章清雅的马前卒,坏事做尽。
她曾经把颜楚筠推下楼梯,让颜楚筠摔了腰,在床上半死不活躺了三个月。
而后颜楚筠的腰一直不太好,阴雨天总要隐隐作痛。
“姆妈让我来看看。如果四弟妹回来了,就去姆妈跟前,她有话问你。”二少奶奶笑着。
她一把将颜楚筠拽了进来。
颜楚筠甩开她的手:“二嫂,我自己会走。”
又问,“我佣人呢?”
“都打死了。”二少奶奶笑道。
颜楚筠脚步一顿,目光锁在她身上:“你是说笑?”
姜雍齐来了。
说来讽刺,这是他们俩的新房,却几乎没有他的东西。
他之前并不住这里。现在仍在他的旧院住着,偶然在外书房做做样子。
颜楚筠和他结婚十几年,两人几乎没住过同一个院子。
“……听说你出疹子,都好了吧?”姜雍齐笑了笑,淡淡问她。
他生得好,有双漂亮的丹凤眼,眸似点漆,又白净斯文,是非常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他今日穿了件天青色长衫,温润矜贵。
可惜内里草包。
一辈子没有承担过半分责任,没有赚过一分钱。
靠着颜楚筠,走出去人人称一声“四爷”,他仍把自己当世家公子。
颜楚筠为了儿子,不敢离婚,忍了姜雍齐十几年,宁可花钱养着这个花瓶。
可最后……
她低垂了视线,将情绪深深藏在眼底。
弯腰将自己的医书捡起,颜楚筠抬眸看向姜雍齐:“好多了。”
姜雍齐的目光,落在她雪颈上。
一个很浅淡的痕迹。
看样子,她的确刚刚出过疹子,不知道她好了没有。
“千万别过给我。”他在心里想着。
嘴上却道:“你好了,姆妈就放心了。”
颜楚筠目光清冷:“那你呢?”
姜雍齐一愣,继而有点恼她不知羞,居然问这种问题。
他脸色微沉:“我也放心了。”
颜楚筠淡淡嗯了声,情绪全无。
姜雍齐见她这样平淡,更不高兴了。
她问了,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应该高兴或者娇羞,怎么看上去冷冰冰的,好像根本不在乎。
既然不在乎,为什么还要问他关心不关心?
姜雍齐感觉在她面前落了面子,神色不善。
“四少过来,有什么事吗?”她问。
姜雍齐:“阿爸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姆妈让我叫你。”
颜楚筠:“知道了。”
说罢,她转身回卧房。
姜雍齐站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
因为,颜楚筠对待他的态度,像对待跑腿的下人。
他给了她体面,亲自来告知她,她就这样反应?
姜雍齐恼羞,甩袖而去。
院子里的三个佣人,低声议论:“四少爷和四少奶奶,好像吵架了。”
“四少爷只喜欢表小姐,看不上四少奶奶。”
“四少奶奶嫁到我们家,高攀了,四少才会看不起她。”
颜楚筠站在窗棂后面,静静听耳房那边女佣们的议论。
她安静极了。
傍晚时分,颜楚筠换了干净衣衫,打算去餐厅吃饭。
女佣梨雪却主动道:“四少奶奶,您不知道餐厅在哪里吧?我带您过去。”
颜楚筠院子里一共三名女佣,都是她婆婆章氏安排的。
两个婆子,负责打扫浆洗等各种粗活;十八九岁的女佣梨雪,专门照顾颜楚筠。
现在是民国了,家里不准用卖身契的下人。故而女子出嫁,也没有陪嫁的人了。
前世,颜楚筠嫁过来后,女佣梨雪也百变刁难她。
因为梨雪之前是服侍姜雍齐的,大太太章氏暗示过她,会让她做姜雍齐的姨太太。
梨雪想要压住四少奶奶一头。
颜楚筠性格稳重周到。不想和婆婆结仇,她慢工出细活,花了两年时间,才处理掉梨雪。
再看梨雪上蹦下跳的,颜楚筠没了耐心。
“好,劳烦你了。”颜楚筠静静看了眼她。
待要出门,颜楚筠又道,“稍等,我换一双鞋。”
折返卧房,颜楚筠拿了一根银针,藏在袖底。
她这才和女佣梨雪出门。
姜家的院子,颜楚筠走了十几年,她可太熟了。
女佣只当她从来没去过用膳的膳锦阁,将她往旁处带。
颜楚筠不动声色,跟着女佣走。
她们走到了车马房。
如今黄包车盛行,姜家还留了两匹马、一辆马车外,新添了七辆黄包车,雇了好几名车夫。
这些车夫大多进府不到一年。有个人嗜赌,每晚都要喝酒打牌。
佣人们拿了他们的好处,不会告诉主人家。
后来是大太太出门,车夫哈欠连天一身酒气,差点撞到了电车,这才发现。
梨雪带着颜楚筠,直接往车马房走过去。
“四少奶奶,您在这里稍等,我想起大太太叫我带东西,忘记了拿,我回头去取。”梨雪急忙说。
她又指了不远处的凉亭,“您不要去那边,车夫们偶然过去,别冲撞了您。就在这里等着。”
不远处,就是车马房。
那些车夫喝多了,都会到凉亭这里尿尿。
此时夕阳落尽,天幕渐黑,偏僻处没有路灯,黑黢黢的。
颜楚筠:“好……”
女佣冷冷笑了笑,转身要走。
颜楚筠的手很快,刺向了她后颈穴位,另一只手捂住了她口鼻。
她比女佣高半个头,很轻松将她弄到晕倒。
颜楚筠看着倒地的女佣,表情寡淡。
她转身要走,去膳锦阁吃饭,免得公婆叔伯妯娌挑她的错。
此时,却有人鬼鬼祟祟朝这边过来。
颜楚筠一惊,下意识往旁边的矮树丛躲避。
这里,是佣人们住的地方,家里主子不会过来。
她还以为,是有人路过,或者来这里干什么勾当。
不成想,那粗壮婆子,把一个白色东西,扔到了凉亭里。
那东西落地,声响不大。
婆子左右环顾,非常紧张,快步离开了。
颜楚筠微微咬住唇。
“这扔的,是什么?”颜楚筠暗揣、
她见婆子走远,又在原地停顿了几息,隐约听到车马房有人叫嚷,此地不能久留。
颜楚筠快步去了凉亭,找那婆子扔的东西。
一见之下,大惊失色。
她急忙抱起,快步离开。
姜家的膳锦阁,此刻坐满了人。
大老爷姜知衡今日回家,人人欢喜。
“小四,你媳妇呢?”大老爷看了一圈,还是没瞧见新媳妇,有点诧异。
姜雍齐结婚的时候,大老爷人在外地。
按说儿子结婚,父亲应该回来的。
大老爷没回来。一来是民国后,很多规矩摧枯拉朽倒掉;二则姜雍齐是庶子,家里并不重视他的婚姻。
第三则是颜楚筠娘家门第凋零,姜家从上到下不把她当回事。
“快来了吧。”姜雍齐蹙眉,“我告诉她早点过来的。”
一旁的章艺苗,很是温柔:“四嫂会不会迷路了?”
“不会的,她来过这里。”姜雍齐说。
应该来过吧?
他没什么印象了。
大老爷姜知衡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派个人去找找,怎么还不来?”
又问,“姆妈呢?”
老太太也没来。
大太太含笑,吩咐佣人赶紧分别去请。
很快,佣人先从颜楚筠那边回来,告诉老爷太太:“四少奶奶院子里的婆子说,她一早就和梨雪出门了。”
大太太微讶:“这是去哪里逛了?真是淘气。”
大老爷姜知衡面露不悦:“快要吃饭了,还逛什么?”
怪颜楚筠不懂规矩。
大太太笑了笑:“小孩子家的,玩心重。咱们家很多好东西,她没见过,可能就逛忘记了。”
又喊了佣人,“再去找。”
佣人道是。
另一边,派去请老太太的女佣,回来后脸色很不好。
“老太太的欢儿不见了,老太太正在发脾气。”
大老爷一听,哎哟一声:“这可糟糕了。”
欢儿是老太太的命根子。
他急忙起身,去老太太的正院,饭也顾不上吃了。
其他人也跟着他走,呼啦啦一群人离开了餐厅。
只章艺苗还坐着。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她脖子上被挠了一爪子,留下清晰血痕,不知哪天能复原。
挠她的畜生、抱着猫的贱人,都应该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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