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还有五日便要过世。
板子打到屁股上形成的疮口，约莫要养半个多月才能好。
等她痊愈，黄花菜都凉了。
绝对不能让板子落到自个儿屁股上！
时萱被王夫人身边的嬷嬷左右钳住，许是之前领教过时萱的招数，二人手上用了十成的力。
在挣扎间，她竟偶然瞥见藏在人后的姜敏芝。
是她？
时萱在地府前尘镜中，看见姜敏芝最后代替她做了太子妃。
姜敏芝没有中毒，反而从中获益。
但她有什么理由要给姜府众人下毒？
仅仅只是为了栽赃她，就将养育她十西年的人毒死，她当真有这么恶毒吗？
眼下时萱无心深想，两个嬷嬷己经将她架到了王夫人的院子里。
院子里己经放好了长板凳，两个嬷嬷将时萱架到板凳边，便要将她摁上去。
时萱没再费力挣扎，而是在脑子里想着对策。
其实她己经有了办法。
王夫人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若是她肯服软，承认错误，十有八九是能逃过的。
但……时萱就是不愿意。
她能在姜宏方面前卖乖，可面对她的王月倚，她心中就是别扭。
上一世，她对王夫人也是有过期许的。
但王夫人说到底，是一个大家闺秀、当家主母，母女二人的生长环境截然不同。
王夫人将时萱种种不合规矩的行为举止视为旁逸斜出的枝丫，一心只想修剪。
时萱既觉得痛，又觉得被冒犯。
她从未觉得自己哪里不好。
可在王夫人眼里，她哪哪儿都不好。
时萱深吸一口气，如今重来一世，她不能再如上一世那般随心所欲。
她己经和齐青栩约好，明日用过午膳，趁着家中诸人午睡的时机，偷偷出门入宫去。
若是现在挨了这顿板子，她又要失约。
……罢了！
“母亲，我知错了。”
王夫人端起清热静心的茶，正放到嘴边，突然便听见软软的一声认错。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姜时萱说出来的话，下意识便看向了身边的夫君。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还是姜宏方反应快，立刻道：“夫人，女儿这是知道自己错了。”
两个嬷嬷见状，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些，改摁为扶，让时萱站起身来。
“看见板子你才知错？
可见你的确是打挨得少了。”
姜宏方在一边皱着眉头苦笑：“夫人，莫说时萱了，敏芝看见这板子也害怕不是？”
站在王夫人身侧的姜敏芝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只讷讷应了一声，并未说什么。
王夫人冷哼道：“敏芝从小乖巧听话，从不让我操心。
若是时萱有她一半听话，又何至于抬出家法？”
时萱闻言，心中反驳了一大篇，偏偏不能痛快说出来，可将她憋坏了，默默翻了个白眼。
众人其实都看着她的反应，见她低着头，竟没有出言顶撞，才确信她的确是被吓坏了以至于不敢反抗。
王夫人吩咐道：“既然你知错了，那便说说，错在何处？”
“……”时萱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错，哪里能说得出错在何处？
随着时萱的沉默越拉越长，王夫人眼中的怒火也是越来越盛。
姜宏方连忙从旁解围道：“夫人，时萱好歹是个女儿家，面皮薄。
你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检讨己过……是否，太为难她了？”
王夫人嗔他，低声道：“你倒是惯会唱白脸的。”
姜宏方笑起来，挥挥手，让其他人都离开院子，走远些。
姜敏芝站在王夫人身侧，并无动作。
“敏芝，你也先回去吧。”
姜敏芝面色一白，看了看王夫人，见王夫人没有留下她的意思，才点了点头，跟在下人后面一同出去了。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三个人，王夫人又道：“说说吧，你错哪儿了。”
时萱皱了皱眉，道：“错在……下手太重？”
“……”姜宏方见夫人手握成拳，赶紧抢话道：“只是下手太重吗？
难道不是你不应该下手打人，不应该顶撞祖母，不应该忤逆长辈吗？”
连续三个“不应该”，哪怕他是在为时萱解围，时萱也不愿领他这个情。
“或许吧。
但父亲母亲也应该问问那仆妇对我做了什么。
我原也不是动辄就打骂人的人，既然我这么做了，必然有原因。”
王夫人一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只觉得她不肯低头认错，实在难以管教。
胸口的怒气闷闷，令她有些疲累。
“姜时萱，你知不知道，你未来是要入宫做太子妃的！
你如此任性妄为，是想害死姜家上下上百口人吗？”
……时萱却不以为然，上一世成了太子妃的是姜敏芝，可见，并不是非她不可。
“自小被当做太子妃培养的，是姜敏芝，不是我。
让她做太子妃，成全她不行吗？”
王夫人倒吸一口气，豁然站起来：“原来你打得这个主意。
那我告诉你，不行！
你以为太子妃的人选是在菜市场挑菜，谁都可以吗？”
无人注意到，院门外，一个人影在听到这话之后，仓皇而逃。
姜宏方脑袋都大了，连忙站起来轻拍王夫人的背替她顺气，接过话头。
“时萱，当年你出生，陛下钦点你为太子妃。
之前我们不知道你和敏芝被调换，将她当做太子妃培养，这无可厚非。
如今你己经回来，我们若是再将错就错，便是欺君之罪。
你可知道欺君的下场？”
“……诛九族？”
姜宏方点头，面露无奈：“我和你母亲也知道，你在外受苦多年，如今刚回来，就要让你承担如此重责，对你并不公平。
但是，这是皇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上一世，时萱自幼生长在天高皇帝远的药王山，对所谓的“皇命”并没有什么感觉。
在生命的后期，她被姜家人追杀之前，她以为自己能逃到无人能找到她的地方，过回在药王山上的日子。
但后来一路上的饥寒交迫，如过街老鼠一般的日子，令她彻底领教了一番何为“权力”。
手握权力的人想要杀你，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能找到你，要了你的命。
一个姜家就能做到这个地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权之下，更不可能幸免。
她突然有些害怕。
难道这一世，她只能认命才能完成鬼差所说的任务？
不可能。
若真如他二人所说，那为什么上一世，最后却是姜敏芝做了太子妃？
事情恐怕并不如姜宏方二人所说的那样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姜时萱，你以后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认。
但为了姜府上下，你必须给我学会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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